作者：心中无码
作为郭北县城隍，与郭北县城隍庙神像神灵交感，尽管能感知到郭北县境内的大致风平浪静，却无法得知具体的细小事务，还得聆听文武判官的报告。
“禀报城隍，近几日郭北县无事发生，我等麾下阴兵以附身之术赈济城外流民，再依城隍先前所言组织他们开垦荒地，从事生产，加紧播种春粮，混乱局面得以缓解，只是郭北县山穷水恶，县中余粮恐难支撑到秋季粮熟之日，我等思忖良久，打算支出兰若寺中所得金银钱财，派人前往金华府城采买粮食，填补粮仓空缺，还望得到城隍首肯。”
“这种小事你们自己做主即可，除了资助看守城郊义庄那坡脚老者的部分，其余皆可调用，若是不够，我手里还有些闲钱。”
修得阳神便拥有虚空造物，点石成金的能耐，苏涑大体上已经没有需要用到很多钱财的地方，更别说门外土地庙的小院中还堆积着十几块金锭，拿来采买粮食救急，显然绰绰有余。
“城隍之大度无私，实在令我等汗颜，兰若寺中所得那几根金条便足以开支，无需动用城隍手中私财。”
相较于贪婪无度，只收香火不办事的前任城隍李定远，苏涑这种工资准点到账，还拿出私房钱接济城隍庙事务的上级简直提着灯笼都找不到。
“我离开之前，叫你们在兰若寺周边盯梢探查妖邪鬼物的踪迹，有没有什么发现？”
为了防止黑山君得知树妖姥姥和罗刹妇人被斩杀的消息后，对郭北县地界展开报复，苏涑早在出远门前就吩咐文武判官死死盯住兰若寺周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报备在案。
而这番以防万一的布置果然奏效，文判官面露凝重的报告道：“有阴兵上报昨夜子时在兰若寺中见到有山魈踪影，那妖物在寺中搜寻良久，一无所获，将到寅时才动身离开。”
树妖姥姥和罗刹妇人被斩杀的消息，果然已经传到了黑山君耳中。
第88章 楞严经
山魈其状如鬼，目光睒闪，巨口如盆，齿疏疏长三寸许，舌动喉鸣，呵喇之声，响连四壁。
放在山林之中，哪怕豺狼虎豹都不是其对手。若是修炼成妖，更能幻化人形，作貌美女子在深山荒野勾引赶路行人，啖其肉，饮其血，一夜之后，骨头都被嚼碎吞下。
常人行走江湖，最是恐惧山精野鬼，其中山精狭义指的就是山魈。
兰若寺中以往有幻化人形的树妖盘踞，其它妖物基本不会接近这块地界，再加之近来郭北县城隍庙的阴兵在夜间出城巡逻，铲除恶鬼妖孽的频率越来越高。
脑子正常的妖邪鬼物避之不及，哪敢轻易现身。
唯有投入黑山君麾下的妖魔鬼怪，才会以身涉险，趁着夜色潜入兰若寺中打探情况，直至翻遍整个兰若寺，仍旧一无所获，才悻悻退走。
如此看来，黑山君得知盘踞在兰若寺的树妖姥姥和罗刹妇人被斩杀的消息，应该不会太久。
说不准还在扬州城外被苏涑灭掉鬼王像分身过后。
“那山魈离开后，郭北县境内可有异动？”苏涑再问。
文判官思索片刻，摇头道：“郭北县境内无有异动，只是五日前城郊义庄有鬼差过境，带走了不少枉死者冤魂下到阴间。”
城郊义庄五日前有鬼差过境，带走了兰若寺中不少枉死者的冤魂，这大抵是给孤园的仆役所为。
而黑山君得知树妖姥姥和罗刹妇人被斩杀的消息，应该也是从这批枉死者冤魂口中传出去的。
毕竟在给孤园内苏涑刚和锦瑟见面，对方就说什么‘郭北县城隍娘娘神通广大，弹指间便诛灭了兰若寺中为祸一方多时的化形树妖’，这事都在给孤园里面传播开来，流传到黑山君耳中实在太过正常。
“此事我已知晓，你们近期出城巡逻得格外注意，遭遇妖邪鬼物不可轻举妄动，及时上报，经确认不是黑山君麾下的妖魔鬼怪后再做处理，凡是以防范为主，可别中计冒进被一网打尽。”苏涑给城隍庙内文武判官和一众未有现身的阴兵沉声提醒道。
黑山君既然已经得到树妖姥姥和罗刹妇人被斩杀的消息，又派出麾下山魈前来兰若寺打探情况，相应的报复十有八九已在路上。
郭北县城隍庙里拢共只有数十个阴兵，以及文武判官，无需黑山君用分身降临阳世，光是派出阳世投入其麾下的妖怪，就足够把他们团灭了。
“我等定会格外注意。”
听闻事态的严重性，文武判官齐声应道。
“哦对了。”
苏涑提醒完他们要小心应对黑山君的报复后，又吩咐道：“你们尽快安排人手建造一间阎王庙，大小、形制都可尽量简化，最切记阎王神像双目留白，最好三五日就能建成。”
“谨遵城隍号令。”
领命后，文武判官立马动身，准备修建阎王庙的相关事宜。
大小形制全都简化的阎王庙与乡间修建的土地庙相差无几，仅是装潢和其中供奉的神像有所不同，只要人手充足，两三天的功夫就能建好。倒是泥塑的神像被刻意叮嘱要在双目处留白，这得请个有些手艺的泥瓦匠来才行。
手下有人，只需动动嘴巴将事情吩咐下去，不必事事躬亲就能办理妥当。
“城隍庙里管辖的阴兵判官人数稀少，全系于我一人供给神力还能不用担心他们阳奉阴违，但辖区要是越来越大，如阴司那般，设有七十二司，麾下阴兵难以计数，判官、司主以及各类佐官不胜枚举，手底下兼任阎罗一抓一大把，想要如臂指挥，可就难咯。”
心里稍稍腹诽一番阎罗王需要面临的烂摊子，也让苏涑深感神道前程越往后走越是艰难，除了那些生而神圣的先天大神能够亘古长存，诸如土地、城隍、阎罗之类的地祇纵能一时显赫，却如过江之鲫，换了一批又一批。
有道是铁打的神位，流水的神。
也难怪天地人神鬼之属，地祇神仙位列于死籍难消的人仙之下。
思绪万千的走出城隍庙正殿，带着姮娥与孙姓女子来到门外青石镂空凿刻的土地庙处，径直走入其中。
一间白墙青瓦，雕梁画栋的院落便跃入眼帘。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室罗筏城，祇桓精舍。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无漏大阿罗汉，佛子住持，善超诸有；能于国土，成就威仪 ；从佛转轮，妙堪遗嘱；严净毗尼，弘范三界；应身无量，度脱众生；拔济未来，越诸尘累。”
刚走入院中，一阵诵念经文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聂小倩坐于院中，正轻声念叨着经文。
看见苏涑的身影出现，聂小倩连忙放下手中经书，起身相迎道：“见过小姐。”
而后转向站在苏涑身边的姮娥，不知该用什么称呼。
纠结好一会儿，才想起姮娥曾自言说是被母亲许配给苏涑。
顺势称呼道：“见过夫人。”
“......”
苏涑顿时感到自己的辈分莫名其妙矮了一截，有些心累，当做没听到聂小倩对姮娥的称呼，问道：“你怎么突然开始念诵起经文来？”
“奴家生前识字开蒙后，便时常随家中长辈诵念这篇楞严经，死后受那树妖驱使犯下不少罪孽，就想捡起这篇经文时时念叨，以赎罪孽。”聂小倩如实回答道。
传言楞严经有降伏诸魔，消人业障的威能，苏涑虽然不知道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但回想到聊斋记载的故事中拥有莫大能耐的和尚不在少数，即便是观世音菩萨也有在《汤公》一文中人前显圣。
尤其是朝堂之上还有个法号普渡慈航的妖僧的正在祸乱朝纲，所以尽管姮娥讲过释迦如来早已寂灭，但应当还有不少享用鼎盛香火的菩萨、罗汉存世，因此楞严经拥有神异的可能性颇大。
“原来是这样。”
苏涑微微点头，上下打量了一身白衣的聂小倩几眼，见她虚幻的阴鬼之身更显凝实，比之城隍庙中受驱邪神力加持的阴兵也没有逊色太多，颇有几分踏入鬼仙一途的架势。
可见时常诵念楞严经，也算不得是什么坏事。
第89章 四娘
土地庙里的院落被聂小倩收拾的干干净净，摆在院子里整齐码放的十几块金锭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她自己住在院子左进的偏房当中，简单搭了几块木板铺设被褥。
而正房的厅堂同样被打扫的一层不染，只是没有家具而显得空旷不已，其后的卧室、书房等房间也是如此。
看样子在苏涑与姮娥离开这几天，聂小倩大部分时间都在忙活着清扫小院的事情，闲下来后便诵念楞严经，相比在兰若寺中受到树妖逼迫，需要引诱过往行人给树妖充当血食，这样的日子也算显得充实许多。
苏涑收回目光，看着聂小倩问道：“你这几日一直呆在土地庙里，就没怎么外出？”
“惧怕黑山君报复，不敢过多外出滞留。”
聂小倩的理由让人眼前一黑。
“而且不知小姐喜好，不敢妄动院中陈设，一切还望小姐作出定夺。”
苏涑离开郭北县前，只是让她把土地庙里的院子收拾出来，的确没有留言说要怎样布置陈设，以侍女自居的聂小倩自然无法做主。
“你看着我也没用啊，我哪知道该怎么装修房屋？”
扪心自问，苏涑被姮娥缠上的这段时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连贴身的衣物都是对方帮着穿的，已经快被养成十足的废人了。
等等......
意识到这点的苏涑心中一阵警觉，后知后觉发现了对方隐藏极深的险恶用心：“简直丧心病狂，她从带我去客栈换衣服那天开始就准备要把我彻底拿捏住了吗？”
“既然你不知道该如何装潢，那就让妾身来安排吧。”
随着苏涑看来的目光，姮娥以女主人自居的身份提议道。
这举动，更坐实了苏涑心里的猜测。
想要彻底拿捏住一个人，只需掌握住她的生活，一旦她再也离不开你，这事就成了。
如此处心积虑的谋划，实在让人胆寒。
但苏涑还能怎么办？
她也很绝望啊！
总不能处处与对方作对吧。
这样做的话，苏涑估摸着下场只会更惨。
“坏了坏了，明明知道她这样做是居心不良并暗藏诡计，可我竟然没有太多想要反抗的念头，反而有点乐在其中，这种事情不要啊！”
苏涑心中无比绝望。
不等苏涑缓过神，见到姮娥带着聂小倩转身离去，似要动手布置这处小院，孙姓女子的声音也缓缓传来。
“你的事情既然安排妥当，那要怎样安置我呢？”
先前在沂水时，苏涑便许诺过要让她在郭北县暂且安身，领个不大不小的神职用以隐瞒身份，静候孙思邈渡过劫数后再做打算。
眼下所有事都有了安排，就只剩她了。
苏涑不得不收敛连早早的心思，视线瞥过眼前布帛上浮动的字迹。
‘城隍神职当以鉴察民之善恶而祸福之，俾幽明举不得幸免，郭北县三乡一镇土地神职空缺，长此以往必成祸端。’
郭北县三乡一镇原来的土地神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放在妖邪鬼物横行害人的时候确实易生祸端，但轮到黑山君报复已在路上的现在，冒然分属相应神职下去，只会给黑山君麾下前来打击报复的妖魔鬼怪找到逐个击破的机会。
然而本就是神仙之流的孙姓女子确属例外，从她在阴间赶路的表现中略见一斑，苏涑就知道她还真有不把黑山君视作威胁的资格。
就算正面冲突打不过，想要逃走也没人能够留下她。
所以苏涑手下还真有个适合她的神职。
意念微动，按照苏涑的思绪，布帛上不断现出新的字迹。
‘受郭北县城隍认命，现由金陵生人孙四娘暂代济川府郭北县城隍下辖日游神神职’
布帛上字迹刚现，一根写有‘日巡’字样的极长木牌便凭空出现在孙姓女子手中。
“孙四娘......”
看着布帛上现出的孙姓女子名号，苏涑眉梢上扬，却并未感到惊奇。
毕竟聊斋中诸如《林四娘》、《辛十四娘》、《公孙九娘》此类篇章表明，这时女子起名就是如此随性，大多得等到及笄后取小字相称，只是她没想到孙思邈这个浓眉大眼的药王，竟是个取名困难户。
“你跑的挺快，就在郭北县当个日游神吧，日间巡游地方，监察善恶，郭北县下辖三乡一镇之地，监察起来也耗费不了多大功夫。”苏涑如此说道。
郭北县城小人少，就算再把下辖的三乡一镇算上，拢共也才两三千户人家，日夜游神对郭北县而言可有可无，而且还得分润出本就少得可怜的香火愿力。
闻听此言，孙四娘看了手中写有‘日巡’二字的极长木牌，反手转动，木牌随之隐没。
“此事倒也轻巧，我打算在郭北县城中开一药店，用以隐藏身份，而后分早中晚三次巡查地方，为你盯紧那黑山君的动向，在阳世我无法过多施展手段，只能由你自己去应对黑山君的报复，但等你下到阴间与他交锋时，我会助你一臂之力，以报今日之恩。”
“有劳姑娘了！”
虽然知道了她的名号，但苏涑可不敢作死将其公之于众，以她所见，昆明池群龙通过名号也极有可能找出她的藏身之处。
凡事小心为妙。
但她还是有些理解不了孙四娘打算去城中开药店藏身闹市的打算，试探着说道：“话说回来，这处院子不小，你完全可以住在这里，没必要去到城中开药店隐藏身份，抛头露面反而容易埋下隐患。”
“算了吧。”
对于毫无自知之明的苏涑，孙四娘只得翻出白眼回应道：“我可不想夹在你二人中间不得安宁，还是另寻它地图个清静。”
话毕，转身就走出院子。
苏涑脸上一阵发热，极为无语的想着：“这能怪我吗？我也是受害者啊！”
思绪刚动，作为施害者的姮娥又走回院中。
“你不是去忙着装潢这个院子，怎么又跑回来了？”
苏涑有些意外的问道。
“装潢之事轻而易举，妾身出言指使，你用阳神法力营造不就行了？刚刚出门只是让你那侍女去客栈把妾身的家当取来。”
径直走到苏涑身前，姮娥面带意味不明的笑容：“你那侍女称你为小姐，称妾身为夫人，岂不是让你小了一辈？”
“你要干什么？”苏涑警觉无比。
“快，好好地称呼妾身一句。”
第90章 鬼市再现
苏涑当然知晓姮娥话中的好好称呼一句是什么意思。
面对如此离谱的要求，并且事关人格尊严，她岂有答应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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