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煮干丝
“我要……怎么回复才好……”
呢喃着，她开始翻阅自己之前和鸣濑律的聊天记录。
过去一起度过的时光在此时格外明晰，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忽然在她的眼眶酝酿。
走下床，若叶睦缓缓走到镜子前。
她伸出食指放在嘴角旁，然后向上抵了抵。
光洁的镜面倒映出努力露出笑容的女孩，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忽地回荡在这间只有些许月光洒入其中的卧室……
……
那天一时冲动发出去的消息最后还是得到了回复，但我并不能理解若叶睦的道歉是什么意思。
根据我上网查询得到的消息，女生这么回应告白一般都代表男生被发了好人卡——这辈子顶多和她做朋友。
但我已经和若叶睦是朋友了。
想找个机会当面聊聊，但从她发的消息来看，她这段时间似乎一直挺忙的。
直到某天，我在没有提前和她约定的情况下与她相遇了。
她背着琴盒一样的东西，看起来格外疲惫。尽管有着妆容掩饰，但身体上的疲乏还是毫无遮盖地暴露出来。
她看见了我，嘴巴微张，随后害怕似的低下脸。直到我逐渐靠近，她才小声向我道歉：“对不起……”
“为什么若叶同学看起来会这么累？你好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比起她自怨自艾的道歉，我更在意她此时表现出来的让人心疼的模样。
若叶睦似乎完全没想到我在收到那样的消息后，见面时仍保持着以往的热切。她惊愕地看着我，低头悄悄抽了抽鼻子，随后小声说：“我需要练习。”
“练习？但哪有这样压榨身体的？”蓦然，我想起自己曾看到过的新闻，“你不会加入了什么黑心事务所吧？”
听到这句话，她浑身一激灵。而见她露出如此剧烈的反应，我更加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
“睦现在是要去练习吗？”
“嗯……”
“我可以跟着去看看吗？”
她怔怔地看着我，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见此情景，我就明白若叶睦在这件事中的位置一定非常尴尬。
究竟是有别的原因导致她抗拒这一点，还是我之前的行为过于莽撞让她以为我另有所图……现在复盘也没有意义了。沉默片刻，我决定用真心说明自己这么做的目的。
“在今天碰到若叶同学之前，我才从街边的广告牌上知道若叶同学的另一层身份。”
她的眼睛微微张大，好像完全没想到我会在这时候说出这句话。
“‘笑星若叶和森美奈美的女儿’——这种和娱乐圈、影视圈沾边的消息……说实话我并不关心。认识了这么久，我相信若叶同学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和若叶同学认识的契机，都要归于那几次的相遇——我相信是命运把我们联系在一起。”
“所以我想说的是，即便若叶同学没有那一层身份，自我介绍时的名字不是‘若叶睦’，我也一样会重视你。”
一阵微风轻轻从我们身边吹过，我看见她那浅绿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扬。凝视着那双淡金色的眼眸，我没有半点退缩……
……
在来到练习室之前，我已经作好了斗争的准备。
道理说服和物理说服——两种方式都已准备妥当。
可当我看见练习室里只有一名蓝发少女站在这时，我还是迷茫了一瞬。
见我一个外人出现在这，这名看起来就不好相处的蓝发少女当即蹙眉冷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若叶同学的朋友。”
“睦的朋友？”没有再理会我，她扭头看向另一边默默无语的少女，“是真的吗？”
“嗯。”
得到她的确认，这名蓝发双马尾少女显得更加迷惑。
看向我，她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那么，你有什么事吗？”
“我找这里的负责人。”
“那就是我。”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
不过在惊讶之后，找到正主时的怒气开始蹭蹭上涨。
“你就是那个一直压榨若叶同学的家伙？”
“压榨？你在说什么？我和她可是同——”
“你不会想说‘同伴’之类的话吧？就连她为什么会累成那副模样都不知道，你真的是和她一个乐队的‘同伴’吗？Oblivionis小姐？”
当我故意揭穿她的身份，她也如我所料那样陷入了被动。
“你怎么——”
“不要把别人当成傻瓜。我既然是若叶同学的朋友，当然看得出来她就是Mortis。至于你的身份……”露出嘲讽的眼神，我淡淡说道，“光是想想就能知道了。你不会真以为换身演出服、戴个面具就能遮掩过去吧？”
仿佛受到莫大的侮辱，她以相当凶狠的眼神看着我。
“你是来找茬？还是想威胁我们？”
“我只是很好奇，你们是如何做到把若叶同学压迫到现在这个地步？”
“别说蠢话了！我怎么可能——”
正欲反击，我感受到有人在背后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角。回头看去，若叶睦向我摇了摇头，似是在祈求我不要再说下去。
那个蓝发少女同样注意到了若叶睦的动作。
“睦，这是真的吗？”
听见她的追问，若叶睦只是默不作声地低下头。似乎从她的动作中读出什么，我看见蓝发少女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但是，为什么……”她怔怔看着若叶睦，嘴里传出呓语般的话语：“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这就是一个乐队的同伴？连点都看不出来？”
我毫不留情地在旁边说风凉话，而这，也成为了点燃炸药桶的一簇火花。
——“你又知道些什么！为了【Ave Mujica】……我可是把我的一切全都押上去了！”
“你把一切都押上去是你自己的事，凭什么要求睦也陪你承担这种重压！”我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斥责她的双标，“你自己的痛苦与努力被你无限放大，好像你作出了非常伟大的牺牲；对于旁人承受的痛苦，你却视而不见，还将其看作她们自己的问题。”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就通过若叶睦了解了部分情况。
我看得出来，那个蓝发少女是在意若叶睦的——就如若叶睦是为了帮助她才加入了乐队。
但正是这样，我才对她这副“无知”的模样感到愤怒。
若叶睦明明是为了帮她，最后却落到这副境地……
“你根本就不知道别人因为你的缘故做出了多少努力，有多少关心你的人因为你的自私而受伤。说到底，是你高高在上地将自身利益的得失置于旁人之上，以为自己的牺牲就要比别人伟大！”
以满是厌恶的视线看着她，我一字一顿道，“在我看来，你就是个双标到极点，满脑子只想着自己，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无论你找多少理由来说服自己，无论你做了多少自以为正确的事情，都改变不了你在逼迫、利用那些关心你的人！”
说完，我便转身离开。
由我充当恶人，说完她们之间不方便说的话，她们之后的相处应该能变得正常吧？
那时候，我是这么想的。
然而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象征【Mortis】面具被人摘下，在“若叶睦”出现于镜头前的那一刻，我甚至产生了毁灭live现场的冲动。
这个乐队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并不关心。
我只知道若叶睦一定会承受那些本不该有的、足以将她压垮的关注。
手机上发去的消息看都没有看，拨打电话也没人接听——至此，我明白自己必须采取强硬措施了。
动用手段从那个蓝发少女的口中得知若叶睦的住处，我在夜色中飞到若叶家上空，用最朴实无华的方式非法入侵了这间民居。
我非常走运，一开始进入的房间似乎就是若叶睦的卧室。
但问题在于，我要寻找的少女不在此处。
打开房门，我轻嗅着空气中少女残留的气息，顺着她所离去的方向走入地下室。
走到楼梯口，我沐浴着从墙壁上反射而来月光，看见一道娇小的身影孤单坐在地下室。
听到我不再掩饰的脚步声，少女惊慌起身。
随后，她便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看着我，原本绝望的眼眸中悄然多出了第二道色彩：“律……”
看见这个仿若行尸走肉的少女，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好凉啊……”
小声感叹着，我和她十指交叉，掌心相抵，似是要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
“因为实在放心不下睦……抱歉啊，我用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方式来到这里。”
用这种方式来找人的我，肯定不正常。但是这名精神已濒临极限的少女，同样很难用“正常”去形容。
看见她坐着的凳子已经破败不堪，我终于下定决心。哪怕睦会因此憎恨我一辈子，我也要把她从这个让她受难的地方带走。
“就和这个凳子一样，睦的世界已经锈迹斑斑了。让我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睦孤单哭泣的背影——这种事我根本做不到。”
“但是……祥子，还有乐队……”
“睦会先一步坏掉的。”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然后将她轻轻抱住，“对我来说，睦更重要。”
“在这个艰辛又寂寞的世界，我想与睦一同牵手走下去。”
这是我真心实意的告白，我本以为我已经做好迎接她作出选择的准备。
可当我看见她流着眼泪、向我微微点头的时候，我还是感受到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住，让我一时说不出话。
将少女纤细的身体完全拥入怀中，我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随着对方的节奏不断跃动。
眼神交汇，我们仿佛要融化在彼此的眼眸中。不知不觉，我和她的唇瓣接触，随后连接得更加紧密。
苍白的月光照在我们身上，我确信自己找到了值得我共度余生的对象……
……
在我和睦共同度过的十几年时光中，我们经历了许多事：
早些时候养着的那对北长尾山雀寿终正寝，它们的尸体被火化，埋葬在院子的树下；
睦的父母终于认清了现实，知晓自己无法干涉女儿的决定，选择主动与我们和解；
我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睦，而她在惊讶之后依然选择和我一同生活；
经过了许多努力，在睦即将三十岁的时候，我们终于有了一个孩子。
看见妻子与女儿共同躺在床上，我为自己过去所作出的一切努力感到庆幸。若非如此，绝不会有今天这么幸福的一幕。
即便身体虚弱，睦依然选择抱着自己的孩子。
“在这孩子笑出来的时候，就是幸福来到身边的证明哦。”
似是遗憾自己过去甚少对爱人露出笑容，她将自己作为母亲最真挚的祝福送给了女儿。
而我也确信，我们会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
……
等到睦的身体恢复正常，我带着她和女儿，她时隔多年再次拜访了若叶家。
曾经的泰斗级搞笑艺人已经退出一线，原来以美貌与演技出名的女明星也抵抗不了时间的侵蚀。看见曾经发生争执的对象如今成为被岁月雕刻出痕迹的老人，我难免感到唏嘘。
在离开若叶家的时候，我发现妻子的精神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当我询问她哪里不舒服，她只是摇了摇头。
“美奈美酱……也变成老奶奶了。”
“美奈美酱”是睦对母亲的称呼——我有点难以理解为什么一个母亲会要求女儿这么称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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