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重现 第45章

作者:雪梨炖茶

  “毒狗的人已经走了。”

  “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老宋直瞪眼,觉得这小子已经不是开不开窍的问题了。

  “现在去找还来得及。”

  “什么意思?”宋南山一愣,发现自己这个学生好像变了个样似的,明明从前是个孤言寡语的小屁孩,现在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我大概有头绪了。”

  张述桐掏出手机,又扫了眼时间,头发上的水沿着下巴一点点滴落,裤子也一点点被浸湿,但他浑然不觉:

  “所以现在咱们还有别的事要做,要是今晚实在找不到线索,那就明天再……”

  说到这里,张述桐觉得卡这个时间差意义不大,改口道:

  “那就待会再接顾秋绵去我家。”

  “咱们还要去调查?”老宋多少有些不情愿,“那让秋绵跟着也行呗……”

  “我无所谓,但你不是不想让她担心。”

  “也对。”老宋叹了口气,终于被说服了,他发动汽车,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差点被你带歪了,你非得今晚调查干嘛,之前答应你那是没事干,权当咱俩消遣了,现在不是有个更重要的事在眼前摆着……”

  说着宋南山反应过来:

  “等等,你小子这就有头绪了?”

  “重点有两个,狗和花盆。”福克斯缓缓驶出别墅前的路,张述桐望着车窗外的黑暗:“狗我暂时没想到,但花盆是一个关键线索。”

  现在不是卖关子的时候,他直接解释道:

  “那一排花盆的距离我看过了,离房子不远,顾秋绵刚才弹钢琴我们都能听到,说明隔音不是太好。

  “那么,要把整整一排花盆砸碎,还不能让保姆听到声音,对方会放在什么时间?”

  “睡觉?”

  “不对。”张述桐摇头,“我说了,不是一个花盆,一个花盆可能不会让人注意,但一排花盆不想让人注意的可能只有一个——”

  他直接给出答案:

  “那就是被更大的动静盖过去。

  “剩下的就是找出什么声音会这么响,打扫卫生,不够。整理床铺,还是不够。甚至洗衣服都不够,我刚才就在想这个问题,但有一个是够格的……”

  余光里,老宋紧紧盯着前路,却早就支起耳朵,张述桐最后看了别墅一眼:

  “那就是油烟机。

  “只有油烟机,而且只能是晚饭,早饭一般简单,中午她在外面吃,保姆自己吃饭多半对付。但晚饭不同,三个肉菜,都是油烟大的类型。

  “所以你才问她吃了什么?”宋南山后知后觉地醒悟道。

  小车开始加速了,变速箱挂入二档,又随即切到三档,他们驶入来时的小路,朦胧的灯光照出前方的轮廓。

  “还有一个东西可以作证这点。”张述桐只是点下头,也开始加快语速,“狗是需要喂的,既然被毒死了保姆还没有发现,那就不可能是早上和中午,而且不止是喂狗,出来浇花扔垃圾发现都有可能。

  “所以对方一定要把毒狗的时间放在一个确保她绝对不会出来的时间段,那就只能是晚上。

  “只有这个时间段,保姆要给顾秋绵做饭,做完饭她正好也快到家,等她吃完收拾好碗筷差不多就是现在,谁这个时间还会出来,要发现也只能是明天早上。

  “所以最后只需要确认一个问题,晚饭从几点开始准备?五点差不多了,那如果把时间从下午五点放宽到现在,我们三个从学校门口出来,再到顾秋绵家的别墅,其实见过的所谓的人影只有一个——”

  小车驶入弯道,这时老宋重重拍下方向盘,寂寥的夜里顿时响起刺耳的鸣笛声,他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倒没忘了挂进四档,脱口而出道:

  “那辆面包车!”

第37章 一鼓作气

  “所以咱们去商业街找?”

  老宋也不是蠢人。

  现在他一改之前开车时的慵懒姿态,双手握住方向盘,连腰都微微弓起,跟只大虾似的。

  “对,岛上的面包车本来就不多,应该还好确认,不过我当时没看清车牌号。”张述桐遗憾道。他也不懂车,此时只能以“面包车”代称。

  “你要能记住车牌号就有鬼了,那就不叫推理,叫共犯。”老宋的脸上终于扯出一丝笑意,“是个金杯,我忘了型号是海狮还是什么,不算太难找。”

  “其实还有一个角度可以证明,”张述桐若有所思道,“就算不提商业街上的矛盾,买面包车本来就是用来拉货吧。”

  “你说那人是开超市的?”老宋随即问道。

  “不一定,我是说,超市、饭店这些场合都有可能用到面包车,而岛上这类店铺扎堆的地方,也只有商业街了。”

  “那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它如果没开回去怎么办?”

  “应该不会。”张述桐又看了眼手机,“我昨天晚上才去过那里,不少店还没关门,都是夫妻店,缺了谁都不行,尤其是饭店这种地方,所以我说趁现在去还能找到。”

  “那行,我再开快点,最多十来分钟保准开到。”引擎的转速随之拉高,老宋开车确实是把好手,一辆小福克斯在他手里像是拉力赛车。

  他们正行驶在夜间的山路上,有时弯拐得急了,连看清前方的路都要慢上一拍。看得张述桐心脏直跳,千万别成了顾秋绵还没出事,自己先折在这里了:

  “不差这三五分钟,您老慢点……”

  “安心,比这快得我不是没开过,要不是今天下着雨还能再快点。”思路一清晰,宋南山的心情也畅快了不少,“你小子可以啊,我看你平时呆不拉唧的,怎么突然就开窍了,跟清逸学的?”

  张述桐翻个白眼:

  “跟他只能学会男人的使命。”

  谁知老宋咧嘴一笑:

  “我看你现在就缺这个。”

  刚才那个深沉的男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就像mega妙蛙花突然退化了一样,男人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糙汉子的模样:

  “我说你心脏有没有加速,用不用为师给你来首歌?这么浪漫的事情没首歌可不行。”

  “浪漫?”

  张述桐真的震惊了。比看见那条黑狗毒死还要震惊,心说这有什么可浪漫的,他身上已经开始冷了,刚才一直在思考凶手的事,现在才发现肩膀上的位置差不多湿透,雨水顺着脖子往下淌;

  张述桐倒是知道有的高级车有座椅加热功能,可老宋的福克斯显然不配。

  只能把座椅调得很靠前,在空调出风口前面蜷着腿抱着肩膀,听宋南山胡扯他那套哲学。

  “去救自己心爱的姑娘就是这样啊,几千年来男人的浪漫一直都是如此,只不过从前骑在马背上,现在坐在汽车上,我看本质也没啥区别,都是拼了命地往前跑,什么使命啊宿命啊,你身上可能流着血,但男人的伤疤在心爱的姑娘那里就是勋章嘛,这时候有没有歌儿都不重要了,有点风才重要。”

  说着他降下车窗,很想浪漫一把,然而寒风灌进车厢,让浑身淋湿的师徒俩狠狠打了个喷嚏,别说浪漫,差点壮烈。

  半晌,他才嘀咕一句:

  “看来你确实不喜欢顾秋绵。”

  眼下除了赶路也没别的事情可干的,张述桐便问他怎么又扯起这个?

  老宋则回答很简单,因为你打喷嚏了。

  张述桐真不知道顾秋绵本绵是何方妖孽,难道喜欢上她的人会被魔力加持,连冷都感觉不到?

  结果老宋点点头,说如果那真是你想保护的人,这时候身上还真有魔力,什么也感觉不到,但你没有,所以你打喷嚏了。

  张述桐下意识觉得扯淡,可没由来地感觉有点道理,但从小到大他都没这种体验,当然了,也不希望有。

  最多是在产房外面经历一次就足够。

  可谁家医院是透风的呢?

  只是没有透风的医院,却有透风的墙。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老宋突然感慨了一句,“你说那人是蠢还是坏,就趁顾秋绵她爸不在家,毒死一条狗有什么意义,事后还不是要遭殃,真以为这些大老板有多心慈手软呢。”

  “如果对顾秋绵本人下手呢?”张述桐反问。

  “……那既不是蠢也不是坏,是神经病了。”老宋一愣,“我估计最坏的可能就是砸扇窗户,就趁这两天没人在,大坏没有,全是小坏,天天恶心他家一下,再过分的事,就比如泼粪吧……其实我老家很早以前也有,但现在你去哪找这玩意?先把自己给恶心坏了。”

  “说不定兔子急了也咬人?”

  “较真的话不是没可能,反正李艺鹏那种情况是少数,确实有人全家靠铺子吃饭,而且也别指望拆迁款有多丰厚,又不是大城市里值钱的商铺,很多铺子连个正经的归属权都没有,指不定是早年违建的,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老宋想了想:

  “这么一说,其实调查的范围又小了点,应该是条件差点的人家,被逼急眼的那种。”

  张述桐正想展开分析一下,却听老宋今天也像开了窍,又说:

  “你还记得吧,李艺鹏今天说的那个指使他的小孩,也是和顾秋绵家里有仇,说不定咱俩这趟还有意外收获。”

  “先找到面包车再说吧。”张述桐觉得老宋属于乐观主义者。

  “但今晚要是没找到呢?就算你推理得头头是道,计划不一定有变化大。”

  老宋突然一转画风,开始悲观,语重心长道:

  “述桐啊,这次你就听我的行不行,真别闷着头破什么案了,我知道不该打击你,老师也挺欣慰,可这真不是你这个年龄该干的事。

  “听我的,一会要么把秋绵带到你家,要么我带你俩出去玩,咱师徒俩真犯不着和什么商业街杠了,捱过这个周末就算胜利,剩下的交给她爸头疼去吧。”

  张述桐何尝不想?

  他其实也不想和什么商业街杠,若萍还喊着自己去给杜康过生日呢,回溯后的第一个周末本该在家里好好休息,或者和死党们出去玩,他现在的心态不知不觉都跟着变年轻了,老宋之前说嫩牛五方很好吃,其实张述桐也想抽空尝尝,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就这么一小段,一旦错过不复返。

  按说拉着顾秋绵出岛躲过一灾不是不行,但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从八年后带回来的线索就这么一丁点,所谓回溯也没了,不抓住这个机会把这颗钉子拔掉,下一次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是一鼓作气解决掉,还是把它扔在那里、最后成为一个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的麻烦?

  他这人有时挺矛盾的,顾秋绵死了没法袖手旁观,但要为此一直当“护花使者”,也嫌麻烦。

  所以最好还是一鼓作气解决掉。

  便点点头没再说话,不置可否。

  宋南山见状叹了口气;

  好在商业街快要到了。

第38章 再而衰

  也许是下雨的缘故,今天有一些店铺提前关了门。

  商业街是南北朝向,他们在北部的入口停下车子。

  一路上的氛围先从发现端倪的紧张,到推断出面包车的激烈,渐渐又缓和下来,两人偶尔聊聊天,说起学校里的事,说说笑笑,但谁都清楚,这只是缓解焦躁的手段。

  于是等车子驶入城区,周围的光线逐渐明亮,小车却如同驶入一片更深的黑暗当中。

  老宋一根接一根的点上烟,抽的时候很少,只是夹在手里,这时他也不管烟灰会落在腿上,咳嗽一下,会心烦意乱地叹口气;

  张述桐有时降下一点玻璃,但灌进来的冷风又促使他升上去,空调将烟雾送向全车,眼前都变得朦胧,便是在车厢近乎凝滞的空气中,两人同时闭上嘴。

  偶尔会想到更多的细节,他与宋南山讨论几句,加起来不过寥寥几语,但线索太少,到不了一锤定音的效果。

  谁都知道接下来面临的才是最大的难题。

  他们俩几乎是抢着出了车门,老宋嘱咐他一句打上伞,便带头奔入雨中。

  张述桐打开车门,脚刚落地,便溅起几朵水花。

  他紧跟在对方身后,手里的伞并没有心情撑起来,在雨中撑着伞漫步是件悠闲的事,可若是跑,伞面掀起,伞柄摇晃,只会成为拖后腿的累赘。

  按照在不久前商量好的计划,两人接下来会分头行动,宋南山去找面包车,他则先去家南湖鱼馆一趟,可谓两手准备。

  时间接近八点。

  他跑过一家家店铺,会抽空望望两边的车辆,雨水模糊了人的视线,也为两侧的光源蒙上了一层滤镜——

  路灯是昏暗的黄色,店铺的牌匾上总会亮起五颜六色的光,时值严冬,天地间的尘埃似乎被冻住了,和夏天的暴雨比,空气显得干净许多。

  气与光与雨混合在一起,最终将眼前的画面揉成氤氲的样子。

  张述桐穿越在细细的雨丝中。

  刚在空调热风里暖过来的身子瞬间变得冰冷,鞋子和裤脚几乎全被溅湿了,他有时会想起老宋的话,如果喜欢一个人可以连冷都不怕,也许是件好事。

  路上宋南山一直嘱咐他别冲动,两人不是警察,已经师出无名,能做的就是打听两句。

  哪怕最后顺利找到了那辆面包车,又沿着面包车找到了凶手,也只能使些小手段,与带着锁铐跳舞无异。

  比如诈对方几句,能承认最好,可以拿手机悄悄录音,交给警方处理;

  可要是死不承认,其实办法也不多了,无非是警告几句,记住对方的面貌、身份,叮嘱顾秋绵多加小心。

  张述桐对此有所预料,这几乎是回溯以来碰到的最棘手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