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狂 第10章

作者:半麻

  约翰·窦看都没看那个可能装有包裹的背包一眼。自己的搭档正在小区里守着,什么东西都不会丢。

  [客户]该是注意着约翰·窦的速度——发现了他甚至都没有半点因为背包而减速的意思:本已冲到向下台阶的她猛地止住冲势,往楼上冲去。

  一个小小的停滞、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但要是往楼下跑,那就会遇到李查克的阻截。投出去的背包是个幌子,用来测试包围的情况--

  这些内容在亚欧邮政的入职培训里都有。

  【呵。】

  他在心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学得很好,但她掌握的伎俩满是匠气、并不会影响今天最后的结局。

  约翰·窦跟着[客户]爬过楼梯、向上冲过一层又一层的阶梯。狭小的居民楼拖慢了追捕者的速度,庞大强健的身体成为一种阻碍--他们就这么一追一逃:直到漆写的数字[8]在墙上出现,而再也没有通往上方的楼梯了。

  [客户]冲过拐角,而约翰·窦停了下来:他知道拐过这个弯口、又是一条狭长的,被各种生活杂物夹得只有条小径的长走廊。自己的体型并没有[客户]灵活;在那种地形继续追赶,只会被继续甩开。

  他扫视了一圈,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算是这样的老旧居民楼,为了在磁带中的带布因堆积而起火时能够及时救援、也装有崭新的火灾警报。

  啪嚓!

  约翰·窦左巴掌握住右拳,抬起肘尖砸碎警报外罩的玻璃、拉下火警的开关--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迈着大步、绕出弯角:

  【在那里。】

  他把浅灰的眼睛像鹰隼似地眯起、盯着长廊那一端还未回头,只是埋头加速向前的黑色人影。

  滴滴滴--

  火灾警报的嗡鸣声中、楼道两边的屋门纷纷打开,从中蹿出人影与尖叫。此时正是白天;还呆在屋内的居民,大多都是附近芒街市第三磁带厂员工们的家属:

  “怎么回事?!”

  “哪里着火了?哪间房啊?!”

  约翰·窦能看见[客户]猛地顿住脚步、险些摔倒--在她前面忽地多出一块骤然打开的门板,里头撞出来一位抱着大红色水桶的居民。

  哗啦!

  水桶里泼出一股波浪,打在栏杆上。

  此时的[客户]本来已经进入了约翰·窦的射击距离。但走廊上的障碍物--以及那些咋咋呼呼的人群--实在是太多了。

  约翰·窦继续往前,微微加快了脚步。他边把冲出的居民推到一旁、边从腋下的枪夹里抽出配枪,旋去消音器:

  “执法行动!全部不许动,蹲下!蹲下!”

  就算没注意约翰·窦话语的居民,也大多看到了他掌心中摇来摆去的手枪。

  不过喧闹还在继续;并没有几个人按照他的指示蹲下、只是因骤然的震惊而呆立在原处。

  房间中的人群差不多都走了出来:数十人挤在楼道的走廊里,和杂物一同塞得满满当当--但身材瘦高的约翰·窦,还是能越过或茂盛或光秃的头顶们、看清目标。

  走在楼道中段的[客户]虽然奋力从缝隙间挤过,但被另一端的人群阻隔、速度慢了下来——

  【嗯。】

  约翰·窦知道:就只是这么些许的迟滞抓捕的走向就已经确定了。能够活捉[客户]的概率已然大大增加。

  【要打死吗?还是——算了,先缀住这个距离吧。】

  或许是因为之前听的占卜磁带、或许是因为上头交代下来模糊不清的命令.

  这次的回收行动,让约翰·窦从心底生出些许含混的、不知是吉是凶的微妙预感。在他多年的外勤生涯中,这还是第一次。

  ——

  约翰·窦大脑里满溢着思绪,身体却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簇拥在楼道走廊里的人群虽然可以迟滞[客户]的行动,但约翰·窦也无法快速接近对方--这样下去,只会让[客户]浑水摸鱼。

  【已经够了:这个距离,她不可能从我手里跑掉。】

  他高高举起配枪,把枪口对准头顶:

  砰!

  “都蹲下!”

  伴随着出膛的啸音;子弹打上天花板,掉下了漆块和白灰。

  “哇哇哇啊呀呀呀!!”

  “啊!啊!”

  这下的刺激,更是超过了居民们的阈值:战或逃的抉择,在大部分情况中并不算得上两个选项。

  尖叫和惨嚎声中,约翰·窦加快了脚步。人群骤然间“矮”下了一截:他们或是蹲下、或是软倒,或是连滚带爬地逃回家中——

  在这景象里,仍旧向前奔跑的[客户]如此突兀。枪声没有对她造成任何震慑,反而为她清理出了能够继续前进逃跑的道路。

  她忽蹲忽站,尽量变幻站位以规避射击;不知何时已经从走廊公用的土灶台上、抓起了一块砖头,攥在手里。

  [客户]没有将砖块作为武器、向约翰·窦投掷--恰恰相反,她仍在加速。两边的房中都是死路、窗外没有邻近的民楼;她能选择的逃跑路线只有一条:

  撞破走廊尽头那端的窗户,从八楼跳出去:在窗口的另一端,有着低些的另一栋楼。

  “就是那里--往那边跑吧。”

  约翰·窦轻轻念叨、伸直手臂,把配枪拉回正常的射击姿势。

  ——

  砰!

  约翰·窦开出今天的第二枪:虽然没有了人群阻隔瞄准、可弹头画出的线条恰好穿过目标奔跑间的双腿,嵌进水泥地里。

  “啧。”

  约翰·窦没有继续开枪。他不打算胡乱射击,赌赌自己的运气--

  就算自己是亚欧邮政的外勤员工、现在执行的也是特殊包裹处理科的紧急回收任务:但在任何有选择的情况下,还是尽量不要杀伤与任务无关的平民。

  那样的话,要写的报告实在太多了;届时的善后也不好处理——李查克着实太烦人。

  如果要活捉的话.

  眼下他们所在的这栋楼里有太多的平民,并非合适的猎场:就算制服了[客户],也免不了要和后续赶来的执法人员纠缠。

  而根据他与李查克的前期勘察,与目标眼下所处的居民楼毗邻--隔壁的天湖小区三号楼——因为前些年发生的一起煤气爆炸案,整栋楼仅剩下三五口人家。

  那里,或许是个更理想的抓捕地点。

  约翰·窦一枪失手,但[客户]的逃跑仍在继续。

  在她前方,不久前再次炸响的枪声,与四散的水泥碎片加速了居民们的逃窜——他们蜂拥着重回各自的家中、再狠狠地砸上房门:

  毫无疑问,[客户]能够选择的路线只有一条;冲进公寓间中负隅顽抗、已经不再是个选项。

  虽然走廊并不宽敞,还被公用的灶台、堆放在外的杂物乃至搬上来的自行车阻挡去了大半;客户仍旧用不时的身形起伏、拉倒周围杂物、骤然的蹲下与加速来尽量规避可能的弹道。

  而约翰·窦也没有再继续射击;只是把枪口对准地下、缀在后头。

  同样,走廊也并不长:

  激烈又短促的十余秒间,[客户]已经冲到公寓走廊的尽头。

  哗啦!

  [客户]劈手甩出握于掌中的砖块、将玻璃打碎——接着把小臂挡在脸前,纵身蜷起、冲出木窗。

  砰!

  隐隐的撞击声传进约翰·窦的耳朵里:目标应该在天湖小区居民楼的天台里落地了。

  【唔。动作挺快。】

  确实不像是科里那些在入职培训过后,就在办公桌前长出肚腩的支援:无论报告上怎么说,看起来[客户]在办公室生活中仍然保持着训练。

  约翰·窦嘟囔着,在靠近着他、仍然保持着蹲伏不敢随便移动的人群里撞出一条路,皮鞋坚硬的鞋跟哒哒作响。他依旧是那张如同面具似的、不带表情的脸孔;从大步走变成疾速奔跑--

  然后紧随目标其后,团身跳出了窗户。

  ——

第16章 陷阱

  碎裂窗格的木刺与玻璃碎片,在约翰·窦风衣上割出了几道口子;但他并没有时间在意这些。距离窗户不过数米的距离,是栋矮楼--纵在半空的约翰·窦,能看见刚刚落在天台上的目标、还有几个已经碎裂的枯干花盆。

  跟之前利落凌厉的动作相比,现在[客户]变得一瘸一拐、一手撑着膝盖:如何在落地中保护自己,是一门技术;很明显[客户]并没有掌握。

  电光火石间,新的疑问在他大脑之中流窜而过:

  【要不要射击?】

  现在客户的动作虽然变得迟缓,但自己仍在空中下落--对下肢进行止动射击的难度、并没有多少改变:万一失手打中[客户]的要害,前面就白忙活了--

  一刹那的闪念,[客户]已经拉开天台锈迹斑斑的铁门、闪了进去:进行射击的窗口已然消失。

  砰!

  约翰·窦坚硬的皮鞋底终于砸在了水泥地上:他顺着冲势向前翻滚,卸去冲击--

  接着保持半蹲、猛地抬起配枪,对准[客户]刚刚冲进去的铁门。

  没有突然冲出的人影,只有破裂花盆里干透的泥团、打着圈滚动--这点倒是出乎了约翰·窦的预料。刚刚自己落地不稳的瞬间,原本该是[客户]发动反击的最佳时机:

  连催泪烟雾弹都手工制作完毕,不可能没有准备锐器;一把利刃足以拉近两人体型与格斗技术上的差距。

  如果是约翰·窦自己的话,或许会伪装受伤、再趁对方刚刚着陆时进行攻击;这样或许比一味逃窜有着更高的成功几率:

  之前那几下兔起鹘落的交手,[客户]应该也能看得出约翰·窦更想要活捉目标了。

  【嗯没有惊喜给到我这边--应该真的有扭伤。有没有看起来那么重就不知道了。】

  他站起身,拍去周身的尘土;铁门之后没有灯光,像是个幽深的穴口。

  先行动,再思考:与约翰·窦打过交道的同事,都觉得他是直觉型的男人。事实上则并非如此--至少在出任务的时候,他从不鲁莽行事。

  约翰·窦狠狠咳嗽几声,把痰液吐到一旁:

  从青年时期便开始的摔跤训练、让他体力保持得极为优异。就算香烟对他来说就像矿泉水一样,连体型和肌肉量也远超[客户];但仍旧拥有着与[客户]旗鼓相当的肺活量。

  ——

  约翰·窦抬着枪口由天台拾级而下、走进长廊:

  长廊没有灯泡,幽暗中仅仅只有走廊尽头拐角投来的些许光亮,映着长廊上铁质的窗格。

  [客户]的移动缓慢但坚定;她右手握成拳头撑着墙面挪动,拖行的右脚鞋底在走廊地面划出一道长痕。

  她应该选择就地寻找一个隐蔽点,进行躲藏的——无论这个扭伤是否有看上去那么严重,[客户]都无法依靠速度来拉开与约翰·窦的距离。

  “不继续跑了吗?”

  [客户]连头也没回。她只是拖着伤腿前进、对约翰·窦的问询置若罔闻;拳尖划过墙面。

  约翰·窦稍稍垂落枪头,加快了脚步:

  不知是否错觉,[客户]的拳头似乎攥得太狠了些、整条右臂都僵硬得像是石头。

  咔嚓——

  踏下的脚伴着一声脆响,约翰·窦踩到了什么东西:那是块棕灰色的粗陶碎片,来自于天台上碎裂散落的花盆。

  他没有低头查看。因为到了现在的距离、他终于发觉有块苍白发青的长条木板,正卡在窗格间、紧紧绷成倒弧;一端延出细线、沿着墙壁直直连到[客户]的拳头--

  听到这个声响的同一时间,[客户]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簌!

  湛蓝色的绳索划出残影——是条纤细电线、从她手里飞蹿出去:

  而长条木板转瞬间绷直。

  ——

  呼!

  约翰·窦的眼前,忽地多出一条泛白且带着霉斑的矩形--一端卡住铁窗格角落、另一端缀着点点寒光,呼啸着割开空气,朝他脸上砸来:

  啪!

  约翰·窦一把抓住甩来的木板边缘、攥在掌心里;现在他可以看见,木板一端系着根纤细电线,被钉入其中的匕首刃面卡好、固定。

  这该是条竹压板,才会有这般的弹性且不断裂:楼道里满是这些废弃的装修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