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麻
约翰·窦骤然放开的五指,让仍在竭力对抗的李查克、把笔尖戳进了笔记本里。
李查克甩了甩酸麻的右手,没有和约翰·窦直视:
“知道了,报告我自己写。”
他把笔记本往前翻了翻,找到上一次的观测记录、准备填进报告里:
[目标(约翰·窦/罪人247)在重现犯罪现场的仪式性行为过后,完整执行了观测程序:目标再次观察到悬浮在城市上空的人形实体,具体如下。]
[人形实体外形为十二周岁以下、七周岁以上幼年女性孩童;高加索人种、诺迪克类型(Nordid)。根据距离和参照物估算、身高约14.3米,但仍保留正常人类的身体比例。实体身着长款睡衣、具体品牌与款型无法分辨。]
[实体动作表现为双手侧向平举、十指张开、两腿并立,成“十”字型;具体面孔无法辨认,是否发出声音无法辨认。]
[实体身份推定:保持原推定结果。]
[本次观测结果:实体体型无变化、实体外观无变化、实体动作表现无变化、实体数量未增加。]
他边走着,钢笔在报告上簇簇作响:抬眼一看,约翰·窦已经走到数十米之外、酷暑把他的身影照得歪歪扭扭。那颗顶着乱蓬蓬灰白发的脑袋,死死盯着前方地面的水泥、后颈上的富贵包高高隆起。
李查克叹了口气,在[目标是否稳定]的选项旁,打了个勾;又在[目标是否滥用仪式性行为]旁,打上了叉。
今天明天会多发两章ing,12:10分~
第13章 回收
李查克把报告塞进风衣内袋、快步赶上约翰·窦,与自己的搭档并肩前行。他死命按着鼻梁上端的睛明穴,回忆着情报里的内容:
“芒街.为什么是这里?那么多地方可以去,怎么藏到这里来了?又不是什么大城市。”
“没做过外勤,刚刚入行一年--怎么能带着包裹跑这么远?”
“.”
约翰·窦没有回答,只是又点起一根烟:还是用着刚刚抽剩的烟头。与其说他是有烟瘾、倒不如说这个邋遢的中年人想往肺灌满焦油。
李查克揉搓两下已经恢复些许疲劳的眼睛:
“单子上只说要回收包裹,没有要求[客户]的具体处理方式。”
“你怎么想?上面到底是想我们怎么做?活的?死的?包裹回收之后要按惯例就地销毁么?而且连包裹到底什么样,线报上也没有说”
还没抽上两口,约翰·窦忽然把闪着火星的未灭烟头摁住手掌,连剩下的烟草也搓得稀碎、滋滋作响。然后他掀起口袋,把烟头丢了进去:
“你想的太多,疑问也太多。先跟[客户]接触了再说:别替科里擦屁股,最后把屎糊到我们身上;不对劲就撤。到时候一个不小心,我名字就成真了。”
“天天惦记怎么把工作做好,但是没了命要怎么花工资.”
在英语语境里,约翰·窦跟张三李四、或是无名氏没有太大的区别--停尸房里无人认领的男性尸体,就常常被冠以这个名字。
这并非他的本名,但约翰·窦已经习惯了这个不怎么吉利的名字;甚至比原名更得他的欢心。
——
“我知道,道理我都懂。可是--唉。”
李查克并不是真的向搭档发问--他只是思考得“太大声”了一些:把脑中所想念叨出来,是他缓解焦虑的方式。
梳理了片刻,他得出了目标之所以潜伏在芒街的可能理由: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芒街吧,虽然在东南亚都也算是小城市了--但是它正正坐落在亚欧南部管道输送网络的边线上;这样,城里的市民可以使用两套物流网络。”
“也就是说.要筛查起来,工作量也大了一倍;芒街哪来那么多人手?[客户]是不是想这样把包裹运走?”
并且芒街市才刚刚搭建起特殊包裹处理科的分部和办事点--甚至要调派过来的员工名单都还在拟定。除了零星的线人之外,并没有能够覆盖整座城市的安全信道。
“南部物流网,南部物流网——线路最远能搭到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所以目标是想要把包裹直接送到澳洲去.?”
李查克挠着头皮: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了。除此之外,便看不出其他的特异之处。
约翰·窦忽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略微抬起头、盯着李查克的胸袋,旋即用力拍了拍搭档的肩膀:
“别想了,留给分析部的那些人去想。如果有机会的话尽量抓活的.这次的单子水很深,我们不能当睁眼瞎。”
“要小心点。记得昨天晚上看到的东西么?有什么情况我们就先撤退。”
他捏了捏空荡荡的烟盒,从口袋里又拿了一包:
“走吧,我们去回收[客户]和包裹。”
——
鎏金花园与天湖小区、华越新村一同组成住宅群,容纳下了附近数家磁带厂的工人与家属。近些年来磁带厂的效益下降,鎏金花园也不再像往年那样拥挤;几条癞皮狗在小区广场上晃晃悠悠。
在烈日炙烤中,一辆绿漆脱落、吱吱呀呀的垃圾转运车开进鎏金小区的大门;投下的阴影罩住了整个门卫亭。这并非常规的收垃圾时间,但脸上盖着报纸、把衬衣掀到胸口吹着电扇的保安根本就没兴趣抬头。
垃圾转运车开过早上刚收着一波,尚未来得及增添多少新货的垃圾站;绕开没怎么浇水而遍布枯死枝干的花坛与停满自行车的大棚、转进鎏金花园的后门。
绿里发灰的垃圾转运车横过车身,把鎏金花园后门那锈迹斑斑的铁拉门彻底堵死--现在若是有人不想从正门出去,就只能选择周围那些四米来高、顶端用水泥封满尖锐玻璃碎片的砖墙了。
坐在垃圾转运车副驾驶上的李查克翻开牛皮纸夹:[客户]的名姓与大部分信息已经被印刷黑条封去,只剩下一寸大小的证件照、在入职时接受过的培训种类、入职体检报告的部分注意点。
他翻来覆去地查看,用手指抚过每一条有记录的、[客户]进行过的训练和可能拥有的技能--老实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仅仅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支援。
但这也让这次的加急单子,更笼上了层疑云。
“[客户]有点太过于普通了确实不正常。会这么简单就被发现和定位吗?”
约翰·窦抢先下了车、重重摔上车门;把几张放大打印出的A4纸塞进衣袋里,上面印有[客户]的照片。
“别琢磨了,线报上说过[客户]就在这里;准备回收吧。”
烟雾从鼻孔和嘴角一同冒出,像头盔盖板似地罩在约翰·窦的脸前;只是现在、并没有路过行人投来厌恶的目光:
“分析部批下来的信息,抓错也不关我们的事;科里面会把责任推掉的。要是走空了更好,又能拖一段时间。”
李查克瞟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我是不想做善后——这种市区里面,要是搞错了等等尸体都不好处理;支援组那边一甩手,还不是要我们外勤自己来做?”
“别忘了,这次抓的[客户]就是个支援。要是支援组那边卡我们,不知道还要写多少报告。”
李查克学得很快,他总是喜欢把别人说过的话当做武器;尤其是在抱怨的时候。
“行了,哪来那么多牢骚话。”约翰·窦越过车窗拍拍李查克的肩,“保险起见,用我的迷狂处理吧:如果[客户]打算从前后门进行突破,你记得延阻她的行动。”
李查克耸耸肩,用手背揉搓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它们要是短时间里再大哭上几次、恐怕真的要瞎掉:
“今天这么客气?那你去吧,观测报告我已经处理好了喔,这把带上吧;实在不行打死了再查,保险点。”
他把枪套里的CZ-75装上消音器,递给约翰·窦,又掀起西裤、拍了拍脚踝尼龙袜里的凸起--那里装着李查克的备用枪。
“尸体到时候直接丢进这辆垃圾转运车里;如果抓活的或者有变化就安全屋汇合。我等你两个小时,有突发情况的话记得call我的BB机。”
约翰·窦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知道了,老妈子。”
——
第14章 墨渍
约翰·窦走上楼:此时已是午后,空气中残留着些许饭菜的气味;大多数小区内的居民都开着风扇午休,除去机械的嗡嗡声之外、很是静谧。
有个老态龙钟的婆太穿着白花纹衬衫、在楼道的洗手池上冲洗碗筷,嘴巴里的越南语念念叨叨。她背后两步便是一排水泥做的公用灶台,对于身形高大的约翰·窦来说、要侧起身才能挤过这拥挤的长廊。
闷闷的对话声响,伴随着变奏的弦乐,嬉笑声一阵一阵--最远处的屋子里,有小孩儿在看动画片。
这是个开在居民楼里的小宾馆,只有一层、十来间房;价格低廉、门上连个猫眼都没有。但同样的,也不需要怎样严格的身份登记和证明。
客户就在这里,住在323号房。根据情报上所说,她没有武装:起码没有热兵器。失去亚欧邮政的在职身份,在交趾自治州搞到这些东西可没那么简单。
——
约翰·窦没有再往前走。最靠近楼梯口的那间房大开着,似乎用来充当着宾馆的前台;斑驳桌子后头坐着个穿背心的老头、翻着白眼,鼾声像坏掉的拖拉机,口水糊了半个脖子。
约翰·窦大步走了进去,前台房间的气息夹杂着植物胶的臭味与人的汗味。他拿起桌上大开的登记册:
登记册上是一大片浅蓝色的污渍,盖住了今天登记入住的名姓与房号。这恰到好处的损坏还没彻底干透、来自于桌边已经倒空的墨水瓶,污渍沿着桌腿爬到没铺地砖的水泥上。
似乎有人不小心把墨水瓶碰倒了。
约翰·窦把登记册往前翻、看到了[客户]的化名;她昨天入住,订了三天的房。房号正是情报上所说的323号。
他拿起登记册,放在脸前闻了闻——墨水味新鲜又强烈。约翰·窦又撕下那张已被墨水毁坏的登记表,抵住天花板上垂落的灯泡;透过光照勉强可以辨认些许字样,但姓名和房号仍旧分辨不清、糊成一团。
不过,仍旧可以从带有字迹的行数看出、今天又有好几条入住信息。约翰·窦重新翻开前些天的登记比对——今天入住的新住客数量,是平日里的一倍。
这下,约翰·窦已经可以确认:墨水的倾倒并不是意外。[客户]确实住进了这间宾馆,还顺手破坏了自己的入住信息。
分析部的经典错误——情报是对的,但是也并非全对:[客户]用的化名至少租下了两间房、甚至更多。其中一间拿来观察和休息、其他几间则是迷魂阵似的伪装。
对于两三天的暂住来说,是个还算不错的保护措施。
——
走出来的时候,老婆太还在洗碗。她半转过头、瞟了一眼这个古怪的老外。
约翰·窦踮起脚、多毛的十指抠住走道狭小气窗的边缘。两腿蹬住墙壁,皮鞋为本就肮脏的墙面又添了层污渍——他就这么翻上过道的顶端,把自己隐藏进盘绕纠缠的管道丛中。
婆太抬起头、呆望着蜘蛛似攀附在铁管间的约翰·窦。她满手垂落的皱皮还泡在水里,不住搓洗铁做的筷子。
约翰·窦单手从风衣口袋里夹出一张五十元的纸币、一块仿制的警徽、还有印有[客户]头像的A4纸,朝着老婆太抖开。他的手掌很大、手臂很长,就算悬在半空,也几乎把这些东西怼到对方的脸上。
筷子搓动的金属碰撞声慢了下来,接着停止。啪嚓!老婆太抬起湿漉漉的手掌夺过纸币、塞进围裙口袋;因松弛而下垂的眼皮眯起,绽出精光。
她瞪视着A4纸上有些模糊的油墨照片,两颊沙皮狗似的、若有所思地晃动。接着老婆太抬起一根裹满泡沫的手指,点了点标着[325]的那扇门:不是情报上说的那间。
约翰·窦像只大壁虎,从管道间游过、爬到老人所指的方位;风衣下摆擦过管道的铁锈、刮落一片片暗红的小小落叶。
他从枪套里抽出李查克的那柄配枪,枪口朝房门点了点、向老婆太确认。
看到忽然出现在约翰·窦手里的、黑洞洞的手枪,婆太猛地从口袋里抓出那张纸币,对着走廊外的日光确认真伪——她来回翻看了好几遍,才不情不愿地转过来点点头。
约翰·窦抬起手,弯住腰;从上往下地敲敲铁皮门、响声咚咚。
吱呀——
过了一小会儿。铁门开了个缝,没有问话的声音;约翰·窦攀在门的正上方、两脚卡住墙根,手枪握在掌间。
砰。
不远处,还睡着流口水老头的前台房间的门阖上了;老婆太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笃、扑。
地上冒起一声闷响。没人探头询问:反倒有什么东西从门缝里被抛了出来,骨碌碌地撞上墙根。
约翰·窦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
那玩意儿圆滚滚的,是厕纸用完后留下的圆筒纸芯、裹着两圈电工胶布:空心的中间部分塞得满满当当、前后用硬塑料封紧;一端是根裹在棉花团里的导火绳、正滋滋地燃烧。
呲--嘶!
团团浓烟像油灯里的精灵钻出圆筒,朝四面八方涌去。这当然不是用光卫生纸留下的亡魂,而是土制的、用各种糊状填充物与发烟粉组装的烟雾弹。
辣椒、芥末和胡椒的味道爆散开来;刺得人眼睛生疼、舌尖有股辣味。走廊里霎时间裹满了黄、红、绿裹在一起的暗沉烟雾,黏黏糊糊的、占据了整个过道。
——
咚!铁门被撞开、沿着门轴砸在墙上,敲下一小块变成灰色的白漆。
扑--约翰·窦手枪里的子弹跟随着门被冲开的声响、射进翻卷膨胀的烟雾里。没有击中他想要的目标,只有金属和水泥撞击的闷响。
烟雾团被撕出一个口子:一道纤细的人影蹿了出去,一路伴着锅碗瓢盆撞击倾倒的交响乐。
约翰·窦拿风衣盖着脸,沉重的身躯落了地;带起的风扫开一圈烟雾、但它们撞在墙上又裹了回来。他没有睁眼,狠命屏住气;只是朝着刚刚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起来、硬鞋跟敲出哒哒的响声。
第15章 追猎
约翰·窦跟在[客户]的身后,皮鞋跟急促地一次次撞在地上。
[客户]穿着件带兜帽的卫衣、斜背着单肩包。她从脸上扯下一个连着矿泉水瓶的面罩丢到身后,瓶里装着一捧黑乎乎的细粒、哗啦啦作响;似乎是活性炭。
她比约翰·窦想象中灵活,也学习过如何在狭窄环境里利用遮蔽物规避可能射来的子弹。约翰·窦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射击角度。
【很会做手工啊。】
约翰·窦已经能想象到[客户]入职培训时获得的优良成绩了:她比自己想象中优秀,之前一两回合的攻防让约翰·窦明白了这一点。
她边跑着,边脱下身上的背包、猛地朝走道外的天空一甩--不知道内容物的单肩包划出一条弧线,落入小区的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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