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狂 第66章

作者:半麻

  “用的什么发射单元啊,UHF?那不是最远也只能传出去几公里,超过就不行啦;我们是不是得离近一些?”

  兜兜的动手能力不太行,但航模课还是有好好听讲的--

  艾喜摆摆手,示意兜兜不用担心:

  “刘老师在旧广播站天线那儿藏了个反射器,还在少年宫天台加了一个中继;覆盖大半个芒街应该没问题。”

  兜兜回忆起那位课外班的教师,以及他与自己类似的兴趣爱好:

  “哈?刘老师还在想着想着用无线电找外星人当女朋友啊--希望他能赶紧找到。”

  他们又聊了会闲天;直到操场上响起保安赶人的声音,也没等到阮鲸波的父母来接。

  这位雕像似的女同学,再没开口说话:

  于是两人关紧门窗、背起书包--他们连阮鲸波的家在哪都不知道;便让她留在学校、又放了块火腿面包跟一瓶矿泉水在抽屉里。

  穿过操场的时候,兜兜还看见了他的数学老师;这位中年人头顶闪着夕照的光,太过于显眼。

  数学老师提着个编织袋,里头装着半袋易拉罐跟矿泉水瓶;走起路来乒铃乓啷。

  可能是把办公室跟班里垃圾箱里的废品,都进行过分类:

  他迈着大步、精神抖擞;比上课时有劲多了,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无论对老师还是学生来说,放学都愉快得很。

  艾喜跟兜兜的家并不在同一个方向;于是他们走出校门口的小巷之后,便分开了。

  ——

  芒街市好像越来越拥挤了。

  明明寿竹151大厦的开业被中断,又要回炉重造;大街上却多出了不少汽车,甚至还堵在路口。

  也不知是否因为交趾自治州的夏季实在太过炎热--

  还未正式进入秋季,芒街市就好像被按了加速键: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多的工程项目、越来越多的商铺

  以及越来越多的意外。

  尤其是在今天,兜兜因为开学第一天而狂打哈欠、准备坐车回家好好玩游戏的时候;这种感觉格外强烈。

  开到一半,公交车便堵在半路——

  芒街市的车况本就不好,今天更是堵得像蚂蚁爬;等到最后,司机都等到犯了懒、提前开门让乘客们都下了公交。

  兜兜走过堵在一起、蛇似的长长车流;才发现堵车的原因--

  十字路口最中央,交通中心岛处、糊着滩血乎乎的东西、似乎是具尸体:

  他或她包着白布——好几面白布。

  死后的尸首四分五裂,散得到处都是;撒过交警亭和斑马线,有几十米的跨度。

  最中心的交警亭上也盖着白布,只不过已经被血渗成暗红。滴滴答答的液体不住从遮阳伞的边沿滑下,水帘子似的。

  兜兜踮起脚尖,视线越过周围的肩膀与头顶、却没有发现肇事车辆: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车祸现场--兜兜就是那种会在马路上停下脚步,认真观看车祸现场的人。

  “.跳楼!跳楼死掉的!那当然没车了!”

  兜兜挤在人群里,悄悄听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议论。下班、放学,乃至游手好闲的人们都挤在一处:

  “.我亲眼看见的;突然摔那儿,轰的一声,然后到处都是我操”

  “.哇,咁恐怖——吓死人喇!塞车成咁几时先有得行啊(哇,这么恐怖啊——吓死人了!塞车塞成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

  血腥气混着柏油味,热浪翻滚、熏得人发昏。

  兜兜顺着人群里的声音抬起头--在爸爸妈妈的面容中,打量周围的商厦。

  很快疑窦便出现了:

  这里是整个芒街市最中心的十字路口,四周都是商区;也是最宽阔的六车道。

  交警亭就在最中央,距离周围每处楼顶、都有至少三十多米的距离——而芒街市的商区里都是老旧矮楼,最高也不过七层。

  在寿竹151出现之前,这些楼在芒街已经算是很高了。

  兜兜挠挠鼻子:

  跳楼的家伙能跳这么远吗?就算全力助跑、加上有利风向,好像也不会在这么远的地方着陆--除非会飞。

  兜兜自己倒是能跳得更远:按照三级跳的跳法,怕是能跳出去好几条街。

  但换成普通人——从街角的老商场楼顶加速跳跃,恐怕都落不到这;除非从直升机上跳下来。

  而且,七楼.从七楼高落下来,会摔成这样嘛?人体似乎并没有脆弱到这种地步;以前他也见过别的跳楼死者,尸体都全须全尾的、最多断成两截。

  但不远处那具好像被炮弹打在身上,碎得到处都是;泥一样糊在柏油马路。

  【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这么琢磨了会——兜兜便开始感到头皮发痒;今天的思考量太大了,实在没法再继续动脑子

  忽地:人群中又漫出骚动,但听不清晰。

  正当兜兜打算挤出去,老老实实回家的时候--

  “上面!!上面!!!”

  周围响起越来越响亮的尖叫,泛起如潮。

  咚!砰,唰!

  接着,异变陡生--

  又是一具人体落下:

  流星似地坠到地面、砸在马路中央,响声震耳欲聋;像是有人在耳边开了一枪。

  这具人体随着撞击爆散。新鲜的血水泼在白布上,把它们通通染上红:

  小半截脑袋在沥青马路上弹跳,像打水漂的石子;几下弹动过后,滚到兜兜的回力鞋旁边。

  “啊!!!!”

  “又来了,又来了!”

  【诶?怎么又有人跳?】

  围观人群在惊叫声里退潮般散开,兜兜则蹲下身、打量停在自己脚边的半个脑袋。

  明明没有多少血,不知道大家为什么吓成这样。他盯着那半张血蒙蒙的脸孔:

  【哎?这不是】

  围观者大多都退回到人行道上,或低语或喊叫、或寻找公用电话;堵在路上的司机们、则不安地按着喇叭;也不知道在催促些什么。

  兜兜想更近些观察,但坠落还未止息。这次,是连绵一片:

  乒乓乒乓!

  响声更多了,但要清脆些、也没那么刺耳;伴随着身后人潮的尖叫和躲避的痛呼,打断了兜兜的思考:

  天上还在掉着更多东西、不过并非人体。它们落到地面又弹起;下雨似的。

  是些已经喝空,踩扁的矿泉水瓶跟易拉罐——

  一个红、蓝、白三色交织的编织袋,晃晃悠悠地飘落在兜兜面前、盖住了那半截脑袋:

  虽然那面孔只剩下大半截、兜兜越想便越觉得眼熟。

  因为自己走出校门前刚见过——

  怎么像是自己的数学老师?那位讲课让人昏昏欲睡,效果堪比催眠的数学老师?

  而编织袋——好像就是数学老师走出校门时,抓在手里的那一个。

第102章 我爱吃芋头王,我要和祂做朋友

  还在为环境嘈杂、休闲无处去发愁吗?欢迎来芒街市——一个让你放慢脚步、享受生活的好地方!

  这里有整洁的街道、热情的邻里;生活实在,物价亲民。

  买菜不用赶早,四季新鲜,样样便宜。孩子要上学?老人要看病?家门口就能搞定。

  亚欧邮政的两套物流网络,让你买得到、寄得快、用得爽:日子过得踏实又顺心。

  东南亚的最高楼:寿竹151商厦见证着这座城市的崛起。不仅有商业的繁华,也有市民日常的温度。

  芒街市,是你我心中安稳的港湾。来这里,让生活变成美丽的梦!

  ——

  1996年秋,开始在东南亚各电视台黄金档放送的宣传片。

  ——

  听说如果在大马路上看见熟人的尸体,要么彻夜辗转难眠、要么整晚被噩梦缠绕。

  但兜兜睡得很好;而且照例一点儿梦都没做。

  第二天来到学校,同学们依旧与往常无异、校门口的教导主任也是老样子。

  好像数学老师在十字路口中央跳楼这件事,压根儿就没发生过。

  兜兜倒是很确定,掉下来的确实是数学老师——而在他和一编织袋废品之后,天上再也没落下其他人或物了。

  昨晚兜兜守在电视前,一边玩MD的《梦幻之星4》,一边还要调整广播电台、等待十字路口跳楼的新闻报道;害得兜兜都没来得及好好做功课--

  最后作业没做完,新闻没等到;连早上的《芒街日报》,也没有关于奇怪跳楼事件的消息。

  倒是阮鲸波依旧呆在教室,抽屉里的火腿面包盘绕着苍蝇;而同学们似乎也见怪不怪了。

  今天他又满是负罪感地拿过艾喜桌面上的作业本,急匆匆抄着答案;连数学老师的事都没兴致说,更没心情管还在当雕像的阮鲸波:

  “啊,你今天还买芋头王吃喔。”

  除去作业本,艾喜手里还抓着袋热腾腾的早餐--今天她又来得很早。

  艾喜围着一动不动的阮鲸波转了两圈、打量了会;走了回来。

  她把塑料袋提起、旋了旋;接着系了个结,蒸汽在袋壁内里凝出水珠:

  “给你带的。”

  兜兜奋笔疾书,摇了摇头。早上吃东西最是耽误时间,让人降低抄作业的效率--

  “不用不用,我不吃早饭啦。”

  咔哒!

  圆珠笔的塑料外壳在兜兜手中碎裂;于是他从笔袋里重新拿上一把、继续对着抄写。

  艾喜随手将坏掉的圆珠笔塞进抽屉,把塑料袋端在脸前,仔细打量着芋头王那三角形的紫色头顶:

  “我知道。中午有空吗?没事的话,放学我们去个地方;我发现个好玩的东西——昨天晚上发现的。”

  兜兜终于抄完每个答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啊,中午不去吃饭吗?”

  艾喜把装着炸芋饼的塑料袋塞进兜兜抽屉里,抬起胳膊肘撞撞他、满脸的神秘兮兮:

  “午饭就先吃这个芋头王吧。我跟你说,芋头王这牌子我不知道怎么说:绝对是你没见过的东西。”

  她皱起眉头,又重复了一遍:

  “绝对没见过。”

  ——

  放学总是比上学时要热闹不少;那份喧闹中所蕴藏的情绪也并不相同。

  操场上皮球砸得篮架哐哐作响、有人抓着排球想扣篮,还有自行车不断按动的铃声。

  同学们鸟群似的,在正午的高温里叽叽喳喳;空气里一股菜味。

  杂物间在教学楼架空层走廊深处的一角,像个小格子:在上午的放学时间里,一般没有人往这里来,这是校门的反方向。

  艾喜打开杂物间之前还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半天,确定没有老师或其他同学注意到这里:

  吭!铁门被她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