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露级四番舰
“多远的地方？”时雨愣了愣，牧野的这个问题含糊不清，让她一时之间想不好该怎么回答，“嗯……除了牧野先生定下的华夏沿海之旅，以后有机会或许可以去内地？然后到大洋洲，澳大利亚也可以去玩一玩。”
牧野没有对她的回答做出任何反馈，静静沉默了片刻，而后说道：“那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么？”
然而时雨却挑了挑眉，奇怪地看着牧野：“牧野先生，最近几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嗯？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刚刚的口气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时雨走上前，将牧野的手臂抬起，顺手抚摸上他的手掌。寒冷的天里那双手并没有多少热度，冰冰凉的。
少女慢慢将自己心爱的提督的手抬起，贴在自己的面颊上。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们说的，我们也肯定会支持牧野先生的。”
“因为我们是舰娘，不是别人的，是属于牧野先生，牧野提督的舰娘。我们的荣耀就是提督的荣耀，提督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这是舰娘与提督，世间最恒久的法则。”
而后牧野只感觉自己的手被时雨牵引着，与羽绒衣摩挲着，随后陷入到一片温暖之中——牧野几乎立刻意识到时雨拉着自己的手在往哪里放，他下意识想要抽出。虽然老夫老妻各种都玩得开，但现在是在去电车站的路上，哪怕六环人烟稀少……
他的思绪停住了。
指尖触及到了温热之中的一点冰凉。那是来自如环状的金属物的触感，他知道那是什么。
他微微低下头，对上的是时雨那如若春风般的笑。
碍着大家的面子，时雨一直没将它戴在手上，但是却一直贴身挂着，就在胸前，贴于心口。
是她最珍贵之物。
“这就是永恒的见证。”少女轻轻地念完，这才放过牧野的手。
牧野微微仰头，哈出一口寒气，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时雨解读出了那么多根本不存在的意思。然而少女说的如此认真与珍重，又让他不好去解释。他只能柔下声来，慢慢道：
“我真的只是想问问时雨想去哪里，没有别的意思。”
“真的么？”少女显然还有些怀疑。
“真的，千真万确，如有谎言，天打雷劈。”牧野举手发誓。
“那我就想去牧野先生想去的地方。”
牧野摸了摸鼻子。
行，撩还是自家的姑娘们会撩。
————————
电车停在他们熟悉的三环站点，牧野带着时雨，没有直接返回住所，而是径直走进了小镇。
“牧野先生，这是要去买桔子？还是要去买酒？”时雨奇怪道。
而牧野没有作声，拉着她绕过了那些生活区，随后走入了一处住宅区。
走到这一步，时雨也猜到了牧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她脸上不由得露出些许奇怪的笑，被牧野拉着的小手忍不住在牧野的掌心挠了一挠。
“牧野先生，不老实。”
牧野熟门熟路地上楼，敲门。只听到门内隐约有一声“来了”，随后是一阵有些匆慌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被推开一道细小的缝，吱呀轻响声中，探出了顶着棕色中长发的少女的脸。
“谁呀。”她的声音细细的，像是在观察外界的小动物，而当看到牧野的脸时，少女的神情肉眼可见地雀跃了一瞬，“呀，卷乃先生，这次来怎么没提前打招呼，我都没准备点心的说。”
“不用，我吃饱了来的。”牧野摆手，却感觉腰间被轻轻掐了一下，侧过头去看，对上的是时雨灵动的目光。
“卷乃？”时雨用口型问着。
“卷乃时蝉。”牧野连忙凑过头去，贴着时雨的耳朵，把这个虚构的全名报给时雨听。听到那个“时”字，少女终于满意了，将还卡在牧野腰间的手挪开。
“牧雨申，今天不上班么？”
“不上班的说。”牧雨申将门上的链锁解开，打开门，“最近好像有什么流感，学校都延时开学，听说要延时很长一段时间的说。”
“流感？”牧野倒是没听过这种事，进去换了鞋，而后将时雨摆在了面前：“这是，嗯，卷乃时雨。”
“卷乃时雨？”
“嗯，我妹妹。”牧野仰头看看天花板，随即便听牧雨申道，“又是妹妹？”
牧野感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腰上。他连忙大声道：“啊，U的话今天在家里睡懒觉，没和我出门。”
搭在腰间的手松开了。
而牧雨申显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话给牧野带来了多大的危机，别看时雨说着大度，但真要知道镇守府里谁是偷腥猫，她肯定会制裁一下管不住自己的牧野先生。
“牧野先生看起来有很多妹妹呢。”牧雨申若有所思地说着，将牧野他们引进了房间，“我去泡茶，你们随便坐下吧。”
“不用麻烦了。”牧野喊住了牧雨申，“其实我来只有一件事，说完就走。”
牧雨申与时雨同时将目光投向了牧野。
牧野深吸一口气。
既然旅行的计划决定要实施，那么摊牌是早晚的事。与其晚一点被迫揭露，还不如早点主动承认——
他是这么想的。
但是真的要说出口的时候，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梗在喉间。他瞥了眼时雨，却发现少女的目光温和，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于是他开口：
“既然流感幼儿园也开不了学，你有空的话，不如，和我们一起，到陆地上去旅行一趟，去看看别的风景？”
牧雨申愣住了。
而牧野好像在甩锅一样，快速地冒出下一句：“不用急着回答我，嗯，我们电话联系就行。”
话音落下，他像是仓皇逃窜的兔子，一溜烟跑出了房间。
留下时雨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目光若有所思。
原来旅行的还有一部分原因，在这里么？
——————
昨天，睡着了！
但今天，没有！
第219节 二零九. 夜谈
寂静的夜。
牧野躺在被褥上，赤着的两条胳膊露在外面，在这森冷的天里居然还有一丝薄汗。
而怀里的少女终于松开此前咬着布的嘴，轻轻喘着气，在他的胸口上落下几个轻吻。
“你今天怎么这么来劲。”牧野叹着气，凑在少女耳边说道。他边说着边偷瞄了眼旁边，U-511窝在一堆羊羊里睡得正香。
虽然从极北舰换到了东方舰，但是U-511和哥特兰的羊羊睡在一起的习惯却一点都没有改。从最开始的一只羊羊，到后来被一群羊羊包围着，小姑娘越睡越嚣张，甚至连睡衣都变成羊羊的样子，戴着有着软软羊角的衣服混在羊群里，有时候牧野一眼还真看不出小姑娘睡在哪里。
而怀里的少女却只是细细地喘着气，在调节刚刚的疯狂之余，也在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心情。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U酱睡在旁边，因此才这么疯狂地索要，毕竟时雨本身也没有这种奇怪的癖好。
他稍稍思索一下，便知道一定是因为白天的事情。
他伸手去捏了捏时雨的面颊，随即发现少女鼓着腮帮子。
还是有小情绪，在生气的。
于是他干脆地双臂将少女搂紧，让那光滑的肌肤似乎能被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紧紧贴着，同时低声道：“我错了。”
怀里的少女一声不吭。但牧野岂是这么容易放弃之人，直接一口含住时雨的耳朵，快速而重复地念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好啦！”时雨终于给了反馈，她一甩头，将耳朵从牧野由嘴边挪开，同时轻哼着：“那牧野先生说说看，你错在哪里了。”
“我错在啊。”牧野深吸一口气，“我不该瞒着你去策划着带上牧雨申去旅行……”
他话音刚落，时雨的小手就爬到了他的腰间，用力地一扭，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扭完牧野腰间软肉，时雨这才气鼓鼓地说道：“我生气是因为这个么？”
“不是因为这个么？”牧野震惊。
“这是什么很罪过的事情么？”时雨听了后又是一揪，“我巴不得牧野先生可以多骗一些舰娘回来，你以为提督都是怎么壮大镇守府的？不都是靠着花言巧语还有坑蒙拐骗，才能把捞到舰娘么？”
“你这说的好像提督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生物一样……”牧野往被子里缩了点，指尖在时雨嘴唇上一点，示意她声音小一点，免得吵醒U-511——毕竟两个人现在都没穿衣服，让U酱来理解为什么睡觉前还在自己不远处的时雨姐姐为什么会跑到admiral那里还没穿衣服，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牧野先生如果是去捞船的话，我一点意见都没有，但现在牧野先生想去找的是个人类——牧雨申小姐，是人类，没错吧。”
“她以前是……”
“她以前是牧野先生的舰娘，电，但是现在她只是个人类。”时雨痛心疾首地戳着牧野，“捞船是一回事，但是牧野先生要是想对普通人下手，那可是人贩子啊。”
“我又不会绑架她。”牧野哭笑不得，鬼知道时雨在家里的时候看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脑回路居然能够延伸到如此奇葩的地方。
“这还不是关键，就算牧野先生真的把人绑回来了，别说一个，就算绑了十个人类姑娘回来，我们也能把事情给你压下去，但是……”
时雨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变成轻轻一声哼，不再说话。
牧野明白了。
牧雨申是人类还是舰娘，时雨根本无所谓。之所以说这些，不过是找一个借口，将她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盖过去而已。
她真正生气的原因，还是在于她一再强调一定会支持他过后，身为提督的他在做出决策之时，却依然没有和她商量。
于是他又一次搂紧双臂，感受着少女身体的曲线，而后轻声道：“我错了。”
“哼。”
“真的错了。”
“真的错了？”时雨稍稍侧过头，语气里满是怀疑。
“真的错了。”
到底是自家舰娘好说话，时雨往牧野怀里缩了一缩，低声道：“虽然我是不会反对牧野先生去再续前缘，别的舰娘们也不会反对，但是牧野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舰娘与人类之间的转化，是单方向的。电可以从电变成牧雨申，但是牧雨申却不可能再变回电。”
她趴在牧野的胸上，胸口的温热紧贴着牧野的胸膛，双手捧着牧野的脸，似乎想要强调强调再强调自己所说的话。
“从你选择成为提督开始，能够陪伴提督的，有且只有舰娘。舰娘之间可以相互包容，但舰娘能够包容一个人类来分享那本就被瓜分的爱么？”
牧野沉默着，他几次想开口，但最后还是收住了嘴。
他明白时雨的意思。
“就算我们可以包容，但舰娘几乎不老，而人类终将老去。三年还好，五年还好，十年，十五年，当她的容貌衰老，可我们却还像当年初见那样，这又会产生多大的心理落差呢？”
牧野深吸一口气。
“你似乎早就考虑过了。”
而时雨并没有否认，她慢慢俯下身，用额头贴住牧野的额头：“早在极北舰的时候，我就考虑过了。”
“但这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真的么？”时雨的话里又充满了怀疑，“牧野先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牧野先生自己最清楚。光是想到身上背负的痛苦可以得到救赎，甚至可以偿还，光凭借这一点就足以让牧野先生雀跃地脚趾都抠紧吧。”
“喂……”
“可别急着否认。”
黑暗之中，时雨静静地凝视着他：“牧野先生，我就在你的身上，些微的变化，我都一清二楚。”
她似乎是在宣告着自己绝对的所有权，宣告着自己强大的战斗力，直到身下的男人彻底无声，她才重新伏低，像是温顺的猫一样贴着牧野的胸膛。
“好了，牧野先生，现在是你的发言时间。”
她已经将她所想说的都说清楚了，身为秘书舰，她所能做的是帮助提督不要走上错误的路，而非命令提督。
他深深吸一口气，将自己那有些凌乱的思绪理顺，这才开口。
“我也想过，要把牧雨申拉拢到身边。”他静静说着，“但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这只是出于贪婪的私欲，既不尊重她，也不尊重我自己。”
“我曾经在幻想中私自给她规划人生，她身边没有别人的陪伴，她孤独地走在阳光下，倒在阴影中。”
“后来我想，该怎么处理好这个混乱的关系——我们之间的羁绊已经断裂了，但还有些许丝连着。”
牧野静静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色素点在空中交织成诡谲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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