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殇之
敲门的声音吵到了正在看书的少儿,他将竹简从自己面前拿开了一些,侧头朝下方看了两眼,来了些兴趣,吐掉了口中的草杆,转过半边身子,哼着小调一声不吭地看起下方的热闹。
在他身后,有一道身影忽然出现,不等少儿开口说些什么,率先开口,“那是许家堡的人。”
“许家堡?”少儿抓了抓眉头,似乎回想了一下,挑起半边眉,“就是那位传说中有楚相作后盾的那个大商人?”
随后出现的人没有给出答复,少儿已经自顾自地继续道,“他们跑这里来做什么?难道也想学当初那位吕商那样?觉得当今秦太子的儿子奇货可居?”
少儿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戏谑,摇了摇头,“可惜来迟了一些,现在大家都知道阿政的父亲是太子了,那人又只有阿政一个儿子,阿政可等着回去呢!怎么可能会给他们占便宜的机会?”
大概就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大门打开的一瞬,就有一群人冲出来,将敲门的那几个人给打了一顿,然后丢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防止对方来碍他们家主子的眼。
少儿看得好笑,在他身后的少年人却看得面色阴沉,轻声问了一句,“不泣…这样好么?”
“什么?”少儿…弃不泣回头看了一眼比起三年前更高了一些的好友兼保护者昭炎。
“你…和他一样啊…”昭炎欲言又止,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只说出了一句话。
他感到有些难过,为这对兄弟俩感到难过。
三年前,刚刚失去了兄长的弃不泣回到赵国都城,本来正需要安慰,可是赵阿政找来,询问他们泰山之行的结果与侠不离的下落。
那一天下着雨,弃不泣压抑着难过情绪将事情说了一遍,那个与弃不泣有着相同模样的孩子,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地站在原地,半晌半晌会不过神。
而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不敢去看弃不泣的双眼,转身蓑衣也没穿地冲出了夫子购置的屋子。
弃不泣追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退回了屋子,让昭炎代替他去将蓑衣交给阿政。
昭炎想问他在想什么,可考虑到阿政的特殊,又担心自己去晚了会让另外那一个人受风寒,只能先追了出去。
当他追上阿政时,却发现那个孩子并没有直接冲回家,他独自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仰着头,哇哇大哭着,哭声盖过了他的哭声,让他可以再不顾以往的形象与身份尽情恸哭。
昭炎有些动容,悄然靠近,却听到了对方夹杂在哭声中的道歉声。
他在向谁道歉?他做错了什么吗?他明明只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肩膀上却似乎有了成人都不愿意背负的重担。
昭炎清楚自己不够聪明,但他想起与侠不离弃不泣一起游历时,侠不离曾经做过的一些事和说过的一些话。
“有的时候,我们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不能表现出来,要给人家留下一点面子。毕竟有些事情,对我们来说是无关痛痒的小事,都其他人来说却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我们可以不去理解,有些事情也未必能站在对方的立场理解清楚,但我们可以学会包容与装傻。
这世界上,知己难寻,只要那么一两位就足够了。很多人并不需要你去了解,去成为他们的知己。
很多时候,很多人只是希望在自己无助的时候,有人愿意陪伴在他们身边,聆听他们的声音而已。”
他默默地走到了阿政身边,帮他撑起蓑衣,挡下了落下的雨水,可那孩子并没有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任由昭炎跟在自己身后,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昭炎仔细端详对方与弃不泣极其相似的那张脸,不禁想起了那弃不泣难过的神色。
他看着赵姬着急忙慌地将阿政接回去,自己在原地呆了片刻,就赶回了私学夫子住宅。
天空阴沉沉的,弃不泣房间的灯没有开,昭炎是在侠不离的房间床上发现的弃不泣。
那孩子在侠不离的床上蜷缩成了一团,已经沉沉睡去。
从那天之后,弃不泣与阿政同时感冒发烧,情况似乎远比想象中的严重,找来的大夫看过后,眼色都异常严肃,开了几副药,只说了听天由命。
昭炎有点不安,他是来保护人的,现在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只能守在弃不泣的身边,期待帝星的天命能够让这对帝星双胞胎逢凶化吉了。
他守了一日,一直守到天黑。
他还没有等到弃不泣退烧,先等到了已经失踪很久的夫子。
夫子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侠不离的情况,没有向昭炎询问侠不离的下落,而是坐在昏迷不醒的弃不泣身边,伸手轻轻抚摸着对方的额头,说的话,昭炎一点也听不懂。
唯一清楚的,就是夫子在道谢,向弃不泣道谢,也在向不在这里的阿政道谢。
那些话宛如念经,昭炎听着听着就陷入了睡眠,当他醒过来时,弃不泣已经醒了。
没过多久,昭炎也从堂兄的口中听说了赵府阿政的消息,他也在与弃不泣差不多的时间退烧清醒。
这两人之间似乎存在着他们寻常人看不到的联系,让他们比常人看到的情况更加的亲近…原本,理应是这样的。
可阿政与弃不泣之间却像形成了某种默契,明明都住在一个城中,却再也没有去拜访过彼此。
就算市集上偶遇,两人也形同陌路。
昭炎最初看不懂这两人怎么回事,他也去找人聊一聊,又不想去询问族人,原本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随着与弃不泣相处的时间久了,他渐渐意识到,他是不想暴露阿政与弃不泣之间的关系。
当他明白自己的想法时,也就明白了阿政与弃不泣的想法。
阿政明白自己肩上背负了什么,而弃不泣同样明白自己追求着什么。
阿政害怕自己过于接近弃不泣,会让对方背负与他相似的责任与义务,弃不泣则牢记着侠不离最后对他说的那些话,放弃了原本属于他的权力与身份。
他们早都已经意识到对方是自己的兄弟,但他们不能承认他们是亲兄弟,一点让人怀疑的机会都不能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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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篇我尽量再快过渡…
成就月老的第一千八百九十一步:归秦之旅
昭炎不知道,两兄弟之间的变化是从侠不离过世之后产生的,还是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了,只是在侠不离过世之后就暴露了出来…他看到的只有这两兄弟从那雨天之后的变化。
阿政比以前更加努力地在学习,对待外人时更加多疑,更懂得伪装自己真实的情绪,说话做事也更加坚定果决,似乎是不想给与他打交道的人半点犹豫思考的机会。
雷厉风行的做派十分不讨喜,却很高效地解决了不少问题。
相反,弃不泣则变得散漫起来,愈发像当初的侠不离,不过他比侠不离活得更肆意,他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该笑时笑,该怒时怒,多管闲事又爱惹是生非,看上去似乎比小时候不懂事很多,赵国都城中却有不少人喜欢与他相处。
昭炎看得出,阿政正活得越来越丧失自我,而弃不泣则活得越来越明白自我。
这两兄弟似乎在完全相反的两条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或许…等阿政返回秦国之后,他们俩人就再也不会任何交际。
昭炎看了一眼一边笑得擦眼泪一边去帮那群被揍的商人们找大夫的弃不泣,脸上无法扯出任何的笑容。
…
虽然知道想要接触那个传说中的千古一帝很困难,陶江却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失败,连对方的面都还没有见到,就这样被踢出来了。
不过…还好是在那个皇帝尚未成年之前,不然自己大概会直接被杀吧?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他揉着刚才被踢中的肋骨坐起身,心中满是担忧。
他听到的那个消息如果是真的,对应上他对历史的猜想来看,目前这个时间线应该是秦国最危险的时间线,毕竟短短几年时间秦国就连续换了两任主人。
齐国的刺客应该是真的潜入到了秦国之中,对才坐上那个位置没有多久的秦王下手了。
齐国派遣到赵国的刺客应该正在尝试有那位阿政接触,可能会杀了阿政,替换上他们自己的人,可能会控制住阿政。
让陶江来猜的话,中间应该经历了一些什么,让情况发展到了后者,阿政应该是先被控制住,之后找到了什么方式摆脱了控制,逃过生死劫,然后坐上了那个位置。
反正陶江不相信能够统一七国,结束战乱的会是齐国制造的棋子…
“这边这边!”有脚步声伴随着还没变声的孩童声音传来,打断陶江的思路,陶江抬头,就看到了一名穿着随便的少儿拉着一名中年大夫朝他们这边跑来。
陶江有些疑惑,又不敢大意,初来乍到时,他可是因各种影视剧的误导,吃了不少的亏。
古人可未必全都是单纯天真的人,特别是在乱世,天真的人可活不过这个时代。
就算是平日里看着老实本分的农名伯伯,也有自己在这乱世活下去的手段。
他已经见过不少黑芝麻馅儿的“汤圆”了,不会再轻易吃亏了。
“就是他们了,他们是商人,有钱,您尽管帮他们治,到时候治好了他们了,如果他们敢拖欠诊费,您尽管来找我,我来帮您处理!”
少儿说着,已经将大夫引到了陶江等人面前,“我帮你们请了大夫,你们不介意给我点跑腿费吧?”
陶江抬起头,看向那名当着他们的面,说话都毫不客气的少儿。
对方的模样明显有违常礼,衣服乱七八糟不说,那发型也乱得不符合陶江见过的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
光是看那造型,陶江就将他定义成了一类人——小地痞。
配合上他强买强卖的话,陶江就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想了。
他的心不由放下来,直接从自己的口袋中摸出了一些金银,抛向那个少儿。
少儿看着金银飞起来,随手一挥,似乎是抓住了落向他的金银,挥了一下手,笑着道了一声:“谢啦!”转身就走。
陶江没有留对方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少儿还挺有趣的,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大夫的治疗。
这一次的事,对这两人来说都只是一个小小插曲,两人原也以为对方只是自己生活中一名匆匆过客,但这没想到会那么快就相遇。
要说原因,还得从阿政出发当天再说起。
因为当时的环境与阿政父亲的特殊身份,赵国不能再留阿政,只能将人送离。
但这一路上,其他各国的刺客并不会少,为此阿政本人在临走前就做了布置,安排了多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在相近的时间段从赵府出发。
但并没有多少人想到,阿政会直接乔装成寻常人家的女孩,与乔装成男子的母亲一并步行出发。
弃不泣与昭炎碰巧就是想到了这种可能的人,弃不泣以游学外出为由,默默地跟随在了附近一段距离。
他与阿政还是有很大不同的,阿政在学习上勤奋不辍,他却在这些年间一边读书,一边跟随昭炎学了不少武。
在刻苦用工上做比较的话,他算是偷懒耍滑的了。
然,天分摆在那里,几年过来,他也算是一个文武双全了,打败一些刺客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要他的速度足够快, 不管是刺客还是阿政,都发现不了他!
弃不泣非常坚定和自信,这一路也帮赵姬与阿政清理了不少发现他们的小虫。
不过他并没想到料想到,会有人愚蠢到在好心帮忙时,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差不多是走了半个月时间的路程时,赵姬与阿政就被一群觊觎他们钱财的人给盯上了,这些人缠着阿政要财,阿政还没有采取什么行动,某位大商人就慷慨解囊了。
可惜这样的行为并没有赢得阿政的好感,相反还让阿政更加警惕,远离了那位大商人。
那位商人没讨到好,还给自己惹来一身腥,那群地痞直接盯上了他,要不是弃不泣与昭炎出手将那群小地痞揍趴下了,那位商人可能就要客死异乡了。
而商人道谢时,他才发现,帮助自己的居然是半个多月前就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少儿。
弃不泣记性可比侠不离好得多,从这商人出现时,就已经认出对方。
这正是之前去摆放阿政,被打出来的那群商人之一的陶江。
陶江可不会相信,弃不泣单纯只是很巧合出现在这里,在他看来,小地痞可能没有他最初想得那么简单。
不是阿政身边偷偷摸摸的保镖,就是想要阿政性命的刺客。
不管是哪种人,都让陶江有种被弃不泣欺骗了的感觉,犹记得半个月前,这小子带着大夫出现,还从自己这里骗走了钱。
如果从一开始就是阿政的吩咐,或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地要插手,自己不管给钱还是不给钱,这小鬼都会帮自己。
桃江肯定了这个小子不简单,一路上对弃不泣的关注也多了起来。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一些自己不能理解的一场现象,弃不泣身边的那个名叫昭炎的高大青年,不管是在阿政在的情况下还是在赵姬在的情况下,都会泰然自若,而那个叫弃不泣的小鬼,却像是在有意识地躲避那赵姬与阿政。
要说是因为赵姬与阿政不认识昭炎?看着也不像,他们在见到昭炎时,还会亲切打招呼,叫他一起吃饭,这摆明了是熟人。
如果与昭炎是关系很好的熟人,那这样想下来,弃不泣应该与阿政是友非敌,可为什么要躲避?
陶江最初还以为,是弃不泣为了靠近与阿政关系要好的昭炎,做了一些隐藏,实际上赵姬母子知道他是敌人,但昭炎不知道?
但这样的猜想,很快又因为阿政一次的反应被打消。
陶江记得,那次天黑,他下楼小解时,就发现了很诡异的现象,阿政正偷偷摸摸站在驿站大厅通往马厩的门边上,偷偷地观察着马厩中喂马的弃不泣。
那个不管什么时候都冷着一张脸的阿政,在这时候,脸上难得没有带任何的敌意,只是一脸纠结落寞地站在远处看着。
这一站,一直站到弃不泣喂完马转身,阿政下意识地侧身躲开。
见弃不泣朝这边他这边走来时,阿政还明显慌张了一下,东张西望了半天,直接躲到了一根柱子后。一直等弃不泣离开,他这才从柱子后走出来,长长吁了一口气。
这这这…
陶江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他心目中的千古一帝啊!太丢脸了啊!
可他为什么就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从这件事情之后,陶江再也不觉得弃不泣是阿政的敌人了。
敌人不可能被阿政那样特别的对待。
陶江现在好奇了,弃不泣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赢得阿政别样的对待?
陶江活动了一下双手,摸着自己光秃秃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弃不泣所在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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