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泉阿土
诺艾尔的低头凝视。
“托特先生，感觉还好吗？”
“嗯？喔……我想想，是挺不错，还有点感慨。”
“……咦？感慨？”
“是啊，感慨……经过两次穿越，到了这第三个世界的生活，我才终于体验到传说中的膝枕，原来是这种感觉。”
“膝，枕？”
诺艾尔稍微呆住，从字面意义理解了话语，但又有些疑惑。
“不是膝盖，是大腿啊。怎么可能让托特先生把脑袋躺在我的膝盖上呢？那样你会不舒服的。”
“喔，哈哈，别在意。”
托特也知道，自己话说得有点没头没尾，这是因为他还有点昏沉，而且脑袋较清醒的部分都优先用在最短时间内判断环境状况，导致讲话暂时不过脑子。
现在的托特，正是以诺艾尔的大腿为枕，脑后压着女仆裙的布料。
“谢啦，我该……”
托特身体与手臂使力，想坐起身。
但诺艾尔的手轻按着——并且也是原本就摆在——托特的胸膛上，制止了托特的起身动作。
“再休息一会吧，托特先生。”
诺艾尔目有担忧，语意则颇为坚定。
“狼王大人说，你以自身元素力量代替环境元素，强行透支，最好别太勉强自己乱动。”
托特沉默了一会。
他先感受并大致判断了身体状况，然后继续开口。
“这在我预料之中……不过现在我倒是有点意外，感觉身体状况其实还好？”
“是这样吗？应该是因为狼王大人有引导了元素能量，协助治疗了你。”
诺艾尔如此说着，手仍坚定地按在托特胸口。
“但我觉得，托特先生还是多休息一下比较好！用自身元素力量，强行驱动本该只能用累积环境元素发动的爆发技能，这种事实在太乱来了。”
诺艾尔低头注视而来的瞳眸中，隐有波光闪动。
托特对视片刻，露出微笑。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地，在你大腿上多打扰一下了。”
“……不打扰的，不打扰……”诺艾尔低声细语，这时倒是微微转开了视线。
托特轻叹一口气，说：“那就，跟我说说状况吧？从阳光角度看来，除非我睡了整天，否则时间应该没过多久？”
“是的。”诺艾尔转回视线，再次看向托特，认真回应：“现在刚过中午，托特先生只昏睡了几个小时，跟狼王大人估计的差不多。”
“狼王……”托特想起倒下前最后的画面，说：“就是后来出现的另一只巨狼，雷泽所谓的领主吧？所以，传说中的古代狼灵，果然是真实存在的啊。”
诺艾尔点头，说：“幸好它也跟传说一样，确实守护着奔狼领。狼王大人消灭了彩色羽毛的狼，而放出的众多狼魂也清理了残余魔物，并扑灭了火灾。”
“火灾……啊，对，还有这回事。”想起那个红色的娇小身影，托特无奈一笑，问：“可莉跟雷泽呢？好像不在这。”
“可莉在陪雷泽先生，至于雷泽先生……对了，原本其实是他在照顾你，这块休息区域也是他特地为你准备，我是后来才接手的。”
“诶？雷泽？”
“你当时先往他那边倒下了嘛……”诺艾尔稍微噘了一下嘴，但转瞬即消，继续认真解说：“不过，等到狼王控制奔狼领的情势之后，雷泽先生就得去……处理狼群的后事了。”
狼当然不必办人类的葬礼，但还是需要安置尸体。而且，在这个由古老狼灵统治的地带，或许狼群同样存在着某些独特的仪式。
说起这个话题，诺艾尔语调也不免转为沉重。
即使她不见得能体会“卢皮卡”的意义，但只要理解为多位亲友身亡，雷泽现在的悲痛之深就不难理解了。
“是这样吗……”托特沉声说：“那就让可莉去陪伴他也好……嗯，我跟可莉还不算熟悉，在你看来，让她去陪着雷泽是个好主意吗？”
“小可莉是很调皮……但即使是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乱扔炸弹。”诺艾尔温柔笑着：“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也是以最真诚的心对待朋友，我相信她可以缓解雷泽先生的心情。”
躺着的托特稍微上下摆头，以此表示了点头同意。
在托特跟诺艾尔到达之前，可莉就一路炸穿来回了大半个奔狼领。虽然元素魔力强大，破坏力无比惊人，但她那小身板可受不起骸甲战士砍杀，无疑也是承受着巨大的生命危险。
可莉或许还没真正明白生命的沉重，因此连带地，对她自身面对的生命危险也不够敏锐。
但即使如此，今天她也是表现出为友人冒险犯难的品质了。
“小可莉她是真的好厉害呢……”
诺艾尔轻声说着，彷佛低喃自喃。
但此时两人距离如此接近，托特还是能清楚听到对方所言。
诺艾尔继续说：“她年纪那么小，就有如此强大的元素魔力，以及……方向比较限定，但确实非常厉害的，爆炸方面的炼金知识。
“应该有跟你提过吧？小可莉是【火花骑士】，她可是真的能在骑士工作方面帮上忙的哦。
“托特先生你知道吗？望风山地曾经盘据着难缠的丘丘人聚落，规模虽然小于达达乌帕谷，却更加有侵略性，在风魔龙出现前，望风山地丘丘人算得上是主要外患之一了。”
托特想了想，说：“望风山地啊，我去过几次，只有看到零散的中小型丘丘人聚落。除此之外，只记得那边地形有点崎岖破碎……喔，还有，那边好像长了不少你喜欢吃的那种落落莓。”
诺艾尔轻笑着：“呵呵，现在被我们小屋的超级落落莓把胃口养刁，一般落落莓我都比较少吃了，整天盼着蔬矿园结出落落莓呢。”
“等累积足够的果实对应资料，以后自然能产更多落落莓。”托特说。
诺艾尔说：“嗯，这倒也不用，蔬矿园的潜力不只是水果好吃而已，对吧？该优先瞄准对你更有用的材料才行。
“对了，有用。刚说到望风山地的丘丘人，那就是可莉发挥大用，立下功劳的重要历程。
“琴团长借助了小可莉的力量，布置了炸弹，一举剿灭了曾经盘据在望风山地的大批丘丘人聚落。
“如果采取强攻，即使是各位骑士前辈们，可能也会有所折损吧。
“虽然我听说可莉当时就用了太多炸弹，闹出了比预料更大的动静……但无论如何，她确实是在保护蒙德与帮助骑士同伴的事情上，大有功劳。
“因此，即使她年纪这么小，即使她常常被罚关禁闭，她依然能得到火花骑士的名号，是堂堂正正的骑士一员。
“所以我……
“我才会……
“……啊。”
诺艾尔讲着讲着，先是自己显露困惑而放慢说话速度，随后又恍然大悟，像是突然发现了惊奇新闻。
“原来如此！托特先生托特先生，我突然懂了！”
“懂了啥？”托特莫名其妙。
“原来我……其实忌妒着可莉呢。”
三卷十六章 想跟上，你的脚步
忌妒。
突然听诺艾尔用这种字眼说她自己，托特难免感到意外，但转念一想也就理所当然了。
可莉有着一双尖细长耳，这种特征，让托特想到在前世法蒂鲁见过、以及前前世地球的创作故事中也存在的一些长生种族。若考量到这些因素，可莉的年龄或许还不太好判断……
但可莉并非突然迸出来的，而是已经在蒙德城住了一段时间，由外出远游的母亲讬付给骑士团照顾。
所以，据托特所知，可莉应该是如其外表直观印象的幼小没错。
那样一个小女孩，又并非特别超龄成熟的心智，而是一位以调皮捣蛋出了名的惹祸精……
却已经是正式骑士，
看在渴望骑士身份的诺艾尔眼中，会有些负面想法，太正常了。
但现在诺艾尔说起此事，直诉自己的忌妒之心，态度却是相当奇妙。
不像是忏悔的告解，也没有表达出多少负面心境，倒像是在分享着刚刚才发现的新奇趣闻。
躺在对方腿上的托特，直盯了诺艾尔低头看来的面容，确定自己应该没有太夸张的解读错误。
托特微笑：“忌妒也属于正常心理，但看来你另外有些特别的心得？”
诺艾尔在回答之前，先思考了一阵，她也是突然想到就说出口，详细想法还得再理一理。
“是这样的。其实我之前就很好奇，为什么小可莉能成为正式骑士，在意得受不了，鼓起勇气去直接请教她……结果是被她拉着一起出去玩炸弹，然后就，陪她一起被琴团长关了禁闭。”
“噗呼。”
托特笑了出来。
诺艾尔摆在托特胸膛上的手举起了些许，虚握小拳作势欲捶，但也只是摆了个样子，随即放回手，继续说着。
“如果在今天之前，有人问我对小可莉为什么能成为骑士，有什么看法？我大概只会回答我也很好奇，甚至不会明确意识到自己正感到忌妒吧？
“但现在想想，也很单纯……
“同样的一件事，她做得到，我做不到，我又无法真正理解关键差距之处……如此一来，我的心声又怎会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呢？
“只不过，只不过我……”
诺艾尔再次暂停，认真地思索着。
毕竟是以前未曾细想之事。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该怎么说……可能是因为，如果忌妒她，我会觉得自己太过难看，接受不了那样的自己，所以无意间就不去多想……大概，这种感觉？唔唔，我是也不太肯定……”
托特笑道：“不用完全确信也无妨，人本来就无法完全了解自己。而且在我看来，你的自我剖析也相当到位了。不过，你如今又是怎么突然领悟呢？”
“这也，不好说呢。”
诺艾尔这次倒是没有另作思索，只是对托特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我只知道，自己好像不是那么纠结了。可能是因为今天看到可莉努力帮助朋友的样子，有了什么触动吧？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我自己说不上来的原因，当我回头发现时，有些事情，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不太重要了。”
诺艾尔说到这里，露出苦笑。
托特知道，诺艾尔所说的已经不太重要，仅指“为什么她行我不行”的那种心结，而非对于骑士身份的愿望。
其中细微的心理环节，本就不容易说厘清就厘清。既然诺艾尔用一个苦笑将话题打住，托特也不会深究。
“不过……”诺艾尔又说：“明明是说着自己的丑陋心理，我却有点高兴，托特先生你奇怪的是这一点吧？”
“嗯，确实。”
“呵呵，我自己也疑惑了一下，不过这部分就不难搞懂了。我应该是觉得，这也是一种重要的成长吧，能让我……稍微跟上，托特先生的脚步。”
“啊？我吗？”这是真的出乎托特意料。“你追随的不该是琴团长的脚步？”
“不同的意思。琴团长当然一直是，以后也都会是我的标竿。至于托特先生，我指的是，就像你特地说出读风士的悲剧那样，明明完全不必提的，反正我也不会知道真相……这就是我想说的，对自己不足之处的正视与面对。”
托特沉默片刻，微笑回应。
“我的故事毕竟是过去之事，早都有了个结果，甚至世界都不同了，其实说出口并没什么心理压力。而你活在当下，也还走在通往骑士身份的路途中……真要说的话，我那是比不上你的。”
“我觉得是我比不上。”诺艾尔温声说着，却有著隐约的坚持。
然后，低头与仰躺的两人，同时相视一笑。
“好吧，我输了，是我比较厉害。”
说着单独拎出来看很矛盾的话语，托特无奈而笑。
然后托特摆了摆手。
“诺艾尔，你头先抬开后退一下。”
“嗯？哦……啊。”
诺艾尔不解，还是依言而行。结果托特就撑著身子坐起来。
虽然诺艾尔手按在托特身上，但她本来就不是真的要强行压住托特。就算是先前那次，托特真想的话仍是能坐起的，只不过托特这次还打了个突袭。
所以才先让诺艾尔退开，不然就要脸撞脸了。
“托特先生……”诺艾尔将不满尽写于表情，手按在仍有微温的裙布上。
“哈哈，我怎说也躺够久了。”托特低头看著手掌张握，说：“而且还是要换一下姿势动作，才方便更全面地确认元素能量的运转。”
诺艾尔闻言也脸色一正，关切问着：“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刚也说了我恢复得很好，得谢谢狼王了。主要是，我想回忆一下元素能量的流动，之前用来拦下库兰榭的那招还未完成，当时我一急就用了出来，也算是小小的临场突破吧，不把握住那种感觉的话就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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