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半葵
申岚心不在焉，随口回了一句。
他对乌头父子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只知道那个小的比较傲、老的很滑头，他们和申岚之间估计再没什么交集。
看看时间差不多，申岚起身告辞。药师鸩送他出了门口，从司机手里要来钥匙，交给了申岚。
申岚没有自己开车，他在路边叫了马车，再一次前往黑山堡北区。
……
……
“笃——”
“笃——”
利斧劈入柴中，将木柴完美的分成两半。见闻豹脸上没有表情，眼里稍稍有些烦躁。
今天突然到来的访客搅乱了他的心池，过往种种浮现在眼前，让他本来平静的内心出现了波澜。
要是没有去古昭武遗迹，他会是现在这样？
回想起刚刚失去所有法力的时候，他是连木柴都劈不好，如今这个手艺是四十年时光积淀下来的技术，并非他天赋异禀。
要是没有进入虚境，现在会是这样？
“唉！”
见闻豹沮丧的甩落斧子，重重叹气！
“哟——老先生怎么了？您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啊。”
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
见闻豹转头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口气很差的说道：“又是你？你还来做什么！”
来人，正是申岚。
他手里提着一袋子水果，笑嘻嘻的走进来说道：“老先生，我是代一个故人来看看你的。先生这些年可好？我外婆常常念着你呢。”
“……你外婆？你外婆是谁？”
“一百大盗的团长，鬼眼狂刀是也。”
“嗤——可笑！”
见闻豹一摆袖子，嗤笑出声。他看着申岚，继续说道：“我发现你小子脑子挺灵活的，你以为假借我们团长之名，我就会把当年详细告知你听？当真痴心妄想，你当我是傻子么！”
申岚并不生气。
他露出笑容，将手中袋子放在身前木桩子上，然后问道：“老先生，我知道您不相信，但这没关系。我这次来只为了问你一件事——当时在虚境内，你是不是觉得体内法力流逝非常快速？”
“……”
见闻豹没有说话，他用审视的眼神凝视着申岚。
片刻后，他选择妥协。
四十年来，外婆无时不刻不被梦魇环绕，他何尝不是？
古昭武虚境之旅，是从天堂落到地狱的残酷旅程，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充斥在见闻豹脑海中的景象永远是虚境中遭遇的一切。
见闻豹心中有一万个猜测，一直苦于没有倾诉的对象，现在申岚一开口就说出了一个巨大的疑点。
见闻豹顶不住了，他想宣泄、想一吐多年积郁。
“是的……虚境中的法力流逝异常迅速，我见闻一族生来有三个特性，其中一个就是‘法力充沛’。当初我体内的法力之浑厚，便是比之宗师也绰绰有余！可是进入虚境两小时后，我的法力就殆尽。”
见闻豹思索着。
他继续说道：“我怀疑……这是虚境忽然露出杀戮獠牙的关键因素，是我们用自身的法力，滋养了暗处的猛兽！”
申岚面无表情，他问道：“我外婆也这么推测，但这里面有一个说不通的地方——为什么其他人都倒毙，而包括你在内的七个人却活了下来？据我所知，你们团内唯一的宗师信者也死了吧！你们七个人的强度，难道比那位宗师信者还高？”
见闻豹摇着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清醒之后，大多数人被黏液包裹，我们尝试用武器割破黏液，那些黏液却是韧性极佳，刀也划不出口子来。情形刻不容缓，团长当机立断，使用法术转移还能活动的人，我们这才得以逃出生天。”
申岚问道：“你们在虚境里停留了多久？”
“七小时左右，那虚境不算太大，但是甬道异常曲折，地形非常复杂。”
“我外婆出门很少携带法力药剂，那一次出门只带了五瓶而已。为了以防不测，她当天只饮下一瓶法力药剂，其他人却至少饮下三瓶，多的甚至喝了十来瓶。老先生，你用了多少蓝药？”
“我说过了，我体内法力储量远比寻常信者多，因此我向来不喜欢带蓝药。当天在虚境中，我是一瓶都没有喝。”
见闻豹回忆着，他又说道：“团长知道我的习惯，当天她还把她的蓝药分了一些给我——这可能是她用得少的原因吧！”
申岚隐隐有了猜测。
他问道：“老先生，可否请你仔细回忆一下——活下来的其他人，是不是也没有携带、使用蓝药的习惯？或者，他们当天是不是没有饮下太多药剂回复法力？”
年代久远，能记住自己的行动就已经不容易，哪里能记住别人？更何况还是吃蓝药这种细节。
见闻豹看向申岚，问道：“你是说……古昭武虚境中的陷阱并不是一整块、一整个，而是独立针对每一个人？”
第115节 ＃ 113 小小蟊贼！
申岚提出的全新可能，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扪心自问，见闻豹觉得团长鬼眼狂刀活下来很正常，她本身就是一百大盗的顶梁之柱，身手异常强悍。
但他能活下去，确实不那么正常——一百大盗高手云集，他见闻豹才刚刚晋为黄金，真要论实力估计也就是二三十位，不在第一阶梯内。
然而，他活了下来。
片刻沉默之后，他转头看着申岚问道：“团长……你外婆打算重返虚境？”
申岚点了点头，“我外婆打算收拢过去伙伴的尸骨，并且拿走他们身上的宝物。她说她现在没脸见你，要是此行事成，才有面对你的勇气。”
“……”
见闻豹，沉默着。
他摇摇头，说道：“她不是没有脸见我，她是不敢面对过去。古昭武虚境不是团内指派、不具备强制性，而是一场自发的猎宝旅途，参加的人哪个不是自愿的？虚境危险，又有哪个人不知道？这四十年来，我一直很想念团长……”
申岚问道：“您不恨我外婆吗？”
“恨？我感激她还来不及呢！要不是狂刀姐，我早就命丧在虚境之中，哪里能活到现在？”
见闻豹情真意切，面上没有半分虚伪。
他站起身，问道：“申岚，对吧？你们什么时候上路？”
“今夜就走。”
“可否带我一起？”见闻豹看着申岚，“如果你的推断正确，那么我无疑是最适合进入虚境的人，我已经没有法力了。而且……我也很想再见见狂刀姐。”
申岚笑道：“我做主了，可以。老先生，您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我留个口信就好，你稍等。”
当天夜晚，杞老师背着一个大包来到曙光制药之前。
她依然是白天的装束，只不过脚上换了一双便于行走的长靴。透过领口的缝隙，申岚看到杞老师里面穿了一件极薄的黑衣，估计里面是换上了“战斗服”。
她看着申岚开出来的大铁盒子，脸上露出了几分好奇之色。
“这是……越野车吧？”
咚咚咚。
杞老师敲了敲车盖子，眼神中带上了几分天真，“要是没有渠道，这东西有钱也买不到，买到了也不会使用。阿岚，你会用它？”
“不是用，要说‘开’。”
杞老师露出笑容，说道：“好，今天你才是老师。你会开它？”
开还是会开的。
要说神奇，也真是神奇。往复界的“古代科技”，似乎和地球上的现代科技一般无二，申岚去过驾校、考过驾照，但他硬是没有想到，在地球上学到的驾驶技术竟然会在异世界派上用场。
杞老师明显对越野车非常好奇，她人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不停的游弋。档位、仪表还有方向盘，那是看什么觉得什么新鲜。
她有心触摸一下驾驶台上，却又担心自己这么一碰，搞不好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最终导致整台汽车报废，因此不敢乱动。
另一方面。
外婆在申岚的搀扶下上了车，她闻着满车子的皮革气息，手掌摩挲着屁股底下的真皮座椅说道：“这椅子价钱可不少。”
见闻豹说道：“何止是价钱不少，简直就是天价！越野车晓得不？最近几年才兴起的新鲜玩意，犀首也有一台，我只远远见过。”
见闻豹和外婆已经见过。
申岚本以为这次重逢对于两人而言，是一场珍贵的、激动的、让人欢喜让人忧的世纪重逢，别的不多说，眼泪总要来几滴吧？
想不到，这两位饱尝苦涩的老者如此的镇定。
见闻豹见了外婆，笑道：“狂刀姐，你还是那样漂亮！”
外婆冷冷一笑，说道：“你小子倒是变机灵了不少，知道怎么跟别人讲话了？”
其后，便是嘘寒问暖、家长里短。
两人言语间尽是琐碎的闲话，申岚也不想多打扰，早早退了出去。约莫一个小时后，杞星野抵达，一行人决定出发。
……
……
古昭武遗迹位于荒野，但并不是“人迹罕至”。
但凡是遗迹，那就意味着财富和机遇。无数冒险者会奔赴遗迹中寻找宝藏，一个不起眼的机械上、一本看不懂的书籍中，都可能蕴含改变世界、推动进步的奇迹。
古昭武遗迹就是这样一片热土。
尽管它已经荒废了上百年，但指引道路的标识依然存在，不少地段还有较为完整的道路，申岚开着车，走得一点都不慢。
到了第四天中午，车子就抵达古昭武遗迹周边。
越野车的空间足够大，车上自带了一整套野炊装备。见闻豹有意展现他“苦练四十年”的厨艺，要给众人整一桌好的。
众人趁着这个机会，暂时休整了一番。
申岚登高而望，远远看着远处残破的建筑群。杞老师抱着胸，走到他身边说道：“阿岚，你知道古昭武遗迹吗？”
申岚摇了摇头。
杞老师说道：“地质检测表明，古昭武遗迹是据今一万三千年前的造物，是属于‘第二世纪’的文明。这座城市叫做‘昭武城’，是一座有学校、有医院的大城市，根据考古发现，昭武城时期的人已经有了‘法力’的概念，他们甚至可能掌握了气息石的用法——我们往复界使用气息石的历史不过短短六百年，这些古代人在一万三千年前就知道怎么用，真的匪夷所思。”
停一停、停一停。
信息量有点大。
照你这么说，往复界还是有文明断层的？古代人在一万三千年前就会利用气息石，而现在的人是在六百年前才会使用？
我怎么不相信呢。
申岚问道：“古代人这么厉害，那他们这么灭亡的？”
杞星野摇着头，“无人知晓。总而言之，很多证据都表明往复界发生过数次‘大灭绝’，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灵都不能幸免，尽数成为历史的尘埃，只有遗迹诉述他们曾经来过，曾经辉煌过。”
是这样……吗？
申岚双目平静的看着远方的遗迹，什么都没有想。
毁灭那么远，关他什么事？
他申岚，不过只是区区一个来偷气息石的小小蟊贼而已。
第116节 ＃ 114 奇妙的历史行进
短暂的休整之后，一行四人继续旅途。
古昭武遗迹异常破落，基本已经看不到完整的建筑，断垣残壁淹没在萋萋荒草之中，时不时还有像黄鼠狼一样的小型野兽出没。
走到城市遗迹中心，视野中出现一个风化的石拱门。石拱门之后，是一个还算是保存得完整的神庙。
见闻豹指着那个庙，说道：“看到了吗？那就是虚境的入口。四十年前我们来的时候，这庙还是有顶的，现在好像又塌了一些。”
申岚应道：“不会把入口给砸坏了吧……”
几人继续朝前走去，到了神庙内部，见闻豹很快找到一座泥塑说道：“就是这个！在逢魔之刻放一块金子在泥塑的嘴里，就可以开启虚境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