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具祸以烬
太合大喝一声,那双坚拳便破开空气朝着灰烬轰去,可就是这双好似可以搬开山脉的铁拳,却被一只手掌轻描淡写的挡了下来。
灰烬的面色冷的可怕,他温和的面容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他仍在火之时代时的那副面孔。
那是淡漠生死的眼神。
当左乐说出那句无论何时都不应该说出的语句之时,灰烬先前的温和就刹那间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则是他浑身上下开始燃烧的火焰痕迹。
“左乐,你刚刚,说了什么?”
捏住太合拳头的手掌缓缓合拢,没有理会太合剧变的神色,灰烬仍旧直视着左乐,那双眼眸当中的星火已经开始熠熠闪光,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恐怖的压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夺走,但就当左乐的意识站在悬崖之上摇摇欲坠之时,他身上随身携带的一枚玉佩却开始发光,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不少,尽管手脚仍旧像是灌铅般沉重,但却总算是可以移动了。
腰间的古刀出鞘,左乐咬牙向着灰烬砍去,却只听得一声冷哼,旋即便是宽厚的身影朝他砸来。
“太合叔!”
看见被灰烬像是丢垃圾一般丢来的太合,左乐惊呼出来,手中的古刀变刺为挡,将太合接下。
“太合叔!你怎么样?”
“唔...并无大碍。”
太合半跪在地上,神色严肃,先前被灰烬紧握的那只手掌已经扭曲变形,森白的骨茬刺出了皮肉,赫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千锤百炼的筋骨在灰烬的怪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但太合并未就此灰心,沙石在他的操控下形成了一副手铠,硬是将受伤的手掌重新塑造成能用的模样。
“虽然本就知晓你并非等闲之辈,但竟然有着如此怪力...今日若是让左公子在我的身后被你所伤,我也不配再穿这身官服了!”
一旦认准了目标,就会直挺挺的冲锋过去,不知晓变通为何物的太合做出了这般宣言,操控土石的源石技艺被催发到极致,他身上浮现出坚硬的砂石铠来,让他本就坚实的身躯愈发高大壮硕起来。
微微俯身,积蓄力量,当太合开始向着灰烬冲锋的时候,真的好似一尊无可抵挡的魔牛一般!
只可惜,他今日的对手是灰烬。
整栋楼宇都因为太合的冲锋而震颤,空气中泛起了一股土腥味,灰烬并不喜欢这个味道。
【咒术·铁身躯】
将火焰纳入身体,将身躯转化为坚硬的铁块,灰烬摆开架势来,模仿着曾经那位灰烬审判者,同样也是曾经的英雄古达的战斗姿态——
【铁山靠】
若是遇见阻碍,就将其粉碎!若是山峰拦在身前,就撞碎山峰!若是大地拖住脚步,那就震碎大地!
身上泛着红蓝交织的色彩的灰烬,与全副武装的太合相较过于瘦小的身躯在原地站定,当那蛮牛怒吼着冲来之时,他才突然猛地一顿脚,劲力层层堆叠,身体也像是失去平衡似的撞了过去——
“轰!——”
让人怀疑是不是在自己耳旁有天雷炸开的爆鸣声响起,太合从烟尘中倒飞而出,身上的岩铠已经碎的十不存一,手掌、胳膊、肩膀、胸膛、腰腹、腿脚,全都有着令人牙根发酸的异常扭曲。
刚刚灰烬这一击铁山靠,险些要了太合的命,若不是在最后关头灰烬有所收力,恐怕倒飞而出的便不是太合的身体,而是一团爆散开的血雾了。
原先精致考究的阁楼已经在这一撞之下化为了废墟,左乐一剑挑飞压在身上的横梁,正欲起身查看太合的情况,却看见一道阴影从自己的身后投来,将他的全身都笼罩了起来。
忽的,一股渗入皮骨的寒意在他脖颈上炸起,左乐的手脚控制不住的开始发颤,那柄古刀也好似变得有万钧之重。
“回答我的问题,左乐,你刚刚,说要对年和夕做什么?”
灰烬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也听不出半点感情的存在,但仅仅如此便有着莫大的威压。
被恐惧裹挟的身体颤抖着,左乐感觉到自己开始无法呼吸,只能单膝跪在地上,看着那道笼罩着自己的阴影愈来愈大....
他能听见身后那人朝着自己迈来的脚步声,能感觉到他向着自己伸出的手,周围的一切从未如此清晰过,但与清晰的头脑相反,他的身体却根本动弹不得,任凭左乐心中如何大喊,也无法弯曲哪怕一根手指。
此事,终了....了吗?
“这动静,未免有些闹的太大了。”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凭空出现的水流化作游龙,兀的在灰烬脚边现身,昂首向上,从四面八方立起,将灰烬整个人锁困其中。
第670章 护 妻 狂 魔
左乐猛地抬头,看见了那站在阁楼的废墟之上,身穿斗笠蓑衣的身影,正是先前带着灰烬与老鲤一行人前往梁府的撑船人慎师傅。
抬了抬斗笠,慎师傅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已经化作一片残垣断壁的五纺阁楼,轻叹一声。
“虽然刚刚听到声音的时候就感觉有些不妙....但在这闹市区中发生这种事情,是不是有些太过张扬了点?”
“你是...那位天师慎楼?”
左乐见到慎师傅的面容,再看了眼身后那汹涌回转着的水牢,瞬间便想起了慎师傅的真名。
“哎,什么天师,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介普通的撑船人罢了。”
随手就改变了一小块天穹的天气的普通撑船人慎师傅摆摆手,表示自己受不起这样的称呼。
“我记得你是左将军家的....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我没看错的话,现在被关在水牢之中的,应当是梁大人的同窗,那位鲤先生的好友,余烬先生吧?”
慎师傅几个跃起便从废墟上来到了左乐的身旁,伸手把他拽了起来,询问起事件的起末,一旁的太合也被一股柔和的水流托起,尽管全身上下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重伤,但太合却硬睁着眼睛,没有昏迷过去。
“此事说来话长...这水牢足够牢靠么?”
左乐显然还有些惊魂未定,在死神手上走一遭的感觉可不怎么好受,他看着眼前激流涡转的水牢,有些不放心的向着慎师傅问道。
“左公子不必担心,人若是沉入水中,只消浮上水面或是触碰到提岸便足以脱身,而这水牢则是将锁困其中之人一切的行动皆溶解于水流之中,尽管只有几人合抱大小,却和无垠之水无异。”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降,滴打在左乐的脸上,带来丝丝冰凉的触感,慎师傅拍拍他的肩膀,打着包票。
慎师傅信心满满,此前还未曾有人能从他的水牢中逃脱,只是他算漏了一件事情。
纵使水牢如同汪丨洋大海,可这世上却有着连海洋都足以蒸发的火焰。
“嗤——”
一只缭绕着浓郁白雾的手臂从水牢中伸出,随后便是肩膀,头颅,身躯。
灰烬好整以暇的站在水牢前,恐怖的热量所蒸发出来的水蒸气甚至让周围的能见度都降低了不少,在浓郁的白雾之中,仍可以看见他身上像是呼吸般的火焰星芒。
“.....”
刚刚才打的包票转雅间就被扯的粉碎,慎师傅看着眼前的灰烬,神色有些苦闷。
“慎师傅,此时应当与你无关。”
“若仅仅是个人恩怨的话,我自然不会插手,但如今余烬先生你已经对尚蜀的百姓们造成了影响,我在这码头上讨了许久的生活,可不想就这么被打扰。”
“更何况左公子的身份不凡,若是在尚蜀出了事情,梁大人怕也是难逃追责。”
慎师傅上前两步,对着灰烬劝说道。
“今日,他必死。”
灰烬并为过多废话,周身火焰大冒,鼓起的劲风吹散了白雾,也荡开了细雨,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恐怖的温度,那寒雨在靠近他之前便被彻底蒸发殆尽。
“唉,麻烦啊....”
慎师傅的脸色愈加苦闷起来,此前梁洵找上他委托他帮忙,但谁知道现在却变成这般田地?
看着灰烬那冷漠的面庞,慎师傅能清晰的感受到其下汹涌如火山般的愤怒,愈发觉得棘手起来。
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慎师傅毕竟是天师级别的战力,但凡能冠以这个名号的,无不是大炎中顶梁柱般的角色,察觉到灰烬不死不休的念头,慎师傅也不再保留——
不再保留的被狠狠揍了一顿。
当那轮驱散了雨云,散发出光晕的太阳出现的时候,慎师傅的败北已然注定。
而单论拳脚功夫,慎师傅自然也是不可能打得过灰烬,不过他与此事干系不不大,所以灰烬也没用多少力,仅仅只是打了个半死而已。
太合倒下了,慎师傅也倒下了,在这片废墟中还能站着的又仅剩灰烬与左乐两人,冲突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
作为秉烛人,站在司岁台立场上的左乐扬言要抹杀掉岁的代行者,也就是年夕等人,而早已与她们建立了深厚情谊的灰烬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并因此而大发雷霆。
仅仅是道歉或者收回先前的话语,显然不足以平息灰烬的怒火,左乐也自知这场冲突一旦开始,便只能以流血作为结束,唯一的区别是流谁的血而已。
事到如今,灰烬所展露出的力量与左乐自身已然是如同天堑般难以跨越,擅长力的太合拜倒在他手中,擅长术的慎师傅也被完全克制,单凭左乐一人,又要如何与灰烬抗衡呢?
他想不出答案,也没有对策,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手中古剑亮出锋芒,左乐一拍腰间的剑匣,数柄兵刃从中弹出,左乐施展起家传的剑术来,比起平时训练的更好的剑,比起曾经出手时更强的剑,在这一刹那统统归拢成一,向着灰烬的面门斩去——
剑很快,比声音还要快,比肉体还要快,比思想还要快,没有犹豫,没有迷惘。
但左乐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与灰烬对上了视线。
比黑夜还要深沉的眼眸中好似盘踞着无底的深渊,而在那最最漆黑的深渊之底,有那么一簇微小的火苗闪动着,它不大,却如此明亮,一如黑夜中的灯火,浓雾之中的灯塔.....
“噗....”
唇齿之间不受控制的涌出铁锈味的液体,有些呛鼻,左乐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何时灰烬的面庞距离自己如此的接近,而胸膛也不知为何开始逐渐传来异样的感觉。
他低头看去,发现一柄螺旋形的大剑正刺在自己的左胸之上,鲜血染红了衣物,液体滴答流淌,连同身体里仅存的力气一起溜走了。
“这一次的生命,连同你的狂语,我一并收下了。”
灰烬俯下身,看着逐渐失去呼吸的左乐,如是说道。
“只要我还存在一天,就无人可以威胁她们,希望你能帮我转告一下其他人,特别是你口中的司岁台。”
左乐的呼吸彻底停止,心脏被刺穿停跳,大脑的活动停滞,左将军之子就此消逝....
但并不是现在。
在太合目眦欲裂的目光中,灰烬再度向下压了压螺旋剑,只是这次冒出的不再是刺目的猩红,而是璀璨的灿金色。
第671章 揍了你们一顿,没意见吧?
你溺过水吗?
整个身体都失去了力气,就连一根手指都像是被钢铁浇灌而成的沉重,只能任由自己向着不知深浅的水底沉去。
你没法自救,你没法挣扎,你只能眼睁睁的望着水面上的亮光越发黯淡,就像是你的生命一般即将走到尽头。
像是有无数只手从下方伸出,紧紧拽着你的手脚,你的腰腹,你的头颅脖子,然后再向下用力,拖拽着你前往冰冷的深渊。
一切都在远去,一切都在模糊。
就像是死亡一样。
左乐现在就正感受着死亡,他视野中那柄大剑和灰烬的面庞都被黑暗所取代,身体像是坠入冰窖般寒冷,他体会到了何为死亡,甚至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这世上无人可以杵逆死亡,它就像是一辆单程的列车,只要开始发车,就会毫不停歇的向着死亡的终点开去。
它会停留,会晚点,会延缓,唯独不会倒退。
然而这世上却同样拥有着可以忤逆死亡的伟力,它仅仅只存在于一人身上,不,现在应该是两人了——
刚刚还即将沉入死亡之渊的左乐像是被一只光芒万丈的巨手抓住了,它挤开冰冷的水流,驱散了阴郁的黑暗,强而有力的带着左乐一起向着水面上急速攀升——
“咳啊.....!”
左乐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激烈喘息着,他发觉自己躺在地上,仰望着有些发暗的天空。
他刚刚....他刚刚不是死了吗?
左乐猛地回想起那柄刺入心脏的剑,他不知这泰拉上是否有连心脏都被刺穿后还能存活的人,但他自己显然不是可现在....
他低头看去,胸口并没有插着一柄螺旋形的大剑,也没有触目惊心的伤口,甚至连衣服都完好无损,先前的一切都像是假的一样。
可此时仍旧留存的幻痛并非虚假,周边的废墟也并非造作,他确信自己刚刚真的是死了,可现在看来....
“我...死了...?不,不对....我明明....”
左乐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膛,上下摸索了一番,也没能找出哪怕半点擦伤。
一时间,生死之间急剧的转换让他有些发蒙,虽然位居高位,但他还是太过年轻,这事又太过离奇,有些接受不了。
但在场的人里面,一脸懵逼的可不止他一个。
太合可以说是最震惊的那个,毕竟他亲眼看着左乐死在了灰烬手中,又被灰烬给亲手复活,那些黄金般的光点化作了一圈晦涩的圆环,他看见螺旋剑从胸膛中抽出,破损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撕裂的血肉像是按下了倒带键一样重新回到左乐的身体上,连同衣物都恢复如初。
刚刚心中的愤怒转瞬间就被震惊所取代,太合先前的那双怒目瞪得滴溜圆,小小的眼睛中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他眼看着灰烬从左乐身边走开,又来到自己面前,那柄剑只是一指,灿金色的光芒便亮了起来,化作一股暖流融入他的身体。
先前像是鸡蛋撞地球一般跟灰烬的铁山靠plus对撞让他的身体几近崩溃,骨骼断裂,脾脏受损,肌肉崩断,但现在却开始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修复起来,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太合身上的伤便已经春雪消融。
“你....”
太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一时半会说不上话来,只能坐起身看着灰烬把半死不活的慎师傅也同样治好。
死的伤的全都被灰烬恢复过来,而这座承受了它所不该承受之重的阁楼,灰烬也同样没有把它忘记,毕竟这里是尚蜀,算是梁洵的地盘,在人家家里蹭饭蹭床,转头就把人家地盘的楼拆了,那确实有些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