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之前就读过龙族的路明非 第78章

作者:诡船

他暴血了,“镰鼬”的领域进化为“吸血镰”,那人平常只负责捕捉声音的透明风妖们一个个被染得猩红,它们从恺撒的脑海里跃出,狂暴起来,面对真正的镰鼬群近乎以一当百。

它们伸出鲜红的爪刃,嘶叫声如野兽般凄厉,每一击下去就能有数只灰色镰鼬哀嚎着落下,它们像是被施加了狂暴的镰鼬战士。

而那个皇帝般的男人瞳孔里的深情与暴虐像是两条泾渭分明的河,他一边深拥着他的女孩,又一边挥指着千军万马。

……

路明非费力翘起巨龙脖颈上一枚巨大的黑色鳞片,观世正宗狠狠插入血肉之中。鲜血狂飙,巨龙疯了似地哀嚎,震天裂地。

穹顶开裂,巨石不要钱似地砸落,龙身躯狂扭,就像个被欺负惨了的孩子。

龙类过于巨大的身躯,只有大脑一个神经中枢是无法控制精微的动作的,因此他们把另一个大脑与密集的神经节隐藏都在了脊柱里。

这是龙类不与人知的辛秘,却被路明非轻易找出,如果不是观世正宗的长度不够外加路明非没有痛下杀手,不然这精准的一击就足以让这庞大如山的巨龙半个身体陷入瘫痪!

巨龙脊椎上的中枢神经被刺激,痛楚如暴走的电流般席卷他全身,哪怕他是铜皮铁骨也抵御不了来自神经上的剧痛,更何况还是以一个孩子般的精神。

路明非被甩飞到岩壁上,观世正宗嵌入墙内,一大口鲜血从喉管呕出,五脏六腑都在抗议。他随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来到岩壁隐秘的角落,这是芬里厄藏零食和玩具的“宝库”,路明非一来就发现了这处绝妙的暗洞,他还顺手在这里藏了件东西。

“老唐,这大家伙交给你一段时间,千万要顶住!”路明非从一堆零食、漫画和毛绒玩具里翻出了他藏放在这里的一件东西。

那是一面黑色的布条,里面包裹着一个细长的家伙,看起来像把大得不像样的长刀。

“不是吧明明?卖队友可耻啊!”老唐惊呼,“你当我是什么啊?奥特曼么?几十米的大家伙你让我一个人顶,我拿肺顶啊?”

“别急别急,他脊椎上的中枢已经被我刺激到了,会暂时陷入一段时间的狂暴状态,他的攻击是无差别的,不会只针对你!”路明非一边说,一边扯开布条上的尼龙死扣。

“那不是更糟了吗!”老唐怒吼,“温顺的时候就很要命了,你还把他惹得暴怒……明明你盼我早死么?”

“别担心老唐,我有给你带神装!他能暴怒,你不是也有‘暴怒’么?”

路明非把黑色的布条掀开,里面的东西暴露在空气里。

那是一把修长的斩马大刀,刀身加刀柄合长足有一米八,上面铭刻着古老的纹路,那是龙文箴言,古奥而威严的气息从铭文的凹槽里弥散。

巨大的斩马刀被路明非用力掷出,方正的巨刃撕裂空气,精准地落在老唐手中。

老唐接过巨刀的时候还在发愣。“暴怒”?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恍惚间,他失了神……忽然一股猛烈的痛感从掌心传来,他低头望去,刀柄上弹出了黑色的鳞片,刺进了他的手心,猩红的鲜血肉眼可见地被这把刀吞噬。

似是某种契约达成,鲜血灌溉进入那些古奥诡异的纹路里,刀口开始剧震。这把造型奇特的斩马刀竟是发出了猛烈的颤声,似是森然的龙吟。它认出了老唐的血统与力量,剑身变为刺状,本就修长的剑躯近乎无休止地生长,达到了惊人的八米!

想象一把八米长的斩马大刀,那简直不是人能挥舞的!这个状态的“暴怒”才回归了它的真实模样,青铜炼狱·七宗罪之一,一把巨龙才能舞动的……审判之剑!

“老伙计,又并肩战斗啊。”

一瞬间,慌张与惊恐的神色从老唐的面庞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威严,灿金的瞳孔里熔炎翻腾。他重重踏出一步,威压如火般灼人,黑色的“君焰”领域自动熄灭,斩马大刀锋利的刀口上燃起了刺眼的焚天烈焰……

“芬里厄,别来无恙啊……”老唐轻轻吐出一句。

看着如暴乱的巨山般的龙,“暴怒”被重重挥出,刀影化为一条狂乱的暴龙,君王的怒焰附着在上,火光将这个地下空腔映照得如白昼般亮堂,高温仿佛将这里灼成一个巨大的熔炉。

天空落下火雨,裹挟着光与热的龙影很好的诠释了“暴怒”一词,声声龙啸近乎淹没了所有声响,身长八米的狂龙狠狠地撞在芬里厄的下颚,芬里厄巨大的身体都被这惊天一击给掀翻。

火光炸开如烟花般璀璨,炙热的火焰灼烤着巨龙颚下的鳞片,火光在鳞甲的缝隙里闪动,好似峡谷巨岩的沟壑间流淌的岩浆。

“去吧路明非,这里我顶住。”

老唐轻声说。

第一百六十五章 深情相拥,盛情厮杀(二合一,求订阅!)

耶梦加得的脑袋静静靠在楚子航的肩膀上,仿佛在说着什么唯美至极的厮磨耳语。

两人站在月台的最深处,相对而立,看起来就像是为一方即将远走而依依惜别的的情侣……如果忽略女孩嘴角的血,和贯穿她肩膀的刀。

“果然是他啊……诺顿……楚子航,你不知道么……路明非带来了一个怎样的家伙……”耶梦加得的下巴搁在楚子航披鳞戴甲的肩上,闭着眼,轻声发问。

她看起来有些累了,正在享受这片刻休战的温存,可嘴角在止不住的溢血。

“猜到了。”楚子航淡淡地回答,“从他的‘君焰’中我就有预感,我的血统也来自青铜与火一脉,对撞中,我能隐约感觉到血脉深处的压制。可我那时已经一度暴血,能够压制我的只有一条真正的古龙。”

“该说不愧是卡塞尔学院公认的杀胚么?我承认是我小瞧你了。”耶梦加得说,“不仅能把暴血这种技术推进到三度,面对三条龙王依旧能面不改色么?刚才诺顿那一击可是把我都给震撼了,你还能旁若无人的进攻……也因为这样,才让你抓到了破绽啊。肩膀上这一刀,很痛呢。”

“如果不摒弃作为‘人’的感觉,就无法与‘龙’抗衡。”楚子航说。

其实他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以一个混血种,无限地逼近于龙王,他随时会有变成死侍的风险。如果说一度暴血是释放内心的狮子,而二度暴血就是让自己拥有龙之躯,那么三度暴血就是解放真正的龙王之心,不是谁都可以把暴血推进到三度……这是靠着牺牲灵魂换来的力量。

“有时候我都很奇怪,你真的是人类?你与生俱来的孤独和一贯思考方式,真的很像我们的同类。”耶梦加得忽然笑了笑,“不,好像没有人生来就会孤独,哪怕是我们也会有双生子陪伴……应该说是因为那个雨夜么?那场暴雨让你蜕变,你认为孤独能使你强大,所以你拥抱极致的孤独,除了你那个师弟,你没有任何朋友……该说你内心真强大么?我们也比不上你。”

“你怎么……”楚子航端详着女孩藏在面骨下的脸,瞳孔已经震惊而瞪开。每日万次的挥刀练习让他握刀之手不动如山,这时候竟然前所未有的的颤动着。

女孩那双灿金的瞳孔透着森冷的笑意,好似看穿了他的一切。

“你想问我怎么会知道?关于那个雨夜?我告诉过你啊,我是你的同学,一直都是。”耶梦加得轻轻喘息,“对我难道没有一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马尾?”

“有,我总是会想,可我真的不记得了。”

“那你还有印象么?你请一个女孩去电影院,为了还她替你们和外校男生篮球赛的加油助威的人情。她是仕兰中学篮球队拉拉队长,穿着高跟靴子也能翩翩起舞。”女孩轻哼一首歌。

旋律耳熟能详。那是仕兰中学校歌,升国旗的时候楚子航会领着全校合唱。

当时她就站在茫茫的人潮里,看着升旗台上的他,熠熠生辉。

“你还请过一个女孩去水族馆,和她讲海龟孵化性别和温度的关系。你去她家一起研究课题论文,是一栋老房子,前面长着颗很大的梧桐树,她在你身后跳舞、练功,穿着紧身且性感的瑜伽服,时不时发出笑声……可你充耳不闻,还自顾自地把论文题目取为‘薛定谔的海龟’。”

楚子航愣住了,那些被埋藏在深处的回忆强横地突破桎梏,来回地在他的脑海中来回奔走践踏,如泄洪的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那次拉拉队的应援,场外的女孩风头甚至盖过了他们这些篮球队员,男生们为那个穿着高跟长靴还能做出热辣动作的女孩吹着口哨欢呼。

还有那场电影,那是一场关于音乐的悲剧爱情,一个流浪歌手和他已经结婚的女友相爱却无法厮守的故事,故事的结尾天各一方。

还有那个夏天的水族馆,小海龟们从蛋壳中冒出头,女孩的脸贴在透明的厚玻璃上,被海水映得湛蓝,光和影都在那张欢欣的面庞上摇曳。

还有那株巨大的梧桐树,大得好像没边,树荫把阳光温柔地切分,从巨大的落地窗洒下。蝉鸣唤醒了整个夏天,微凉的风从窗户的缝隙灌入,在房间里游走。风卷起了他论文的纸页,他的余光偷偷瞥了眼身后那黑天鹅般优雅的女孩,穿透树梢的阳光好似聚光灯,笼向翩翩起舞的女孩。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又热烈……

“原来是你……都是你啊。”楚子航轻轻地说,似是一场美梦被唤醒,余梦温热。

那个舞台上发光的女孩、那个总束着高马尾的女孩、那个在树荫和阳光下起舞的女孩、那个他一睁眼就看到的天使般的女孩……一张张脸完美地不谋而合,清晰可闻。

龙王……或者说天使,原来一直都在他身边。

“对啊,都是我啊师兄。我比路明非还了解你哟,说不定比你自己还了解你。因为我一直陪着你长大啊,从那个执拗的小孩变成了现在冰冷的酷哥……当然,你也陪着我长大,我醒来后为数不多的记忆被你占据了百分之九十。”耶梦加得轻轻柔柔地说。

“是夏弥的记忆,不,应该说是你构造的一个人格的记忆……或许连一个人格都算不上。”楚子航看着被铁青色鳞甲包裹的女孩,说,“你是耶梦加得。”

“真是严谨啊师兄,还是那个工科男。”耶梦加得再度靠近,她缓缓地拥抱楚子航,“没错啊,夏弥是假的。”

“哪有这种女孩啊?一直远远看着一个人。看他在篮球场上一个人联系投篮,看他放学后站在走廊上看雨,看他把书包和桌椅都整理得一丝不苟看他在剑道馆一刻不停地挥剑,简直蠢透了!像个傻子呆子疯子。”耶梦加得说,“世界上有你一个这么傻就够了,哪有这种傻女孩啊,看着你的孤独也被传染了似的,孤独得简直像上了瘾。”

“有道理。”楚子航点头。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肯定对方哪一句,是世上没有夏弥这个女孩,还是这样的女孩听起来确实傻得可怜,傻得孤独……

怀中的女孩嘴角扯开一丝狞笑,她肩膀处的鳞片与胛骨忽然死死扣合,村雨被她锁死在了体内,任凭楚子航用力也已经拔不出了。

这就是她拥抱而来的理由么?不是什么情到深处必须要用行动来一抒浓情,而是趁着这个人类戒备心最弱的时候一举把他击溃。就像许多武侠演义里的俗套桥段,美艳的女鬼总是用色相去让进京赶考的书生放松戒备,沉迷于她,又在情浓欲盛的时候露出青年与獠牙,享受完对方的错愕,再一口吃掉。

可她的对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而是卡塞尔学院的王牌专员。楚子航身后捏住女孩的腕骨,猛地收紧,那柄裂口颇多的巨大镰刀叮当坠地,耶梦加得的腕骨在一阵“咔咔”的声音里折断,她尖声嘶嚎,挣扎着想要脱身,主动松开了肩膀的鳞片与胛骨。

可她拔不出,因为村雨被楚子航瞬间加热,三度暴血后“君焰”的热量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可怖的温度,高温附着在这柄御神刀战斗中留下的缺口上,把它化为一把灼热的锯齿。耶梦加得每每挣脱一下,就会被割掉一块血肉。

她强忍剧痛,眼瞳中的金色汇聚成一个奇小的点,覆盖着鳞片的右手一指轻轻点在楚子航的腹口处,后者身上的鳞甲忽然碎裂,像一颗炮弹般倒退而去,狠狠地撞入坚硬的月台中。

这里是一个军备站的终点,这里的月台比普通月台大十倍,不论是地面还是钢筋的材料选用都是最牢固的,可楚子航击落在上,月台轰然破碎,呈十字的裂缝向四面延伸出去几十米,岩石碎为粉尘,地面里的钢筋狠狠地卷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扭成了一条狰狞的龙骨。

这就是大地与山之王的伟力,芬里厄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而耶梦加得的力量只能和暴血后的楚子航旗鼓相当,却具有找到一切事物的“眼”。她能找到所有事物最脆弱的一角,将力量灌输进入,就能轻松摧毁一个巨大坚硬的建筑。比如那条冗长的“中庭之蛇”。

耶梦加得取出深插在肩膀处的村雨,鲜血抛洒一地,她张开森然的骨翼,这是她完全龙化后的体态。龙族的龙王们拥有的力量与形态各不相同。

比如芬里厄天生就是一条憨实的巨龙,气力巨大却没有智慧;而她没有夸张的躯体与力量,但言灵天赋和智商奇高。

再比如青铜与火之王,康斯坦丁拥有远超于诺顿的力量,却永远都是个依赖哥哥的、长不大的孩子;而诺顿则是拥有与他们的父亲,黑王最近似的性格与威严,更掌握着至高无上的炼金技术。

他们都拥有着某一方面无与伦比的伟力,血统已是至纯,想要强化血统的办法,只能是混入其他纯血同类的血。耶梦加得原本想要吞噬掉自己的哥哥,她一再告诉自己,悲伤只是暂时的,力量与孤独才是永恒的。龙类都是如此,不是冷血,而是本能。

可路明非带来了老唐,不,是诺顿!这是耶梦加得意料之外的惊喜,几乎要喜极而泣……这样她就不必吃掉相伴千年的哥哥。原本她放出“大地的轻语”,就是想要钓到血脉相同的龙王,可最后冒出个路明非,她看不出那是什么人,往前看尽一切历史也找不出血统这么诡异的……怪物。

那么怪物曾对她提出的赌约……也就没必要在意!

“今天,在这里,‘海拉’将会降临,尼伯龙根的大门也会洞开,我会成为死人之国的女皇。很美妙的场景,就像是地狱!还记得那个卡塞尔学院里‘无光的世界’么?和真正的神话时代相比,那里简陋得就像是泥坑!”

耶梦加得语气癫狂,她的利爪点在村雨的刃口上,这把御神刀破碎,从刃口开始,裂纹爬满了刀身,坚硬的钢片一片片坠落,发出叮咛的声响,最后只剩光秃秃的刀柄。来自那个男人的纪念被毁了,耶梦加得紧握刀柄,试图把森冷的瞳孔中最后一丝犹疑抹去。

楚子航从深不见底的裂缝中跃出,他的黄金瞳里已经丢失了温度,就像结霜般冰冷,要与完全体的耶梦加得对抗,他几乎已经抛弃了作为人类的灵魂。此时那双骇人可怖的眼睛里剩下的,只是无休无止的杀意。

他把三度暴血推进到了极致!

“真吓人啊,好像我吃了你的女孩似的,要为那个叫‘夏弥’的女孩报仇么?”耶梦加得瞳孔垂帘,发出一道轻不可闻的暗叹。

至于么?值得么?做到这一步?是被欺骗后的愤怒么?还是失去了女孩的悲戚?

她好像开始理解了,人类经常念叨的“同理心”,为别人心酸为别人痛苦甚至为别流泪。就像是传染病一样,或许是伪装人类得太久了,所以她也被染上……所以才会如此么?看到那个男孩变成如此修罗般的模样,她也会……心如刀割。

楚子航迈着沉重的步子而来,他所过之处钢铁消融,岩石都被燃起巨大的红斑,地面上多出一个个灼黑的脚印,暗色的火线在里面窜动,好似岩浆。

他猛地从地面上弹射而来,携带着巨大的冲击力与汹涌的黑炎,耶梦加得也唤醒了那个紫色的电弧领域,他们狠狠碰撞在一起,她的骨爪穿透了他的肺,他的黑炎灼烧着她的心口的鳞片。

空气中都弥漫着浓烈的腥味,三度暴血后,精神层面的力量已经不足以供强化后的“君焰”汲取了,燃烧了灵魂,现在正在燃烧血肉!

霎那间,猛烈的“呲啦”声打断了两人的厮杀,一道冷冽的白光从耶梦加得的后心贯入,胸膛贯出。

路明非握着观世正宗,从天而降。

第一百六十六章 龙王输了,可夏弥没输(二合一,求订阅!!!)

猩红的鲜血抛洒在楚子航的肩头,伴随着灼骨般的“滋啦”声,袅袅的白烟冒起。

那是龙王的鲜血,带有剧毒与腐蚀性,如果不是因为三度暴血生长而开的厚重鳞片,这么点血液就足以把楚子航的肩膀给融穿!

尖锐的惊叫撕裂天穹,耶梦加得瞳孔中的金色如烈焰般汹涌燃烧起来,利刺从她的肌肤里狠狠突出,带着淋淋的血肉。她的黑翼扑张,头角峥嵘,仿佛咆哮的恶鬼,愤怒与痛苦填充了她的心室,痛楚充斥神经。

这条雌龙痉挛着,那柄观世正宗穿透了她的心脏,锃白的刀尖上凝着绯红的血珠往下低落,刀口直在楚子航的胸前。

楚子航被暴血控制的神经剧烈刺痛着,大脑里一片混沌,迷离中,他仿佛看到了两张脸。在现实里,那是只狰狞咆哮的暴龙,丑陋恶寒得就好像青面獠牙的女鬼;和在观世正宗刀身的反光里,那是个笑容甜美的女孩,亲切美好得就好像容光粲然的天使……

熟悉的味道从鼻尖掠过,卷裹着雨后泥土的芬芳,好似要窜入心里。楚子航熔金般的眸子微微闪动,金色褪去了一瞬。那一瞬的瞳孔黑如点漆,没有标志着权与力的灿金,被燃烧的金属碎屑在那对眸子里闪烁,好似千万个翩翩起舞的精灵。

一瞬的刹那里,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仕兰中学的楚子航,眼瞳澄澈得能映出远处的云影与天光,那是孤独地映着整个世界的镜子……可细看发现,云影与天光下,那里还映照着一个安静的少女。

不论何时,她都在那,以她的方式长伴着男孩,不曾靠近也不曾远离……这短暂的一瞬迷离好像有永远那么久,叫人不舍得醒来。

“师兄,来到了最后的最后啊,现在划过你脑海的是什么事呢?你知道我从不留情的,不论是夏弥还是耶梦加得。所以别留下遗憾啊,去拥抱你的女孩啊,去深吻她!哪怕她现在美丽不再……可这也是仅有一次的机会了!”

路明非激昂地说着,就像在发表一篇疯狂的演讲,泛着血红色的折刀出现在他的手中,那是昂热的随身武器,刀口泛着血红的光泽。

他以观世正宗死死固定着耶梦加得,刀刃携带着剧毒的贤者之石超女孩的心口狠狠刺去,毫不留情!

“希望你已做好准备……永别的准备!”

一声清脆的叮咛,折刀的刀尖抵在了耶梦加得的后心处,不得寸近。

因为一只手抵住了它。

折刀刺入了楚子航的手掌中的鳞片,炽热的鲜血从刀口滚落,黑色的血落在地面上蚀出骇人的坑洞。楚子航抬头,脸上的鳞片裂开,露出那张没有表情的面瘫脸,血泪无声地从他黯淡的眼瞳中滚落,似乎比鲜血还要滚烫。

他没在哭,只是意识近乎被燃烬,血肉都在溃散。不只是眼睛,他的七窍都在流血……血珠从眼眶滑落在拉上拖拽出长长一道,好似泪痕。

这已经是他超脱了意识的举动,他已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可灵魂与本能似乎都在告诉他……不想失去那个女孩。

脑海里依稀响起路明非曾说过的那句话:“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人生已经很苦很累了。如果你的眼睛一闭一睁,看到的是一个天使般的女孩,那就是上帝赐予你的糖……为了这么点甜味,连上帝你也可以背弃。”

楚子航竭力睁眼,可他已经很苦很累了,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能眯开一条小缝,视线还被红色的血泪模糊,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想看清,那道身影。他的身体向前倾倒,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那张熟悉的脸素净无暇,慢慢向他靠近,被飘落着的、燃烧着的铁锈在那张脸上晕开一层温暖的光色。

就好似星辰坠落,长夜将明,天使卷裹着一抹温柔的阳光俯身而来……似乎要亲吻他的嘴唇。

他裂开的嘴角微微抽动,似乎在无声微笑。

“别扭了那么多年,终于任性一次,坦诚一次,为自己而活。恭喜你啊师兄,为你高兴!”路明非看着摇摇欲坠的楚子航,轻轻鼓掌。

他收起折刀,把观世正宗从耶梦加得的身体里抽出。他的脸上疯狂不再,反而由衷微笑,笑容里深深的如释重负,就好像操碎了心的老父亲终于盼到孩子出嫁。

可现在的楚子航已经听不到也看不到了。暴血带来的龙化现象迅速从他身上褪去,暴突的肌肉平复下去,骨刺、鳞片、骨突、利爪,都收回体内,鲜血从他身上所有毛孔析出,全身染红,瞳孔中的金色溃散然后沉沉闭合,他迎面无力地倒向皲裂的大地。

可摔落地面的声音没有响起,因为他破碎的身体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森严可怖的双翼缓缓地收叠起来,紧贴住后背,隐入皮下;伤痕累累的躯体正高速愈合,新生的肌肤娇嫩如婴儿。耶梦加得赤裸着,不,应该说是夏弥。她肌肤上仿佛流淌辉光。每一根曲线都青春美好,干干净净,让人没有任何邪念。

她的目光瞥楚子航鼓包的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干瘪的气球,这东西自始至终一直放在那。小熊维尼的脸上已经破碎不堪,大概是被战斗波及的,就和男孩此时的脸一样。她柔软的指肚缓缓地摩挲着小熊脸上的褶皱,像是要抚平某人心头的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把气球小心翼翼地叠好,攥紧在手里心。男孩满是鲜血的面庞被她轻轻摁在怀中,就像是母亲怀抱着疲惫的孩子。她把脸贴在楚子航的头顶,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干净的指尖温暖而柔和。

“是我输了。”女孩声音轻轻的,却好像在对全世界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