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抹精致的灰
哪怕用最慢的速度来估算，那也意味着灭绝智械在短短的五天时间内，在这个小小的行星上空组建起了一支数量超过900，总吨位达1.1亿吨的庞大舰队。
而人类呢，尽管有着7000万吨的纸面数据，但由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直布陀罗要塞能在24小时之内调动的战舰只有330艘，堪堪五千万吨——其中约一千万现在还漂在高轨上，正在想尽一切办法绕开敌军主力返航，另外的一千万，也就是那支遭受重创的第二巡宇舰队，则干脆还停在维修港进行大修呢。
“它奶奶的，上头那帮人要是不自作聪明，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的话，有两周的准备时间，我最起码能让第二舰队恢复八成的战斗力。”
总指挥小声的嘟囔道——按理来说，身为远征军的最高指挥，至少是大部分时候的最高指挥，哪怕他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也不应当将这种话直接说出来的。
毕竟再怎么说，那些‘自作聪明’的人也是等级相当高的官员了，要是被什么人听去了，还是会引起一点小小的麻烦的。
但是，他迫切的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一下心中的压力——而且，就算这次真的隔墙有耳，也不会有人来说他什么不对的。
因为这次，真的出事了。
“天天在那里异星人异星人的，以前搞搞也就算了，面对这种事关生死存亡的大事，还在那里搞这种小九九，自作主张，不知道现在是人家才是主动的一方吗？”
“人工智能怎么了，人工智能的脑子不比他们的猪脑子好使一万倍，真是有够好笑的”
他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灰白色的头发。
一件颇为违反常识的事情是，数十年来和灭绝智械争战不休的太空军，反倒是整个人类文明当中排外程度最低的几个群体之一。
甚至在军方的主流思想当中，对于外星人，即那些猫娘狐狸娘的态度总体是呈现一个友善的，乃至在一定程度上的是亲外的趋势的——而与之相反的是，理论上应该很“墙头草”的中高层行政官员，反倒成了排外思想最严重的群体。
没有之一。
在前线官兵看来，后方的人们只会空喊口号，完全不知道那些所谓的“异星人”的重要性——要知道，若是失去了她们那接近六千万吨的舰队牵扯，光凭人类现在的舰队，别说是以直布陀罗要塞为核心压制铁心了，他们连火星都守不住。
结果，不抓紧一切机会和盟友拉近关系也就算了，还经常去搞一些小九九，甚至这次，干脆不把红的警告告知给他这个前线总指挥了！
要不是泛亚的人给他暗中提了一个醒，让他加固一下防御平台网络的话，现在的局势只会更糟。
“上头在搞什么啊？这种已经影响到种群安危的极端思潮还不整治整治吗？”
由于远征军的特殊存在形式，直布陀罗要塞以及驻扎在上面的舰队官兵很久才能回火星一次，加上网络延迟的存在，使得绝大数官兵对于目前主流的排外思想危险度没有一个很清晰的认知——但身为总指挥的他是知道的。
适当的排外是好事，有助于种群团结，这没错，他也认同这一点——事实上，军方的友善也只是相对的，他们只是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应当和盟友保持友好的关系，而不是在己方更需要盟友的情况下故意破坏关系而已。
现在的情况很简单，没有红，人类连火星都保不住，但没了人类，红那边大不了退守猫爪要塞就完事了。
那么，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人类才应该是主动示好，维持关系的一方，结果现在，人类这边反倒拽的不行，官媒播报新闻的时候，连“盟友”这个词都不愿意用，一口一个“其他成员国”，还用“汇报”这种充满了上下级意味的词语来描述同族体那边对他们的通报。
不知道的，还以为同族体是仰仗人类的鼻息生存的呢——在“人类荣光永存”的口号下，很多人，乃至是很多官员已经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
包括和同族体初接触时，一度导致他们之间关系恶化的“拒绝向异星人提供舰队通讯链路”的主张，就是某些官员强力推行，甚至直接干涉前线军官的决策。
要不是上头最后明智的否决掉了这个决策的话，如今的情况只会更糟——虽然如今两个文明的关系也没多好就是了。
而之所以如此，九成的锅要落到后方莫名其妙的自满上。
作为常年处于前线的总指挥，他不知道这种自满和高傲究竟是怎么样流行起来的，但说真的，这种思潮的流行，让他想起了某个历史上的古国。
骄傲，自满，认为外面的人都是蛮夷，何其相似。
他只希望，现代的人类，不会重演那个古国的结局。
毕竟......
“叮铃铃铃铃！”
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虽然今年才刚50岁出头，但由于爱好历史的缘故，他对这种两百年前才有的，极具时代感的老式座机铃声情有独钟。
尽管在经历过三战和铁心的入侵之后，如今的市面上已经几乎买不到真正的两百年前的老式座机了，但反正他也不真的在乎那个“正宗”，只要看起来像，听起来像，就足以满足了他这点小小的爱好了。
“这次又是什么坏消息？”
他一边嘟囔了两句，一边拿起了桌旁的座机听筒。
反正，肯定是什么坏消息——自从侦察到铁心动向之后，他还没有收到过哪怕一个好消息，倒不是对下面的人感到不满，他也明白，这一切实在是太仓促了。
“长官，铁心的舰队已经开始转移了，预计会在20个小时之内抵达，另外同族体那边的通报，在观测到灭绝单位舰队出动30分钟之后，他们的旗舰就带队进行了一次起跳，距离虫洞还有......”
听筒那边的军官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道。
“200万千米。”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我知道了。”
总指挥重重的挂掉了电话，随即瘫倒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沉默不语。
200万千米意味着什么？
卡斯德勒当前距离虫洞一共就500万千米，旗舰一次带跳就让灭绝单位的舰队穿越了整整300万千米的距离，接近三分之二的航程就这么被轻易的跨过。
那下一次呢？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敌人会在狼群舰队归来之前抵达。
原本很多人以为，以450艘迎击900艘已经足够糟糕了，但现在，现实告诉他们，还有更糟糕的事情，那就是330艘打900艘。
甚至，若是对方的跃迁，或者是曲速，总之是某种集体超光速手段冷却的够快的话，他们甚至可能赶在舰队整备完成之前到达。
那样的话，他们连仅剩的330艘都凑不齐。
当然，根据铁心舰队20小时抵达的情报来看，这种最坏最坏，完全没有一丁点胜算的情况并不会出现——既然铁心选择在这样一个时间出发，那就说明灭绝单位肯定会在20小时之后才能抵达，否则就失去了合围的意义。
毕竟，910打330才是巨大优势，若是分成两支舰队的话，在单片战场上反倒会处于劣势——人类的战列舰虽然数量相对较少，但由于其单舰质量更高的缘故，其330艘战舰的总质量和战斗力其实是比灭绝单位的400艘战舰要更高的。
就算是跟铁心的那510艘战舰比起来，也是个基本持平。
持平，对于如今的人类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要是这么打起来的话，配合上G2-139-d-b上茫茫多的防御平台，他们说不定还真能守住。
就算守不住，也至少能让灭绝智械们折损掉过半的舰队，这样一来，以红为首的联盟舰队就有机会全歼它们了。
虽然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别说是智械了，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指挥官都不会做出这种举动，但这依旧稍微平复了一下他的心情——这就足够了。
大战在即，本来就是极度劣势的占据，若是总指挥的心态再崩了，那就真的没了。
“通知所有高级军官。”
他整了整衣领，沉声道。
“敌军联合舰队，将在20个小时后抵达。”
第二卷 抗灭绝战争 : 第一百零九章 杜立特空袭
“那请问红阁下，我们大概需要多久才能赶到？”
在得到消息后紧急召开的视频会议上，这位看起来刚从人类飞船回来，连衣服都来不及仔细整理的大使先生用尽可能沉着的语气询问道。
当然，再怎么沉着，也不可能掩盖得了他们内心的紧张与焦虑。
不说其他的，光从对方这的“红阁下”和“我们”的称呼中就可以看出，这支外交团的内心已经是相当焦急，恨不得学着灭绝单位旗舰那样直接跃迁回去了——要知道，在此之前，哪怕是这些相对主流思想来说已经是十分友好的外交官们，在交流时也是一直把“你方”和“我方”分的清清楚楚的。
有一说一，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跟杰弗瑞人们不一样，红和他们之间只是一个因为生存压力“被迫”建立起的军事同盟而已。
用一句不太恰当的比喻来说的话，她们只是在逢场作戏而已。
别说是什么“互通有无共进退”了，她们之间除了身为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那最基本的信任以外，没有任何一点正常盟友之间该有的信任度。
在这种情况下，将双方各自分清楚，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相反，要是一上来就嘘寒问暖的话，红指不定还会觉得他们是在有所图谋。
只不过，她们此前的关系越生疏，就越凸显出人类外交团目前的焦急之情而已。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除开那些极少数的反社会疯子以外，有什么人会在听到自己的文明即将被灭绝文明all_in的时候无动于衷呢？
尤其是，人类还是一个有着被灭绝智械屠星历史的种族时。
“根据我们的测算，增援舰队将于6.2个卡图斯日，297个小时之后抵达灭绝单位—铁心灭绝者虫洞。”
红一边说着，一边在公屏上调出了舰队的轨道示意图。
为了节省航行时间，尽快赶往增援，红没有像往常那样使用常规的变轨航线，而是“冒险”采用了一条看上去十分激进的航线设计，依靠一个二十岁幼崽都知道的，异常简单的，大名鼎鼎的公理——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已知虫洞目前处于巨行星的另一面，虫洞、巨行星和联盟舰队三者之间呈现一个约150度的夹角，要想以最快的速度抵达，需要怎么做？
答案很简单，那就是直着冲过去。
“就像我们此前计划的那样，舰队会直接面向灭绝核心进行加速，让巨行星的引力将舰队“拉”下来的同时，利用引力助推效应为舰队加速。”
联盟的军官们纷纷点头称是。
实际上，对于这条看上去就像在对敌方行星进行自杀式俯冲的轨道，在场的所有联盟人都早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了。毕竟再怎么说，他们现在都坐在已经上路的舰队上了，怎么可能对舰队的航行轨道还不了解呢？
之所以要在此时此刻再提一次，只是为了告知这些人类而已，若是非要细说的话，也顺带着有一些表达不满的意图。
说到底，人类才是高傲自大，不听警告结果被偷袭的那一方，结果现在却要联盟冒着风险缩短航程去救他们——尽管从现实角度来讲，她们也明白人类就算是听了警告，积极准备，一样挡不住灭绝智械们的合围，但这并不妨碍红和联盟人表达她们的不满。
毕竟，守不守得住是一回事，有没有那个态度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
尽管他是刚刚才被上头火速转正，之前一直只是一名准大使的外交官，但这并不妨碍他听出对方话语中隐含的一丝不满。
但没办法，作为一名外交官，人类文明摆在外界最直接的门面，哪怕不考虑上头“我们比这些外星人强大，因此在交流时务必要将我们放在高位”这种听上去就很狂妄自大，难听点说脑子进水的命令，单单从一名正常的外交官的角度来讲，他也不可能去应和对方的话。
但要说反驳的话，他也完全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没法赞同，也没法反对，那就只好沉默了。
“相比起常规的轨道路线，采用这条轨道尽管会导致我们和艾欧，也就是灭绝单位核心星域最靠内的卫星交汇，可能会发生一定程度的交火损失，但相比起缩短了足足四天的航程，这种代价还是可以接受的。”
虽然在场的有机生物们的内心中想了许多别的东西，但在表面上，红依旧只是在给人类解释她的轨道规划而已，全程语调平缓，没有任何刻意的暗示，没有任何带刺的话语。
实际上也是如此，毕竟就像她本人...机说的那样，交流的目的是信息互换，有想表达的事情，直说即可，不要搞那种弯弯道道。
不得不说，当初和联盟初接触时因为当谜语人而导致的种种事情，着实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毕竟，身为拥有自由意志的强人工智能，相比起弱人工智能的最大的优点，就是懂的进行自主的学习。
用人类的一句谚语来说，就是懂的吃一堑长一智。
因此，就她而言，她只是在很普通的给人类讲解而已。
当然，你说红不懂这里面的弯弯道道，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提了这么一嘴，那么很明显，她还是有些目的的——只不过，这个目的并不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而是在用行动告诉联盟人，她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仅此而已。
毕竟，她心里其实是没有什么不满，或者说是失望情绪的。原因很简单，想要失望的前提，是对其抱有希望。
然而现实是这些月的了解下来，她对于人类的主体文明就压根没有什么期望可言。
没有期望，自然也就没有失望了。
毕竟，这些年的相处下来，红已经完全将联盟人看做是自己人了——尽管这个“自己人”主要体现在文明的整体角度上，和崽崽那种有着天壤之别，但这并不妨碍红给予他们一点特殊的关照。
而且，若是红不刻意表现出来一点“偏爱”的情绪的话，这些联盟人哪怕心里有着再多的不满，也会因为不想影响到红的决策，影响到“大局”，乃至是不想让红觉得“他们没有风度”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而选择憋在心里，不表现出来。
这种像是担心被冷落的，懂事到令人心疼的幼崽一样的行为，总会让她联想到一些事情。
红不喜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明明在三十年前，联盟人还是很正常的，有亲外也有排外，有光明也有黑暗，有和平也有冲突，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文明一样。
虽然这种复杂性不令人讨喜，有时候还会坏事，引起她的不满，却才是一个文明该有的样子——而如今的联盟人这种从民众到政客全方位的崇敬，才是不正常的，令她感到有些诡异的。
毕竟，一个真实的，上百亿人口组成的复杂文明，如今表现的却和许多文学作品中那种简单的，非黑即白的势力差不多，怎么可能说的上是正常的呢？
哪怕在这个过程中，红的确出了不少的力，但这变化的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令她感觉到有些不真实。
若不是身为机械智能，红对于自己的能力有着明确的认知，加上这些年来收集的数据也证明，联盟转变的曲线基本符合模型的话，她甚至可能会觉得是不是自己有点什么洗脑方面的特异功能了。
就像是文学作品中，模因污染之类的。
但不管起因如何，经过如何，如今的结果就是这样。
联盟人是如此的信任她，崇敬她——她要对得起这份信任才行。
“我代表人类文明，衷心感谢你方的援助。”
看着两个计划图之间的差距，人类大使压下心里的五味杂陈，感谢道。
“谢谢。”
“这是盟友之间应该做的，不是吗？”红微笑的说道，“我们可是盟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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