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鸦
“……嗯。”安·菲文点点头。
别开视线,高易羽没有入门,靠在门口便问:“你知道魔力吗?”
“……不知道,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但我似乎明白您的意思。”
安·菲文将一件衣服披在肩上,属于十四岁少女的柔和感,弥漫了整间屋子。
她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起来,然后认真的思考了一阵,又说——
“您是指那种,能创造出奇迹,办到超越常理之事的……力量吗?我以前在岛上或多或少的看过一些,有些人能赐予别人祝福,或是预知对方接下来的命运走向。当这些事情发生,就会有一种没见过的……像是空气一样的东西,流动在那个人手里。”
高易羽从口袋里,拿出一粒种子,那是她知道了自己魔力能办到什么之后,便经常携带的玩意儿。她发出一个音节,为其注入魔力与念头,然后她的思想便被实现。
种子落地,在木地板的缝隙里卡住,然后以迅猛的速度,长成了半人高的树苗。
安·菲文惊愕的看着这一切,目光在树苗、高易羽之间来回。
但她非常聪明——
“是的,就如您所使用的力量一样……就是那种……感觉黏黏的空气在流动,原来这是魔力,我学到了。”她又非常疑惑的,小声低语,“但他们的,都没有这么恐怖的感觉……”
看到这些反应,高易羽犹豫着,又说:“你也拥有和我差不多的魔力,你知道如何运用吗?”
“……我?!”
“是的。”
“我不知道……”安·菲文脸上的惊讶渐渐平复,变成了一种隐隐的期待,“您……愿意……教我吗?”
高易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这并非是教学的开头。
安·菲文的所说,完全不像是在说谎,那清澈的碧蓝色瞳孔里,闪烁着的只有纯粹。那是少女无垢的、发自内心的纯粹。
“安,除了这里,以及我——你还认识谁?”高易羽又问。
“……我被我的故乡驱逐了,永久的驱逐了。我的父母已经亡故,连送一封信去哪里,我也不知道。我没有认识的亲戚或朋友……在被驱逐时,我就被切断了一切……和往日的联系。”
她沮丧,失落,但想要展示出一种坚强,来支撑自己不受负面情绪的袭扰。
换言之,她是孑然一身的人。
高易羽本想说,让她去找好心人收留,但对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一概不知。又或者,给她一大笔钱,找一个极为偏僻、安全的地方,改头换面,再请些仆人来照料一生。
可无论是哪一种方法,都会有一个根本性的问题。
安·菲文,这位被罗马驱逐者,不会长大。
起码按照说法,在莱斯波斯岛的几年里,她一点也没有成长迹象。
如果是结束发育的成年人也就罢了,可对于每过一年,就会有大幅变化的十四岁来讲,这实在是没有办法解决。
否则,萨福在临终时,也不会凭着感觉,以及无路可走的无可奈何,将她托付给高易羽——这个来路不明,此前根本不认识,还自称吟游诗人的异乡人了。
——突然,高易羽皱了皱眉,因为她感觉到了空气中,有魔力在振动。
那是……那是在改写历史时,会有的反应。
对于其他,高易羽一概不知,但唯独这个,她亲历过好几次,所以很清楚。
她走到窗前,推开,果不其然,德利多利正坐在墙下,对那本《历史》之书写写画画,强烈的魔力正在周边萦绕。
“你……动手了?!”
“是的。”
高易羽赶忙回过头——
毫无疑问,历史恶魔已将一个名字,从《历史》之书中摘走,或是写上了一条“安·菲文无故暴毙”之类的恐怖言语。德利多利改写了历史,只为了杀掉一个让她苦恼的小姑娘。
但,她看到了那双湛蓝的眼,正困惑的看着自己。
安·菲文仍然存在,甚至根本没察觉发生过什么。
“您刚刚……是在对我说什么吗?我……我刚刚没有动,但如果哪里做错了,请您惩罚和批评我……”少女用焦虑、自责的声音,小心翼翼的说着。
——“她的历史并不存在,我无法抹掉一个不存在的事物。”历史恶魔,则用困惑至极,却带着一丝释然的语气感叹。
高易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可没等她说什么,墙外,历史恶魔站了起来。
她的手中握着一支笔,在纸张上写了一句——
「替缔造者掌管历史的忠诚者·三全音,拥有了一支能杀掉一切的长矛。」
紧接着,她的手里便多了一支极其锐利的长矛。
没等高易羽理解、伸手阻止,历史恶魔的长矛,已经越过窗,刺向了安·菲文。
映着月光——矛头拨开几缕银发。然后穿过布料,再刺破肌肤、血肉、骨头,以及心脏。它的到来不为其他,只为永远的终结生命。
可惜,那并没有发生。
“……呃?”连安·菲文本人,都对这件事感到惊异。
突然出现,并刺穿了自己的长矛,并没有带来任何痛楚。她摸了摸略有起伏的胸口,甚至连衣物破损也不存在。她像是传说里,所描绘的鬼魂一般,并没有实体。
可也不对——她摸了摸床,能拿起被子,也能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上一口。
德利多利并没有刺到任何东西,她用魔力铸造的武器,只是刺在了这个历史之内。
“……不可思议,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吗?”
大恶魔惊叹的收回长枪,语气十分激动。
“这个人……不,这一存在,已经独立在万物之外了,是超越者!但如果她没察觉,或是自己想,便能向下干涉和接触现实世界,可若她不愿,便不会被历史干涉。”
“……这、这团黑雾是什么……”安·菲文已经在摇头了,她总觉得这只是个梦。
高易羽一知半解的看着一切发生,她没有责怪德利多利的突然,反而隐隐理解,德利多利应该是有了推断,并且充满自信,所以才做的这种事。
德利多利的感叹依然在继续:“啊,原来如此,被罗马驱逐,她甚至被驱逐出了万物之外……是流放者,也是超越者。所以,作为《历史》页码的时间,也无法干涉到她这一存在……所以她的肉体,不再有成长这个概念……”
141·场外
看来,我们杀不了她了——这是高易羽为数不多,已经弄清楚的事情。
而德利多利,则告诉了高易羽另一件事:“我的历史干涉,也无法对她造成影响……她超越在这之外了。”
“懂了,她没办法作为古希腊土特产,被打包回去了。”高易羽用自己的言语,解释了这个。
但问题接踵而至,甚至可以说是杂乱而毫无头绪。
安·菲文是怎么变成这样的?甚至她本人,也不知道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
对她自己来讲,就是一夜醒来,发现自己头发变成了银色,然后被罗马国王莫名其妙的迁怒,永久驱逐了出去。
接着,拿着父母和当地熟人偷偷塞的钱,循着一个有些念头的传说“莱斯波斯的萨福会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孩子”,辛辛苦苦的偷渡过去,好不容易有了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长大。
她对自己的认知,只有:“我不是正常人”,和难以压抑的啜泣。
说完这些,高易羽递了纸巾过去,想安抚一下她——这倒是奏效了。
经过一些测试,德利多利得出了结论,如果不是那种能致命的情况,她便不会游离于世界之外,那可以说是一种发自本能,被动会触发的现象。抛开这点不谈,她就只有“不会变老、银发”这两个非人类的特征,其他都与正常人无异。
高易羽对此毫无办法,德利多利更是如此。
“我们到底,他妈的接了谁的单子?要来这里杀这种……不可思议的存在,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
“别说了,别说了,我们咋办啊。”
她俩很是消极,这也难免。
但搞不清现状的,除了她们,安·菲文也是如此。
据高易羽讲,德利多利是她契约的大恶魔,她并不是什么好人,来这里也没安好心。
可安·菲文并不信这一点。
因为在自己被长矛刺穿时,这位吟游诗人,露出了愤怒……以及对她安危的关心。那是不可伪造的,发自内心的善意。
更别说现在了,她的眉毛拧在一起,明明非常困扰了,却还是会用柔和的目光看过来,带着安慰和歉意。
安·菲文知道,自己是个巨大的麻烦,以及棘手的累赘。
“我愿意死在你们手里。”她本能的理解了这一点,并坦然接受,“既然没人想要我,我也没地方能生活,那我……只想回到故乡……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好,哪怕是……骨灰。”
“你别说了……我们也杀不掉你啊。”
德利多利相当愤怒,说出了扫兴而破坏气氛的话。
这让安·菲文缩了缩小脑袋,感觉自己说错话了。她感觉很奇怪,自己明明要被杀死,她们是杀人凶手,但自己却……很信任她们。
是因为——吟游诗人吗……
是因为……我很喜欢她吗?
安·菲文低着头,失落感和孤独感强烈的涌上。
说实话,她虽然跟萨福老师学了几年诗歌,也听老师说什么“女性和女性之间很美好”,但她从未有过切身认知。可,来自东方的吟游诗人,抵达了这儿。打从第一眼起,安·菲文便深刻的理解了老师所说的。
因此——死在她手里,似乎……也不错。
反正这是注定不可能被接纳的心意,正如自己的命运,已是被故乡驱逐的流浪者了。
假如骨灰回不去也没关系——写一首诗吧,如老师那样。
在临终时刻,写给第一次理解的爱意。
这又招来了那恶魔的一顿痛骂——
“虽然我不能透过《历史》之书看到你的心思,但我是见多识广的几千年老恶魔,我一看你脸蛋瓜子就知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在思春!我还要提醒一下,我们真的杀不了你,你别在那感动了。”
“……呜。”
高易羽抱着手,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专心致志的琢磨问题。
到了现在,只得出一条也许有用的建议——
“德利多利,场外支援,找点专家。”
“好!我去去就来。”
……
历史最前沿——达芙涅摆成大字型,在舒坦的床上呼呼大睡。
她隐约感觉到了强悍的魔力,但是自己人,所以没在意,只觉得是高易羽和德利多利办完事回来了。按往常来看,高易羽会跑去约安妮丝那间房,和她腻歪腻歪……
她不喜欢看那些场景,于是又接着睡了。
忽然,她觉得有点头晕。
再睁开眼时,柔软而舒坦的床铺不在了,温度湿度正好的空调也没了。
取而代之,是一种……能唤醒远古记忆,强烈无比的愁绪,支配了她的身心。
“妈的,怎么是我老家。”
她从地板上惊然坐起,发现德利多利和高易羽,正愁眉苦脸又期待不已的朝自己看。
旁边,还有一个人——嗯?!
“这他妈是个啥?”
……
花了十分钟,达芙涅理解了现状。
首先,因为事情紧急,她被魔力充足所以能干很多事的德利多利抓来。毕竟古希腊是她的主场,作为月桂女神,这又是她故乡的一部分,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而这位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叫安·菲文的小姑娘,就是问题所在。
她的银发很容易理解,因为魔力强度太高,储存了巨量,所以失去了人类特征。至于她不存在于历史之内的事,达芙涅也没啥见解……
“很难相信,还算是蛮族旮沓的罗马,会拥有这种力量……将一个人从历史万物里驱逐出去,应该是有其他契机。”
达芙涅相当自来熟,对从罗马投奔希腊的自家孩子倒是很友善,一边用手指头卷弄小姑娘的银发,一边说道。
“主要还是她为什么会一夜之间,拥有这种魔力,估计是这些魔力成了契机,实现了一个普通少女的悲愿。毕竟,魔力就是用来改变现实,颠覆现实的。”
德利多利接话道:“你是说,因为小姑娘悲痛的接受了自己被驱逐出故乡——这一现实,然后她拥有的庞大魔力,本能的……更加的、实现了这一点?”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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