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鸦
“最后一个问题——德利多利,你强大起来之后,打算残酷邪恶的统治世界?”
“不,那太麻烦了……”
金币之中,她由衷的叹了一口气,仿佛嫌弃的吐了吐舌头。可随后,一种无比的诚恳包裹了她的声音。
“抛开恶魔、扭曲历史之类的噱头不谈,我啊,只是单纯的音乐爱好者。我想听到更多好音乐,而不是现在这样。所以,这就是我和休止符打算对付的敌人。”
……
最后,高易羽同意了德利多利的要求,和她缔结了一份新的契约。
并不是因为过于渴求扭曲历史的权力,答案更为简单——她发现自己也和德利多利、休止符一样,怀抱着某个同样不切实际的愿望,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同时,透过之前的只言片语,高易羽终于可以较为清晰的,勾勒出这场邪恶力量之间的斗争轮廓。
德利多利和休止符,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它在时代最前沿,散布着疯狂,试图毁灭人类音乐之中的艺术性。
靠着时代进步,那个怪物疯狂的创造流水线式的廉价曲子,并疯狂的推销这些东西,让人类的耳朵远离有价值的音乐,只是麻木的去接受拙劣音乐,并误以为那就是音乐世界的全部。
当这些糟糕音乐被大量生产,完全占掉了整片市场,挤走一切好音乐之后——人类就不再拥有好音乐了。
所以,深爱音乐的德利多利,以休止符为名的魔鬼,都厌恶着这位敌人,并称之为可怕的怪物,准备要积蓄力量对抗它。于是,休止符从历史里挖来神圣的巴赫,德利多利也试图让高易羽替她积累力量。
至于那怪物之名,其实简单到人人皆知。
其名为——流行乐。
……
“抱歉,对不起……刚刚在和德利多利谈非常重要的事……”
高易羽带着诚意,走向站在阴影之中,自觉不打搅大家的约安妮丝。
当时事关这个世界的历史,还真不能敷衍了事。但另一方则是人类音乐的基石,这也不能敷衍了事。高易羽觉得自己掺和进了非常不得了的局面,即便这令人不太情愿。
约安妮丝温柔的摇摇头:“没关系,虽然我听不懂你们在聊什么,但你的表情非常严肃……所以我知道,不该打搅你们。我也不会一直缠着你聊音乐,我会等到你愿意,而且方便的时候。”
“时间要流动了,我们要回到2020年了,等到家,我就陪你聊个彻夜。”
“好!”
得到允诺,约安妮丝满脸都是喜悦。
“而未来,一定是和之前的柏林类似的,我已经有准备了。”
“那倒不是。”
“嗯?是比柏林更美好一点的吗?好,我做做心理准备。”
约安妮丝握着拳,但表情却游刃有余。之前途经的十九世纪初,柏林确实是个非常热闹、豪华,充满艺术气息的城市,人类的着装也更鲜艳奢华,出现了不少新鲜玩意儿——但一切都还在约安妮丝能理解的范围内。
她甚至开始觉得,之前高易羽描绘的未来,其实只是语言不通导致的误会。
“——准备好,要到2020年了。”
德利多利收起笔,收起《历史》之书,已经最大程度的透支力量,为高易羽那铝条惹的破事儿收尾了。只是,仍有力所不及的影响——那也没办法。
带着这样的无奈想法,德利多利向历史发出了允许。
——允许它开始流动。
刹那间,构成眼前风景的线条们开始游动,它们不再是无意义、扭曲在一起的东西。
而像是自动解开的毛线团,被看不见的毛衣针缠上,被伟大毛衣编织者的手勾动。
转瞬间,世界被完美的编织了出来。
地球,中国,2020年——云南的边陲小城。
安静柔和的氛围,宜人温润的气候,不高不矮的建筑,还有干净的街道与柏油路。
高易羽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无限的归属感随之涌出,这才是她所属的时代、她所生长的小城,还有她居住的小屋。
“回来啦,真好。”
“……嗯?到地方了吗?”
“嗯,约安妮丝,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所居住的时代,历史的最前沿,进行时的2020年。”
当然,这只是其中不值一提的一角,但对约安妮丝来讲,倒也足够有代表性了。她揉着眼,带着无限的期待来张望世界——嗯?
这些人穿着什么奇怪的衣服?为什么大家都拿着一个小长方形,死死盯着它?有的还凑到耳边,或是对那玩意儿使劲的划拉。
等等,这是街道吗?!为什么这么干净?小摊、家畜、乞丐……肮脏和污浊呢?不对劲,为什么这么吵杂?那些花花绿绿的大盒子怎么在路上飞速移动?!这是什么祭典里,手艺人捏的纸模吗?
甚至还有音乐!
无法理解的乐器、重复分解和弦的编曲、诡异的唱腔和陌生的语言……这也就罢了,可问题是……这音乐从哪来的?约安妮丝根本没见到乐团。
“那个……”
“嗯?哦哦,那是手机,那是汽车,那个声音是街上服装店用音响放的流行乐,吸引客人用的。约安妮丝,你抬头看看?”
“……无法理解,但……抬头?”
她照做了——然后,她愕然的张大了嘴,这么多……高楼!!!
在震惊中过了足足一分钟,约安妮丝抹掉一滴又一滴眼泪,从沉默中下定决心:“请把无知的我送回坟墓里,让我好好永眠……我、我再也不会出来了……”
021·杂物间和键盘
三十秒之前,约安妮丝哭着喊着说要回坟墓里,作为正儿八经的古代人,她没办法接受现代城市的可怕。
——其实这就屁大点的小城市,但也幸亏如此。高易羽觉得,如果自己是生活在大都市的话,这就得把约安妮丝吓得魂飞魄散了……
不过,现在的约安妮丝已经停下了哭闹。
“那座高楼的一层,其实有家咖啡店。”因为高易羽是如此安慰对方的。
顿时,高楼不再是可怕的东西,反倒成了约安妮丝眼里的香饽饽。从“妈的为什么能建这么高?”到“如此宏伟的建筑确实配得上咖啡,真是个好时代”。
她破涕为笑,开心的不得了,一直绕着高易羽转圈圈。看得出是想去看看咖啡店,甚至喝上一杯,但又因为害羞而不好意思开口,就只能欲言又止的走来走去了。
然而对高易羽来讲,现在的问题不是她——
而是自己。
“小姐姐,你在Cos的是什么人物啊?出自哪里,能不能加个QQ扩个列,最近附近有展子吗?我还以为疫情不开了呢,求告诉。”
“……不了不了。”
高易羽还穿着那身吟游诗人的装扮,原汁原味从十七世纪的德意志弄来的。结果一回来就是街道,引得路人频频投来注目礼——也有如上面那样的搭讪,实在是味太冲。
幸好,这附近就是她的家,一溜烟的功夫便窜进楼道,避人耳目的回了自家。
离开时,她正在家里鼓捣音乐,然后就被德利多利不由分说带去旅行,当时她一个大老爷们在家,所以门并没有锁,得亏家里一切如常。
而且,根据钟表上显示的时间和印象来比较,她甚至只离开了几分钟——这化为时间的错乱感,强烈冲击着她。可比起这个,还有个更令人心肝颤的问题。
“这栋城堡的内部结构真独特,楼梯精准区分了区域,可又彼此相似……所以这里是杂物间吗?”
“……咳。”高易羽旅行带回的土特产,无意间刺痛了她的心。
这栋老旧的筒子楼确实寒碜了点,和人家那时代的大城堡不能相提并论。作为男人独居的屋子也确实会比较乱,但是!被视为杂物间还是令人想哭的。
约安妮丝不愧是大音乐家,对感情十分敏锐,立刻察觉到了高易羽的情绪变动。
她意识到,无知的自己一定说错了话。
她带着满满的诚意和内疚,立刻纠正道:“对不起……其实是佣人间对吧?”
“……啊这。”
“能为无依无靠的我,在这崭新时代提供这样一个佣人间,我已经非常感恩戴德了,我会好好在这里学习这个时代的一切……尽可能的……不给你丢脸、不给你添乱……不闹出笑话来……”
但越说下去,高易羽看起来就越痛苦,她摘下吟游诗人的羽毛帽,漂亮脸蛋满载着不应承受的悲哀。
“这是我的住所。”高易羽觉得这话像刀片,说出来割嘴、割心。
“啊?”
“我不是谁的佣人,这栋楼也不是城堡,只是几十号人共有的住宅体系……”
“什、什么?!那你们是一个大家族吗?”
“不,大多数是陌生人或普通邻居,点头之交而已。”高易羽解着衣服,这套行头其实意外的舒适。
约安妮丝震撼于这种奇怪的住房体系里,满心都是时代人情的冷漠——还有自己又因无知而闹笑话的事。她捂着嘴巴,决定好好在佣人……哦不,住宅里好好学习,等有把握再开口。
虽然立马就破戒了。
“你、你为什么在脱!”
“……该死,习惯了独居,忘了还有个你。”高易羽停下宽衣解带的手,难为情的钻进自己房间,立刻掩上门,“约安妮丝,别偷看!”
约安妮丝拼命点头,手不由得摸着胸口,心脏砰砰跳动,她还以为进屋子脱衣服是时代前沿的常识——幸好没有立刻照做。
隔着几步的距离,高易羽在自己的屋子里和衣服作斗争,频频传出怨天尤人的喊声,内容无外乎“妈的全是男人衣服”、“德利多利呢出来给我变点”、“草我这也太好看了,这对高中男生太刺激了”,都是怪话。
约安妮丝已经放弃了理解——但那颗怦然跳动的心脏,却未曾停下躁动,它正因其他意义而快速跳着。
这里是新时代音乐爱好者的住所!装满音乐!约安妮丝想要好好探险一番,这是未来人的家,远比神秘的山洞、深海的沉船,国王的宝藏要刺激多了……虽然脏脏乱乱的……
她立刻见到了像是乐器的东西——
“哇,黑白键!”
但和她熟知的不太一样。
她认知当中的羽管键琴,或是管风琴、脚踏风琴,这些由黑白键来操纵的乐器,都没这么小巧……这只是一排键盘,没有哪怕半点的其他结构,看来是维修拆下来的替换部件吧?
但这又有点奇怪……
黑白键虽然是黑色与白色的琴键构成,可这只是俗称,实际上的白键并不纯白,而是犹如象牙、清洗干净的骨头,在白皙之中更带着微微的焦黄色。可高易羽的这把键盘,白键是彻彻底底的白色。
带着难言的困惑,她的手悬在半空,在“弹一下”和“不不不这太失礼”之间摇摆不定。
“……弹呗。”
“啊我绝对没有想动你东西的打算!”
听到高易羽打趣的声音,约安妮丝回过头,本想好好解释一下——却立刻便忘了这档子事,更忘了那排黑白键。因为换好衣服的她,不再是吟游诗人了,而是……无法形容的……某种好看的艺术品。
高易羽没有哪怕半件女孩子衣服,所以干脆套了件大号的白T恤,又穿起夏天用的短裤,结果它们卷在自己身上,宽松又肥大。只是,这滑稽的搭配却意外能凸显少女的自然美貌。
虽然当事人没这自觉:“怎么了?”
“没、没什么……”
“那是键盘合成器,是用电的乐器,它接音箱使用,都开着呢。”
“……也就是能用?”
高易羽理所当然的点头,悠闲的在杂物堆里穿梭,眨眼便到了乐器附近。合成器键盘连着音箱,也接了电源,她稍微拧了音箱上几个纽,又在合成器上做出同样的事。
先前因为编曲需要,合成器键盘的音源是弦乐,那么弹出来的音符就会化为电子讯号,呈现出和弦乐一致的振动讯号,以此来模拟该种乐器。
可这对约安妮丝来讲还太早,一想到她高高兴兴开始弹琴,结果弹出提琴的音色,那她又得泪流满面的红着脸,说什么要回坟墓之类的话。所以,高易羽将音源换成了钢琴。
“来。”高易羽大方的示意一切OK。
“那我不客气了。”
约安妮丝那只安耐不住的手,一瞬便落在键盘上。能弹琴了!而且还是未来的琴!这是作为逝者甚至不敢妄想的事。
她甚至没有想要弹什么特定曲子,只是将食指从放在其中一个键上。
那是中央C。
在键盘乐器的中间位置,但在近现代的律制切分中,它却是大谱表的最中间一个音。
高易羽倒吸了一口凉气,钢琴这种乐器的发展,其实正和眼前这位少女有莫大关系。
她谱写的《平均律钢琴集》堪称音乐的旧约圣经,彻底奠定了以十二平均律为基调的乐理基础。钢琴这种乐器,也正是被她的十二平均律赋予了骨架与血肉。
而现在,她甚至要亲手赋予其灵魂了。
突然,从中央C开始,那根手指向右滑动了。
从小字一组到小字四组,跨越数个八度。
音符优雅如雨,落地为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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