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雪千年灯
朱庇罗斯特翻了翻笔记本，找到他上面的记录，逐字逐句地念道：“
“圣教军里，至少一半的施法者缺乏施法材料，治疗者连一个复原术都无法释放，不少伤兵只能绝望地等死。由于长年累月的战斗，六成的士兵只能拿着破损的武器上战场，还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军队每天都在挨饿.....”
“并且，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各种地下的赌场、妓院也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严重腐化了军队的战斗力。在眷泽城刚刚光复的一个月内，施泰龙图带队进行了一次突击巡逻，当天就在城内发现了二十七个地下妓院，里头搜出来十三只魅魔和四十多个邪教徒....”
柳德米拉忍不住愕然：“这么糟糕？”
她当年也是个对抗恶魔的战斗英雄，曾经隶属于精灵的“掘根者”部队，专门执行猎杀恶魔的任务。精灵虽然多年来被扭曲棘林折磨得苦不堪言，但总体来说其实是小占优势，柳德米拉原本还想当然地以为世界之伤那边应该也差不多，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情况.....
这种惨烈的境况，她光是听了听就感觉牙酸，根本想不出那群圣教军到底要怎样才能坚持下去。
施泰龙图固然是公认的“最强半神”，但世界上另一个常识就是.....没有真正的无敌。
战斗是需要消耗资源的，在我战斗资源全满的时候，我天下无敌，杀个恶魔领主不过一拳的事情，可是一旦陷入痛苦而漫长的消耗战，面对数万数十万的恶魔，再强的半神也会被一点点消耗光战斗资源，最后陷入山穷水尽的境地。
所以，如果仅仅靠一个施泰龙图，而没有一群富有战斗力的圣教军，那是决计挡不住恶魔的。
朱庇罗斯特缓缓道：“施泰龙图的行事很令人吃惊。过去在他还是地狱骑士代理持棒官的时候，他的资源都是低声下气求来的，人们以为这次他已然会为了圣教军而选择妥协和退让，不少商会甚至已经起草好了他们的‘支援’条件，要从圣教军身上大赚一笔。”
“但没想到的是.....施泰龙图这次选择了抓人。”
“他一口气逮捕了八十多名商会代表，然后进行公开审判，根据这些过往的行为，一部分直接绞刑，另一部分则收缴了个人财产，然后赶出了蒙蒂维。很多人都质疑施泰龙图的举动，认为他的做法会让圣教军彻底走向孤立，失去支援，但施泰龙图是这样说的——”
朱庇罗斯特咳嗽了一声，模仿着另一个人的语气，道：“长久以来，这些所谓的商会，以次充好，甚至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敢向恶魔输送支援。他们就像是吸血的蛆虫，趴在圣教军身上吸血，圣教军越是被他们‘支持’，就越是艰难，越是虚弱，我不知道把这些人留着还有什么用处！”
“施泰龙图的做法严重得罪了以财富之神为首的大量势力。但或许是因为有其他善神的教会从中斡旋，总之，财富之神一直没有降下神罚，似乎是默许了施泰龙图的这次胡闹。”
“在那次审判之后，圣教军就进入了一段艰难的岁月。进入蒙蒂维的商会在一个月内减少了七成，蒙蒂维原本就贫穷.....马上就变得更穷了。”
克劳迪娅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这？那.....那该怎么办？”
朱庇罗斯特露出一丝微笑，道：“这个时候.....就是我出场了！之前我不是就说嘛，当时我是代表着失窃之地那个新成立的国家前来的.....”
“诶.....”克劳迪娅有些不好意思地举了举手：“朱庇罗斯特先生，不是故意打断您，但是为什么你每次提到那个国家，都不说它的名字呢？”
朱庇罗斯特的眉毛动了动，露出一副微妙的表情。
“直接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
他虚着眼，道：“那个国家叫......小马利亚。”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噗嗤！”卡密拉用猫爪子捂了捂嘴。
朱庇罗斯特叹道：“反正吧.....虽然名字有点儿奇怪，但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国家。小马利亚的统治者是一名很强大的半精灵女术士，叫做梅莉亚，我呢，也算是作为开国元勋之一。”
“施泰龙图指挥官和我的那位女王互相通信了几次之后，可能是说服了女王，总之，女王决定鼎力支援世界之伤。”
“当时的.....其实也才立国不久，全国上下一穷二白，但还是尽量勒紧裤腰带，为圣教军提供大量支援。这一笔支援可以说是为圣教军缓解了燃眉之急。”
“与此同时，施泰龙图开始着手解决圣教军内部的问题。他其实并不仅仅是树立了一票敌人，也在积极地寻找盟友。德丝娜和艾奥梅黛两位女神的教会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然后他还得到了农业之神艾拉斯蒂尔的帮助。”
“他开始.....种田。”
“施泰龙图执政后，最先解决的是吃饭的问题。召集德鲁伊，向民众普及种植的知识，并且走到每一个村庄里，亲自考察，一处处地用魔法调整土壤、改善气候。他发现蒙蒂维其实并不缺乏肥沃的土地，但是最肥沃的地界往往被贵族占据，要么是作为庄园，要么就用来种植各种昂贵的珍奇作物。”
“贵族的理由也很充沛，这种昂贵的东西可以卖钱，换来物资。但施泰龙图在蒙蒂维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农业改革，将这些土地全部收缴公有，分给农民，改种粮食。一年之内，蒙蒂维的粮食产量暴增，基本视线了粮食的自给自足，甚至还种植了不少简单、常用的魔法材料。”
“在攻陷眷泽城之后，圣教军没有和一般人想象的那样继续进攻，而是转入了低调的防守时期。施泰龙图将最稀缺的施法材料，优先供应给治疗者，用来拯救伤兵，并且开展了医疗卫生运动，这样，即便在没有施法者的情况下，也能尽可能地提高伤兵的救治几率和生还率。”
“士兵缺乏武器，施泰龙图一边招募铁匠，一边广泛地传授武僧的训练之道，这样，战士们即便只有一双肉掌，一身布衣，也能最大程度保持战斗力。”
“在施泰龙图开始执政之后，短短一年内，恶魔针对他的暗杀起码有两百多次，还不断派出魅魔乃至莉莉图，试图暗中腐化施泰龙图，没想到，因为施泰龙图的个人魅力，恶魔一方派去的魅魔前前后后叛变了大概二十多个......”说到这里，朱庇罗斯特忍不住笑了笑。
卡密拉一时间无语凝噎。
前世的我，你是什么魅魔之友吧！
怪不得我会变成魅魔啊！
朱庇罗斯特继续道：
“圣教军的财政依旧紧张，因此施泰龙图第一个捐献出了作为圣教军指挥官的财物。在上任的第一个月，他就公开了自己的财务报表。他是个拥有【安贫戒】的武僧，身上除了战斗必备的那一身魔法装备之外，他的个人财产是零。”
“他没有任何华服，哪怕在正式场合也只穿一身武僧袍，以提醒自己戒律在身，责任重大，要保持冷静，不可浮躁。整个眷泽城都是他打下来的，但他却连一栋自己的房子都没有，睡觉都直接睡在作战指挥室。”
“施泰龙图同时还坚守武僧的【不妄语戒】，所以他从不说谎，从不欺骗，从不模棱两可，也从不说违心的话。正因为如此，他的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在眷泽城的胜利之后，不少人曾经提议说要给他建立雕像，也被施泰龙图否决。不过最后，在施泰龙图的提议下，眷泽城还是建立了一个雕像——那是个巨大的纪念碑，竖立在眷泽城的广场上，上面记录着五次远征所有圣教军死难者的名字。”
“另外，施泰龙图其实也不是完全严苛道不近人情。他关心士兵的精神状况，多次向德丝娜的祭祀寻求帮助，举办了好多次文艺汇演。”
“好多人批评施泰龙图，说他自己就风流成性，却不允许士兵玩女人，对妓院一经发现就坚决取缔。施泰龙图反驳说，他反对的并不是正常的男女之情，而是妓院中存在的人身压迫和人口拐卖问题，另外也是为了防止邪教徒潜在的腐化。如果士兵真的需要有个地方找乐子，那他其实也留了一条路子.....那就是去找醉人蜂的祭祀。”
朱庇罗斯特呼了一口气：“我在圣教军带了半年，走访了很多地方。我看到的是一个欣欣向荣、蓬勃发展的圣教军。在4715年年底，离开蒙蒂维的时候，我毫不怀疑——虽然恶魔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如此恐怖，但圣教军一定能最初战胜恶魔。没有为什么，就是一种直觉，当时的圣教军，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相信着的。”
“但是.....”
朱庇罗斯特沉默了好一阵，道：“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时候，距离施泰龙图的死亡，其实只剩下不到四个月了。”
卡密拉怔怔地道：“可我......到底为什么会死？”
第二百零七章 疑云
朱庇罗斯特看着她。
过了好一阵。
他道：“德斯卡瑞的尊号是什么来着？”
卡密拉怔了一下：“蝗灾之主.....嗯？？”
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朱庇罗斯特沉沉地点了点头：“没错，蝗灾。”
“指挥官的改革在第一年确实欣欣向荣，但是到了第二年就马上出现了问题。正常的蝗虫只会在秋季出现，但是在4716年，冰雪刚刚消融，蒙蒂维各地就已经爆发了蝗灾，蝗群在各地出现，农民的种子刚刚种下去，就很快被吃光。虽然在德鲁伊的保护之下，部分地区仍然渡过了蝗灾的侵袭，但是总体而言，各地仍然损失惨重。”
“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也就是食物短缺。在蝗灾的影响下，圣教军没办法自给自足，只能向外购买粮食。可是圣教军也没有钱。于是反对的声浪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大量失去了土地的贵族和军头站出来，表示正是因为指挥官的一意孤行，才导致了圣教军今日的窘境——”
“如果指挥官没有收走他们的土地，那这个时候，他们至少还有钱去向外购买粮食。”
克劳迪娅又是惊讶又是气愤：“这——”
朱庇罗斯特蹙着眉毛，道：“我的国家虽然鼎力支援，但是杯水车薪。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圣教军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外举债购粮。但是这个时候，第二记重拳出现了。”
“禁运！”
“在一股不知名力量的主导之下，许多商会站了出来，表示，自己可以和圣教军做交易，但指挥官的行为破坏了商业自由贸易的原则，因此，除非指挥官被罢免，否则，一个铜币，一粒粮食，也到不了蒙蒂维！”
“也确实有一些商会仍然尝试继续支援圣教军，但很快就遭遇了邪教徒的重点破坏。”
克劳迪娅气道：“圣教军是抵抗恶魔的英雄！他们就是想让圣教军饿死吗？没有圣教军，谁来对抗恶魔？”
朱庇罗斯特复杂地道：“这些人可不是在针对圣教军......只是在针对指挥官而已。毕竟，格拉里昂的强者这么多，谁会觉得，一个施泰龙图，是无法替代的呢？”
卡密拉沉默不语，但背后的猫毛都微微地炸了起来。
这是个.....阳谋。
德斯卡瑞实在是个狡诈的恶魔领主。除了破坏和腐化之外，它居然还懂得操纵舆论，从经济和政治上去打击对手.....妈的，离谱了，这恶魔是不是太聪明了点儿？说好的恶魔都是莽夫呢！
朱庇罗斯特叹息道：“指挥官可能忘了一点......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他一样，忍受清贫的。”
“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不同流合污。他就像是个活圣人一样立在那里，除了有些好色之外简直没有缺点.....”
卡密拉咳嗽道：“后面这半句可以不用说。”
朱庇罗斯特笑道：“因为指挥官个人魅力而被他吸引的女伴不少，甚至蒙蒂维的女王都对他倾心不已。但他不接受任何政治联姻，而且总能分辨出其他人的接近是不是别有用心。他将所有财物都捐献出来交给前线，安守清贫，不接受任何物质享受，油盐不进，可他越是高尚，就反而越是衬托出了其他人的卑劣。”
卡密拉顿时有些心虚。
我上辈子居然是那样的人吗......怎么感觉不出来呢.....
朱庇罗斯特继续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一年四季睡草席的。追求更好的生活也是人之常情，有些人就是想要穿华服、睡软床、花天酒地、高高在上的。对于一些人来说，荣华富贵就是比几条人命要重要，但指挥官却说，不是！”
“于是，在恶魔、贵族和商会势力有意无意的配合下，指挥官就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
“矛盾愈演愈烈，渐渐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然后.....”
朱庇罗斯特推了推眼镜，道：“那个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蒙蒂维，所以我后面要说的内容也只是我打听到的传闻，不能保证真假。”
“据说指挥官找到了蒙蒂维的女王高弗瑞，说自己在眷泽城下方发现了一条进入深渊的位面裂隙，于是主动请缨要进入深渊。一方面是为了主动出击，直接找到世界之伤的幕后黑手巴弗灭和德斯卡瑞，顺便调查一下恶魔军队中越来越多的神话恶魔的来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暂时缓和一下和其他势力的矛盾。”
“女王一开始并不同意，但最终还是被他说服了。”
朱庇罗斯特道：“再然后，指挥官进入深渊，和魅魔女王成为了盟友，并且进行奇袭，斩杀了恶魔领主巴弗灭，这都是大家知道的事情了。可是随后，指挥官就失踪了，一些传闻说，是有人将指挥官在深渊里的行踪泄露给了恶魔，所以让指挥官遭遇了恶魔的埋伏......这我就不好说了。”
“总之，在指挥官死后不久，世界之伤就变成了【大空洞】，圣教军和恶魔一起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虫群......”
朱庇罗斯特唏嘘不已：“原本我还和指挥官约定，说等世界之伤被关闭以后，就邀请他前往小马利亚来着，梅莉亚女王一直很想当面见一见他。可惜啊.....”
卡密拉没有说话。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照朱庇罗斯特的说法，他是在4715年的年底离开的蒙蒂维，而指挥官在四个月后身亡，也就是说，前世的她死于4716年。
而今年却是4719年。
中间居然隔了三年.....
过去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今天才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正常来说，一个灵魂进入深渊之后，要不了多久就会转变为恶魔，但为什么指挥官死了三年才转生，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不能是在排队等着转生吧.....
而且，那个威加魔又是怎么一回事？
卡密拉心中浮上来一层阴影。
所有的恶魔都来自于灵魂中的罪孽。指挥官很好色，人尽皆知，所以转生之后变成魅魔好像也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变成威加魔又是什么情况？
威加魔构建自那些极度邪恶，有过压榨、奴役灵魂的暴行的恶棍的灵魂，但她的前世却是个如此伟光正的人物，又怎么可能变成一头威加魔呢？
这背后要是没有其他恶魔领主的插手，她简直都不相信。
卡密拉正在沉思，忽然感觉到脑袋上一沉——柳德米拉的手掌压在了她的头上。
“小猫，没想到你前世居然是这种人？”柳德米拉笑道：“真是很难和现在的你联系起来啊。”
卡密拉冲她龇牙咧嘴。
克劳迪娅欲言又止了一下：“朱庇罗斯特先生，那个.....卡密拉身上的变形诅咒.....”
“嗯？”朱庇罗斯特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笑道：“我都快忘了。稍微等我一下。”
他走到一旁的工作台上，从自己的次元袋里取出一些材料，捣鼓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就制作出了一瓶移除诅咒的药水。卡密拉兴奋不已，差点儿从柳德米拉的怀里扑出去，柳德米拉抱着她，显得有些不舍：“我还挺喜欢你这样的......”
“妈......”克劳迪娅有些嗔怪地叫了一声，接过药水，小心翼翼地灌给卡密拉，然后便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什么都没有发生。
猫还是猫。
卡密拉茫然地道：“诶？诅咒没有被移除吗？”
几人又齐刷刷地看向朱庇罗斯特。
朱庇罗斯特咳嗽了一声：“等一下，这个诅咒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要顽固一点儿.....我再试试看！”
他又制作出一片新的移除诅咒，再度给卡密拉一灌，又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朱庇罗斯特有点儿不淡定起来：“这诅咒好厉害！施展诅咒的那个人应该十分精通恶意变形术，普通的方法是没法解除这个诅咒了.....但是不要紧，我可是20级的炼金术师！”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道：“我要仔细准备一下！这样吧，你们明天再来这个地方找我。”
柳德米拉犹豫着道：“这是不是太麻烦您了？”
“臭女人！”卡密拉气得喵喵大叫：“你就是不想我变回来！”
柳德米拉捂住她的嘴。
卡密拉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的手指，忽然感觉太太的手指头好像还挺香的，就吧唧吧唧舔了起来。
第二百零八章 你这样的小猫咪生来就是要被妈妈吃掉的！
“不麻烦。”朱庇罗斯特摆了摆手：“小事一桩！”
“这.....”
柳德米拉犹豫了一下，还想再说，但朱庇罗斯特打断了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交给我就好了，你们不用管太多。你们又不是炼金术师，多嘴什么？”
柳德米拉只得带着克劳迪娅告辞离开。
在她们走后，朱庇罗斯特慢慢地靠在沙发上，嘴里叼着烟嘴。一个隐形仆役飞了过来，想要给他点烟，但朱庇罗斯特摆了摆手：“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