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雪千年灯
隐形仆役有些委屈地飞走了。
朱庇罗斯特咬着烟嘴，慢慢地吐出一口浊气。
在离开蒙蒂维之前，他和指挥官，曾经有过一番对话。
“.....说实话，我很疲惫。”
当时的施泰龙图对他道：“我其实很想脱下这一身僧服，然后去痛痛快快地胡闹一场。如果不当这个圣教军的指挥官，我或许会轻松很多。以我的实力，哪里不能去得？我甚至可以跑到深渊里，自己去做个恶魔领主.....嗯，就做个混乱善良的恶魔领主好了，把其他领主都气死。”
“你知道爱露莎蕾吧？”施泰龙图笑道：“她是我最贴心的知己。她觉得是我拯救了她，但是要我说，我其实很羡慕她，一个摆脱了自身阵营天性的魅魔，她很善良，但又保持着一种无拘无束的天真。如果可以，我真的也想和她一样.....”
“那.....为什么要这样呢？我是说，其实你稍微放松一点也无所谓吧？”
朱庇罗斯特问：“其实人们也不是不能接受一个随心所欲的指挥官吧？”
“因为......”
指挥官想了很久，说：“我其实是个很庸俗的人。”
“什么？”
“我怕痛，也怕死，从第一天上战场开始，我就在心里害怕。我想吃好吃的，我想穿着华服，睡着软床，享受各种各样的好东西，我还很.....好色。”
“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我不能让前线的士兵在流血，在挨饿的时候，自己却在后方花天酒地，我保持清贫，一方面固然是为了获得更充沛的真气，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提醒自己。”
“我这个人.....其实还挺缺乏自制力的。我现在养成了这种清贫、克己的习惯，如果有一天，我打破了这个规矩，今天退了一步，稍微放纵一下自己，明天我就会再退一步。后面我就不敢想了。我真的很没有自觉性。”
“而且我知道，对于普通人来说，秩序，就是最大的保障。社会因为秩序而运转，军队因为秩序而拥有战斗力.....我必须做一个表率。”
朱庇罗斯特闭上眼睛。
回忆到此中断。
他又想到卡密拉。
一只魅魔.....混乱善良的魅魔.....
“朋友啊。”朱庇罗斯特叹息道：“或许对你来说，现在这样，也是随了你的愿吧？”
.....
柳德米拉和克劳迪娅原本打算今日就离开艾格拉斯，但因为卡密拉的事情，就稍微耽搁了一天。柳德米拉于是定了两间酒馆的房间，母女两人一人一间房。
卡密拉对柳德米拉提防的紧，原本是跟着克劳迪娅的，但到了晚上，克劳迪娅去洗澡的时候，房门忽然打开。
柳德米拉走了进来，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卡密拉，笑吟吟地道：“卡密拉.....”
“你想干嘛？！”
卡密拉惊恐万分，用爪子耙抓着浴室的门：“克劳迪娅，快救救我啊！”
柳德米拉将她一把抱起，然后吧唧一下扔在了床上，接着，整个人就扑了上去：“美味的小猫咪，让我好好尝尝你！”
“救命哇！”卡密拉尖叫。
“哈哈，你一个小猫咪，你还能怎么样啊?你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
柳德米拉将卡密拉一把按住，眯起一双秋水眸子，得意洋洋地大笑了起来。卡密拉不由得惊恐起来，道：“太太，你冷静一点啊！”
太太明明是个强大、镇定、成熟又可靠的女人，眼前这个疯婆娘又是谁啊！太太你的人设崩塌啦！
“冷静什么？我很冷静！”
柳德米拉伸手一推，将小奶猫体型的卡密拉如同摊煎饼似的摊在床上，整个身子翻了过来。卡密拉肚皮朝天，身子扭动着想要翻回去，但两只前爪都被太太牢牢按住，根本挣扎不得，急得后腿在空中乱蹬。
柳德米拉怪笑不已，将整个身体都贴了上来，发出石矶娘娘一般的笑声：“你总算落到我手里了吧？现在我想对你怎么样，就对你怎么样！”
她“mua”的一口，将卡密拉的小猫脑袋含了一半进去，狠狠嘬了一下，笑道：“你这魅魔，平时隔三差五总是勾引我，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吧？我要好好惩罚你！”
卡密拉吓得飞机耳都竖了起来：“我我我、我哪有勾引你.....”
“你就有！”
柳德米拉桀桀怪笑，将脸贴在卡密拉的肚皮上一顿猛吸：“哈哈哈哈，像你这样的小猫咪，生来就是要被妈妈吃掉的！”
“太太！”卡密拉惊恐道：“太太你矜持一点啊！”
“还反抗？反抗是没有用的！”柳德米拉将脸蹭来蹭去。
卡密拉尖叫道：“不可以！那里脏的！”
“还想躲？”柳德米拉怪笑。
“.....妈？”
克劳迪娅推开浴室的门，一看见眼前的景象，顿时陷入了沉默。
她这会儿刚刚洗完澡，浑身都冒着热气，身上缠着一条雪白的浴巾，头发湿漉漉的，用一块毛巾正擦着，但这会儿擦头发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整个人呆滞地僵住。
柳德米拉瞬间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用一阵成熟稳重的御姐风语气道：“你洗好了啊。”
“克劳迪娅.....”
卡密拉浑身毛发凌乱，东一撮西一撮，眼泪汪汪地道：“救救我.....”
她发出喵喵的悲鸣。
克劳迪娅颤声道：“妈.....你刚刚在干嘛.....”
“没、没什么！”柳德米拉顶着一脸猫毛，强作镇定。
克劳迪娅盯着她。
“我.....我.....”
柳德米拉心虚得眼神乱飘起来：“我只是比较喜欢猫科动物.....”
克劳迪娅怀疑地看着她。
柳德米拉结结巴巴道：“你还记得我过去驯养的那只黑豹帕莉莎吧？我.....我.....我这是触景生情......”
“真的吗？”
克劳迪娅更加怀疑：“你对帕莉莎可不会这么亲亲抱抱吧？”
“那它长太大了啊！”柳德米拉据理力争：“它一个爪子比我脸盘子还大，平时一个扑能把我撞成脑震荡！舌头上还都是倒刺，舔一口能把我头发都勾掉几根，以前在家的时候上蹿下跳，破坏力简直比你小时候不会控制力量那会儿还强，而且......”
柳德米拉眼眶红了红。
“....它真的很讨厌。”
这会儿是真的有些触景生情了。
相比于长寿的精灵来说，动物伙伴的生命，太短暂了。
屋内一下有些沉默。
过了许久，柳德米拉抬手擦拭了一下眼角，轻声道：“时间不早了，早点儿睡吧。”
克劳迪娅眨了眨眼：“那.....晚安？”
柳德米拉只是挥了挥手，便离开了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克劳迪娅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卡密拉，卡密拉也扬起脑袋，看了看她。
第二百零九章 夜话
夜色已深，卡密拉被克劳迪娅抱在怀里，听着女术士悠长的呼吸声。她心中的思绪翻涌活跃，闭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她的身子稍微动了动，悄悄地从克劳迪娅的怀里钻了出来。
“嗯.....”
克劳迪娅睁开眼睛：“你没睡着啊？”
卡密拉吃了一惊：“你怎么也没睡？我还以为你早就睡着了。”
“精灵本来就不是很需要睡眠啊？”克劳迪娅又将她搂了过来，笑道：“真好，软乎乎的，就像是个暖水袋一样。你要不干脆别变回去了好不好？”
卡密拉哼了两声。
克劳迪娅用下巴压着卡密拉的小脑袋，在黑暗中安静了好一阵。
良久，她忽然轻声地道：“卡密拉.....”
“嗯？”
“你上辈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卡密拉叹道：“哎，别问了，我也不知道.....”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上辈子会是个守序阵营。不过卡密拉又隐约觉得，或许上辈子的她也并不是那么守序，可能当时的指挥官虽然有一颗向往着奔放自由的心，但却不得不约束着自己的行为吧.....
一想到这个，卡密拉就莫名地感觉有些痒痒，就有点儿想抬起后腿挠挠自己。不过因为这会儿被克劳迪娅抱着，身子歪不过来，她的后脚翘起来，在被窝里蹬了两下，愣是挠不到。
克劳迪娅安静了一阵，又问：“那.....听到今天这些事情，你生不生气啊？”
“嗯？”
克劳迪娅捏了捏拳头，道：“我反正是挺生气的！你说......怎么能这样呢？指挥官明明是在尽心尽力抵抗恶魔，但结果其他人就拖后腿.....”
卡密拉叹道：“人就是这样的啦.....”
克劳迪娅沉默。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在许多年前，母亲也曾经和她说：“精灵就是这样的啦.....”
卡密拉稍微想了想，叹道：“其实生气当然也是生气的啦。但是如今的世界之伤都已经变成大空洞了，不论是好人坏人，都已经死了.....哎，那我还能怎么办呢，对着死人复仇吗？所以就只能劝自己不要生气了呗。”
克劳迪娅闷闷地道：“你倒是很心大.....”
卡密拉笑了笑，眼神却沉了下去。
克劳迪娅扭捏了好一阵，又道：“你上辈子的.....呃.....情人好像很多。如果有一天，她们都找上门来，你要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就很难回答了。卡密拉飞机耳都悄悄竖了起来，心虚地道：“这.....这我哪知道啊.....”
克劳迪娅又是一阵安静。
片刻，她迟疑着开口道：“那你.....喜欢我吗？”
“.....啊？”卡密拉愣了一下：“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就是想问呗。”
克劳迪娅侧躺着，脸上露出一丝很恬静的微笑。卡密拉的脑袋转了转，仰头看去，就见月光从窗外透进来，落在克劳迪娅的脸颊上。她嘴唇边缘的阴影，就像是有生命一样，伴随着她的呼吸，而发生着微微的游移。
卡密拉没有说话。
克劳迪娅笑道：“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有点儿喜欢你。但我其实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可能我只是很依赖你吧。”
她轻声道：“你想啊.....你出现的时候，正好是我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刚刚被赶出精灵的城镇，还被追杀的那会儿，我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我召唤了恶魔，但我自己心里也很害怕恶魔。所以我不止一次地想，还好是你.....万一不是你，而是别的恶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又笑起来：“世界上有这么多恶魔，我正好召唤出你，你说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缘分呢？”
卡密拉想了想：“可能吧？”
她心里涌上来一丝温暖的感觉，将脑袋往克劳迪娅的下巴上拱了拱：“小笨蛋.....”
“我才不笨。”
克劳迪娅揉搓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道：“你明明才诞生没多久吧？都没我年纪大呢！说起来你就该叫我姐姐！”
卡密拉倔强地道：“那我心理成熟！”
克劳迪娅轻笑起来。
末了，她又露出有些忧愁的眼神，道：“可是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呢？我是说.....假如有一天，你要是恢复了前世的记忆，那我对你而言，会不会只是你那许多女伴中并不出彩的其中一个呢？我对你来说.....有没有一点，特殊之处呢？”
卡密拉不禁讶然。
她道：“前世的我，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人。有时候我在想，‘我’能活过来，能出现，或许就是因为，有很多人一直在想念着他，呼唤着他吧？其实听朱庇罗斯特说了之后，我也很佩服上辈子的指挥官。但是......不管怎么样，我毕竟是我，是卡密拉，不是施泰龙图。”
“圣教军的指挥官施泰龙图并不认识一个叫克劳迪娅的小术士，但是我认识。”
卡密拉努力地扬起脑袋，往克劳迪娅的脸颊上浅浅地亲了一口：“你对我来说，就是很特殊的一个，不需要怀疑。”
克劳迪娅眨了眨眼睛。她的脸蛋微微地红润了起来，嘴唇矜持地抿起，似乎努力地想要保持平静，但过了片刻，嘴角还是抑制不住地翘起，从脸上孵出一丝笑。
.....
同样的夜晚，柳德米拉睁着眼睛看着天空，眼前浮现出好多好多的回忆。
“掘根者”是精灵对抗恶魔的特种部队，经常深入扭曲棘林打击战略目标，过去的她就隶属于掘根者。
帕莉莎是她的动物伙伴，一头黑豹，是她最亲密也最可靠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