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小姐的完美结局法 第6章

作者:七月的野望

她明白咲恋在说——“闹够了没有?”

那样的眼神太无情、太冷漠了,却又让人疯狂地着迷。

绫濑葵第一次见到清水咲恋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眼神。

那时正是青葱稚嫩的国中二年级,同学们顾虑她黑道的背景不敢与她搭话,她也觉得自己也不需要什么朋友,总是独来独往。

因此每次放课后,同学们总是三两成群地去参加社团活动或是校外聚会的,她就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绫濑葵不觉得难过,因为她觉得孤独是人生永恒的命题。

有一天,她突然好奇,只是好奇而已。好奇和朋友一起回家是什么感觉,可是她环视一圈却发现自己没有朋友,身边只有一米九高的寸头墨镜保镖和永远沉默的国字脸司机。

好在绫濑葵天生脑子聪明,她要求那位保镖站在十米以外的距离保护她,自己则是在跟在一位不知名的金发少女身后大约三步的距离。

橙黄的晚霞将少女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长到就好像是与自己并肩同行一样,她小心翼翼地追着少女的脚印,踩着少女的影子。

就这样,她拥有了一起回家的朋友。

她跟着少女走了一路,路途中她————见到了牵着狗绳遛狗,却跌跌撞撞地追着小狗好像在被狗遛的人;见到了提着菜篮子挽起袖子,带着晨间剧里决斗武士一般的气魄,冲进超市购买特价鸡蛋的大妈;见到了父亲骑着老旧的自行车,载着放学归来的儿子在自行车道上大声地唱着跑调的歌……

这些是她在加固的、昏黑的单向透视车窗里所未曾见过的景色。

虽然她把距离的保持得很好,但旅途终有终点,少女走进了一家正在举办促销活动的家具店之后消失了,门口乌央乌央围了一大票看热闹的人,她的脚步随之停下。

少女消失了……

斑马线上人潮正在漫无目的地各奔东西,绫濑葵站在远离喧嚣的车道旁,心口突然像是开了个漏风的洞一样,空荡荡的。

她垂着眼,看着司机缓缓开来那辆孤独的车,又看着保镖在她的眼前恭敬地打开车门,她的脸上表露出一种急不可耐近乎崩溃的烦躁。

父亲的书房里挂了一副书法,目的是让自己学会掌控自己的情绪,上面说:喜形于色,厌藏于心,不表于行。

对于父亲的教诲她从来都能很好的贯彻,此时此刻她在想,少女只不过是个路人而已,为什么情绪会失控?

她漠然地思考着进入车内,却这一刻心有所感,猛然回头。

那位金发的少女不知何时将制服换成了一套低廉的演出服,劣质的银色锡纸将她的金发衬得愈发高贵。

其他的演出者都或多或少带上了敬业的笑容,少女站在家具店门前那简陋搭建不足三米的狭小舞台上,表情冷漠,认真地跳着一首最近流行的偶像曲目。

此刻,自己的眼中只有如同被聚光灯汇聚的少女。

可少女就仿佛是与世界没有任何联系一样、在苍穹之下冷眼注视着众生的游魂,随时都有可能化为一缕轻烟离去。

在车门将要被关上的瞬间,少女的视线第一次与绫濑葵相交汇,她看清了少女的脸也看到了那双眼,冷漠又孤独,亦如此时的自己一样。

她是同类……自己内心的残缺是一块巨大的孤独。寻求弥补便是要摆脱孤独,当一个孤独寻找到另一个孤独时,就有了想要去爱的欲望。

绫濑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瞳孔,她如中枪似地捂住胸口,刚刚还漏风的它被来势汹汹的心动填满,一瞬间炸满绚丽的烟花。

砰。

车门严丝合缝地关上,隔绝了最后一缕夕阳。绫濑葵想,夕阳是金色的,她的头发也是金色。

曾经因为她眼神中的孤独冷漠而乱了心绪小鹿乱撞,如今自己又因同样的眼神,仿佛被无数锋利尖锐的冰锥贯穿整个胸膛。

“消气了吗?”清水咲恋抱着她说,像极了晨间剧里冷战时期主动道歉的渣男。

绫濑葵只觉得疲惫,全身像泄了气的皮球。

她用尽了力气去推开咲恋,“嗯”了一声然后麻木地点点头。

自己将一整个青春年华的心动和温柔都给了清水咲恋,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一样追随着她,又怎会见她跌落泥潭满身污秽呢?

独占她成为她的主人,只是自己因为愤怒而产生可怜的臆想罢了,自己做不到这种事。

绫濑葵终于冷静下来,清水咲恋摸了摸被勒得生疼、发红的脖子,嘴唇上隐约还残留着撕咬的痛楚,没觉得有多轻松。

因为她必须推完剧情,走完这个葵线的终极be——金丝雀之死。

绫濑葵在东京拥有数量庞大的房产,但她独独偏爱这里。

在这寸金寸土的东京商业区内,她筑起了这间装修极尽奢华、可尽缆东京盛景的金丝囚笼,来饲养金丝雀。

谁都没开灯,清水咲恋看着面无表情的绫濑葵,她的眼里倒映出昏暗的银色月光,左眼下的泪痣不知为何十分清晰,好似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也叫你去看了,对吗?小葵,和她和好吧。毕竟你曾经也是乐队的一员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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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 第5章第四章 亵渎

愤怒不会毁掉像绫濑葵那样的人,脱离愤怒状态后的她反而会进行反思,凭自己在她心中的重要性,就算此时做了了断,在她恢复理智之后也会来向自己求和。

因此如果要彻彻底底的让她崩溃放弃喜欢自己,只能在她最清醒的时候,用最无情的事实去给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清水咲恋很清楚这一点,她也知道自己说的那句——“跟她和好吧”,对于绫濑葵意味着什么。

绫濑葵不过是只张牙舞爪、恶言厉色的猫咪,而自己却是要掐着猫咪咽喉要逼死她的人渣。

不折不扣的人渣。

“嗯,你指的是谁?”

绫濑葵佯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勾出一个经典的偶像营业笑容,那是她在演艺圈多年摸爬滚打钻研出的完美角度,好像就这样笑着就能为自己披上一副无法受伤的装甲。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清水咲恋站在玻璃门中间,挡住了绝大部分的霓虹与月光,拉长的影子将绫濑葵笼在了一片阴影之中。

“对不起,不认识呢。”绫濑葵目光闪躲着,最终是在清水咲恋的目光下选择了逃避,打开了房间内的灯。

繁复雕纹的欧式白炽吊灯一瞬间将房间全部照亮。

绫濑葵的房间以纤致典雅的中世纪风格为主基调,整体富丽堂皇、优雅浪漫,宛如一间华丽庄重的囚笼。

强光的刺激让清水咲恋条件反射性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绫濑葵已然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掏出一瓶喝了一半的白兰地葡萄酒。

成年人的压力来源于方方面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压方式。对于绫濑葵来说,清水咲恋的拥抱是她的解压药、是她的氟西丁,酒精则是她的镇定剂是、她的安定舒乐片。

棕红色的酒液随着瓶身的摇晃在瓶内翻腾着,她拍了拍酒瓶,转移话题说:“要喝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吗?她曾经不也是你的朋友吗?”清水咲恋继续进攻,不依不饶。

人们在面对自己不愿回答的事之时,总会另辟新路转移话题,绫濑葵现在正是如此。

绫濑葵没理她,自顾自地一拍脑袋,“啊~忘记了,这瓶稍微有点涩,咲恋你不喜欢喝苦涩的东西,我去加一点甜甜的雪碧,然后再拿一个酒杯来。”

绫濑葵放下酒瓶板着身子径直地走向客厅,从头到尾对于清水咲恋的疑问始终充耳不闻。

因为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接下来似乎要发生什么东西,将改变她们现在的关系。

但改变会是好事吗?

一双纤细但有力的手臂拦住了她,往右,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抵上了有些冰凉的墙壁,绫濑葵被封锁了所有逃跑的路线,退无可退。

“你非得这么冷漠吗?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愧疚的心情吗?”咲恋近乎是带着逼迫她回答的语气质问道。

绫濑葵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清水小姐,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人。

当初是你!————当了那个无法接受自己软弱而出逃的胆小鬼。是你!————生生地拆散了乐队。是你!————对沙织说‘最讨厌同性恋了’。

你自私、冷漠、固执、软弱,你才是肆无忌惮伤害别人的那个人!”

积蓄多时的情绪于此刻尽数爆发,她反驳的声音被情绪影响带上了一丝破音的哭腔,字字泣血。

那已经是太久太久之前的事了,成人的世界里时间可以清算一切。

九年的时间,足以将过去的爱恨翻篇,可是清水咲恋她却要为她喜欢的人,对自己处于最残忍的、迟到九年的极刑。

被偏爱真好啊……

一股极端地酸涩涌上鼻头,不愿意让清水咲恋看到自己的表情,绫濑葵强忍着委屈将脸别到另一侧。

清水咲恋强行掰正她的脸,就像是冷酷的审判者一样看着她眼底的泪花,

“可是,是你在所有人面前打了她两巴掌,对沙织来说我们都是校园暴力的加害者,不是吗?”

清水咲恋的眼神几乎冷静冷漠到冰点,她曾经有多喜欢这样的眼神,如今便就有多厌恶这样的眼神。

一刀一刀凌迟着自己,就像是要把她的心挖出来给众人羞辱践踏。

“那两巴掌是为谁而打的,你不明白吗?”

她的手抵在墙壁上指节不安地蜷缩在一起,虽然被清水咲恋壁咚在狭小的空间里,但她只感受到了无尽的焦虑与折磨。

在清水咲恋转学后,绫濑葵一共打了天海沙织两巴掌。

那种手心发烫灼伤火辣辣的触觉她至今难忘。

可是她觉得这两巴掌都是打在了自己身上,一巴掌打破了自己可怜又可悲的暗恋幻想,另一巴掌打散了乐队的夏天。

她的夏天也曾经拥有过朋友,她们一起编曲一起演出,一起去海边合宿踩着浪花打闹,一起去看夏日祭的烟花。

而这一切都随着咲恋的离去而分崩离析了。

清水咲恋的言语中读不出一丝怜悯,她可以对沙织极尽温柔,但对于自己却像是处刑的刽子手。

她平静地说出最狠毒的话,“你总是把你的恶意包裹得冠冕堂皇。你用我作为打她的借口去发泄你的不甘与嫉妒,也把我当成了肆意玩弄的玩具,不是吗?绫濑小姐,你真是太卑鄙了。”

卑鄙?——若喜欢上谁想要独占谁的爱也算是卑鄙的话,那世界上便再没有纯良之辈了。

好累,绫濑葵已经不想再辩论什么了,痛苦溢满了起伏的胸腔。

“清水咲恋,”绫濑葵一字一句叫出她的名字,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又决绝问道,“你是不是没有心?”

“你同样也没有资格评判我,绫濑葵。你和你的父亲不也是把我当成了生育的工具?你比我更自私、更恶心。”

清水咲恋冷笑着反驳她,然后松手放开了绫濑葵后退两步,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双腿失力一般倒下。

绫濑葵半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像是一条被人抽去脊梁的狗。

自己比同龄人更加缓慢地意识到,原来只有父亲和母亲在一起才会有小孩子的诞生。

她没有母亲,她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父亲对此缄口不言。

每次提及母亲,父亲沉郁的目光就会落到自己身上说:“站在极道顶点的人,又怎会着眼于情爱。”

她以为父亲是无情,是眼里只有权力与金钱的黑帮之龙。

直到有一天,她看见父亲喝得烂醉对着他脖子上从未离身的银色怀表小声抽泣,而怀表里装的是母亲的照片。

照片上的母亲扶着腰,肚子微微隆起,眼里满是对于新生儿即将到来的喜悦。

这一刻,她才想起她的父亲在十五年来从未接触过其他的任何女人,即便他已然站在了整个日本的顶点。

父亲酒醒后,对于他自己的失态只字未言,他只教导了自己一句:“如果不是决定要相守终生的人,就不要为他去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如今她有了想要一起孕育生命的人,即便咲恋并不爱自己,但还是她自私地还想要拥有,因为这可能是唯一一次机会,能和咲恋有永远也斩不断的联系。

她把想法告诉了父亲,父亲板着脸给了她人生的第一个巴掌,之后气得摔门而出。

她就在父亲门前不吃不喝地跪了两天,父亲痛骂了她一顿最终还是答应了。

但父亲以极道风格行事太久了,他直接找来咲恋逼着她去参加生子项目。为此,她和父亲又大吵了一架。

父亲一整夜未眠,在烟灰缸里落满烟蒂之后,最终答应了由她自己来生下这个孩子。

绫濑葵明白自己是人气偶像,未婚生子对于偶像意味着什么,也明白孕育一个生命代表着什么。

可是她不介意这些,如果清水咲恋是一团火焰,她不介意变成一只扑进火焰的萤火虫。

纵使她操纵、利用肮脏的手段得到了咲恋,却唯独没有想过把咲恋当成生育的工具。

啪塔,啪塔,温热的液体滴落地面。

啊……是眼泪。她一直强忍着的眼泪。

她看着咲恋,曾经的温柔已经被冰冷覆盖。心口上的伤疤被血淋淋地撕开、结痂、再反复,已经无法愈合了。

她的内心如死一般的空荡,全都被掏空了,灵魂也随着一滴滴无声低落的眼泪流走了。

原来爱的反义词不是恨,而是漠然,清水咲恋的眼里一直都是漠然。

绫濑葵的神情浑浑噩噩,但是她却觉得自己从未如此醒过,她要斩断这段令人痛苦的关系,还给她自由。

只是在此之前,她想要做一件她从来没敢做的事情。

绫濑葵站起来,强行抓住咲恋的双手,在咲恋厌恶的眼光下将体弱的她制服。

琉璃般明澈的月光下,墙壁上的光影明灭变化,影子紧密地贴合像是两只重叠在一起振翅共飞的灰暗斑蝶。

清水咲恋用尽全力激烈地反抗,绫濑葵一只手按住她交叠的双手,一只手轻柔地将凌乱的金发拂至耳后安抚她。

“就这一次,然后再也不要联系了。”

听到她的提议,清水咲恋顿时安静下来,看着绫濑葵曾经明亮的红瞳失了所有的颜色,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嗯了一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