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唐白草从水中浮起，怒视着刚刚的偷袭者。
回想起刚刚的那一刀，即便是他也胆战心惊。那一刀不含任何真气流动，隐蔽如黑夜中的蝙蝠。若非他的冥渊九变法已经将这江水彻底掌控，提前感知到了在水面奔跑的振动，否则他很有可能就着了道。
那一刀的威势也不同凡响，尽管没有劈中，刀芒过后的余韵却让江水震颤，很难想象什么样的人能在不催动真气的前提下挥出如此霸道的一击。
唐白草惊魂未定地打量着石久，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穿的实力。无论怎么看，石久都应该是一个一品武者。可谁家的一品武者能劈出能把自己一刀两断的刀芒，又有哪个一品武者能站在水面上？想必是用遮掩实力的功法遮掩了自身气息，这样才能在不引起自己注意的前提下发起偷袭。
“原来是个修隐杀法的耗子。”唐白草冷哼一声。
既然摸清了来者的路子，那唐白草自然也就不怕了。
这种修隐杀法的往往只注重偷袭的第一击，那往往就是他最高的水平。像刚刚那镇压江水的一刀，速度极快，隐蔽性极强，真气内敛，很明显就是把全部真气压缩在一击中的隐杀法。
五品，不可能再多了。
现在自己可是带毒之身，功力只能发挥出十之六七。如果对面那个人境界真的高到自己看不穿，哪用得着偷袭，直接一掌下来自己就得重伤。
石久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唐白草，观察他肢体的一举一动。
无论是什么生物，它的运动都必须经过肌肉的协调。哪条肌肉在发力，哪根骨头转向什么方向，都昭示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唐白草冷哼一声，双掌一抬，刚刚险些绞杀赵飞星的水龙再度出现，在江上翻腾穿梭，把石久包围在正中间。
他不打算跟石久耗着了，刚刚已经浪费了他太多的时间。现在楚婉婉吸引了不少人的火力，只要把这些粘人的狗皮膏药甩掉，他还是有机会在城主出手之前逃出锦香城。
“小子，我唐白草早已多年未在江湖上行走，本座无意与你们为难，更没有在锦香城惹事的打算。你们若是想杀我，也必然得付出个几十条命，何苦来哉？”唐白草的身影再度向水下缓缓沉去，“今日之事，你我各让一步，就此了断吧。”
话虽如此，唐白草的水龙却未消散，赫然是想借着水龙的掩护脱离战场。
见唐白草遁入水体，石久并不惊慌。
尽管这意味着唐白草可以从看不见的水下发起攻击，但这也意味着他把自己放进了一个更危险的环境里。
石久对于自己那些没用技能的开发是永无止境的，既然他的脚能站在水面上，那他倒立过来想必也可以站在水上——或者说，手也可以立在水面而不沉进去。
换一种角度思考，水在他的面前不再是普通的液体，而是可以承受住他全力拳击，并把产生的震荡全部吃下的固体——而且在刚刚与那个人妖的战斗里，石久注意到自己落回水面时，确实将水面激起了大片的波浪。
既然如此，胜利的方程已然确立！
“这一拳，叫做《物理人教版第二册第二章》！”
石久的拳头猛然砸向水面，这一拳不包含真气，而是极致的肉身力量。
比磐石还坚硬的水体将石久拳头上所带的冲击力尽数吞下，没有产生半分浪费动能的水花，而是如随风飘动的布匹一样一圈又一圈地起伏波动。
众所周知，声音来自于振动，而振动在液体中的传播速率是空气中的四倍。
纯粹的力量，纯粹的强大。猛烈的震荡波穿透了唐白草的真气层，如同按摩般险些将他好不容易压下的毒揉散到全身各处。
一口鲜血从唐白草口中吐出，江水猛然灌进了他的肺里。若非他及时浮上水面，在水下被破功的后果不堪设想。
“你是哪根葱！本座不是说了各让一步吗！难道你真想让锦香城血流成河？”唐白草目露凶光，盯着头戴鬼面的石久。
石久不动声色地指了指自己用【特效新手】制作出来的面具：“认得这个不？”
唐白草破口大骂：“无名小卒，谁知道你是谁啊！”
石久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认识就对了，我戴面具不就是为了不让你知道我是谁的么，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
唐白草瞪着眼，喘着粗气。
好像有点道理。
愣神间，石久的身影自江面上消失，再度被察觉时已经欺近唐白草一丈之内。
唐白草瞳孔一缩，好快的速度！
此时作法已经来不及，唐白草的身躯再度膨胀了一圈，水流如腕带般缠绕上他的身体，在体表高速流动，形成一圈高压水刀。
“嗞——”
高速轮转的水流与石久的刀锋碰撞，发出了尖锐的撕裂声。而石久的刀在劈开水流的同时，却也被水流的横向力带偏，堪堪掠过唐白草的手臂。
唐白草心中一惊，他的壬癸法甲即便是同级修士亦难破，面前这个年轻人年纪轻轻，怎么可能破得了他的防御？
“轰——”
又是一击猛烈的碰撞，唐白草即便撑起了壬癸法甲和象力真身，依旧被这一刀劈得手发麻。
“呵……”唐白草冷笑一声，正是刚刚这一击，让他确认了眼前的面具人并非什么境界高过自己的老怪，而是每一击都以隐杀法发动的愣头青，“你还能动几下？”
隐杀法固然可以爆发出超出自己境界的杀伤力，但那是以短时间内的真气与肉体透支换来的。一般武者发起一次隐杀法就得调息半天，眼前这个愣头青居然连续不断地发动，最多再有一击，这个愣头青就得内气紊乱，脏腑破损。
愣头青现在已经发起三击了，周围的江湖武者怂着不敢露头，衙门派来的武者又被自己重伤，接下来只需要全力一击将这个愣头青震退，就没有人再敢纠缠自己了。
石久惊奇地看着手上微微发颤的【惊吼】，没想到这个会变大的人居然这么硬。
这个妖人在体型变大后，防御力跟六品的妖兽有得一拼。刚刚自己还怕太用力了把他砍死，步了刚刚那个人妖的后尘。现在看来，自己是不是可以全力上了？
见石久面露惊色，唐白草更加确定石久已是强弩之末。他深知自己不能在锦香城内久留，否则一旦城主反应过来，配合官印引发的朝廷气运很有可能会把自己留在这里。
“小子，要怪就怪你不长眼了！”
唐白草面露凶相，一米二的身躯猛然窜高，短短几息之间，暴涨到了四米。
象力真身发动之时，施术者的肉身会得到极大增强。不止是力量、敏捷，就连体型都会暴涨到非人规格。
唐白草一手捏法印，另一手转动牛筋相连的铜球。水龙如腕带般缠绕在铜球上发出一声龙吟，向着石久猛然冲去。
这一击快若奔雷，但石久却仿佛早有预料一般，仅仅是侧退了两步，便完美地避开了这一击。
抬头看了看体型正在向着五米增长的唐白草，石久忽然笑了起来。
如果是刚刚那个人妖，石久打起来还比较难受，因为他几乎没跟这么小的东西战斗过。
他从系统空间里自己练出的我流刀法大开大合，因为他面对的敌人往往都是体型数倍于己的妖兽，在小体型敌人方面算得上是技术盲区。
而此刻唐白草的体型变大，他反而觉得顺手了许多。
这不就是个会放法术的妖猿吗！
专业对口了啊！
……
水下的漩涡在唐白草的催动下再度卷起，意图破坏石久脚下的水面，让他无法站立。但石久脚跟一踩，故技重施，剧烈的震荡破坏了流体，让漩涡自动消散。
【心眼刀】持续不断地给石久敲响警钟，结合【鹰眼】细致入微的观察，石久可以将唐白草的行动模式猜个大概。
会放妖术的妖兽石久杀了不知多少，早就摸索出了预判施法的技巧。释放法术并非毫无征兆，一个人的视线，表情，动作，都在暗示着他将用法术攻击什么地方。
强悍到不讲道理的肉身，对敌人行动的预判，构成了石久我流刀法的骨架。
唐白草只觉得眼前的面具人气息一变，一改之前狠辣迅速的作战风格，反而……滑了起来。
“嗡——”
一息之间，石久的刀与唐白草的法甲碰撞不下数十次，越是碰撞，唐白草就越是感到心惊。
此时自己激发象力真身，力量比之前强了数倍。再加上壬癸法甲的增幅，按理说应该能把这个面具人一拳打成肉泥才对。可几次碰撞下来，虽然唐白草依旧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超过对方，却总是无法对对方造成真正的伤害。
石久的招式极为简单，甚至可以简化为劈砍、招架和躲避这三个行动。但偏偏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动作，却让唐白草一直在白挨打。
唐白草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想尽快撇开石久。但石久把他咬得死死的，根本就没有脱身逃跑的机会。
“灵象云泽！”
静湾的中央水面仿佛被一只巨大的象蹄踩踏，江水被纷纷向岸上挤去，发出大潮般的轰鸣。
唐白草将逼退石久的希望寄托于这威势盛大的一招，希望至少把石久逼退。但这一击并未击中石久，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侧身滑步，反身上撩，在避开攻击范围的同时，轻轻地在唐白草的大臂上划了一刀。
鲜血如注，唐白草从未想过自己会受伤。
有第一刀，就有第二刀。
以这一刀为始，石久将战斗纳入了自己的节奏。无论是唐白草的攻击还是防御，都在石久的操纵之下。
唐白草已经想逃了，他努力在逃了。但无论逃向哪个方向，石久都能预知一般拦在他身前或身侧，留下浅浅的一道刀痕。
“投降吧，我军保证优待俘虏。”
石久在又一次以一个诡异的转身避开唐白草的水龙，并反手在他胸腹之间留下一道血痕后，苦口婆心地劝道。
“滚！”唐白草脖子上青筋暴露，身边气劲猛然炸开。
但石久又是未卜先知地退开两步，恰巧避开了气劲爆炸的范围，随后抽身而上，苗刀笔直地刺入唐白草的身体。
自己已经中了多少刀了？唐白草无法统计，他只知道自己每动一下，石久都会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伤痕。
唐白草渐渐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比石久大得多，速度也远比石久要快，可明明是应该处于强者一方的自己，却被石久处处掣肘。
石久的动作绝不是快到无法理解，有时候甚至可以说很慢。但偏偏是这样慢吞吞的速度，却能让石久把刀放在自己必定会撞上的位置，而且自己还真的撞了上去。
隐约间，唐白草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猎物，正在被耐心的猎人消耗体力，断绝后路。
忽然，他感觉身体一轻，刚下意识地想抬起右臂格挡，却发现自己的右臂已经不见了。
那条粗壮的胳膊在空中飞旋，缩小，坠入水中。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他身体上密密麻麻的刀伤已经累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如受凌迟。但唐白草却像没有痛觉一样，根本没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多到了这个地步。
他身后的石久，除了身上有些水渍，依旧干干净净。
“再问你一遍，投降吗？”
第一卷 斩妖人 : 第37章第三十七章 刀芒尽处，月影千张
“小子，莫非你真以为吃定我了？”唐白草脸色阴沉，仿佛丢失的一条胳膊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石久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石久的耿直让唐白草无言以对，意识到自己被一个毛头小子轻视，唐白草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跑！
别说什么尊严不尊严的，那都是忽悠抱着大侠梦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的谎言。
直至此时，石久都未展露出他的武道杀法，更没用出哪怕一招能证明他师从何派的功法或招式。
最为基础的刀法，最为简单的步法，石久只显露出了这两个东西，但这两者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却让唐白草不寒而栗。
他已经是五品巅峰，只要再做突破便可成就六品，所以在实力被毒性压制的情况下，依旧可以力压锦香城的一众五品。
但这个突然出现的面具人，却古怪得让自己想不到怎么应对。
哪怕在战斗中，都时时刻刻保持着气息的隐藏。虽然并不能完全让他的气息消失，却能压制到一品的程度。而对于化劲的控制力更是非凡，每一刀劈出，自己都感觉不到任何真气流转，赫然是把真气完完全全控制在了身体与武器之中，没有半分泄露。
这种控制力，只有在自身武道大成，抵达六品之后才能拥有。但这个面具人显然没有到六品，不然可以直接以力镇压自己，用不着一刀刀地给自己制造伤口。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这个面具人是朝廷年轻一代的俊杰，自幼便有诸多高手指点，化劲的控制从小便开始打基础，所以才在抵达五品之后就有如此的控制力。
唐白草现在身中七情散，有将近一半的功力与武道都用来压制毒性，若非自身功力深厚，早已毒发身亡。
想到这里，唐白草又是一顿咬牙切齿。若非因为自身武道不得不用于压制毒性，他又怎么会打得如此狼狈。
继续打下去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反而还拖累了自己逃跑的计划。与其继续与这个来路不明的面具人纠缠，赶紧趁着楚婉婉还能为自己吸引火力逃跑才是上策。
唐白草用仅剩的手臂猛地捶打自己的胸口，喷出一大口鲜血。而这鲜血在空气中迅速凝结成人形，变成了另一个唐白草。
“血魔分身！”
这个用自身精血制造的分身具有唐白草的所有能力，而且最重要的是，它是唐白草完整的状态，而非中毒后的状态。
此时唐白草不能发挥全部实力，这尊血魔分身所能发挥出的战斗力反而比他本体还要强。
“小子，后会有期了！”
丢下这句狠话，唐白草的身形便急剧缩小，甚至比最初的时候还要矮小几分，化作一道黑影，向远方疾驰而去。
石久本想拦住唐白草，但那血魔分身却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用自己的身体强行拦住了石久的道路。
石久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唐白草跑了。
“闪开！”石久怒目圆瞪，面对这个分身，他用不着害怕用力过猛了。
石久的刀锋上裹着一层高速旋转的真气，这是石久根据电锯的原理自创的招式。即便他的真气微弱，但只要真气流动速度够快，杀伤力就会不断飙升。
【大自然的力量是伟大的】，这是系统给石久的第一句谏言。
物理学当然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真气与真气的碰撞激起了猛烈的能量爆发，刀锋与血魔分身碰撞之处的气温急剧升高，连穿过空气的光线都微微扭曲。
【惊吼】上附着的真气在血魔分身面前一触即碎，但石久的巨大力量却强行让【惊吼】破开了血魔分身的防御。
石久的刀锋在他的控制下灵巧如穿花蝴蝶，顺着血魔分身的力道偏转，猛然斩向它的腰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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