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赭Juzer
就这样,在第二天——也就是周末的上午,伊芙背着一身的装备去了龙舍,与祸革曼宁会合,今天她戴了一顶茶绿色的大檐帽,穿的是能遮光的白色长裙,结果还被祸革曼宁上下打量了一阵子。
今天多云,天空中漂浮着一团一团的中积云,坐在祸革曼宁的脑袋上俯瞰其下,云朵就像一座座隆起的小山。此时快要接近中午,洁白而变换的云向着北方飘飞,云层在太阳的照射下投射出一片片的影子,在开阔的平原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斑驳绿影。
湖面有微风吹起,波纹荡漾,迎着太阳的方向看去,波光粼粼,渐迷人眼。
祸革曼宁落在了湖中位置,安静地卧在了水面之上。伊芙顺着他后颈的鳞片朝后走去,沿着隆起的背脊爬到了他的右侧翼肩,并一路走到了他右翼突起的巨大翼角上。祸革曼宁的翼角上生长着很多横向的锥状鳞,其中最大的几片鳞尺寸要比伊芙整个人还要大出好几倍,所以伊芙坐在这上面也是稳稳当当。
祸革曼宁将翅膀收拢,将翼角贴近了自己的胸脯位置,伊芙此时坐在锥鳞上,一抬头就能看到祸革曼宁的下巴。这头龙此时微微颔首,从这个角度也看不出他此刻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伊芙真没想到他的翅膀竟然这么灵活。
她将鱼竿组装起来,将线穿过导眼,并绑好了拟饵和鱼钩。准备妥当之后,她便扳开抛线架横向挥动钓竿,以正手侧抛的方式抛钩。祸革曼宁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此时早已将头抬了起来,或许是怕鱼钩缠到了自己的下巴上。
鱼钩入水,发出一声轻响,伊芙转动摇把,慢慢收线,直到感受到一股阻力——也就是这一会的功夫,就已经有鱼咬钩了,伊芙惊喜之余,连忙拉竿收线。没有僵持太久,上钩的似乎是条小鱼,她没用多大力气就把这条鱼拉出了水面。
一掌长的小鱼。伊芙将鱼从钩子上摘了下来,握在手里还在活蹦乱跳。这条鱼身体笔直,鱼背上有黄黑相间的斑点,**发蓝,按分类来说应该属于鲑科,但却是只有在这个世界才有的品种,克利金人一般管它叫蓝肚鳟。
太小了,伊芙犹豫了一会儿,才把鱼扔回了湖中。她现在想的是,这湖里的鱼这么好上钩,总不至于今天只钓上来这一条吧?收好线后,她再次抛竿收线,反复几次,便又一次有鱼咬钩了。感受着手中传来的力道,这回似乎是条大鱼,伊芙一脚踩着祸革曼宁的锥形鳞,一脚踩在身后的翼角上,凭借着自己不太熟练的溜鱼技巧和这条鱼斗智斗勇,结果僵持了五六分钟之后,便看到那条鱼突然跃出了水面,随后就莫名其妙地脱钩了。
伊芙叹了口气,慢慢地将线收了回来,而祸革曼宁见此情景则转过了脑袋,将头扭向另一边。
“你今天好像没怎么说话?”伊芙重新坐回了始祖龙的鳞片上,试图用话语缓解尴尬气氛。
“嗯……”祸革曼宁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说:“如果我一直说话,你今天还想钓到鱼吗?”
也是,他说话时的响动实在太大了。
“那我今天还非得钓上几条大的才行,可不能辜负了你。”伊芙说完,又将鱼钩抛了出去。
[56]命运牢笼(其五)
即便是伊芙钓鱼的水平再差,也架不住上钩的鱼多,在崩断了几次线损失了若干拟饵之后,她还是钓上了几条大鱼,有两次还是靠着祸革曼宁的帮忙——他见上了钩的鱼跑到自己眼前,便忍不住伸展翅膀直接将鱼拍晕,第一次用的力道还好,只是将鱼拍晕,而第二次着实就有些过分了,一巴掌下去,不仅是将鱼线扯断,而且除了被钓的鱼之外,又另有几条大鱼陆续翻着肚皮漂了上来。看着这几条漂在水上,腮部还在一张一合的鱼,伊芙终究是将它们一同抄了起来,但钓鱼的兴致也随之降低了许多。
到了正午阳光浓烈的时候,祸革曼宁飞到了靠近岸边的大灌木丛附近,此处温度会偏低一些。由于闲得无聊,伊芙索性将鱼竿拆解收纳进了包中,并拿出那本《羽地哲学史简读(卷一)》,来给祸革曼宁朗读。
伊芙这次过来,也给自己准备了午饭,内容比较简单,主要是火腿三明治和水果。祸革曼宁见她吃东西,便凑近了去看,伊芙被他看得有些难受,于是就问他:“你也想尝尝吗?”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祸革曼宁偏了偏脑袋,“把你一起吃下去都不够塞牙缝的。”
伊芙此时正在喝茶,听他这么说,差点没把自己呛到。
“说起这个,我一直想问你——你一般吃什么?”
“我?”祸革曼宁停顿了一会,才回答道:“天赭石,就是那种你们常拿来烧的矿,当然,大部分燃料其实都可以吃。”
“矿?”伊芙瞪大了眼睛,“原来你是吃矿石为生的吗,我刚才还在想你是更喜欢吃鱼还是吃大象。”
“嗯……”祸革曼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动物也可以吃,单论口感的话,我比较喜欢海象或鲸这类脂肪多一些的。”
“鲸鱼?你能猎到鲸鱼?”伊芙对此十分好奇。
“潜到水里,再用爪子把它抓上岸,就像那天拎起那条船时一样。”祸革曼宁就仿佛是在给孩子讲故事一般,“当然,抓鲸鱼要比货船难一些,因为毕竟是活物,可能需要事先喷几口火流体或电流体,让它失去行动能力,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所谓的火流体和电流体,是这个世界比较普遍的用词习惯,在这里可以把流体理解为等离子体——但两者概念也绝非完全等同,因为从魔法学角度来说,还存在冰流体、光流体、气流体等概念。
“那拖上岸后要怎么吃呢?”伊芙又问。
“小一点的可以一口吞下,大一些的就需要分割一下,就像你们吃牛排一样——但其实我没亲眼见过你们吃牛排。”
“那以后你能表演一下吗?我想看看你吃饭的样子。”
“吃饭?真是个可爱的说法,我们可不会把食物做成饭。”祸革曼宁放低了脑袋几乎与她平视,然后又继续说道:“所以,龙进食时很血腥,没什么好看的。”
“好吧。”伊芙被拒绝了,所以有点失望,但随后她又想到了什么,于是便神秘兮兮地问道:“祸革,你吃过人吗?”
“没有。”祸革曼宁回答之后,又反问伊芙:“你会吃你邻居家的宠物狗吗?”
对方的问题听上去有点滑稽,伊芙笑着回答:“当然不会了。”
“这件事是违法的,而且你的邻居恐怕也不太愿意。”祸革曼宁说罢,继而又问她:“但如果你的邻居说,他家里的宠物狗摔死了,所以要送给你吃呢?”
“哪有这样的邻居……就算他送我也不会收。”伊芙摆了摆手。
“说到底是因为这东西不在你的食谱上。不过,我以前确实遇到过类似的状况。”祸革曼宁说道,“有一次,海德的朋友想要以这种方式让我帮忙毁尸灭迹。”
“好吧,听着还挺吓人的,你后来拒绝了?”
“海德以前骗我说——吃死人会坏肚子,要吃就吃活人,而我居然信了,所以我拒绝了。”
“你以前的这位……饲主,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确实很有意思,而且还是个杂耍大师,每年升明节都要跳到我头顶上给骑士院里的人表演扔刀子和顶碗,惹得一群人对着我们笑。”
当年有海德大公在时,祸革曼宁的日子并不会像现在这样孤独,那位顶天立地的男人知道如何才能让人暂时放下成见,接纳这位有着人类灵魂的巨龙。
但岁月——岁月最终还是将一切归复原点。
那天,当伊芙第一次来到龙舍时,祸革曼宁与她对视,他能看出这姑娘眼中的恐慌,甚至还看出她存了随时跑路的心思,但无论怎样,她的眼中没有屈从,没有敬畏——她是在与他平视,她的眼中没有偏见。
祸革曼宁在她来之前还在想,如何才能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嘴里放两只麻雀怎么样?会不会太蠢了一点?
龙是一种被造物者偏爱的生物,集众多天赋于一身,所以他们会遭到造物者的宠儿——人类的妒忌。人类想尽一切方法,使得一个与他们同样古老的种族分割溃散,失去了传承;人类将他们的子嗣奴役起来,让他们成为战场上的镰刀,让他们成为战争的代名词,让他们重新被世人所恐惧、所唾弃。
人类的头太大了,只能先一步出生再继续发育,所以从这一层面上来说,他们都是早产儿;但龙不是——龙在蛋中沉睡,在梦中思考,或是十年,或是百年……而当一个同类用熯炽之息将其唤醒时,他便带着人类幼崽不可企及的原初理性降临于世,再像干海绵一般汲取知识,日臻完善。人类无法容忍异族的完美,所以压迫的第一步,便是给他们取一个不详的名字。
祸革曼宁。
祸革曼宁其实很幸运,他从破壳之初,便有了两个父亲——一个姓海德的,教会他人类的知识,护他周全,确保他能在人类世界里成长;而另一个被称为天克安敌斯,教他关于恩典的知识,让他成为一头名副其实的始祖龙。沉寂了二十年之后,他遇到了伊芙,一个坦率、真诚且毫无偏见的……朋友。
到了下午,伊芙坐在祸革曼宁的脑袋上,躲在他的翅膀下面,继续给他念书听。古典派那些客观唯心主义的内容冗杂繁复,似能听懂又似听不懂。他们一个念,一个听,结果这一人一龙竟然相继睡着了。
直到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进了水里,发出啪嗒一声。祸革曼宁睁开眼,便看到那本哲学史漂在水面上。
“喂,伊芙。”祸革曼宁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那本书掉进水里了。”
伊芙睁开眼,还探头朝身下望了望,然后又靠着身边的鳞片睡着了。就算祸革曼宁说话声音那么大,她竟依旧是迷迷糊糊的,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于是祸革曼宁甩了甩头,这下伊芙终于没法睡了。
当她看到那本浸泡在水里的书时,差点就要咆哮起来了。她急忙让祸革曼宁俯下身子,伸长了胳膊将那本书用抄网兜了起来。
拿到手里时,这本厚书几乎全部被泡湿。伊芙急忙用手挤压书封,将书页中的水挤出了一部分。翻开书页,油印的铅字暂时还好,但扉页上的图书馆印章却已经晕成了一片蓝色。
“完了完了……”伊芙将书放在祸革曼宁的鳞片上摊开,准备放在太阳底下晒干。
“抱歉,刚才我睡着了。”祸革曼宁说道。
“是我的错。”伊芙说,“都是小事,大不了赔点钱嘛。”
现在的时间约是下午三四点,由于伊芙把图书馆的书弄坏了,所以也没多大兴致再在这里玩下去,她与祸革曼宁聊了会天,见那本书差不多晒干了之后,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在空中,祸革曼宁问了她一个问题:“伊芙,如果我说,我很羡慕你们人类,你会不会觉得惊讶?”
“当然不惊讶。”伊芙回答道:“人是最会找乐子的生物了。”
“那你呢,羡慕我们龙吗?”
“当然也羡慕,羡慕你们强大,还能飞来飞去。但如果有选择的话,我更希望做为一个人来拥有这些优点。”
“像龙一样令人生畏不好吗?”
“不是体型原因,是因为——缺少同类。”伊芙说道:“如果有一个全是龙生活的王国,那作为一头龙也没什么不好。”
祸革曼宁沉默了一会儿,正当伊芙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的时候,他又说道:“伊芙,如果有一本小说,是以‘一头龙变成了人’为题材,你觉得会有意思吗?”
“可能不会特别吸引人,但……应该会有意思。”伊芙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意思,她俯下身子,看着他一侧的眼眶,问道:“你想写小说吗?”
“有过这个想法,但我不清楚,龙是否有像人类一样的创作天赋,还有——我毕竟不是人类,你们的生活对我来说终究像个迷。”
“不是有我吗?”伊芙来了兴致,“不试试怎么知道。”
“嗯……”祸革曼宁扇动翅膀,横着穿过了一小团云朵,将那片云朵打散。能够看得出,他此时有些躁动不安,这还是伊芙认识他以来的第一次。“我想写一个……龙变成的一个青年人,爱上了美丽少女的故事。”祸革曼宁终于还是开口了。随后,他又问伊芙,“你在笑是吗?”
“没有,我没有笑,挺好的故事。”伊芙捂着嘴说。她确实是在笑,毕竟这故事乍听起来还挺老套的。她见祸革曼宁不说话,于是又说:“你心里已经有细节了吗?”
“有一些……”
“那好,等我下次拿个本子过来,来当你的速记员,这可是真正的作家待遇。”
“好,说定了。”他同意了。
龙的影子逐渐接近城堡,可祸革曼宁却放慢了飞行的速度。
“怎么了?”伊芙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他怎么来了。”祸革曼宁说。
“谁?”
“天克安敌斯。”
天克安敌斯便是奔龙堡中仅有的两头龙中的另外一头,二百多岁的擎空龙。
伊芙平视前方的天空,远处有一个白色的影子正在移动,那身影正在慢慢放大。擎空龙那银色的身躯在伊芙的眼中越来越清晰。虽然都是龙,但天克安敌斯与祸革曼宁的样子完全不同,天克安敌斯的脖子很长,上面长满了镰刀状的银色倒鳞,胸口处也同样长着逆向生长的鳞片,轻盈而又宽阔的双翼内侧能够分辨出如同人类手骨般的放射状骨架。他通体覆盖着银色的鳞片,只有两只长得出奇的弯曲长角呈现出蜡白色,他的头部比祸革曼宁要小一些,吻部稍尖。天克安敌斯的体型比祸革曼宁还要大一点,但体型更为单薄。这头龙给伊芙的第一印象就是恐怖与神秘——与擎空龙这个名字并不相称,天克安敌斯的模样更像是来自黑暗与深渊中的死神。
两头龙飞在空中,像跳双人舞一般绕着对方画着圆盘旋,能听见祸革曼宁嘴里时不时发出很有他独特风格的“嗯……”的声音。
他们盘旋了一阵子,天克安敌斯就飞走了,伊芙还没弄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是受了主席的委托,过来看看我的情况。”祸革曼宁开口说道。
“你们刚才说话了吗?”
“没错,是用龙的方式,因为声音很低,所以你们人类可能听不太清。”
“那……刚才都说什么了?没事吧?”伊芙刚才在面对天克安敌斯时,还是有些紧张的。
“没什么大事,只是他们听说我最近的行为有些异常,所以就来看看。”
“没事就好。”伊芙松了口气。
“嗯……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晚霞逐渐从远方升起,落日的余晖将冷峻的城堡镀上了一道金边。
天克安敌斯可以算做是祸革曼宁的老师,甚至是父亲,可在刚才,他却与对方起了争执。龙与龙的对话并不像人类那样富有激情,他们的温和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
那天,出于对伊芙的关心,福沃德将她与祸革曼宁的事透露给了骑士院主席,对方对这件事说不上重视,却也没有敷衍,最终,主席将此事告诉了沉睡中的天克安敌斯。天克安敌斯是一位保守的父亲,他一直恪守着人类赋予龙的准则,只履行他的义务,从不做多余的事。
他对祸革曼宁近期表露出来的对人类的热情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他对这头年轻的始祖龙说——追逐太阳,自取灭亡。
可对方却说——若为自由,亡又何妨。
[57]命运牢笼(其六)
天克安敌斯回到了巢穴,蜷缩起身子,又回到了往日的沉眠状态。
他感觉到心头有种久违的愤懑。
今时不同往日了。如果在以前,天克安敌斯可以劝祸革曼宁,让他为了族群考虑,慎思笃行,不能成为一个拖累。但如今——如今奔龙堡只剩下他与祸革曼宁两头龙,这句话又如何能说得出口?如果祸革曼宁对死亡毫不畏惧,那怕死的家伙显然就只有他了。但事实上,天克安敌斯的确怕死,不可能不怕死,这是聪明而又长寿的物种的通病,就连在他们眼中短命的人类也一样。一个富有智慧的人,他在年老时不会说:“我活得够久啦,世界已经没什么值得我留念的了,我可以安心地去死了。”这其实是一种十分傲慢的说辞——一个人怎会对这世界再无所求,甘愿去死?而事实是因为,死是生的必然,看似洒脱的话只是对于必然之死的无可奈何。祸革曼宁为什么又会说那种话?原因就在于此:他有一个人类父亲,所以就染了人类的恶习。他是真的不怕死吗?他不过是无知妄为罢了。一想到这一点,天克安敌斯几乎要被气笑了——但其实龙不会笑。
正当他要准备入睡的时候,头顶传来了交谈的声音。
“这就是天克安敌斯的住处?一口井?”
“没错。”
“这地方真的够他住?”
“只是入口窄而已,内部其实很宽敞。”
“等一下,我看到了……好像那头龙就在里面,他会不会听到我们说话的声音?”
“没关系,他就算听见也不会在意,对他来说,没什么事比睡觉更重要了。”
“这下面好像还有很多亮闪闪的东西,看不太清,是他蜕下的鳞吗?。”
“你看到的应该是钱币。”
“钱?”
“其实,骑士院的学生一直都把这里当做许愿池来着。”
伊芙又探头望了望,这回看得仔细,里面大部分是镍币和银币,还有少部分黄澄澄的金币和贝币混在其中。
“这简直像座山一样……”伊芙感叹,“好像没有铜币?”
“骑士院定期会来清理杂物,铜币时间久了会生锈,所以也会被清理出去。”祸革曼宁说道,“天克安敌斯喜欢积攒钱币的传言要比克利金的历史还长,这里面能找到很多种值得收藏的稀有钱币。”
“听你这么说他本人……不好意思,他其实不喜欢这些东西?”
“我问过他,他对此不置可否,可以理解为他不讨厌。”
伊芙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朝这直径有二十几米的井口扔了下去。沉甸甸的金币落在钱堆的顶层,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许的什么愿?”祸革曼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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