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特罗娜的旧日见闻 第34章

作者:橘赭Juzer

“基本上都没去过。”

“那就好办了。”

巨龙扇动着双翼冲向了高空,今天下午的天气不错,地面上的景色一览无余。圣丰岳以北是起起伏伏的灰色丘陵,而南方则是一马平川的绿色原野。奔龙堡附近的山下都被一片淡淡的青色烟雾所笼罩着,这里是有人类生活的地方。祸革曼宁朝着山下的方向飞去,途径了一大片的农田,伊芙探头朝下张望,能看到下方翠绿色的麦地、浅色的田埂、和深色的水渠。而向着更远方飞去,便是一片无人踏足的荒野,其间杂草与灌木丛生。祸革曼宁降低了飞行高度,好让伊芙能够更清楚地看到下面的风景,由于近日雨水充沛,原野上积攒了大大小小的水洼,游弋于其中的野鸭被龙的影子所惊动,竟是一个赶着一个,大片大片地从水面腾飞起来,相互追逐着在低空盘旋了几圈,叫声此起彼伏,场面竟也颇为壮观。

今天天气不错,祸革曼宁将屏障的强度减弱了几分,带有植物与苔藓气息的湿润暖风迎面而来,将伊芙的发梢也吹拂得上下飘飞。

远处原野上似有弯弯曲曲的银蛇闪动,那是在阳光之下静谧流淌的河。随着祸革曼宁继续向前,蜿蜒曲折的河流越来越多,河道所形成的图案也越来越复杂,那轨迹就好像是在纸上胡乱画出的线,糊作一团,不知其走势。

“克利金境内虽然有很多湿地平原,但大部分都是季节性的,像这样的很少见。”

“那是牛轭湖吧。”伊芙指着不远处的一条环状支流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湖。”

“嗯……像这样的湖,这边多的是,你可以慢慢看。”

在这片壮丽辽阔的无人区中,大自然谱写了生命的和谐与奇迹——像鸟又像鱼的两栖类,长着鲜艳羽毛的尖嘴速龙,能像蜂鸟般悬停飞舞的小蛇,朝着猎物呕吐消化液的鸟群……这些古怪而神秘的物种,组成了湿地生态中井然有序的一部分。它们在这里生存,在这里寻觅,它们啖食弱者的血肉哺育后代,死后的腐烂躯体深埋淤滩。在这里,不存在人类的烂同情,也不存在形而上的真理与正义,没有强而不倒的绝对霸主,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弱者——种群的存续永远高过一切,个体间的较量则全凭本事。

生命在此间沉浮起落,胜败无人问津。垂死挣扎的悲鸣,骨骼破碎的清脆断裂声,胜利者咀嚼时的窸窣,迁徙的群蹄隆隆作响,一切都掩盖在这片生机盎然的绿意之下……生命的意义对于人类来说或许太过复杂,但在大部分生物来说,生存可能仅仅是存在的证明,死亡则意味着毫无保留的终结。失败者的骸骨掩埋在地下断层之中,存续者继续享受着阳光与战斗。自然——自然就像从远处眺望的如镜般的海洋,只有身处其中的乘风破浪者才知其深邃与凶险。

祸革曼宁今天飞得很慢,也没有开口说话,他带着伊芙越过了这片湿地,飞向前方的一汪大湖。这座湖很大,此时正处于丰水期,湖水充盈而广阔,竟有些望不到边。祸革曼宁抬高了身位,越过了稀疏的云层,伊芙才终于看清湖的全貌,这座湖的轮廓呈半月形,样子就像一个人的胃。最近两日天气持续放晴,因而湖水明澈透蓝,似乎能隐约看见湖底的黄色岩土。靠近外弧区域的湖水呈现出渐变的蓝色,有几处位置看起来黑洞洞的,显然水位极深。

“这里竟然有这么大的一座湖。”伊芙惊叹道。

“克利金第三大的淡水湖,硕半海,这湖现在的长度目测有,嗯……大概六十公里。”祸革曼宁说,“我们去下面看看。”

随着始祖龙的陡然加速,伊芙不禁惊呼出了声,这次不同于上次,强风吹拂着少女的面颊,都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了。巨大的龙翼在平静的湖面掠过,掀起了一连串的扇形涟漪。一群宝石蓝色的喙嘴翼龙被他的声势所惊动,湖面顿时如同锅中热水般沸腾不止,翼龙那带有金属光泽的渐变结构色羽翼扑闪着,腹部贴着水面朝着前方跳跃逃窜,速度竟然比此刻的祸革曼宁还快上几分。正下方的骚动迅速向远方传递而去,翼龙们陆续钻入水下,而再次从水面出现时便已卯足了力气,齐齐冲向半空。那些宝石蓝色的大型鸟类有着V字形的羽管肉翼,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细尾巴与上下摇摆不停的蝠鲼形尾尖,其整体形状优美而梦幻。喙嘴翼龙的蓝色身影瞬间铺满了天际,它们聚集在了一起,起初时四处乱窜,继而又在极短的时间内自发地形成组织与规模,如一片发光的蓝云绕着湖面与平原呈8字形盘旋,发出尖锐的啼叫声。

祸革曼宁突然翻了个身,大头朝下地朝着湖面俯冲,吓得伊芙抱紧了他的锥鳞。

“慢点,慢点!”伊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于是急忙劝说他。

眼见着湖面在眼中迅速放大,而祸革曼宁的速度只增不减,伊芙只得将身子缩成一团,藏在了他的鳞片之下。屏障与水面触碰,发出了巨大的响声,而激荡过后便是突然迎来的寂静与黑暗。伊芙睁开眼,看到的是头顶湖面破碎而跳动的光芒,他们现在在水下了。

祸革曼宁收起了翅膀,任凭身体朝下坠落,他们周身环绕着巨大的气泡,那气泡表面的水随着始祖龙的下潜而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随着祸革曼宁的深入,气泡在水的压力下逐渐缩小,他们此时并非是在湖水的最深区域,因而只下沉至百米深时就触了底。

随着祸革曼宁的落地,沙石从湖底卷起,漫延开来,片刻后尘埃落定。湖底的光线很暗,但依旧能从这里看见斜上方的太阳。太阳呈现出氤氲的宝蓝色,竟比起在湖面上看到的还要大,像一团果冻一般颤抖不停。

这里的环境虽然有些压抑,但比起电闪雷鸣的云层是要好得多。祸革曼宁此时没有说话,他的脑袋略微上扬,似乎也和伊芙一样在注视着头顶的太阳。

伊芙伸出手,触摸那近在咫尺的气泡屏障上,结果却见湖水顺着她的手腕淌进了袖子里和腋窝下。水底的温度很低,她打了个哆嗦,急忙收回了手。

“你总是能找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伊芙说。声音在水面组成的气泡内壁中回荡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将两颗棉耳塞塞进了耳朵里。

“只是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很奇怪。”祸革曼宁的声音在气泡内响如雷震,连气泡表面都溅起了密密麻麻的银色水花。

“那其他的龙都像你这样吗?”

“不知道,我只见过几头龙。我是在人类的社会里长大的,所以我猜,我的思考方式可能也会更接近于人,但……有时我还是更喜欢这类地方。”

“也难怪,如果我是你,也有这样的能力,可能我也会跑到这种地方看看。”

谈话到这里便终止了,因为在他们上方正游过一大群黑色的鱼,而在鱼群的后方,另有不知名的猎手在追击堵截。

类似的情形每天都在这里上演,但今天却多了两名观众。

猎手的影子掠过摇曳的太阳,绕着鱼群打转,它时不时调转着身躯,将宽大的尾鳍甩进鱼群,一次性拍晕十几只黑鱼,再将其尽数纳入腹中。

祸革曼宁在水底呆了几十分钟,便游上了水面,鱼群被他巨大的身影隔成两开,猎手们也纷纷退让。

伊芙到了水面上,总算是舒了口气,感受着微风与阳光,她竟有些困了。

始祖龙趴在湖面上,双翼张开,半浸入水中,此时稳稳地匍匐在湖心处,就像一座不动的沙洲。

伊芙很好奇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在水面上也能如履平地的,但关于这一点,祸革曼宁自己也说不清,或许就和他飞行的本领一样,是龙的天赋。

“机会难得,你要在这里洗个澡吗?”祸革曼宁问她。

“不用了吧。”伊芙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你会游泳吗?”

“会啊。”

“那你顾虑什么?”祸革曼宁说,“这里又没有别人。”

“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伊芙也同样有些动心,她自从来到骑士院以来,只在大澡堂里的单间冲过澡,却一直没胆量进里面热气腾腾的公共浴池。

“放心,一头龙对人又提不起兴趣,我看你洗澡,就像你看小猫洗澡是一样的。”祸革曼宁开始唠叨了起来,“小说里面不是常有这样的桥段吗?女士洗澡,男士偷看——但我从未见过脱衣之后的人是长什么样子的。”

“好吧,我洗。”伊芙一边说,一边解开了围裙的系带,“你不过是头龙而已,让你看看也没什么,但你以后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伊芙说着说着,自己的脸倒是红了。

“呵,大言不惭。”

伊芙解开了发带,使得平日束起的马尾披散了下来,发梢直垂腰部。来到奔龙堡有两三个月了,伊芙还没理过一次发,她将前额的碎发用手掌抚平,觉得也的确该修剪一次了。她将头发挽了个结,用发网固定在了脑后。随后,伊芙将衣裙鞋袜全都铺在了祸革曼宁的鳞片上,光着脚踩着他的长鳞,纵身跳下了水。一入水,她就打了个激灵,在这个季节游泳还是太早了点,还是应该先做一下热身的。不过以伊芙现在的体质来看,倒也能很快适应过来。

湖水十分清澈,一眼就能望到湖底,伊芙还是第一次在如此深的水域里游泳,她看着脚下那深邃而幽寂的景象,甚至都不太敢潜水了。

祸革曼宁就这样盯着光溜溜的少女看了一阵子,突然说道:“你和海德的身体差别似乎挺大。”

“海德?什么海德?”伊芙游到了他的身边,龙鳞在太阳底下晒了很久,靠上去很舒服。

“海德大公,也就是我当年的饲主。”祸革曼宁回答,“当年我也观察过他洗澡,那家伙几乎浑身都是毛,而关于你们体形上的差异,我能说出很多,比如……”

“好了好了!”伊芙连忙打断他,近乎哀求地对他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千万别说出来,好吗?”

“没问题。”祸革曼宁颇为人性化地眨了眨眼。

伊芙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这头龙的智力与情商,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在骗自己,骗自己脱衣,骗自己下水,就连刚才的那些话可能也只是在装傻充愣。他为的是什么呢?只是想观察她露出的窘迫神情?

“想玩点刺激的吗?”祸革曼宁又说道。

“刺……激?”伊芙吞了口口水,心里有些慌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祸革曼宁并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只见他弯下了脑袋,用颈部的一片长鳞托住了伊芙的身体,将她甩向了半空。伊芙惊叫着从几米高的空中落入了不远处的水里,并发出了噗通一声巨响。

不多时,少女的脑袋再次浮出水面,她擤了擤鼻子里的水,朝着始祖龙的方向游了回来。

“怎么样,有趣吗?”祸革曼宁问她。

“再……再试一次!”伊芙此时两眼放光。

于是乎,少女被再次扔了出去。

看吧,与人类相处,就像他们逗弄小猫一样。祸革曼宁听着远处少女欢快的笑声,心里是这样想的。

[55]命运牢笼(其四)

“钓鱼?去硕半海?”福沃德看着眼前的少女,露出了审慎与怀疑的目光。

伊芙点了点头。

“鱼竿我倒是有,不过你真去过那里吗?光是过去就要走上一天,你后天不上课了?”

“这倒不是问题,祸革曼宁会载着我去。”伊芙回答。

“谁?”福沃德本来还在搅打盆中的馅料,此时也停了下来。这名字有些耳熟,是谁来着?

“就是那头始祖龙。”

“龙?”福沃德猛地转过了脑袋,吓了伊芙一跳,他问道:“那头龙疯了?你是什么时候和他扯在一块的?”

“就是上次洛提兰来的那回,他让我去的。”伊芙见他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就急忙把那位圣骑士给供了出去。

“我知道,但问题是你现在要和这头龙出去,这可不在计划之内。”

“不过……也没说不许和他出去吧?”

“你报名时看过单子上的注意事项了吗?”

“洛提兰替我报的名,他什么也没说。”伊芙此时很是无辜。

福沃德叹了口气,“这家伙……我现在也有点看不懂他在想什么——要么是他忘了,要么就是故意的。”他摇了摇头,将盆中的馅料揉成了一团,并放在案板上摔打起来。

“如果不是忘了,那肯定就是故意的,还有第三种可能吗?”

“行了,贫嘴。”福沃德满手都是油乎乎的馅料,他指了指灶台上正在冒气的水壶,“水可以用了,小心烫着。”

伊芙起身去拿了水壶,给自己冲了杯可可,又把其余的水都倒进了旁边的锅里。

“祸革曼宁毕竟是头龙,就算他没有什么坏心思,但你还是应该注意点。”

福沃德没说的是,祸革曼宁曾经的确伤害过人类,甚至在更早的时候,他还把一名女学生吓出了问题,几个月都不会开口说话。

“注意什么?”伊芙用勺子搅拌着杯中的棕色液体,并往里加了一些奶油。

“注意别被他伤着。”福沃德擦了擦手,又给炉灶里添了把火,然后继续说道:“这么说吧,小时候,我养过一只仓鼠。我那时候非常喜欢这只小动物,去哪都要带上它,可有一次,我在走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把它给压到了,身体压扁了,嘴里都溢出了血。人类足够强大了,但和龙在一起,却还是脆弱。”

“你觉得我会被他一屁股坐扁?”伊芙笑了起来,“他才没那么笨。”

“那你是觉得我笨?”福沃德朝少女撇了撇嘴,“你今天还想吃午饭吗?”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这么以为的……你养的那只仓鼠是被压死了吗?”

“没有,隔了一天就缓过来了,也是够奇迹的。但从那之后就不太活泼,可能还是被压坏了点内脏。后来它被我表妹拿回去养,有次她把仓鼠笼在外面放了一个下午,结果就给活活晒死了。”

“真够惨的。”伊芙不禁咋舌。

“是啊,这段回忆也算是我的童年创伤了。我现在踩死耗子的时候,还会时不时想起那只仓鼠。我从那之后就再没有养过宠物……不对,我还养过一只椋鸟,我想教它说话,可它太笨了,什么都学不会,后来被一只狗惊到了,就飞丢了……”

福沃德将馅料握在手里,并从虎口处挤出,用勺子挖成一个个小球,放进还未滚沸的热水锅中。

看着他一边絮叨,一边忙碌的样子,伊芙不知想到了什么,便问道:“福沃德,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觉得无聊吗?”

“无聊?哪里无聊了,非要忙来忙去才有意思?我现在多好,什么都不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是说,你这手艺只能做给一群糙汉子吃也太可惜了。”伊芙依旧在搅拌着杯中的液体,看来这热可可一时半会是没法下口了。

“哦,你想问这个。”福沃德恍然,“以前有过一个,后来她受不了我,就分了。我还有个儿子,现在是在东部城那边,也是二十多年没见了,他倒是比我强,生了两儿两女。”

“你就不想去看他吗?”伊芙有些诧异。

“用不着,写信就行了。如果真有急事,他自然会来找我的——但我宁愿没什么事。”福沃德虽然说得洒脱,但依旧能听出他说话时的有气无力,他长吁了一口气,又说道:“还是这边好。有老朋友,也有靠谱的后辈,就算有一天我瘫在床上,也不愁没人照看。”

“要真是这样,你这手艺可就浪费了。”

“是啊,浪费了。”福沃德看着锅中在开水中翻腾的牛肉丸子,说道:“我以前也去过不少地方,学做了很多在克利金吃不到的菜肴……你这么喜欢吃,不想跟我学做菜?”

“我哪有时间,学业都忙不过来……”

“没时间还去钓鱼?”

“这不一样,休息的时间就是用来休息的。”

盛面,加料,浇汤。福沃德将两大碗面条端到了桌子上,伊芙低头去看自己那碗,碗中盖满了牛肉丸子。她一看这景象,就被逗得笑了起来,说道:“要不是刚才看着你做,我还真会觉得你是给我上了一大碗丸子。”

“快吃吧。”福沃德举起了叉子,笑着说。

伊芙从碗中舀出了一颗牛肉丸子,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咬了下去。丸子又大又弹,还有些滚烫,油脂从肉的夹层中渗了出来,带着牛肉与香料的味道,浓浓的鲜香中又能吃出一丝甜;配菜是腌制并焯过水的蔬菜条,吃起来倒是有点像酸菜,口感脆爽,味道酸辣可口;面条依旧是手擀面,很有劲道,但比上次切得要细一些,因而吃起来也更加入味;浅棕色的汤汁是煮丸子后撇去浮沫后加料制成的,上面漂着葱叶与油花,混合着面条后略带些稠厚的感觉,汤料中的味道很复杂,丸子、腌菜与面条的味道混入其中,还能尝出一点白胡椒与酱香的滋味。

一大碗汤面下了肚,伊芙的额头上都起了一层细细的汗,这一顿简直是舒服到了极致。午饭过后,她靠在椅背上,感受着窗外吹来的凉风,树叶声沙沙作响,满足到眼睛都睁不开。

不知不觉间,伊芙竟然就这样眯了一小觉。醒来后,她看到面前的桌子已经清理一空,福沃德此时似乎也收拾好了厨房,正在用围裙擦着刚洗过的手。

“你不是要鱼竿吗,现在去仓房看看?”福沃德问她。

伊芙一听便来了精神,连忙起身跟了上去。仓房是在房屋后院搭盖的一间木屋,屋顶还铺着一层黑色的沥青防水布。仓房中的物品都被摆放得井井有条,甚至纤尘不染,想来是被经常清扫和打理。福沃德从里侧拖出一个漆了白漆的木头箱子,并打开给伊芙看。里面都是一些钓鱼用具,鱼竿、抄网、网兜、线轴一应俱全。

伊芙还从里面看到了几只半米多长的鱼的模型。“这是什么?”伊芙将条鱼拿在手里问他。这模型似乎是空心的,拿在手里很轻,鱼身有几处活动的关节,能够灵活摆动,鱼身不知是镀的还是涂的,是亮闪闪的银色。

“拟饵啊。”福沃德打趣道,“这都看不出来,还要去钓鱼?”

“拟饵?这么大的拟饵?”伊芙将这模型翻了过来,果然看到了鱼肚上的几个铁环,这应该是用来栓钩子的。

“以前钓巨物用的,超大个的鲟鱼或者鱼龙,都钓上来过。”福沃德看着拿着拟饵的少女,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伊芙,你就别用这个了,小心被鱼给钓走。”

“谁要用这个了,我就是去玩,又不是去和鱼打架。”伊芙连忙将模型扔回了箱子里。

“那就用这个吧。”福沃德从箱子里拿出两捆杆子,放在了地上,“都是插接的硬调竿,实心的,虽然重了点,但用起来很顺手。听说你力气不小,应该扛得住。”

“为什么连你都知道了,你听谁说我力气不小的?”伊芙有些意外。

“教你的那些老师可都说过,说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力气这么大的小姑娘。”福沃德一边笑,一边坐在地上组装着手中的鱼竿。

“这些教官还真是人前一个样,背地里又一个样。”

“不然呢?他们也都是一些凡夫俗子,不装出一点威严又怎么让学生听话。”福沃德将纺车轮组装并固定在了杆子上,并将钓线捆在了线轮上,“拿着这捆线。”他将一捆钓线塞到了伊芙手上,并转动摇把慢慢收线。

“以前钓过鱼?会绑线吗?”

“茂奇以前经常带我去钓鱼,懂一些。”

“嗯,那我就放心了。这两根竿子我也用不上了,都送给你拿去玩。”

“啊,这怎么好意思?”伊芙推辞道。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福沃德笑着说。

伊芙是带着一整套的渔具回公寓的,期间还被不少人围观,并打招呼问她背的是什么。这倒是给了她不小的心理压力——要是一条鱼都钓不上来可怎么办?用不用让祸革曼宁抓几条上来撑场面?抓多大的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