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特罗娜的旧日见闻 第68章

作者:橘赭Juzer

“试一试吧,姐姐……”敏希又拿出她那撒娇的本领。她蹲在了伊芙身前的落地镜前,用手拨弄着自己那一头琥珀色的柔顺金发,“就染这种颜色,怎么样?”

“金发!”发匠显得有些激动,“这颜色可是我的拿手好戏,要我说,别人染的都是黄发和棕发,只有我染出来的,那才称得上是金发——金子的金!”

伊芙摇了摇头,还是不愿意。

“我敢向您保证,我配出来的药水,绝对不会伤头皮……我知道,很多小姐夫人们对染发都有些抗拒,毕竟这和理发不同,染发是一种比较突兀的改变,而且很难还原回来。”发匠又说道,“但您不同,我知道您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而且,您也完全驾驭得了任何颜色——这对您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不是吗?”

“对,说得没错!”敏希附和道。

坐在椅子上的少女依旧无动于衷,这让发匠有些拿不定主意——又由于敏希并未放弃打算,局面算是僵持了下来。

“伊芙,试试吧。”不远处,南芬笑着说道。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改变了局势。

伊芙叹了口气,就这样十分不情愿地同意了。

发匠欣然领命,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拿出了瓶瓶罐罐的药水,开始现场配制染发用的药膏。

染发的过程相当复杂,发匠一边将药膏染在她的发丝上,一边说起了他年轻时当学徒的事,敏希听得不亦乐乎,与他有问有答,但伊芙却是昏昏欲睡,以至于后来真的睡着了。

不知过来多久,周围惊叹的声音将她吵醒。伊芙睁开眼,萦绕在空气中的药水味不见了,发匠正在解开她头顶的卷发筒。

金色的长发铺散开来,那不是太阳的颜色,而是夕阳的颜色——微卷的长发呈现出一种迷人的深金色,那明朗而深沉的质感,就好像是真正的金线。

伊芙透过落地镜,看到身后发匠那得意的神情后,才终于缓过神来,连忙闭上了因惊讶而张大的嘴。

镜中之人似乎顷刻间变了模样——仿佛褪去了青涩的外表,变得更加成熟了,其典雅而高贵的气质,就像她在梦中见过的那个女人——伊芙特罗娜。

发匠的手艺的确高超,这金色衬托着少女精致而立体的脸蛋,竟是浑然天成,自然之至。

伊芙的心里却有些不自在——她还并未察觉到,她那一直处于沉睡中的旧人格,在她心底的深处动了一动。新人格来自于她对女性身份的自我暗示,因而,当镜中习以为常的样貌发生如此大的改变时,她的心动摇了,她的心灵与身体产生了小幅度的错位,只是从现在来看,这种错位还难以察觉。

订婚宴预计在傍晚开办,但从上午开始,别墅内外就聚满了人。达克仁家的成员不多,所以也很少有宴请的机会——物以稀为贵,不请自来者总会想方设法地弄到入场的资格。南芬对此并不在意,只要不是来捣乱的,她一向都是来者不拒。

一双高跟鞋能让伊芙的身高与敏希持平。

两姐妹今天穿着相同款式的浅色礼裙、相同的发式与发色,以及时时刻刻的形影不离……伊芙这才明白——敏希极力劝她染发,就是为了眼前这一刻——似乎只有像这样双胞胎式的打扮与举止,才能表达出姐妹之间的亲密关系。

下午五点整,宴会的两位主角将手交握在一起,举着一把钢刀,从主桌上那组巨大的五层玫瑰色蛋糕中切下一角,至此,宴会在众人的掌声中正式开始。

直到这时伊芙才发现,所谓“客串女方父亲”的那位治安负责人,正是负责沸蒙城防工作的宾墨·威各托——林辛的那位叔叔。这位年轻的叔叔依旧还和以前一样愣头愣脑,轮到他致辞时,他竟板着脸说起了狠话,譬如——若是谁欺负米丽安,他就会教训谁;又或者——以前欺负过米丽安的,他以后会重点照顾……他的话惹得场上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纷纷鼓掌喝彩。

如此一来,南芬的意图便也达到了。

执政官家的小少爷今天也到场了,一年多未见,梵比鸠的个子窜得飞快,以前和伊芙差不多高,如今却比敏希还要高出寸许。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礼服,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从表面来看,有了一点他父亲的风采。他的目光在大厅里四处寻觅,待抬头看到站在二楼回廊上的伊芙时,他脸上的惊讶神情一闪而过。

伊芙一直在默默地观察他。若是在一年前,他这时应该早已飞奔而来了,但此时,他却只是朝她微笑着示意,身体朝着楼梯的方向移动。他穿行于人群之间,从容地应付着周围人的寒暄,以一种不易察觉的方式走到了伊芙面前。梵比鸠比以前矜持了许多——能够克制心底的欲望,就是一种典型的成熟表现。

“伊芙,我想见你很久了。”他的声音比以前低沉了一些,却也有故意压低的成分在内——毕竟他现在还只是一个未满十七岁的少年。他笑着说道:“自从你去了骑士院后,我就总觉得焦虑不安,如果我能像歌莱迪那样篡改年龄入学就好了,可惜我父亲不允许……不过现在没问题了,我已经过十六岁了——等今年入学之后,我们又可以常见面了。”

伊芙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已经不能再称他为小男孩了——她不禁有些恍惚,梵比鸠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让他的身心成长得如此迅速?

“这人又是谁?”敏希伏在她姐姐的耳边问。她还是第一次见梵比鸠。

“是执政官家的儿子。”伊芙偏过脑袋对敏希说,“以前看着有点傻,现在好像不傻了。”她说话时眼睛还在盯着梵比鸠看。

敏希趴在伊芙的肩上笑了起来,两人此时的举止显得有点无礼,但却让人愉快。

梵比鸠从伊芙的嘴型中读出了她的意思,顿时咧着嘴笑了起来。不知为何,他一点都不讨厌伊芙说自己傻。

“你今年要入学了吗?是训练所还是学院?”伊芙笑着问他。

梵比鸠看着她那头眩目的金发,愣了几秒才回答道:“学院,我是过去学知识的。”

“你这一年的变化可真大。”伊芙说。

“你也是一样。”梵比鸠依靠着护栏,“如果我刚才没有再三确认,你的确是这里最漂亮的一位,我都不太敢认。”

“胡说,米丽安才是这里最漂亮的。”伊芙看了眼楼下人群中的高挑少女。

“但只限今日。”梵比鸠挑了挑眉,补充道。

[111]米丽安、家天堂(其四)

今日的宴会饮食由东部餐饮联合会首席团队全权负责。

他们通常会根据情境需求选择菜式菜品,而在这样的场合下,餐桌上便会多出许多稀奇古怪的食材来。

伊芙一直以为,达克仁家算不上沸蒙最有钱的那一类家庭,但从今天的宴请规模来看,却好像并非如此。她不清楚,像这样规模的资金消耗,仅凭一个大庄园的收入究竟能支撑得了几次——难道说,茂奇凭借自己在逻各斯院超然的地位,又或是靠着他那位非常有钱的弟弟,其实还另有来钱之道?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逻各斯院特发的税收减免令,对波云庄园的收支状况究竟产生了多大影响,其好处自是不足为外人道也;而另一方面,茂奇父亲留下的那笔巨款,如今也早已回归至家族产业之中,其价值正在以不可估量的速度逐年飞长。

达克仁夫妇很低调,在部分方面甚至节俭得有些让人同情——在外人看来,波云庄园与信莱格省内的那些持续亏损的、大大小小的庄园并没有什么不同。若是他们哪天忽然奢侈了一把,那大概也是因为庄园的主人得了弟弟的接济。

伊芙坐在一张大圆桌的一角,侧身观察着坐在她身边的梵比鸠。少年正在将一勺鲟鱼籽送入口中——那些又黑又亮的颗粒原本躺在一个半透明的叶片状小瓷碟中,而瓷碟则被放在一个铺满碎冰与花瓣的锤纹玻璃大碗之上。梵比鸠的动作显得随意而又体面。那动作不像是在进餐,而像是一种不经意的动作,就比如——看一眼手表,或是拉一拉领结。

衣食无忧者常被更高层次的需求所控制。对于桌上那些赏心悦目的“工艺品”,他们浅尝辄止——相比饱腹所带来的满足,味蕾上的体验显然更受他们推崇。

有时,这些货真价实的“上流人”会让伊芙感到自卑——即便她今天算得上是这场宴会主家的一方。伊芙的自卑是来自于骨子里的,是打出生起,即无法改变的本质。就仿佛只要曾经有过忍饥挨饿过的经历,便再也法对上流人的乐趣感同身受了。伊芙很清楚,自己的确配不上这些食材——不是说吃不起,而是因为——相比这些食材的精致程度、味道如何,她更希望能用这些东西填饱肚子,这大概就是一种贪图口腹欲的“劣根性”。

这种行为无疑是对创作者初衷的一种践踏和侮辱。相比大部分人对现实的不安定感与对饱腹的追求,衣食无忧者更希望能将这种无意义的进食行为变成一种体验与收获、一种富有诗意及美学的感悟之旅。

他们对填饱肚子不怎么感兴趣,却又不得不填饱肚子。于是,他们便试着将填饱肚子的过程赋予更复杂和更有深度的含义,以此,让这种低效率的行为变得符合他们内心期望的意义与价值。

而在这样规范而标准的定式下,填饱肚子的需求最后还剩下几成?——虽然最后可能会吃饱,但没人会在这种场合下只为了填饱肚子。

欲望无疑是复杂的。文明在不断发展,对生存需求的本能——最本质、最简单的欲望,最终化作了今日的一场盛宴,人的需求变得如此复杂而难以理解——或许从另一方面来说,这正表明了,人只要还有余力,便是永远无法被满足的。

梵比鸠的喉结动了动。

“你吃鱼子酱的时候,嘴里会流口水吗?”伊芙还是忍不住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

梵比鸠听到她的问话,脸上惊讶的神情一闪而过。他放下勺子,拾起搭在腿上的白色餐巾的一角,在嘴角处轻轻擦了擦,然后才瞧向了伊芙。

梵比鸠不明白,她问这句话究竟有什么含义。

“这世上大概没有那种……吃东西时不流口水的人吧?”他凑近了伊芙,小声回答。

“我总觉得你好像没多少食欲,不像是在吃饭。”

“怎样才算有食欲?”梵比鸠以前就见识过伊芙的胃口。他笑了笑,指着西侧自助餐桌的方向问她,“要去那边吗?我陪你?”

“算了,今天没什么胃口。”伊芙靠着柔软的椅背,表情似有些百无聊赖,她伸手想去拿碗里的冰块,却发现自己还戴着手套——自开始上菜以来,她还一口都没动过。

自北方回来之后,她的胃口就一直不算好。

“待会儿,我得去和敏希小姐道个歉。”梵比鸠将餐巾对折起来,放在了桌上。

“你又没做什么,道什么歉?”伊芙看了他一眼。

“但……到底还是因为我,影响到了你们。”

本来,他们三人是坐在一起用餐的。但这一幕后来被南芬撞见了,于是女主人便把敏希给拉走了。当时弄出的动静还不小。在面对敏希临走前那饱含怨恨的目光时,梵比鸠不禁有些惭愧——以敏希的角度来看,南芬的举动确实有些伤人。南芬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这一出,目的大概也就是为了向众人强调梵比鸠与伊芙的关系——但无论这关系是不是别人误认为的那层关系,这件事从本质上说都是因为梵比鸠的出现而引起的。

“你是怕她记恨上你?”伊芙笑了笑,“放心,不会的。如果你是想和她搞好关系,那就随便送她点小物件,她一定开心。”

“什么样的小物件?”梵比鸠看着眼前的人,心却不知飘向了哪里。在以前,伊芙似乎从未像现在这样,与自己面对面、认真地和他说着话——曾经,无论自己如何夸夸其谈,用何种方式去引起她的注意,其效果都不算好,而如今,他却能与她像这样平静地交流,这的确是不小的进步。梵比鸠第一次有了近似于占有的感觉,他为此而感到虚荣,但同时却也有一丝失望——曾经那些不负责任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好像离她更远了。

“漂亮的,或者新奇的小物件,都可以。”伊芙回答。

“好,我记住了。”梵比鸠点点头。

音乐演奏的间歇时间里,一名头顶微秃、挺着将军肚的中年男人从正门走了进来,开门的动静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原本站在客厅一角与人交谈的南芬在看到这名男人时,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她和周围人打了声招呼,便起身迎了上去,两人十分亲密地拥抱在了一起——这位先生是南芬的一位“表哥”,名叫阿尔温帝诺·西林斯。他是当今洛明各国王的儿子,也是叶菲的父亲,若按照克利金对于亲戚的划分,阿尔温帝诺其实也算是南芬的长辈。去萝镇的时候,伊芙与阿尔温帝诺见过面。这两人寒暄过后,南芬就带他去见米丽安了。众人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便又沉浸在与周遭人的饮酒笑谈之中了。

伊芙挪回了视线,却注意到邻桌有人正盯着自己看,那人与她视线相接,还朝她笑了笑。

伊芙这才注意到,隆科这家伙竟然一直坐在自己附近。

隆科走了过来,坐在伊芙身旁的空位上。

“我刚才一直在等你发现我——如果你一直都没有留意到我,那宴会结束后,我就只能默默地离开了。”他一见面就开起了玩笑。

“你的那些兄弟呢?没和你一起?”伊芙问他。四人组都住在沸蒙,南芬在发请帖时还问过伊芙,问她还有没有想要邀请的人选,伊芙最后也只想到了这四个人,以及一整个假期都不见人影的林辛和迪更。

“贝克林没来,另外两个倒是来了。”隆科偏过头,示意她看身后。伊芙回过头,果然看见了在不远处落座的歌莱迪与恩培特。歌莱迪个子小,辨识度很高。

“贝克林说他适应不了这样的场合,所以就只能辜负你的好意了。”隆科说。

四人组中除了贝克林外,其余三人要么出身望族,要么富贾之家,在本地多少都有些背景。

隆科与伊芙又交谈了片刻,直到无话可聊时,这才和梵比鸠打起了招呼。

“你今天话不多。”他耸了耸肩,“是最近不太顺利?”

“到你出现之前,还是挺顺利的。”梵比鸠回嘴道,“我不是话不多,只是不太想和你说话。”

“那可惜了,我还挺怀念当时和你争论的感觉。”隆科又看向伊芙,“还记得那天座谈会吗?当时你穿的那套裙子真让我记忆犹新,明媚得就像一片云……对了,你今天给我的感觉——却像耀眼的太阳。”

伊芙被他说话时挑眉的动作给逗笑了,而梵比鸠却笑不出来。他瞪视着隆科,表情与刚才敏希看他时的模样何其相似。

“我知道你还是不太服气。”隆科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但那时是那时——如今你是否还坚持你的看法?认为东部城的水道污染应该让步于发展,又或者是……有所改观?”

“我当然坚持观点。”梵比鸠从桌子上拿起杯子,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隆科。

“我也一样,观点不变。”隆科说。

伊芙看着这两人,突然想起了他们在座谈会上激烈辩论时的场景,只觉得一阵头疼。

“好了,算我求你们了,别在这里争,好吗?”

伊芙能够理解他们此时行为反常的原因,但她又打心底里不想承认这事与自己有关——也许两人今日的较劲,也只是前年座谈会末了时那场无果辩论的延续。如果这是真的,那也就说明,隆科在当时就已盯上了伊芙——这倒也不算离奇。

“也对,在这里争也争不出什么结果。”隆科扯了扯衣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们出去谈?”

梵比鸠抿着嘴,一言不发。他猛地站起身,就要跟着他出去,结果却被伊芙拖住了胳膊,按回到了椅子上。

“你疯了,他可是训练所的学生。”伊芙小声劝他。

“放心吧,伊芙。”见状,隆科原本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我不是想约他出去打架,我是真的有话想对他说。当然,如果他先动手了,那我还是会还击的。”

“真不是去打架?”伊芙将信将疑。

“如果真要打架,至少也要等宴会结束。”梵比鸠站起身,也同样安抚着伊芙,“没关系的,我很快回来。”

伊芙目送着两人穿过摆满了餐桌的大厅,去了别墅外的院子里。

等这两人一走,敏希就趁机溜了回来。

“咱们也出去看看吧!”她拉着她姐姐的手,语气很是急切。

伊芙也好奇这两人到底出去做什么了,于是便朝敏希点了点头,与她一起绕去了侧门。她们去了房屋东侧的过道,这里平时是用人向厨房运送食材的路线,墙角处还堆放着一些越冬的蔬菜。

一出房门,寒冷的空气涌入鼻息,令人感觉呼吸不畅。两人穿得单薄,此时被冻得瑟瑟发抖,敏希将整个前身贴在了伊芙的后背上,以此来取暖。

隆科与梵比鸠站在一楼客房窗下的空地上,两人此时正在小声交谈。

姐妹俩躲在一株茂密的灌木后面,与他们离得较远,无法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但能看得出这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他们肯定是在商量价吧。”敏希靠在伊芙耳边,小声说道。

“什么价?”

“就比如说,‘我给你十万金币,离开那女人’……这样。”她模仿起了男人说话时的低沉语气。

伊芙轻笑了一声,没有搭话。

场面比想象中的要无聊得多,但两人又不愿早早撤退,只好咬着牙坚持着。

敏希故意把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等到他们商量好了价格,打算回屋时,你就冲出去,对他们说:‘我给你们每人一百万,现在,都给我滚吧’。”小姑娘的话越来越不着边际了,但伊芙听着觉得有趣,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笑。

敏希在伊芙耳边不停地贬损着远处的两人,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在说悄悄话。一条披肩突然出现在了两姐妹的身上,将她们露在外面的肩膀遮盖了起来。那披肩此时还带有淡淡的体温与幽香。

两人同时回过头,却发现身后是一名陌生的青年。此人留着一头短发,个子不算高,但肩膀宽阔,身材匀称,他穿着这一身深紫色的礼服,也显得很有派头。

“是你认识的人?”敏希将身子朝旁挪了挪,让她和伊芙的脸一同面向来者。

“我不认识。”伊芙摇了摇头。

两人都沉默了一瞬。

“你是谁?”敏希仍保持着亲昵的姿势,望着眼前的青年。她抬起双手,将伊芙身前的披风领子捏得紧了一些。

[112]米丽安、家天堂(其五)

青年一边从内衬口袋里掏烟,一边问两姐妹:“我能在这里抽根烟吗?”

伊芙看着他已经拿在手上的烟,点了点头。

“我今天是与母亲一起来的,你们应该认识,她叫依露伦。”他对两人说道。

“哦,我知道了,你是克拿卡家的老三。”敏希恍然,“你叫……”

“斯托恩。”青年倚靠在过道雨棚的木质廊柱上,点燃了手上的烟,“敏希和……伊芙,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