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赭Juzer
姬弦和她说起过哈维因与伊芙特罗娜的事,说得不多,但伊芙大体上也能了解一些事,比如哈维因为什么会去无垠山脉,伊芙特罗娜又是谁等等。
姬弦与哈维因至今都不清楚伊芙特罗娜究竟是什么人,但这不妨碍这一人一鸟在初次相遇时都迷恋上了她。
他们是在早年的旅途中与她结识的。所谓早年,是指哈维因二三十岁的那会儿,他当时就在林子里野炊,结果烤肉的香味就把这位美人引来了。那时候,伊芙特罗娜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袍子,满身满脸都是污垢,可即便是这样,哈维因依旧被她的美丽所震慑,发了好一阵子呆。两人一鸟就在林子里吃着烤肉,互相介绍了自己,之后又侃侃而谈,他们谈论自己、谈论社会、谈论魔法与科学、谈论世界的一切矛盾,或许那时候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们才刚刚认识了两天。之后,因为想法与立场上存在冲突,伊芙特罗娜与哈维因闹得有些不愉快,她穿走了哈维因的一件干净衣服,离开了他们。至此之后,哈维因便总会在深夜梦见她,在梦中,她的脸因时间久远而逐渐变得模糊,可声音却越发清晰。而第二次相见,已是十年多以后,在天翳洲的一座古城中,哈维因再次见到这位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他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竟然如同疯狗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想要扑上去抱住她,结果伊芙特罗娜转了个身,轻盈地避开了,还用剑柄在他的后脑壳上砸了个包。当时茂奇也在场,他那时年轻,才二十出头,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后辈,并非后来声名在外的遗迹救援队负责人。
从哈维因初次遇见她到她怆然逝去之时,伊芙特罗娜的样貌从未发生改变,她虽从未真正回应过哈维因的爱意,但她对哈维因的态度如何论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很神秘,也很有活力,兴奋和高兴时甚至还会踮起脚跳一段舞,可当涉及到工作时却总是皱着眉,表情严肃且认真。哈维因并不了解她的理想与事业——她总是默默地做,既不掩饰也不做解释,她去各个城市与乡下生活,她解析旧魔法研究新魔法,她解剖动物与人的尸体,她也去遗迹与古城考察,她很擅长照顾小孩子,唱歌跳舞也很在行,而魔法与武艺更不用多说,是唯一一个能稳压哈维因一头的存在。有那么十几年的时间,哈维因一直跟随着她,与她如同真正夫妻一般在世界各处旅行、生活,他原本以为生活能够一直这样平平淡淡地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她不辞而别,走时甚至都没留下一封信。对于哈维因来说,这就像做了一场梦,付出没有得到回报,十几年终换得一场空,他变得沮丧而落寞,却又开始满世界地寻找伊芙特罗娜的下落。后来,他的确找到了一些关于她的线索,可越去了解,他越感自己的无力……姬弦并没有对伊芙细说这段往事,或许是因为太过耸人听闻,或者干脆连它自己也不甚了解,总之,伊芙特罗娜最后在追杀者的重重包围之下选择了自尽,而哈维因当时是在场的。
第二天,伊芙直到中午才起床,继而又穿上了那套王子的服装,在茶间吃了中饭。
盛大节日之后的氛围总是平静而懒散的,人们总是能一直打牌聊天度过一个下午,等到吃过晚饭后再出门散步。
叶菲与雪莉尔同长辈们一起去友人家做客了,今晚伊芙便自己出门了。
她在城里漫无目的地转悠着,比起昨天,今晚出来闲逛的人少了很多。而大约晚间十时左右,在内城附近的街道上,伊芙被两名卫兵模样的年轻人拦住了。其中一人穿着一身灰白色的衬衣,外面套着淬火钢的夹克,头上戴着碗盔,像是职业兵的打扮,而另一人则是穿着套头的锁子甲,以及整套都城卫兵服装。
“请勿在内城附近私自携带兵刃,尤其是长兵刃。”卫兵打扮的人站在她面前说,“你是哪里来的?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接受盘查和登记。”
“这只是训练剑而已。”伊芙心中有些打鼓,“这也不行吗?”
“今晚特殊,各国来访的要员都在城内做客,而且执政官与长老们也在,不过我们也只是做个登记,不会为难你的。”卫兵的声音干巴巴的,他将手放在腰间的兵器上,隐隐又堵住了伊芙的去路。
伊芙虽有些狐疑,但还是点了点头,决定先跟过去看看。但越往前走,她就越觉得不大对劲,这两人一前一后,士兵走在前面,卫兵走在后面,伊芙夹在两人中间。他们并没有把她带去哨岗或城区治安站,而是朝着城墙下僻静无人的空地带路,察觉到这一点后,伊芙当即停了下来。
她的心此刻砰砰直跳。虽说以前也遇到过图谋不轨的人,可全副武装的却是第一次见,她不知道自己以前用来对付流氓的招数对付眼前的两个家伙还管不管用。
“怎么不走了?”身后的卫兵问她。
“我们要去哪?你们能证明自己是卫兵吗?”伊芙大着胆子问。
“放心,在这城里还没有人能胆大到身披盔甲假扮卫兵的。”那卫兵轻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他见伊芙仍然不肯挪步,就将腰间的佩剑拔出了一半,发出声响,以此来吓唬她。
伊芙只好不情不愿地迈开步子,她保持着面部朝前的姿势行走,可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四周。
树影婆娑,庆典期间的城市灯火通明,可此时四周却静悄悄的。
机会还是有的。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前面的士兵踏上了一处青石台阶,伊芙趁着上台阶的机会快走了几步,与身后的卫兵暂时拉开了大约两个身位的距离,而等到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时,便踩着台阶的侧边用力一蹬,斜着跳下了台阶,由于腰后背着一把剑,她倒是没想着要翻跟头,只是朝后跳而已。那青石台阶有八层,总高度将近两米,修得有些陡峭,可伊芙就这样以一种不太雅观的跳跃姿势单手撑地稳稳地落在了台阶下方的空地上。那走在后面的卫兵一直都有所防备,但伊芙的举动还是让他有点意外,他几乎是在伊芙动作的同时就向着台阶下方跑去,而等到伊芙落地时,他们两人相隔的距离其实并不太远。
伊芙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却藏在身后,向着佩剑的剑柄摸去,她的动作十分轻盈,眼见卫兵即将冲到自己面前时,便再次向着身后跃起,并扭转身体在半空转了一个圈,又借着旋转的惯性抽剑出鞘,双手握剑抡了一个圆。她没有确认自己是否击中了对方,脚一落地就将剑搭在肩膀上飞一般地跑远了。
卫兵在她落地时想要上前抓住她,却又在瞬间止住了步子,他从伊芙的动作推断出了她的攻击意图,因而捕捉到了她挥剑的动作。此人脑袋一偏就躲过了这一击,无锋的剑尖划在了他脸侧的锁子甲上,那速度之快力道之强,竟溅出一连串的火星。
卫兵站在原地看着跑远的少女,不但没有去追,还并住了想要追上去的士兵。
“你看好了。”卫兵伸出手,嘴中念念有词,一束细小而刺眼的紫色电弧从他的指尖一闪而过。
奔跑中的伊芙只觉得自己的小腿突然一麻,然后就斜斜地栽倒在了地上,甚至在地上滚了一圈,她手中的剑也脱手而出,在平整的青石地面上叮叮咣咣地滑了出去。
士兵看到卫兵的做法后吓得目瞪口呆,连忙冲上去查看伊芙的状况。
“对不起……真是太对不起了!”士兵托着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诚恳地说道:“我是林辛·威各托,安法·威各托是我的祖父,你有没有被伤到?”
伊芙皱着眉,难得地有些气恼,她挥开了士兵的手,问他:“那又怎么样?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卫兵将伊芙的那把剑捡了起来,交还给她,解释道:“威各托长老想让他的孙子和你切磋一下剑法。我叫宾墨,也姓威各托,是林辛的叔叔。”那卫兵朝她弯腰行了个礼,“刚才情况特殊,我实在是想不到用什么方法才能留住你,我给你道个歉。”
“你们刚才为什么不直说?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伊芙一边说,一边掸着身上的灰尘。
“达克仁先生方才和我们打了个赌,赌我们没办法把你骗过去。”士兵打扮的林辛说道,“我们确实输了。”
“是茂奇让你们这么干的?”伊芙又气又笑,心里很是不满,于是就放起了狠话:“那个老混蛋,等之后我再和他算账。”
宾墨听她这么说,竟一时没忍住发出了笑音,笑过之后又干咳了一声,恢复了严肃的神情。“怎么样,现在你知道我们不是坏人了吧?”宾墨说。
“那可不一定,结果你还是假冒的卫兵。”伊芙将剑收回鞘中,知道这两人并非歹人之后,她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这个我可没说谎,我确实是卫兵,但不是普通卫兵。”宾墨拍了拍自己的腰胯,故意发出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
“你们说要切磋,去哪里切磋?”伊芙转过头问林辛。
林辛的年纪不大,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但身子骨却发育得很好,肩膀宽阔,比他叔叔宾墨还高上一头,可别看他孔武有力,性格却是有些腼腆的,他见伊芙问自己话,竟还有些紧张,林辛挠了挠头,指向东边的一个方向,回答道:“就是那边,不远……”
另一边,内城城墙上的一处雉堞后方。
茂奇·达克仁与安法·威各托正倚靠着墙壁小声聊天,他们身旁的垛口上还放着一只陶罐和两个盛酒的杯子。此处城墙连接着内城城堡的一处塔楼,他们身后的窄道通向的是城堡内庭区域,今夜的内城城堡依旧灯火辉煌,透过三个一组的柳叶窗,能够看到厅中人影闪动。昨天与今天,逻各斯院都在三楼大厅中宴请宾客。
安法·威各托今年六十七了,是逻各斯院的一位长老,同样也是波云庄园的常客、伊芙的熟人。他比茂奇大了整整二十岁,头顶几乎全秃,只有鬓角处还有一些白发,他去庄园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去喝茶、喝酒,或者找茂奇和基米罗斯商议逻各斯院的事,他把科密诺和罗兹那辈人唤做小朋友,后来认识了伊芙,于是也把伊芙叫做小朋友,弄得大家都有些尴尬,可偏偏还没人敢说什么。昨天晚上,他见自己的小儿子在酒会上夸赞他教导出来的侄子——也就是林辛——说林辛的剑术提升的有多么快,说他多有天赋,当时,安法·威各托下意识地想到了伊芙,随即就和茂奇商量,说要让两个孩子切磋一下剑术。
“我年轻时还羡慕城防兵,穿着威风的白盔甲,一手盾牌一手佩剑,多风光!可现在宾墨都成了城防的负责人了,你瞧他那不靠谱的样子。”安法举着酒杯,笑了起来,对茂奇说,“有时候就是这样,外人看着很专业的事,等你真正了解了之后就会惊呼出声——这样漏洞百出的东西竟然还能正常运转?就好比——干杯!敬逻各斯院!”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碰了个杯,干了杯中的酒。
他们又聊了一会,就见城墙下走来三个人,正是宾墨、林辛、伊芙三人。
“他们打赌输了,看伊芙的表情就知道了。”茂奇说。
“她什么表情?你们年轻人视力好,我可看不清。”安法说。
“没什么表情。”茂奇给安法斟了酒,“一般来说,她不高兴了就是这样。”
“看,我就说了,叫你别打什么赌。”
“没事的,等过几天我带她去爬个山,她马上就会把这事儿给忘了。”
下面的三个人走得近了,于是两人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们走到了一处没有树冠遮挡的开阔地。伊芙与林辛各自持着无锋的训练剑,分开站立,此时,两人都带上了防护头盔,林辛卸下了身上的防护夹克。
就在这时,城墙后方窄道尽头的门被打开了,两人听见了响动,便朝后望去,只见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这人面容英俊,鼻梁高挺,有一头卷曲的金发,按照克利金的说法就是:有一副标准的英雄面相。他刚想说话,就看到茂奇对他做出噤声的手势,于是他闭上了嘴。
“往这边站站。”茂奇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站在垛口处。
“这边是有什么情况吗?执政官让我叫两位大人回去……”男人猫着腰蹲在垛齿后面,对茂奇说道。
“不急,他能有什么急事。”安法指了指城墙下方,紧锁着眉头做严肃状:“多门克,你也来看看,我们国家如今的年轻一代。”
被称作多门克的男人站起身,朝垛口看了一眼,这才看到城墙下方不远处的三个人。
升明节庆典(其六)
两人对峙了片刻,伊芙率先迈出一步,一手按在护手翼上一手握在柄头上,谨慎而快速地直挥一剑,林辛后退了一小步,躲过了这一剑。
双方此时都在试探对方的套路与距离,并没有真正出招。
相比正常情形的决斗或者街斗来说,此时的状况确实有点反常。
两人使用的武器并不相同。一米八五的林辛用的是单手握持的武装剑,且还是左手持剑,而身高一米六的伊芙却是用的类似手半剑的长剑,剑长一米以上,重量超过一公斤,以伊芙的条件来说似乎只能双手握持,此时,剑鞘已经被她从腰上解了下来——要知道,那剑挂在腰后时的长度几乎要拖在地上了。
两人各有优势。林辛的身高与臂长弥补了他的攻击距离,且轻盈的武器使用起来会比对方更为灵活,而伊芙从来没有和左利手的剑士对练过,但学过的剑术却都是反套路的——她学的并非完全是街斗时常见的无甲剑术,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长柄武器技巧和格斗技巧,这些都可能成为出奇制胜的关键。
林辛转动手腕,挽了一个剑花,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两人的上身挺得笔直,出剑时又稳又准,武装剑的迅速与手半剑的长锋各有优势,双方剑刃交错时的转招看得人应接不暇,一旁当裁判的宾墨也不禁连连点头。
林辛的力气很大,从他格挡时那如磐石般沉稳的架势中就能看出,而且,他在攻击时也明显留了几分力,因为若不是这样,恐怕伊芙一次也无法招架。但林辛这样的表现,并非是在小看伊芙,他反而是在暗暗吃惊——一个看着没一点肌肉的小个子是怎么将一把长剑舞得行云流水的?伊芙转招的角度有时十分刁钻,林辛有几次差点就在格挡过程中被她的剑尖划中,如果伊芙的个子再高个十公分,恐怕这几剑就不是这么好防的了。
伊芙的耐力不及林辛,眼见无法突破对方的防御,知道难以取胜,索性开始放开手脚用起了一些险招。
伊芙后退了几步,双手将剑举过肩膀,使得剑身与背部平行,后腿用力,然后迅速斜着挥出长剑,脚步同时跟上,使出了一招十分迅猛的怒击,这一招比林辛预判的攻击距离还要长,从她起手到挥出的距离跨越了三米以上,林辛眼见形势不妙,急忙后退了一步,伊芙这一剑挥空之后,剑尖顺势朝下画圆,借着上一招的力道再次将剑挥过头顶,继续向前迈步,使出一记下劈,这一次,林辛没有后退,而是选择出剑格挡,只听叮的一声巨响,两剑相碰之处竟然迸射出了火花。
剑术的对决不仅考验着人的强度与反应力,同样也是一种高速博弈的过程,双方需要在瞬间做出判断与行动。林辛用底半部分的强剑身架着伊芙的剑靠近了她的身体,并伸出右手想要制住她握剑的手腕,却不料对方竟然抬脚朝着自己的裆部踢去,于是林辛只好侧身躲开,放弃了一时的优势。
两人不间断地打了十几分钟,竟然都没有碰到对方的有效部位。
伊芙头盔下的脸上满是汗水,但身体并不怎么疲惫。
城墙上的三人静静地看着,一句话也没顾得上说。多门克此时看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切磋能激烈到火星四溅的程度,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两位是谁?”多门克趁着城墙下两人对峙的空隙问道。
“高个子那个是我的一个孙子,小个子的是茂奇家的。”安法扬了扬下巴,说起这两个孩子,语气中不免带上了几分自豪。
“长老,他们两人是否有去军校的打算?”多门克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高个子的那个明年春天会去,他已经被录取了,至于矮个子的嘛……”安法笑着看向茂奇。
“全凭她自己的决定。”茂奇说,“但说实话,她学剑术也只不过是个业余爱好,而且她母亲是坚决反对的,不是怕她接触暴力,而是因为练剑时手会变粗糙,手心会起茧,如果别人和她握手,那一下子就能感觉出来,太影响淑女形象了。”
“那她现在手上有茧吗?”安法问。
“她练剑时一直带着手套,南芬又总是给她涂手霜,依旧细皮嫩肉的呢。”茂奇回答,“南芬现在更担心她胳膊上会长肌肉。”
“那她长肌肉了吗……”
听着两人的琐碎谈话,多门克突然从沉思的状态中惊醒,瞪大了眼睛说道:“等一下……你们的意思是说,这位还是个姑娘?”
对决仍在继续。伊芙一手握刃一手握柄格挡了林辛的一记横劈,又侧身躲过了对方的前刺,并保持着握刃的姿势将剑尖送进了对方怀中。林辛用剑抵在伊芙送来的剑尖上,朝着她握刃的那条胳膊砍去,伊芙松开那只手,但握住剑柄的手臂却继续发力向着目标刺去,可当剑尖将要触碰到林辛胸口时,却被对方用剑拨开。两人不再使用稳健的打法,身位交换得十分迅速且频繁,如同起舞一般,剑刃相碰乒乓作响。两人此时都明白,只要能够触碰到对方一下,那就算是获胜了。
而最后的决胜一击来得也很意外。
几分钟过去了,伊芙在一刀砍空之后便顺势拎着剑原地转了一圈,利用惯性将剑横扫向林辛,林辛下意识地用剑格挡,却没想到这一击的力量如此之大,竟然将自己的剑弹开了,等他吃下这一招之后才发现,伊芙此刻双手握着手半剑前端的剑脊,而剑柄正对着他——她是把剑当做锤子使,所以力道才这么大。林辛后退了几步,以此预防可能来临的后续追击,可伊芙却没停下,她又转了个圈,直接把剑扔了过来。
林辛此时胸膛大开,刚迈出的脚步也无法变向,他看着那即将脱手而出的剑,吓得打了个哆嗦,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了动嘴,吐出了几个音节,于是,那原本被荡开的剑拉着他握剑的手回到了身前,他一挥剑,就将那飞来的长剑拨向了一旁,落在了远处。
要知道,这训练剑即便是无尖无锋,但要是以刚才那种速度砸人的话,稍微倒霉点也是能把人捅穿的。伊芙将剑一扔出去就大感后悔,她现在见林辛毫发无损,也是松了口气。
“我输了。”伊芙摘下头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我有点失控了,谢谢你一直让着我。”她将双手背在身后,此时胳膊因为脱力都开始有些颤抖了。
“我……”林辛依旧是那副腼腆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四处看了看,最后竟扭头跑去捡伊芙的剑去了。
伊芙看着他跑远,又看着他回来,直到他把剑交还到自己手上。
宾墨看着这两人,缓步走了上去,对伊芙说道:“说实话,原本我不信,但现在信了,同辈里面很少有人能与我这个侄子打得不分高下——虽说他在力道方面放了点水。”
“我觉得是我输了。”林辛挠着头说,“我最后是用了一个牵引魔法才挡下了这一剑。”
“是你赢了。”伊芙坚持道,“扔剑那一击实际上已经超出了切磋的范畴……”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谦让了,算平手好了。”宾墨笑了起来,他给了林辛一个眼神,于是林辛便朝伊芙伸出手。
伊芙摘下手套和这位大男孩握了握手。
“你的手好像受伤了。”林辛见她的手心红肿,急忙提醒道。
“没关系,没破皮就不算受伤。”伊芙摊开双手,屈指虚握了一下,感觉手心有些刺痛,“我回去用冰水敷一敷就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
临走前,伊芙朝着城墙上看了一眼,便见城垛口处站着一名男子,由于距离稍远,她分辨不出那是谁,她见对方朝自己挥手打招呼,便也和他挥了挥手。
“你打什么招呼呀。”安法蹲在地上,几乎要被多门克的举动气笑了:“你不和我们一起蹲着,那我们躲起来有什么意义?”
“我刚才是真的没反应过来。”多门克说,“两位大人为何要躲着她?”
“如果被她发现我们在这边观战,她回去是要和她母亲告状的。”茂奇说。
“她母亲也是剑术大师?请问此人尊姓大名?”多门克一惊。
“呸,哪来的剑术大师,那是我妻子。”茂奇坐上了城垛,给自己倒了杯酒。
“原来是这样。”多门克尴尬一笑,“那这么说来,她是您女儿?”
“我要是能有这样一个女儿就好了。”茂奇叹着气摇了摇头,“她叫伊芙·哈维因,这个姓听起来耳熟吧?”
“盟军统帅洛德·哈维因?”多门克不太确信地问。
“哪有什么盟军,都是历史了,他现在是自由身,自由到把孩子都送给别人养。”茂奇说这话时语气明显有些不满,“南芬现在是她的干妈。”
“干妈是什么意思?”多门克对这个词有些不解。
“你们凯耳传统里没这个词吗?”茂奇有些意外,“就如同教母一样,孩子的第二个母亲。”
“教母也不确切,我觉得南芬更像是她的养母。”安法插嘴道。
“你又错了,她是把伊芙当做亲闺女养的。”茂奇笑了起来,他举起了酒杯,与安法碰了杯,并说道:“敬我那可爱的妻子!”
两人大笑着将酒水一饮而尽。
“各位!”窄道的尽头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那声音听着明显是有些不满,多门克听出这是执政官的声音,吓得脸色都变了,他这才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
茂奇在这边夸赞自己的妻子,却不知回到裁缝店的伊芙正在盘算要怎么告他的状。
伊芙与林辛打得这一场并不痛快,她反而觉得自己被弄得十分狼狈。回想一下刚才,从一开始就被这两人骗,之后又栽了一个跟头,切磋过程中又被对方压着打,她如果不是憋屈到了极点,也不会气急败坏到把自己的剑扔出去。
伊芙叹了口气,突然有一种十分挫败的感觉,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是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想要变回男人,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要是能像林辛那样高大壮实就好了。
她一进茶间,南芬就注意到她一身脏兮兮的模样,忙问是怎么回事,于是她便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她本想添油加醋地说,可说着说着就见南芬脸色不太好,于是反倒开始帮茂奇说话,说他可能是想让自己认识几个同龄人,就是搞砸了而已。伊芙怕南芬会真的生茂奇的气,她觉得,这两人能为任何事闹矛盾、争吵起来,那都可以接受,但绝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挑唆。
南芬一边埋怨茂奇,一边叫人去井里打水,让她将双手泡在冷水桶里。她用湿毛巾给伊芙擦脸,擦着擦着突然就抹起了眼泪。
“我没事的。”伊芙说。
南芬点了点头,却依旧在哭。
“你是……想敏希了?”伊芙试探地问她。
南芬先是愣了愣,然后吸了吸鼻子,说道:“有时候我就感觉,你虽然不会魔法,但可能是会读心术的,你怎么猜到我想她了?”
“就是想到了呗。”伊芙笑着,双手浸在水桶里搅动着。
“她性子软。我总担心她在外面会被人欺负,今天看到你这样回来,就更担心了。”
上一篇:从高达seed的反派开始不朽
下一篇:从风开始的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