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赭Juzer
等到了六月,伊芙便有了与阿斯德、戈贡见面的机会——按照他们各自所提交的日期,骑士院安排了对战的场次与时间。模拟作战的第一轮对局会持续半个多月,每队都要参与六场——即与另外两队每队三场的对战,不论胜负不记录分数。裁判长在赛前说明了本次对局的主旨,一方面是为了预热,让十五位参赛者对彼此团队的状态及队内氛围有一定的了解;而另一方面,骑士院要根据对战的实际情况进行评估,结合各队的优势劣势,以此来制定最终比赛中更为平衡与公正的内容和规则。
[146]绛色之空(其八)
六月初,多云,凉爽的一天。
太阳穿梭于云隙之间,鱼鳞般的积云如浮冰般缓慢移动。风在高处游荡,时动时静,像无形巨人的吐息,吹拂着林立的旗杆、摇动着城中枝繁叶茂的百年大树,发出如海浪般的巨响,那声音弥长且远,拨动了惺忪者的心弦,又让静思者恹恹欲睡。
从平民区至新堡,风在向上翻涌,席卷了街道。迎风奔行的少女,犹如一只轻盈的燕子,仿佛张开双臂便能乘风而舞。
城市在向下延伸,层叠的建筑就像巨人的阶梯——这参差不平的台阶宽广而陡峭。
若跨越屋顶与墙面能够节省十几分钟的时间,那伊芙就绝不会选择去走大路。
在穿越屋顶花园时,她暂缓了脚步,那只汀奥内克在她身边徘徊。在这个季节,山茶花早已凋谢,但阴凉的青石墙边还盛开着芬芳的茉莉。
这里地处平民区的最高处,北面靠近城墙,花园不算大,边缘没有栅栏,只有一排被修剪得整齐又矮胖的灌木。花园打理得干净整洁,一年四季几乎总有花开,景色清新怡人。
每次去莎澜那里,伊芙基本上都会经过此处——虽然仍有更好的路可走,但她还是会被这里的环境所吸引,忍不住要过来看看。
她从一处屋檐跳下,稳稳地落在花园边的石台上,发出一声轻响,她的视线被花园另一侧的人影所吸引。
此园的主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伊芙只远远地见过她几次。老人此时正躺在一张藤椅上,脸刚好埋在遮阳棚的阴影中,两只苍老的手搭在扶手上,那双手布满了褶皱,就仿佛是藤椅的一部分。她在那里晒着太阳,云翳投下了斑驳的影子。
老人闭着眼休憩,她安静、安详,像一座精致木雕。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她是在想什么?是回忆那模糊记忆中的人与物,是在享受此时一刻的宁静,还是在思考终结过后的永恒?她的灵魂伫立着,谁也无法令她感觉到恐惧与动摇。
伊芙站在远处,望着她。
或许自己也有那么一天:紧实的皮肤会变得松松垮垮,身体脆弱不堪,睡眠时间也在缩短,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精力充沛地读书或思考,身上还散发出难掩的气味……当人生在此尘埃落定,既无希望也无悲悔时,这又是怎样的境地?自己还能做什么?
对她来说,这样的老人是神秘的,神秘而又神圣。
她刚想要离开,却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是伊芙吗?你怎么在这里?”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有些熟悉,吓了她一跳,她回过头,去寻这声音的源头——阿斯德正蹲在地上,手里还拿了把小锤子。
“我是路过的。”伊芙说,“你呢?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给花搭支架。”他回答。
“你在这里住?”伊芙有些惊讶。
“我就是来帮忙的,这里是芬诺丝女士的家。”阿斯德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附着的土,他今天穿了条棕色的工装裤,裤腿掖在防水的橡胶筒靴里。
伊芙看着他,又看向远处的老人,老人此时已经睁开了眼,正在朝他们笑。
“芬诺丝女士就是那位当年救了我一命的助产士。”阿斯德对她解释说,“我有时会过来帮忙。”
两人走到了芬诺丝女士身前,伊芙同她打起了招呼。
“这是我以前和您提到过的,伊芙。”阿斯德对芬诺丝说,“没想到今天能在您这里碰到她。”
“这孩子我知道。虽然我们不认识,但我在这边经常能看到她从这院子附近路过。”芬诺丝说。
“您……”阿斯德对此很怀疑,“您说的是真的?”
“我眼神是不好,但你也知道,一般没什么人会路过这里,况且她身边还总跟着一只怪猫,我记着呢。”芬诺丝看着伊芙,她的眼睛有恙,看人时显得有些无神,“我能看出来,这姑娘是喜欢这里的。”
阿斯德恍然般地点了点头。
伊芙听着他们的对话,表情显得有些局促。
“阿斯德,女人大多都喜欢花,什么年代都不例外。我记得是在去年,她还在我这里采过几朵。”芬诺丝笑了起来。
“抱歉,我当时没经过您的同意。”伊芙有些紧张,她回想起了这件事——自己的确从这里偷摘过几朵山茶花,当时是因为锡林雅的腿摔断了——她自觉做得隐秘,但还是被发现了。
“我并不是责怪你,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很有趣——姑娘,你总是从这里走,如果你真是那种人,那这里的花早该被摘光了。”芬诺丝笑着说,“你当时挑得很专注,所以没发现我就坐在棚屋里,看你那时候的样子,采花大概也是为了送人。”
“我有一个朋友,她很喜欢花,当时她的腿受伤了,所以……”
“看吧,她的确是个好姑娘。”芬诺丝转头对阿斯德说。
事实上,锡林雅喜欢花,这是伊芙最近才知道的——她那时会来这里采花,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不能空着手去探望一个人。
“我时常对阿斯德说,人心还是趋向于善的,没有人会想着故意破坏,所谓的恶事实上都是来源于偏见与误会。”
“您说得对,但我当时的确应该征得您的同意,这件事是我错了。”
“你并不需要征得谁的同意,因为这些花并不是我种下的。阿斯德和他那几个骑士兄弟知道我喜欢花,所以才在这里弄了一片花园。”老人笑着说,“他们不懂得欣赏花,也不懂这些东西长出来有什么用——反正只管种就是了。”
“我懂,还是很好看的。”阿斯德说。芬诺丝女士总觉得这些年轻辈的骑士很粗鲁,阿斯德觉得这就是一种偏见,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曾经有一位来帮忙的骑士看到这些绿油油的灌木,还问过芬诺丝:“这种得是什么菜,好吃吗?”
当时,芬诺丝听到这句话后,就故意沉下了脸,她回答道:“不好吃,这是用来喂猪的。”
那骑士信以为真:“所以……咱们费了这么多的工夫,居然就是为了弄一堆猪饲料?”
“给人吃的和给猪吃的,放在这里又有什么区别,你们骑士团的菜地还少吗?”芬诺丝反问他。
骑士好像明白,又好像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而经过身边伙伴的提醒,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种在这片地里的植物并不是用来吃的。
芬诺丝的脾气有点怪,独居的老人多少都会有一些类似的特点。
陪着老人说了会话后,伊芙便打算离开。
阿斯德送了她一段路,两人在路上聊起了天——但其实少女走的路可算不上是路——伊芙就这样走了一年多,如今被人发现了才觉得有些难为情。
“之前咱们去戈贡家的那次,你有东西忘在我这里了,现在是在罗捷卡女士那里,有时间记得管她要。”阿斯德对她说。
“谢谢。”伊芙说,“我回去之后才想起自己落了东西,后来事情一多,就彻底忘了。”
“车夫是最近收拾车厢时才找到的,我当时还在想为什么车上会有这东西,后来就猜——大概是你的。”
两人说话的语气都很客气,仿佛对此刻的氛围无所适从。他们走到一处墙边停下,眼前已没了路,下方则是一片青色与红色的砖瓦屋顶。
“你在奔龙堡有这么多的恩人,”分别前,伊芙半开玩笑地说,“如今看来,也有忙不完的事。”
“你羡慕了?对吧……”阿斯德笑了起来。他穿得这套衣服,样子就如同农场的雇工,他的头发被风吹得立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显得可笑而亲切。阿斯德又说:“等今年收了种子,也分你一些,让你那喜欢花的朋友种下,这样你们也能收获这一园的香气。”
“那好,你可别忘了。”伊芙朝他微笑。她的笑明媚极了,仿佛向阳而欲滴的花朵。
芬诺丝影响了阿斯德,她拯救了他的生命,同时也塑造了他的心灵。阿斯德有着朴实而高尚的德行,他是善的使者;他的善并非愚善,而是代表了信任与希望,那是一种无所保留的、能够感染人心的力量。
一人一“猫”跳上了高墙下的屋顶,消失在了远处的街道上空。
时间在缓缓流逝,本阶段的对局也已到了尾声,阿斯德的队伍几乎鲜有败绩,而伊芙那一队却仍是输多胜少——她本人对此并不在意,毕竟重在参与……于是,模拟作战时便经常会看到这种状况:即便被杀得丢盔卸甲,她也依旧神情自若,反观对方却是冥思苦想,就仿佛她这一队才是稳操胜券的那一方。
一天,梵比鸠找到了伊芙。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他听说伊芙把隆科招募进了队伍。
“有些事我得提醒你,很急。”梵比鸠的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隆科这个人不值得你信任……”
伊芙笑了,笑得意味深长,却又不发一语。
“我没在开玩笑。”他的脸色有点苍白。梵比鸠读不懂她的表情,便有些不敢看她。
“我知道你的意思。”沉默过后,伊芙终于开口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但我原本……是想一直装作不知道的。”
“你知道了什么?”
“我问过隆科了,他也向我坦白了。”
“他怎么说的?”梵比鸠语气急切地问。
“他一五一十地说了,没有添油加醋,他这人人品的确有点问题,而你只是一时犯蠢,被他给利用了而已。”
梵比鸠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样反驳——她那风轻云淡的语气有些刺痛到他了。
“你都知道了,那为什么还让他……让他……”梵比鸠既愤怒,又迷茫,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因为他能帮到我,也能被我利用。”伊芙笑着回答。
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伊芙曾从一只鸟那里得到了些许启发:在自身强大的情况下,诚可以实施报复,但宽恕在这时却更具威慑——那其实并非恩惠,它并未将恩怨一笔勾销,反而如一柄利刃高悬于顶,让其铭记于心,弗容僭越。
“他能帮你什么?”梵比鸠有些不服气,“如果说他能帮上你忙,那我应该也能。”
“我知道你懂得很多,但有些事并不是懂得多就能解决的。”伊芙说,“别人有什么心思,想对你做什么坏事,你不会去想。你太单纯了,单纯又自负的人容易被利用。”
“我知道,我现在看清他了,同样的错我肯定不会犯第二次。”梵比鸠说,“你和我都应该远离隆科,他就是个小人物,不值得你去看重。”
有时,伊芙也感觉奇怪,作为执政官的独子,梵比鸠的幼稚究竟是如何养成的——或许,西赫琉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儿子走自己的老路。
“我心里有数。”伊芙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谈这些了,咱们不如叫上几个人,找个地方去喝茶?”
梵比鸠目光一转,神情也放松了下来,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好,现在去哪?”
如今他个子高了,样子也变成熟了,可在伊芙面前却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几天后,六月中旬,模拟作战的第一阶段对局结束了。骑士院方面并未对他们的成绩给出任何评价,而沉寂了十多天后,下一阶段的规则也终于得以揭晓。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骑士院竟然选择了一局定胜负的方式,要求三队共十五位参赛者一同参赛——没有下一轮,因为这便是要进行最终的角逐了。
“奔龙骑士、咒术骑士、魔剑军团、蒸汽飞艇、钢铁要塞、炼金飞弹……”看着说明纸上的一列列兵种介绍,坐在伊芙身旁的戈贡几乎要气笑了,他拍着桌子问,“这还算是模拟作战?模拟的哪个朝代?恩培恩?要不要再弄几头恶龙出来?”
伊芙与阿斯德也有类似的疑问。
在会议室里,参赛者们左顾右盼——他们无法想象,将这些超人般的特种兵力融入到常规作战中时,究竟会是一种怎样的景象,因而,他们都在等主办方对此做出合理的解释。
[147]绛色之空(其九)
“这次的规则改动是基于各队综合水平的平衡考量。”作为裁判长的劳斯罗·沙林尼诺在台上做出了回应。
听闻他这句话,场上众人的目光几乎齐刷刷地落在了伊芙身上。
“你们看我也没用,我们队也就这个水平。”伊芙叹了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听她的语气,倒似乎是有些恼羞成怒了。
“不是我们,是你。”坐在她身边的巴替娜纠正道。
“这位仁兄——手段的确高明——还没开始,就要起内讧了。”戈贡说着风凉话。
巴替娜瞪了他一眼。
“其实伊芙说得也不算错,个人的实力在这场竞赛中决定不了什么,你们其实不弱,主要的问题是缺乏全局观。”阿斯德说。
“我给你们翻译一下,阿斯德是在说你们‘不懂得配合’。”戈贡说。
伊芙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着摇了摇头。她没有反驳,而坐在她身旁的四位队员也皆是沉默不语。
在伊芙组建的这个五人小队里,的确还存在着诸多问题,这一点,阿斯德在与他们的对局中观察到了很多。
泰特罗格那位堂妹——巴替娜不太愿意听从伊芙的指挥,她更希望由自己来主导战术。她本人擅长快攻与攻坚,在先前与其余两队的对局中,曾数次以少量的损耗击垮了敌方布设的阵线,有一次甚至凭借着一己之力扭转战局,从这一点来说,倒的确有她傲慢的理由。
新晋骑士赫兹克有着极强的战场洞察力,且并不像巴替娜那样难以掌控,他愿意服从指挥与调遣,即便是对伊芙的决策有异议,也仍会照办——但这只是一种假象——赫兹克表现得很圆滑,他在执行任务时总要留些后手,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以此来换取作战失败后的一线生机。伊芙作为主导者,她对此并无多少反感,但有时却也会略感挫败,她更希望赫兹克有问题时能和自己多交流一下,而不是硬着头皮自己解决。
相比这两位,隆科与拉法沁是伊芙找来的,是她的熟人,他们的确是在尽力配合,但新手毕竟是新手,仅凭他们的努力,还很难在复杂多变的对局中占据主动地位。
“我刚才说了,这是基于全局的平衡方案,并不针对某个人,或某一队进行的调整。很难说,在先前的比赛里,究竟你们谁表现得更出色一些。诚然,对局互有输赢,但这只是因为某些人还未完全准备好,又或者是……”劳斯罗笑着看向了伊芙,“算了,这都不重要。戈贡接触模拟作战已两年有余,赫莱茵曾和我说过这件事;阿斯德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接触模拟作战更早;而伊芙是上个月才开始学习的,为了这次的比赛,骑士院近期还破例延后了她的日常课程。伊芙和她的那些队友,进步速度很快,但比起另外一些人,实力却仍有所不及,在如此前提下进行竞争,我们认为这是不公平的,同时也是不合理的,由此,我们在深思熟虑之下做出了谨慎的调整,为的就是各位能在正式的比赛中能够无所保留、各展所长。我知道,在新的规则中多了一些陌生的东西,这些兵种有什么特点,能够活用于何等条件下的作战方案,那就需要你们自己去查阅资料,以便能发挥其真正的实力。除了基础数值之外,我会向各位发放参考书目名单,各位有两周的时间准备。”
环形的大桌前,选手们都在议论纷纷,伊芙拿着那张刚刚发下来的表格,其余四人也凑过来看。
“这任务量可不小。”隆科看着那一列列的书名,感叹道。
“可以交给我来整理。”拉法沁说,“本质上说这和整理笔记没什么区别,我会把重要的部分记录下来,需要阅读的部分标注好页数,若遇到有争议和冲突的,咱们就一起讨论。”
“咱们的时间不多,就这么办。”伊芙点头同意了,其他人也不反对。
“好了各位。”站在台上的劳斯罗发话了,“计划可以回去再制定,我知道你们现在有些着急,所以我只说几句——你们听完,咱们就散会。”
于是,场上又安静了下来。
“关于这次新制定的规则,其中有施林、赫普涅德与三位团长的参与,同时也有裁判团与观战者们的意见。阿斯德与戈贡,你们认为这些新规则对伊芙有利,或许的确有一点帮助,但并不大,别忘了——她与你们一样,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去熟悉新的规则,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你们凭借着以往的经验,反而要比她更容易上手才对。”
“我没意见。”阿斯德说。于是劳斯罗看向戈贡,戈贡也点了点头。
新规则就这样定下来了,各队回去之后,便开始忙碌于赛前的各项准备。
伊芙在这两周的时间里,几乎只混迹于演习实验室与图书馆,困了就在休息室里和衣而睡,几乎连洗澡的时间都没有。福沃德倒是经常派人来给他们送吃的,这也算是帮了大忙——实验室的伙食很单调,自从开始训练之后,队员们的体重都减轻了一些,并非是因为他们为了比赛而废寝忘食,相反,他们自从开始训练之后,食量反倒是增加了不少。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伊芙才意识到,原来高强度的脑力劳动也会消耗如此多的能量。
时间过得很快,比赛开始前的几天,劳斯罗还带着他们参观了场地。十几个人围着一张巨大的圆桌转来转去,皆是惊叹不已。
在这间大房里,窗子几乎被全部遮挡,房间里非常昏暗。中间的圆桌被从中心处分割成三份,用三扇透明玻璃隔开。圆桌上并未放置着以往训练和对战时使用的纹印沙盘,而是全息的地图投影。
伊芙绕着圆桌转了一圈,每经过一扇玻璃,其中显现的全息图像都会有所变化。
“全息投影,加上偏振玻璃,这就是下次三方对战时你们会使用到的设备——这也是‘全息作战沙盘’的第一次亮相。”站在他们身边的一个老男人说道,他穿着黑礼服,语气中不无自豪。看到他下巴上的那一把灰胡子,伊芙便觉有些熟悉——骑士院庆典的颁奖仪式上,他曾给伊芙与阿坎露照过相。
果然,他又拿出了那架模样古怪的圆盘相机,“各位,现在的场面是值得纪念一下的,请都到前面来,我给你们拍一张照。”
选手们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还配合还是无视。
“来吧各位,千万别害羞。”他又说道。
伊芙将队员们招呼到了自己这边,阿坎露也凑了过来,于是其余的人也都朝着她的方向靠拢。
“待会儿看看谁会被吓一跳。”阿坎露窃笑着在她耳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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