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哪个具名者?”流亡者的声音异常的冷静,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失去了什么。
她清楚和阿勒颇人争论这些毫无意义,对方的尊重也并非是给到自己。
“比德。”
这是一位从属于上校的具名者,传说他曾是阿拉伯一位酗酒的医生,也有传说他是世上一切蚊子的化身,被他用手术刀切开动脉的人不会立刻死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从伤口中流尽。
流亡者知道他的名字,还是她的大敌有一次告诉她。
但是在流亡的过程中,流亡者从更多的地方听见过比德的名字——在意大利的正教会,在那些信仰礼拜的教堂里,在路边无人清扫的小神龛里。
在那些有着虔诚信仰的人口中,比德还有另一个名字:圣彼得。
在正教会的经典中,他追随弥赛亚一同传播信仰,而在弥赛亚以极端惊人可怖的仪式洞开自己的身躯后,他也随之殉道致命,传闻他认为自己的光辉无法与弥赛亚相匹,是故要求罗马人将自己倒着钉死在十字架上。
“是的。”阿勒颇人似乎对此不愿多说,“这就是比德曾经作为有朽者时使用的手术刀,它能让受害者的伤口长时间不愈合,同时会带给使用者和被害者强烈的酗酒感受。但我可保证,它并非是覆画残迹。”
照这个角度看,流亡者甚至还算是占了便宜。
“但就这本《骄阳之书》我倒还有话要说。”阿勒颇人顿了顿,“这是太阳尚未分裂前的遗物,倘若在覆画残迹中也有等级高下,那它一定是最为珍贵的东西,就像太阳一分为四一样,这份记载了黄金时代真理的宝物也一分为四......”
“梅琳娜,你为何要躲着我呢!”李林的病来的突如其来。
“......总之,找到四份手稿将它们拼合吗,就能重新复原《骄阳之书》。”阿勒颇人的身影逐渐像是水墨般淡去,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强行抹去他的痕迹。
“我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那么两位,某人暂且告辞。”
长生者的形体像是雾气一样散去,从他的帽子开始,他的形体一寸一寸地变成扩散开来的墨迹,就像滴落在一片荒芜中的一滴水一样,摔碎成千万道细小的痕迹,不复存在。
能证明上一秒前这里曾存在过一位长生者的,只有李林墨绿色桌面上的那些《骄阳之书》的残页,还有桌上只动了几口的饭餐。
流亡者勉强地笑了笑:“没事,也不算亏吧。毕竟你之前给了我武器......”
她愣住了,没能继续说下去。
魔王之刃正是由李林送与自己,而自己得到了魔王之刃后,阿勒颇人就提前来到了这里,拿走了本属于自己的比德之刃,同时将四分之一的骄阳之书残页送给了李林作为补偿。
就像是一个环环相扣的绳结一样。
而阿勒颇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掏出那张纸条,纸上的字迹与她完全一致,要伪造出两张字迹一模一样的字条很简单,但是流亡者非常确信那就是自己所写的字。
因为没有人敢冒充一位长生者,伪造来往书信。
流亡者的目光落在字条结尾那鲜红色的火漆上,上面的纹章大气简约,是一头须发皆张鬃毛宛如火焰的狮子。
那是从属于司辰·狮子匠的永恒士兵的徽标。
就像伊本·阿迪姆博士所说的那样——在另一重更加光明也更加伟大的历史中,另一个自己已经飞升成为狮子匠的长生者。
298 笑死,他居然真的想教会我们
出了这档子事情,李林是毫无压力,但流亡者已经吃不下饭了。
另一重历史中的自己,未必就会和这重历史中的自己同心同德。
流亡者冷笑一声,将那张纸条攥在拳心,片刻后只剩下一寸暗淡的灰。
现在她选定的飞升道途不是逼迫狄福尔一同飞升的对立双刃,而是寻找覆画残迹,通过丽姬娅的途径向着司辰·丝毧进行献祭,通过自己的大地之血,成为被隐秘庇护的血裔长生者。
也就是说,无论杀不杀狄福尔,都对她的飞升过程没有影响,因为在丝毧的力量下,狄福尔就连找到她的痕迹都不可能。
“我们现在去总督府。”流亡者叹了口气。
伊本·阿迪姆的出现已经把她的计划打乱,就像他所说的那样,自己的收获已经被提前取走,再逛下去也没有意义,不如直接上总督府找人。
“去把总督吊死?”李林总是能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说出不合时宜的话。
令李林失望的是流亡者并不会这么做,把总督吊死是要付出代价的,而她现在并不决定发动叛乱和革命,她打算联合总督府对民族解放阵线进行镇压。
听上去就很反动。
不多时他们已经来到总督府外,负责护卫总督府的卫兵早就已经注意到径直走来的他们两人,隔着几米外就伸出手中插着刺刀的步枪拦住去路。
“总督府重地,来者止步。”
流亡者淡定走上前去:“我们和总督大人的朋友,穆斯塔法大人也是朋友,就像《可兰经》里说的那样,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你当要慎重亲切的接待他,若他是同信主的,就要当做自己的亲兄弟那样。”
卫兵不为所动,单凭言辞是根本无法说服一个人的。
见状李林向前一步,手指戳在卫兵鼻子上,趾高气扬地说道:“这里是醒时世界,我们都是高贵的第四天灾,而你们则是可怜的npc,识相的就给我......”
流亡者勒住李林的脖子向后退去:“抱歉,打扰了。”
只是他们想走,卫兵却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他们,一个手势周围十数名巡警一呼而上,面带不善笑容将李林和流亡者团团围住。
李林见势不妙,一缩脖子,一点不顾形象的转身就扑到眼前卫兵怀里,手指流亡者厉声哭诉:“都是她逼我做这些的,都怪她!”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为俊杰,自己这么识时务,起码算得上俊杰之王吧。
自觉弃暗投明前途一片大好有着光明未来的李林大声哭诉:“都是我以前没有意识到各位的光辉伟岸,才受到这个女人的指示怂恿来这儿,我现在弃暗投明,一心为了总督啊!”
人群中的流亡者迷茫地看着李林,随后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荒谬感。
不会真的被他就这么混进卫兵队伍里面了吧?
那边被李林纠缠上的卫兵正要恼怒地推开他,却在看见李林的脸时愣了一下:“明国人?”
三个字字正腔圆,吓得李林也不哭了,抬起头仔细打量眼前长相潦草的卫兵。
没错啊,妥妥的欧洲人长相。
这边卫兵似乎通过某种方式,认定了李林就是那个东方明帝国的人,一时间迅速松开钳制李林的手掌,对着他来了个法式军礼。
“非常荣幸能够在这里见到你,伟大的明帝国子民。”卫兵的额头上隐隐渗出晶莹的汗水,他刚才居然险些对一个明帝国人动手,险些就酿成了外交纠纷的大过错。
一旦这件事事发,自己丢掉职位还算轻,就连总督都有可能在连锁反应中摇摇欲坠。
毕竟那个以太阳和月亮为名的大帝国,当年就是因为一个使节卷入了枪战中身亡,才赫然选择了参战,一举击垮了彼时的奥斯曼帝国,顺带将朝贡圈内那些不安分的番邦挨个揍了一顿。
如果民族解放阵线就这件事情做文章,贪婪的大明会很乐意找到这样一个借口,来吃下阿尔及尔这块北非的地盘。
“不是,这也行?”流亡者看着李林被人簇拥着迎进总督府,目瞪口呆。
刚想跟着进去,就被两个卫兵再度拦住——他们这次倒没对流亡者动刀动枪,只是客气地将她拦在这里,怕是在李林出来之前,她是没什么希望离开的了。
......
总督府内,李林正跟随着卫兵前行,时不时左顾右盼,对总督府内的墙上油画指指点点。
李林的审美观总是很独特,卫兵们着实不敢苟同,但也没敢和李林唱对台戏,越说多就越容易错。
只不过他们不去招惹李林,不代表李林不会找上他们。
李师傅眼睛骨碌一转,刻意压低的声音在他们脑后幽幽响起:“我有一个朋友,有一天她早上起床上厕所,拉出了白色的屎。”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前面带路的卫兵们表面上强装镇定,实则内心大惊失色,不光为李林口中描述的事情如此不雅,也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好奇心。
为什么会有人能拉出白色的屎?
不知不觉中他们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李林身上。
“我也对此感到十分好奇,经过我反复拷问,终于从她口中得知能拉出白色的屎的秘方!”李林眉飞色舞。
“第一天,只喝水,吃三百克的菠菜和一百克的苹果。”
“第二天,只喝水,再加上聚乙二醇的泻药,排空体内的残渣。”
“第三天,喝下六百克纯牛奶。”
“第四天,喝三百克纯牛奶,三百克豆浆,三百克酸奶。”
“第五天,喝六百克纯牛奶,吃三百克菠菜。”
“第六天,喝六百克纯牛奶,吃一百克的苹果、香蕉和豆腐,为白色的屎奠定良好的基础。”
“第七天,喝五百克豆奶,吃四百克的菠菜。”
“第八天,吃三百克的土豆,然后喝下五百克纯牛奶。”
“第九天,喝六百克的豆腐水。”李林语重心长地说道,“有谁会拒绝拉出白色的屎呢?”
周围的卫兵听得心刺挠,一方面想大声说出李林的步骤有问题,一方面却找不到任何明显漏洞,更重要的是有些人还真的想去尝试一下。
这就是人类猎奇的天性,追求莫测的变化——只不过这份追求变化和未知的天性被李林引到了谷道里。
好在总督的私人花园已经近在眼前。
299 总督来了,青天就有了
总督的名字就像是所有经典小说中描述的那样,继承了一个高贵的名字,似乎不这样就无法显示出他们的贵族出身一样。
这一任的总督在三年前上任阿尔及尔,名叫罗兰,不仅没有带给阿尔及尔本地人一片朗朗青天,在剿麻匪这事情上也是出工不出力专门磨洋工,深得西方政客的摸鱼精髓。
这也助长了阿尔及尔民族解放阵线势力的嚣张气焰——针对外国人的刺杀和迫害虽然少了些,但是他们的势力却逐渐盘根深种,前任总督付出十年换来的心血就这样被一点一点浪费。
以上这段话出自流亡者对总督的经典评价,她对自己的盟友感到十分糟心。
现在流亡者还在外面进不来走不掉,倍感煎熬之际,李林已经在总督私人的花园里和罗兰见上面了,实在是令人感叹。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罗兰意外地贴合了流亡者的描述。
此时罗兰总督的私人花园中正白放着一张铺设着纯白桌布的长长餐桌,餐桌的中心摆放着巨大的烤鹅,厨师别出心裁地用水果填满了烤鹅的腹部,令烤鹅散发出一股香甜的气味,环绕着这道主菜,周边堆满了从意大利运来的新鲜鲍鱼和扇贝,再边缘则是点缀着樱桃和蓝莓的甜品随取随用。
长桌边上红酒酒杯堆叠成山,来自勃更第的美酒从高处倾泻下来,注满了每一个酒杯,往来的宾客们衣冠楚楚,带着纯白的领巾,手中端着一杯香醇的红酒,摇晃却不轻易将其喝下,做足了派头。
李林还意外地在宴会中见到了一个熟人——穆斯塔法。
胖胖的王酋被一群衣帽光鲜的上流人士簇拥着,看上去格外的春风得意。
穆斯塔法很明显也见到了李林,再看见李林的一瞬间吓得脸上肥肉一跳,迅速转过身去,很明显李林当时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只可惜他掩耳盗铃,李林却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小穆,小穆!”李林喊着走了过去。
“你不要过来啊!”穆斯塔法险些直接失态,眼见得无法阻止李林靠近之势,连忙匆匆对身边人说了句什么,抽身出来正面堵住李林,同时压低声音质问。
“该死,你究竟要干什么?!”
“有人急了,我不说是谁。”李林眼睛斜扫了穆斯塔法一眼,却没有任何表示。
李林越是这样穆斯塔法就越是坐立不安,先前他和李林虽然只有一次见面,可是他却敏锐察觉到李林这人就是个不稳定因素。
他真怕李林等会当着罗兰总督的面干出点什么大事来,而自己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算我求求你,你骂我两句?踢我两脚?”
李林睁大眼睛如见神经病一般看穆斯塔法:“你没事吧?没事多吃溜溜梅。”
怎么还有抢着要自己来整活的,这人没毛病?
与此同时,总督罗兰从私人花园的正门进入,这位年轻的总督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有着一头柔顺的金色披肩发和一对海蓝色的眼瞳,他的手中握着一根文明杖,左手的小拇指上带着一枚镶嵌黑刚玉的戒指。
一番没有营养的套话后,罗兰率先从长桌边上的酒杯山中取下杯子,将它向着众人举起。
“为了如黄金般美妙的今日。共饮此杯。”
“总督来了,阿尔及尔就太平了!总督来了,青天就有了!”李林端着红酒杯径直上前对罗兰拍马屁。
有着一头柔顺金色披肩发,不像是政客倒像是一位花花公子的年轻总督来者不拒:“来阿尔及尔啊,我只办了三件事,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
餐桌前李林和罗兰觥筹交错,彼此相互吹捧,全然不像第一次见面,倒像是经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关系密切。
宴会上其他旁观宾客脸色都变得僵硬起来,自从这个疑似明国人莫名其妙闯进了宴会之后,事情就像是走上了另一个拐弯点。
可惜罗兰本人没有意见,其他人也完全不能置喙,只能看着李林这个自来熟的家伙和罗兰处成一团,令他们感到无比的羡慕嫉妒恨。
这场宴会就这样在一种古怪的气氛中结束,罗兰顺势留下了李林打算和他接着聊聊。
“我曾经听说明国的人注重占卜和命运,他们总是用那个罗盘和易经来计算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伙计,这真的是太酷了。”
“哦,我的好朋友,如果你在用这种腔调说话,我就要用我的撬棍狠狠捅你的屎忽了。”见不得别人讲翻译腔的李林一边阴阳怪气一边开始讲没品故事,“你知道风水先生吧?”
“听说过。”
“有一个小地主......你可以理解为乡绅,找了一个风水先生来给他看宅子。风水先生拿着罗盘在那儿一转,说不得了不得了,你这里靠山背水,以后会出数不清的状元。”
“那小地主一听乐了,出一个状元就能光耀家族,出数不清的状元,那岂不是祖坟冒青烟?”
罗兰对这个故事似乎十分感兴趣,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地主被打倒,像路易十六一样被砍了脑袋,他家院子被改建成了一个重点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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