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佛山镇上的北帝庙建于两宋之间,供奉的正是北方真武荡魔大帝,玄天真武祖师;在前明年间,广东府地方上的官僚乡绅们又募集捐款,修建了一座北帝真武的金身;到了清朝年间,这北帝庙又经历了数次修缮,最后形成了宏伟的宫观。
而现在,在宏伟的北帝庙门口,一起不亚于李林先前的喧嚣事件正在爆发。
一个头发散乱的中年妇女,左手提着自己的孩子衣服,右手拿着一把菜刀,正对着门内北帝金身不住磕头:“北帝爷爷,北帝爷爷,我这孩子才四岁,怎么就能偷了人家的鹅吃,连话都说不清楚,在财主老爷面前说胡话!居然说什么偷吃了财主老爷的鹅!”
还没等新来的观众问缘由,一直在围观的人便仿佛竹筒倒豆子般说得一干二净:“这是钟四一家的,就是常在那街角卖菜的四嫂。凤老爷这回娶了第九房小妾,要强买钟四家的菜园子修一座九凤楼呢。”
老秀才话头一起便停不下来:“啊呀,这九凤楼可了不得,可钟四家的菜园也只有两亩多些,地力极好,只要肯下力耕种总归是一幅产业,钟四如何肯卖?然而他也不过是不肯买了菜地罢了,又不曾忤逆凤老爷什么。”
“那凤老爷也不知道怎的,居然遣人将他捉去,先是打,再是送到公堂上,又请了个自己的讼师替钟四掰扯,罪名还没定下来,先夹棍、板子吃了个全套。”
又有年轻秀才摇头晃脑地说道:“想来凤老爷这次也做的忒狠了些,那钟四的地连皮带骨怎么四五十两总有的,凤老爷却只肯出十两。衙门那边将钟四打了个半死,又说是什么判刑一年缓刑一年,叫他断了生计后半死不活地瘫在床上。”
“刚好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说钟四的儿子吃了凤老爷的鹅,可笑不可笑?”
两位秀才相公摇着扇子哈哈大笑,看见李林的打扮时,眼底却露出一些鄙夷来:国朝正统便是读书,这种半真不假的道士想来也和绿林脱不开关系。
尤其是李林的头发,对比他们的金钱鼠尾,那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去衙门伸冤呢?”李林问道。
年轻秀才皱起眉头,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嗤笑一声:“我等和那钟四非亲非故,又有何可以分辨?同知衙门明察秋毫,自然是说了钟四有错,那就是有错,我看将来这出就算改成戏码,放到梨园里也可。你这道士却不要犯了王法!”
“狗日的!”凤二少爷闻言迅速跑来,飞起一脚踢在年轻秀才背上,将他踢倒在地。
“啊呀——凤二少!”年轻秀才半天没爬起来,老秀才倒是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折扇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凤二少爷犹自感觉不满足,指着两个秀才鼻子大骂:“你们那个狗日的,不过是我凤家养的两条狗罢了,怎么敢对真人乱叫,信不信老子今天就好好疼爱你们的儿媳妇!”
凤二少爷一边骂一边用眼角余光看李林,看见他脸色平静捋起袖子,吓得脸色转白。
“任何邪恶,终将绳之以法!”李林大声说道,然后伸出手按在两个秀才脑门上,在凤二少爷惊恐的目光中把他们的脑袋摘了下来。
这下就连寻死寻活的钟四嫂都呆住了,毕竟血都溅射到她脸上了。
下一瞬间,两个之前还在说大话的秀才又一脸平静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袖手立在李林两侧,看得令人心生寒意。
429 没有间贴的第五天,想他
钟四嫂被吓得手里的刀都拿不稳。
此时不远处拿着铁链铁尺铁叉的捕快缓缓赶来。
众人纷纷让开,心说难不成这位神仙还要摘了捕快们的脑袋不成?
“我要报官!”却见的李林一马当先迎面而上,指着两个秀才对捕快们说道,“这两人诽谤广州同知衙门,我怀疑他们是反清复明的乱党分子,是和白莲教天地会勾结在一起的妖人!”
如果这两个秀才还能正常说话,肯定这会已经把李师傅骂到狗血淋头,然而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作出陌生的动作。
“康熙康熙,吃糠喝稀,乾隆乾隆,不如蝗虫,狗儿的,那弘历当初不过是胤禛养的一条狗!”
“你敢骂圣上?!”捕快也没想到居然敢有秀才相公当面骂乾隆皇帝,还顺带着把已经死了几十年的雍正也骂了,顿时感觉头顶仿佛一盆凉水浇下,恶狠狠地抓住两个秀才的肩膀,“来人啊,带走!”
不一会儿,先前的两位人上人便被稻草塞住嘴巴,被数位捕快压着送往了衙门里。
转眼间七八位官差就只剩下一个——倒不是为了看热闹,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处理钟四嫂这档子事来的。只不过眼下处理那两个疯相公的事情更重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捕快很不渝地看着李林和跪在地上领着孩子的钟四嫂。
“好叫你知道。”凤二少爷觉得自己表现的时机到了,上前一步抖了抖衣服,“我家丢了只鹅,便叫人将那钟四的儿子带去问话,结果一问,那孩子便连连说吃鹅、吃鹅。”
凤二少爷一拍手:“四岁的小儿怎么能撒谎呢,想必......想必是记错了也说不准,兴许的确没吃鹅。”
他本来已经打算一口咬死钟四家了,突然又想起李林此刻就在身边,话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
“哎?竟是如此么?我还听说凤老爷将那钟四又抓去打了个半死......”围观群众里有人窃窃私语,凤二少爷气的脸颊通红,狠狠朝说话方向瞪去。
“天啊,北帝爷爷啊!您老人家大慈大悲,便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道再不准让穷人活命了哇!”
眼神枯槁的钟四嫂听着别人七嘴八舌,添油加醋,突然发作,拿起菜刀,“当家的被抓进牢里打了个半死,现在又说我们家小子吃了鹅肉,只有请您老人家为咱做见证了!”
这番话讲的颠三倒四,却给人一种异样的寒冷感觉,众人还来不及阻拦,便看见钟四嫂将自己的孩子狠狠贯在地上,举起菜刀劈向孩子的肚子!
“啊呀!”
这一幕惊得所有人大叫起来,只有李林二话不说,抬脚就将那个倒霉催的孩子踢出数米远。
菜刀狠狠落在李林腿上,发出铮的一声响,钟四嫂被反作用力震得手臂发麻,再一看手里的菜刀刃口上居然多出了一个凹痕!
“好俊的硬功!”一声喝彩从长街尽头传来,随后一道宝蓝色身影出现,目光一瞬不眨地停在李林身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看来今天合该我凤三发利市!”
“凤三,你在这里发什么颠!”凤二少爷盯着自己的武痴弟弟大叫。
“我没兴趣和你搅闹,你昨天不是勾搭上了贾举人的小妾么?”凤三的身材比凤二高上半个头,眼神却看也不看凤二,抬腿就是一脚,向着李林头颅甩去!
凤家老爷凤人英有三个儿子,大少爷凤一鸣好财,二少爷凤二仙喜好女色,兼之喜好旁门左道,至于三少爷凤三威......见到有江湖武人,总是忍不住动手欲望,非要将人打死才罢休。
打死也就罢了,偏偏凤三威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打人之前还要先给自己找个对方“有取死之道”的借口,然后手段尽出。
什么唐三异世界同位体。
在李林神游的时候,凤三的鞭腿已经甩到了李林头顶,三少的脸上已经挂起了得意的冷笑——捕快就在边上,这个奇怪的道士怎么敢反击?
下一瞬间,凤三发现李林突然比自己高了。
“嗯?”凤三皱起眉头,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被齐根截断,就像是被利器砍断一样。
“你们都看见了是他自己动的手!”李林得理不饶人。
“看见了看见了!”凤二第一时间站出来咬死,让懵逼的捕快继续陷入懵逼中——短暂衡量后官差选择了两不相帮,反正都是凤家自己人。
凤二少爷却全然没有兄弟情义,他站在李林左侧看的清清楚楚,凤三的鞭腿在甩到李林额头的那一瞬间,李林的头颅有金属的色泽一闪而逝。
再接着,凤三就像是主动将腿送到了铡刀下一样,干净利落地被剁掉。
这也难免,毕竟李林的头现在就是恐厄之斧,虽然外形和普通人无有区别,但是本质已经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让凤二去安抚情绪不太稳定的凤三后,李林现在开始处理钟四嫂的事情。
李林走到那个被他踢出数米的孩子身边,伸手从他的胸口一划而过。
暗淡金紫色一闪而逝,孩子的胸腹仿佛被剪刀剪开般,血、肉、白骨向着两面敞开,就像一只被人取走珍珠的贝壳。
伴随着李林的种种“神异”逐步展现,他发现自己的密传,乃至无形之术正在迅速苏醒,效果正在迅速回转到正常状态下。
只是不远处的钟四嫂陷入了自我怀疑中——你他妈踢飞了我儿子,结果还是要迫开我儿子的肚子?
头一次目睹这一幕的捕快和凤三少爷则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搞了半天他们遇到的不是游方骗子,而是真神仙?
这种猜疑不定和惊惧的情绪,在孩子抬起头,好奇地玩弄自己满是胃酸的胃时,达到了巅峰。
“你们看。”李林一指孩子胃中的那些小疙瘩,“这是什么肉?”
张乞丐打着胆子走上前,一眼就看出不是鹅肉:“这不是鹅肉,是......是螺肉,是田螺肉啊。”
“钟四家的儿子说的不是吃鹅,而是吃螺!”
钟四家的冤屈被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方式洗干净,然而这个时候却没有人再多去关注这个事情背后的真相。
当李林抽回手掌,孩子的胸腹完好如初,钟四嫂将其紧紧抱住后,先前陷入诡异寂静的人群全都对着李林磕起头来。
“神仙,神仙!活神仙!”其中尤其以被砍断腿的凤三少喊得最大声。
他手脚并用爬到李林身边,痛哭流涕:“是俺眼瞎不知道真神仙,求您饶了俺吧,把俺这腿接回来。”
“神仙,真人!不要给他接!”张乞丐汗毛耸立,福至心灵地大喊,顶着凤家人杀人似的眼神,对李林磕头,“凤家都不是好东西,求求您为百姓们做主,收了这一家子孽障吧!”
“你想重新站起来?”李林看着磕头如捣蒜的凤三说道。
“想,想!”凤三一听这话就觉得自己有戏。
“真人,使不得,使不得!”大概是意识到了神仙起了恻隐心,这下不光连张乞丐,就连钟四嫂都喊起来,“凤家的人都是蛆了心的孽障啊!”
“都给老子闭嘴!”
凤二少爷的目光凌厉而又隐晦,他和凤三之间有罅隙,这不假,但是凤家的名誉却不能败坏。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他。
“神仙爷爷,是俺有眼不识泰山......”
冷汗涔涔的凤三眼底升起一抹怨毒,他暗中已经记下了这些人的名字,将来对这些有取死之道的人大事报复。
“但是我拒绝。”李林说道。
“谢谢神仙爷爷......嗯?”凤三错愕地抬起头,眼泪鼻涕糊在脸上,表情呆滞。
“我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对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说拒绝。”李林说道,“而且你太反动了。”
430 没有间贴的第......
这边李林无视了死皮赖脸缠着他的凤三少爷,然后将目光转向冷汗涔涔的凤二少爷。
“你爹在哪呢?”
凤二少爷浑身如遭雷击,他没想到自己这一路曲意逢迎,这位神仙还是要杀他的爹!
围观的捕快更是身体僵硬,按照道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冲上去把这个扬言要灭人满门的疯道士给逮捕归案,但凡人怎能够逮捕神仙?
别说抓李林归案了,这位神仙要是看他们同知衙门不顺眼......等等。
捕快满是皱纹的额头上冷汗蹭蹭往下淌——眼前这位疑似神仙的真人,无论是衣冠还是头发,都是明朝才有的,自然对入主中原百年的满清不会有什么好感,言语间对皇帝也殊无尊敬。
难道那两个突然发癫的秀才相公......自觉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的捕快顿时连腿也软了,暗恨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李林诧异看他一眼,也不知道这个捕快脸色忽白忽黑在想些什么,但李师傅有个优点就是想不通的事情从来不去想。
不多时,在民众们的簇拥下,李林来到了凤府门口,一行闪着微光的文字从墨绿色桌面上跳出。
【你在命运眼中的存在提升了。】
李林冷笑一声,脸上浮现出傲然神色。
自己都和命运纠缠两万年了,还在乎这点关注程度?
但在这条秘史支流里,对于无形之术的压制稍有放松,命运的目光就逡巡而来......
李林眼中逐渐浮现出阴沉神色,妈的,敢算计我?迟早给你头拧下来。
他完全忘了自己单方面吊打了命运两千年这件事。
在众人神色各异注视下,李林向前走出两步,背负双手,踢了一脚背着凤三少爷的凤二:“去开门。”
凤二眼底闪现出怨毒神色,硬着头皮走上前,将气息奄奄的凤三交给看门人,无视了他们震惊的询问,示意他们开门,顺便去通报凤老爷。
......
而此时,广州同知陈寿亭正在凤府中做客。
佛山镇号称天下四镇、佛山独富,南来北往的大富豪客遍地皆是,本地的乡绅也是坐地抽成,借着团练的名义拉起行会,无论是南面北面的商帮,还是跑江湖练拳卖解的江湖把式,到了佛山就得上门拜码头,这东西说黑不算黑,说白也不算白。
有这些乡贤带头,佛山镇上那些拍花子的、碰瓷的、骗子手、玩仙人跳的简直是层出不穷,也就差几个卖人肉包子的,不然可以拉起一波梁山水泊了。
这种地方,单一个七品的南海知县怎么管得过来,是故从雍正年间起,便新增正五品广州同知,衙门设立在佛山。
现在的这位广州同知陈寿亭,本是正儿八经的二甲进士出身,曾祖父在入关时开城门投了满洲,祖父在雍正朝以礼部侍郎致仕。
按照这样的家世,又是靠着科举正途出身,陈寿亭本该在官场上官运亨通才对。倘若在前明时,这位陈进士就该先当清贵言官,而后在京官这一路走下去。
然而在我大清一朝,除了雍正这位骨子里带着汉家子性情的爱新觉罗异类外,哪任皇帝不是对这些带着金钱鼠尾的汉臣小心提防再提防?哪怕有榜样孙之獬主动提出剃发易服,也绝不让这些汉臣自称奴才。
满汉大防这条是被他们拿捏死了。
而在诸位皇帝之中,尤其以这位六下江南的十全老人,爱新觉罗·弘历疑心病最重,不光大力重用满人团体,还将他老子提拔起来的汉臣势力一扫而空,倒是不亏他这位古往今来第一文字狱缔造者的名头。
自然这些汉人团体也被打入别册,能让陈寿亭在广州担任百里侯,就算是皇恩浩荡了。
陈寿亭也曾以名臣自许,自外放南海知县以来连续三次考评中上,按道理来说早该升迁,可他确实一连在南海县上熬了四任,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熬成了古井不波的中年官僚。就连两广巡抚都有些看不下去,将其擢升为广州同知——好就好在地方够近,走出南海县衙,没三里路就是同知衙门。
熬了这么多年,陈寿亭也看开了,断绝了升迁的念头,也不费心捞钱,只是逢年过节收礼钱,便在这富庶之地赚的盆满钵盈。
至于刑名,防务这些同知管得着的,他也懒得管了,请了几个绍兴老夫子,自己一概撒手不管,倒是有些循吏之风。
此时外面闹得沸沸扬扬起来,一身青衣小帽,像个寻常举人相公的陈寿亭却神情自若,对着面前留着一部花白胡须的凤人英摆摆手:“何必慌张?黄冠羽客之流,若是真有神通,早该去紫禁城前伴君侍从,别的不说,先该杀杀那群喇嘛的气焰。”
“要我说,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乡野粗人无知。”
凤人英沉重地笑了笑:“难说。”
心中却在盘算,自己得罪过的那些仇家。
然而眼前这盘棋确实下不下去了,数分钟后,四个健壮佣人,将断裂双腿气息奄奄的凤三抬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侍从,怀中抱着凤三齐根断掉的双腿,断面却光滑如镜,无论是鲜红的筋肉,亦或是惨白的骨茬,都亲眼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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