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所以我现在算是在塞拉皮雍了吗?”流亡者问道。
“确切地来说,是的。”布莱克伍德博士补充道,“不过只是外围,这里的阳光来自于1400年,骄阳尚未分裂的时刻。”
她笑了笑:“白日铸炉至今仍然记得太阳。”
445 间贴要回来力?
“你的意思是......”
流亡者小心试探,将“自己其实没有听明白布莱克伍德博士在说什么”这一事实遮掩起来。
“字面意思。”布莱克伍德博士笑了笑,她已经看出了流亡者掩藏在平静言辞下的窘迫,但她没有点破,“白日铸炉总是爱着太阳的。当然这爱很奢侈,就像是火一样滚烫,你也知道太阳因此而分裂。白日铸炉一向不偏爱图书馆,但是这座图书馆却在寂静书局衰落时长期幸存下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座图书馆里有骄阳的残余?”流亡者问道。
“也许,只是我的猜测,但猜测总不会付诸实际。”布莱克伍德博士摇头,“如果我能做到,我会直接把采购部的人叫来......骄阳的残片,被密教徒称作尸骸火花的事物,还有《骄阳之书》,以及那些过去时代的黄金真理......可惜我不能那么做,因为白日铸炉庇护着这里,这就又意味着骄阳时代的残留可能比我们想象得更多。”
流亡者抿了一口甜冰茶,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但是她的内心却在震颤。
因为瑟琳娜·布莱克伍德博士所说的《骄阳之书》,此刻正在李林的手中。
“为什么?”流亡者斟酌着问道,“这些知识应该是有毒的吧?”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这证明着你终于在思考方式上远离了你父亲那个混蛋。”布莱克伍德博士哼笑着说了一句,她抬起头看着柱廊外阳光下静谧的黑森林,森林没有任何回应,就像是沉睡中的庞然巨物。
“有毒,没错,但是对你来说有益。因为你看不懂那些文字对么?”
流亡者不确定布莱克伍德博士是在夸奖自己还是在讽刺自己,总之听着不像好话。
“这对你来说恰恰最好,因为那些文字只要在足够明亮的灯光下就能看明白,而他们能够淬炼你的灵魂——或者说灵躯、灵质——璨光者的灵躯如此强大,以至于他们能做到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问我这些,是因为你遇到了它们?让我猜猜看,《骄阳之书》的残页?”
流亡者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在话已出口的同时,流亡者内心反而变得镇定起来。布莱克伍德博士问出这句话,就意味着她并不知道自己在阿尔及尔干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已经拥有了完整的《骄阳之书》。
布莱克伍德博士又露出她那意味深长的微笑:“因为这些残页太多了,真正含有知识的又太少。兜颈贵胄们不说‘知识就是力量’,而说‘力量就是知识。’所以仿造的假货也越来越多。当然我随时会欢迎你出售这些残页,只要它们是真货,你又找得到我的话。”
流亡者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件事已经被揭过。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布莱克伍德博士说道,“暴雨就要来了,恐怕我们接下来详谈的机会不多。”
流亡者眉头微微蹙起:“在阿尔及尔......我遇到了一个秘史的长生者。他告诉我不要杀死狄福尔,还说这是另一重历史中的我对我的告诫,你怎么看?”
自从伊本·阿迪姆博士在阿尔及尔堵住她和李林,将那张纸条塞给她后,流亡者就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哦,这么说你是遇到了一个自称秘史长生者的家伙了。”布莱克伍德博士挑起眉头,“这人说不定会后悔的,不过也难说,因为秘史长生者不存在于当世,也可以说秘史长生者根本不存在——对于活在当下的人来说,这些人就像是一种无法达成的期许一样。”
“他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流亡者说道,“他自称阿勒颇人。”
“那恐怕是真的。”布莱克伍德博士短暂沉默后说道,“他也是这个图书馆的访客之一......但无论如何,另一重历史中的你,和现在的你其实并不会有太多关系。他不想要你杀死狄福尔,或许是因为他自己是靠着成为对立双刃而飞升的。”
“也就是说,对立双刃的路已经被堵死了。”
“但他并不能对你做什么,你是自由的。”布莱克伍德博士伸手拍了拍流亡者的肩膀。
这算是安慰么?流亡者不得而知,但布莱克伍德博士的善意相当珍贵,容不得她不重视。
“感激不尽。”流亡者说道,然后她敏锐地回想起布莱克伍德博士所说的话中提到了暴雨。
“你刚才说暴雨,是我所想的那个浪潮吗?”
布莱克伍德博士的表情变得严肃,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流亡者:“恐怕正是如此,你已经认识到了暴雨的存在?那你得留在图书馆里了,否则随着暴雨的到来,你也将患上暴雨症候......或者说,时代病。”
“这是什么病?”流亡者下意识问道,“我是大地之血。”
大地之血的优先级远胜于尘世几乎所有的血脉,虽然古神已经不复存在,但祂们仍然有归来的可能。
“对,但这不意味着你能在现世中自由行走。”布莱克伍德博士像是想到什么,冷笑着低声说道,“恐怕能够自由行走在历史中的,只有自诩为飞鸟的那群人,试图培养的‘司辰’了......但那终究只是个传言,不是么?哼,我不该说太多了。”
她指着阳光明媚的柱廊,流亡者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在纤细的指尖所指之处,黑森林的顶端徘徊着灰色的云气,毫无征兆地,雨声在流亡者耳畔响起。
与此同时,布莱克伍德博士的声音响起:“你看,下雨了。”
......
“下雨了。”
在一处有着玻璃橱窗的咖啡馆外,穿着深色风衣,带着高高丝绸礼帽,有着笔挺胡子的“阿勒颇人”正对坐在自己对面的维尔汀说道。
他们坐在暴雨中,面无表情地相互对视着。
伊本·阿迪姆博士手中的怀表咔哒咔哒地转动着指针,维尔汀手腕上的辉光管时钟数字正在不断跳动。
咖啡微苦的香气在空气中四散开,人潮熙熙攘攘地在他们身边穿过,随后仿佛是幻觉般,街道上出现了断裂的黑影,黑影转瞬即逝,但是雨声更大了。
很快,第一个患上暴雨症候的人出现了——他的五官在雨中变得模糊不清,但是和他相处的人们并没有觉得异样,他们融入了更多的人群中,然后成为没有面孔的群像。
啪。
阿勒颇人合上手中的怀表。
“这一次的暴雨症候,是‘平凡’。”
446 1945年的源氏有想过用刀弹反原子弹吗?
雨还在下。
名为暴雨的奇迹乃是古神的孑遗,彼时名为浪潮的古神同时执掌着有关月亮、欲望、水体等多种复杂的权能——直到司辰赤杯诞生,将浪潮饮尽。
一个时代的垮塌总不可能悄无声息,那些显耀的时代在暴雨中能支撑更久,它们倒下时就像灯塔熄灭在黑夜里;那些不出名的时代则暗淡而迅速,就像是在修建在沙滩上的城堡被潮水冲垮。
而暴雨症候,就是时代崩塌的余响,就像是一个时代在崩解时的哀嚎,它平等地反映在每一个生活在当下的人身上,展现出种种在常人看来怪诞的面貌,呈现不同寻常的体征。
“不,或许在暴雨中,我才是那个被视作异类的东西。”维尔汀的眼瞳里倒映出寡淡的情绪,“它是荒谬而可笑,不可言说的癔症。执迷者举杯高歌,知真相者心碎成肓。”
暴雨症候的患者大多难以察觉自己,但所有人知晓,患者的归途指向同一个地方——那场从1999年末席卷而来的浪潮。
上一次维尔汀遇到暴雨症候,是在1960年代的伦敦,在滂沱的暴雨中,街道被溶解,宛如波普艺术的色块沿着地面和建筑物的线条,从大地向着天空延伸,茫然无知的人们在逆行的潮水中被感染,不同时代的建筑和美术风格被叠放在一起,就像是艺术家打乱了自己的油画。
对于这场暴雨,无知的患者健康受损,清醒的观众心碎而亡——暴雨症候扭转了他们的某个认知,他们会将无法食用的黄金和白银烹饪作为餐肴,然而人的肠胃终究不能进化出消化金属的机能,所以仅仅一个小时内,伦敦城中就有二十万用餐的居民因食用金属而死。
而那些难能可贵保持清醒的人,在雨中则更加凄惨,他们中有的被暴雨抹去了存在,有的则更加干脆,在异化的社会中被碾成齑粉。
那些社会恶习被替代了,成为了人类社会中正常运转的一部分。这个精密运转的齿轮,就在一根楔子中卡死。
“平凡。”这个词令人深恶痛绝,却又深觉无力。
每个人在幼年的时候,都以为自己会拥有整个世界,就像莎士比亚笔下所述:“我虽身在果核之中,却仍自比为宇宙之王”。然而随着年岁渐长,你就须得接受“平凡”,不仅仅是自己的。
你会发现,曾经无所不能的父亲,只是个在上司面前赔笑,酗酒易怒的老男人;记忆中温柔美丽的母亲,常因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纠缠不休;那些美丽的梦想渐渐褪色——现实是赤裸且丑陋的东西。
于是“平凡”包裹了绝大多数的人,只在午夜梦回时,他们还能从深深的梦境中惊醒,因不知名的缘故,在追逐幻影时潸然泪下。
而被冠以“平凡”之名的暴雨症候则尤为怪异:它似乎认定了,现代社会不需要任何的个人特长,所以它迅速地令患者们失却了自我,就像是一具又一具的蜡壳一样。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到你的基金会去?”
阿勒颇人将手中的怀表合上,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或许不该由我来问这个问题——但是总归要有人来问的,你活跃在这个时代已经太久了,很多人不希望看见你一直如此。”
“那么你又是为谁而来呢?”
维尔汀垂下眼瞳,随后抬起,目光直视伊本·阿迪姆博士:“忘却会?遗忘家族?利米亚教团?无敌太阳神教?绳结姐妹会?”
一个个曾经显赫,或是仍在煊赫的名字从维尔汀的唇齿间迸出来,就像是寒冷的刀剑一样锐利刺耳。
“以上皆有,以上皆非。”阿勒颇人身体向后仰去,手指敲打着藤质的扶手,“基金会的行动并不总是一帆风顺,而你敌对的也不仅仅只是重塑之手。”
“而且......在你尽早做出决断之前,你还该担心一件事情。”
阿勒颇人伸手点了点桌面:“你的二重身(Doppelganger),恐怕并不能维持多久。”
......
“我们现在正在进入塞拉皮雍的深处。”
维尔汀对李林说道,她行走在前,李林跟在她身后。
“进入——深处——”李林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
维尔汀停下脚步,转过半个身体,银绿色从瞳孔边缘晕染,像是雨水在纸张上洇开。
少女抬起手指,像是敲击门扉一样敲了敲空气。
“这里应该有一扇暗门,我不确定。”
维尔汀合适地退后一步,示意让李林来打开门。
“求我。”李林得意洋洋。
“求你。”维尔汀娴熟地说道。
李林狐疑看去,目光在维尔汀这张平静到过分的脸上来回打量,可惜维尔汀深谙面无表情这一技能的使用方式。
“我拒绝。”
“为什么?”维尔汀那张平静的脸终于出现了情绪波动。
“因为我很不爽!”李林振振有词,“两章前你抬了我的杠。”
“维尔汀”嘴唇颤抖着,她抬起手指着李林,想要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来,看上去就像是便秘多年的患者。
“诶,指不到我。”
李林仿佛顽童般左右摇晃、反复横跳,就是不让维尔汀的手指指向自己。
噗——
就像是一个泡泡炸开般,眼前的维尔汀消失不见,变成一团散乱的光影。
“啊?!”
李林的脸色一下子耷拉下来,年突然不见也就算了,现在维尔汀也是这样消失不见。
“该死的。”李林恶向胆边生,四处转来转去,找不到发泄对象的李师傅越想越气,决定直接给白日铸炉打电话。
李林掏出《骄阳之书》,还没来得及高呼白日铸炉尊名,这间大厅中突然荡漾起浓烈至极的茉莉花香气。
随着浓烈的茉莉香气而至的,是一阵炽热的风,所有的木制品都在变得枯黄,敞开的百叶窗哗啦哗啦作响,那些金属变得灼热,仿佛被放在中午的阳光下。但很快,茉莉香气就盖过了金属的灼热气味,李林手臂上的灼痕散发出深红色的光,浓重强大的铸相影响突兀产生。
紧接着,一切都安静下来。
所有的火把和蜡烛都在低沉下垂,光焰忽明忽暗,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窗帘和纱幔像是被燃烧般变得明亮,在所有的镜面反光中,倒影出一个模糊的形象。
——那是一个戴着黑色面纱和茉莉花冠的高挑女人,她正向着李林伸出手。
墨绿色桌面上,所有的卡牌都镀上了一层铜色的镶边,而在右上角的空白处,一张描绘着头戴茉莉花冠的女性卡牌,正在大放光明。
这张卡牌与李林之前所见过的任何卡牌都不同,因为它只有短短的两句简介。
【覆痂者·梅里古尼斯】
——这是她的名字。
【白日铸炉的具名者】
——这是关于她的注解。
一位从属于白日铸炉的具名者,就这样出现在李林的面前。
方舟沉船,无心码字
痛,太痛了。六十多抽一个六星没有,甚至只有一个陪跑五星!鹰角!你欠我的用什么来换!剧烈的痛楚叫我码不出字,所以请假。
反正月初的请假条不用白不用......话说论文开题报告这东西一般要写多长,总不可能直接叫我们把论文全写出来吧。
447 我要把你妈妈抓走
说是出现倒也不确切——因为这位具名者没有固定的形体。
她只存在于千万道镜面的反光中,烛火摇曳,热风席卷,将她的形象投射到李林的眼瞳中,当她出现时,那些火光全都平息下来,火把也无声低垂,就像是在恭候国王的莅临。
事实上的确如此。
覆痂者·梅里古尼斯......这位面纱女士就是白日铸炉在现世的代行者,庇佑整座亚历山大港的守护神,以及这座图书馆的赞助人和保护者。
而一个不怎么为人所知的秘密是,覆痂者并非只是梅里古尼斯的尊名,在某种意义上,覆痂者是梅里古尼斯的姐妹或者半身,她们是孪生性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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