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一瞬间,遍布整条长街的火焰无声地枯萎下去,然而气温却在迅速诡异地升高,空气变得粗粝充满干燥感,火焰的颜色从苍白转为枯焦的灰黄色,仅仅只是注视火焰跳动的幻影,就足以令人产生头晕目眩、口干舌燥的幻觉。
仿佛有一轮枯黄色的太阳高高悬挂在头顶,辽阔的沙漠幻象难以遏制地浮现在眼前。
霍克菲尔德没有放松,他再度向前踏出一步,浑身上下升起不容拒绝的威严感,又一个亚兰语词汇从他口中说出。
“困顿!”
风声呼啸而来,庞大的幻象一闪而逝,哪怕是全程注视的韦兰上尉,也感觉到内心有股难以言喻的疲累感油然而生,似乎想要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直接放弃战斗选择投降一样。
霍克菲尔德的眉毛微微皱起,他能感受到在火焰内,似乎有一个庞大的实体,就像是龙或者是火炉一样,非但没有被自己的力量压倒,反而越烧越炽。
这位犯下天孽的长生者吐出一口气,伸出五指对着眼前的火焰再度按下,庞大的火光从他的眉毛、口鼻、眼瞳里升起,同时喷出炎热的火气,似乎身处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边缘。
霍克菲尔德站在煌煌的火场中央,炽热的火星从他的衣角坠落,皮肤上隐隐有黄铜的色泽闪烁。
他张开口,吐出第三个词汇。
其声音古老如洪钟,比起亚兰语要更为古旧,就像是火石碰撞时发出的敲击声。
这是不焚之神所使用的语言,对古老年代的追思:渊深曼达安语。
“夺日!”
474 哥斯拉会被蓝银缠绕控制住吗
渊深曼达安语?!
在这里动用这种古老语言......真是不计后果的行为。
韦兰上尉嘴角微微抽搐,不着痕迹退后几步。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先前没有命令军队撤出战场,恐怕军队会先被各种光怪陆离的影响毁灭。
此刻伴随着古老语言的响起,无数的色彩仿佛被随意涂抹般出现在韦兰上尉的眼前,然而这也只是转瞬即逝的幻象。
随着幻象消散,绵延在长街上的火场迅速消失,无数火光向着霍克菲尔德的身体投来,如同乳燕还巢般在他的身边环绕不休。
连温度都瞬间降下来。
然而下一瞬,在地面上,骤然有一道耀眼的光轮升起,直入天空,有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形从其中伸出手,他的身材并不算高,但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感,似乎只要站在他面前,就要不自觉地下跪。
“太阳王,路易十四。”韦兰上尉略微失礼地砸了咂嘴,“传说他是残阳的具名者,但他的光芒却更像是骄阳。”
在那道耀眼的光轮中,霍克菲尔德伸出手掌,那道疑似为太阳王的身影同样伸手,令那璀璨的光轮飞速逆行。
随着炽盛光轮的逆转,太阳王的光辉由炽盛转为暴虐的昏黄,一张淡漠冷酷的苍老面孔便浮现出来,从高空向下俯瞰。
暴虐的夕阳之光坠落在此。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万丈火墙再起,吞没了从天而降的夕阳光辉。
在霍克菲尔德和韦兰上尉阴沉的注视下,龙种从火焰中舒展身姿,巨大的青铜日轮悬在脑后,威严而狰狞的铁面覆盖在巨龙的面孔上。
纷飞的灰烬和尘埃在一次呼吸的时间里变化了形体,庞大而庄严的躯体从废墟中拔地而起,龙种威严肃冷的面容在金属太阳的冠冕之下须发皆张。
随之响起的,是仿佛整个世界倾塌时发出的哀嚎声,所有的金属似乎都在祷告。
两位铸之长生者听得很清楚,那是名为解踪语的古老语言,向来只流传在遥远的东方大陆,其年代比之渊深曼达安语更为古老,几乎和最古老的伐诃语同龄!
——【铸,乃众相之柱。】
......
“解踪语。”
欧索丽娜在脑海中想着关于它的情报。
“......于野兽的踪迹里,于他介壳的盘旋中,于卵之脉与壳之影,多目者发现了那可为历史之天兆。”
传说在介壳种尚存在的年代里,在林地尚未完全陷入黑暗的时代,在逆孵之卵还悬挂在天空边际的时候,名为多目者的有翼生物从历史和司辰们的行为中得到灵感,他将这些征兆汇聚成文字,因而惊动了林地和漫宿。
在多目者将这些天兆汇聚成文字的时候,林地的天空中下起了谷物的雨,所有的漫宿住民都在嚎哭——因为他们秘密自此不复存。
这一语言要比渊深曼达安语更为古老,也要早过法老宣称的弗里吉亚语,除却司辰们所使用的伐诃语外,它就是存在于世上最古老的语言。
为了保守漫宿的秘辛(在众司辰的要求下),多目者将解踪语的文字写法左右颠倒;为了印证历史的天兆(在辉光的意志下),多目者保留了解踪语的发音方式,随后最古老的解踪语只在翠仙圃和狮子迷宫中流传,而被称为甲骨的文字则在醒时世界诞生。
多目者本人则在创造语言后死于被火焚烧,一说他没入火焰后彻夜飞旋,未曾被火吞没,藉此升得更高,成为了飞蛾王麾下最具智慧的具名者。
时至如今,足够深入林地者,还能够听见漫宿住民们那时的嚎哭,以及多目者振翅时的余响。
而作为翠仙圃的秘传,所有的无形之术和伟大知识,都需要解踪语才能解读和释放。
譬如现在。
澎湃的气浪浩浩荡荡地从虚无中迸发,林地幻象垂落复又升起,有翼生物的振翅声如同梆子声单调地敲响,空气中的黏腻气味宛如凝胶般灌入肺部,几乎要使人窒息。
解踪语的声响有如雷震,那是在东方被称作“大雷音”的技巧,在远东次大陆则被称为“狮子吼”。
“告知凌霄,妖孽祟世:事清原明,雷公诛邪!司雷神役速速领命,神霄应元普化天尊火急如律令!”
东天掀起浩荡大风,中天响起隆隆雷声。
介壳种伸出它数十条软软的臂膊指向天空,裂成三片的口器嘶声吼叫,用解踪语将这些翠仙圃密传的无形之术颂出。
“天帝承风,有令穹窿,以汝名字,在吾掌中!把握天地,皆护我躬,雷师往来,知汝姓名!”
随后雷霆轰鸣,风雨大作,元清子再度请下轰雷之皮的神力,要将李林硬生生劈死。
成为羽化仙,并不意味着要将过去的本事忘得一干二净——介壳种并未灭绝,而是存在于内,所以要褪去人的凡俗肉体,才能溯本归源羽化登仙。
而在林地五位司辰神力中,单以直接的杀伤力论,自然要以轰雷之皮的大雷霆为最甚!
无论是在拜请神力祛除疾病时,亦或是在遇到强敌时,轰雷之皮的力量永远都是那么好用,好似雷霆鞭笞万里,所过之处无有不服!
这也是为何在翠仙圃,乃至翠仙圃下属的分支教派中,涉及轰雷之皮的“雷法”永远是重中之重,位列诸法中最殊胜。
但就这些要杀了李林是不够的。
元清子拍动翅膀飞到后面,对不远处的高大女人喊道:“萨满,萨满!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时?”
高大女人的五官被白色绸布盖住,但从她微微摇晃的身体可以看出她犹豫了。
“你还在犹豫什么?你现在要是不动手,我们全部都得死!”元清子咆哮。
高大女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抬起手,对着手中的手鼓轻轻一敲。
“咚!”
元清子心中喜悦,他仿佛被无形的愉悦溢满,有了萨满的帮助,他的雷法就能够更上一层,一定能将李林劈死在这里。
然而剧痛感从他的背后传来,随后清脆的撕裂声响起。
元清子这才意识到,那欢悦的鼓声并非针对李林,而是针对他自己!
他妈的,有二五仔!
475 还是我更可怕一点
“你背弃了我们的盟约!”
骤然遭受重击,连翅膀都差点被李林撕掉的元清子愤怒大叫。
“你这个和蠕虫为伍的萨满,怎么敢背弃和翠仙圃的盟约!”
见状李林震声为其辩护:“见到敌人强大力不可敌时,加入敌军有什么错!”
他气势汹汹,一时间元清子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阿打!”
老道士说不出话,李林可不会这样,怪叫声中他抬起脚就是当胸一踹,一个大飞踢将只剩半边翅膀的元清子踹出十来米远。
先是被同伙在至关重要的时刻背刺,然后失去对介壳种至关重要的翅膀,又被李林如此重击的元清子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几十条触手自暴自弃地在地上拍打。
还没等他缓过气,李林又是一个箭步上前,顺手抽出撬棍顶在元清子的额头上,露出狞笑。
“桀桀桀桀桀,老东西你还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你不能了!”
“像你这样可爱的大扑棱蛾子,天生就该被我踩死吔!”
目睹了全过程的欧索丽娜和萨满女人噤若寒蝉,一方面是因为李林的残暴比反派更像反派,另一方面则在于李林的变态程度令人匪夷所思。
——他是从哪儿抽出撬棍来的?
变态气息扑面而来,察觉大势已去的元清子摩挲着口器,黑色复眼中闪过一抹怨毒。
“中国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林吹了一口手里的撬棍尖端,凶器表面闪过一抹诡异的光。
元清子刚想开口扯两句,李林蹭的一声把自己的脊柱抽了出来插在路边,然后慢条斯理地从自己身上拆下各种器官,临风一晃后便变成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包括但不限于手臂变成的长枪,双腿变成的弓箭,脊柱变成的长鞭,同样是手臂变成的七支剑,以及把自己颅骨拆开后又捏合的斧头。
用鼻梁骨作为斧刃,血红的眼珠卡在两侧,李林阴恻恻地靠近元清子。
“眼下的各种刑具,我想,一定能敲开阁下的嘴。”
“我希望你能够好好跟我们合作,我们是不会亏待你的。”
元清子咽了一口唾沫,这个动作没做完就被李林一棍子抽在脑门上,因为三瓣嘴很难把口水完整咽下去。
“我,我有选择的余地吗?”元清子不死心地问道。
“我的背后是翠仙圃......你或许不知道,但你要知道,我们在远东的势力是何等庞大......天师府甚至能和凤阳朱家平起平坐,而这只是我们在世俗政权的一个小小分支而已——”
“你或许没有弄清楚重点。”
李林拍了拍手,剩下四具还未曾被元清子吞食殆尽的抽芽行尸沉默地走了过来,他们的头颅饱满,眼神呆滞,皮肤光滑。
“你要干什么?”老道士感受到了不妙。
“我平生便是最佩服那些硬汉,而那些硬汉们面对拷问时的风骨更是令我心折......所以我便敬服他们,誓要从这些硬汉中找出真真正正的硬汉子,而你,无疑便有硬汉的潜质呀。”
“什,什么?”
退去人身,以有翼生物存在于世上的元清子,本以为自己将成为不移不变的完美生物,可在他听闻李林那阴恻恻的声音时,还是禁不住颤抖,畏惧了。
李林看了一眼微微颤抖的萨满,嘿笑一声:“我曾经在维也纳,给过一个不知死活的清算人头目‘极限侮辱’——便是将那不知死活的猪狗啫啫扯下,塞到他的口中,令他在维也纳所有市民警察的眼中求死不得......嘿。”
站在不远处的欧索丽娜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他妈的,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子做啊......”元清子吓得瞪大眼睛,“我,我可是翠仙圃受箓天师......我,我有当代皇帝特赐的豁免权......我还有羽化天尊的关照,你他妈的不可以这样子做啊!”
“嘿,你便放心吧。”李林拍了拍手,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我当然不会这样子做了,区区的极限侮辱,怎么配招待你这样的硬汉呢?”
“你这不拜天尊的野蛮人......”
如果不是已经成为了有翼生物,此刻元清子大概已经大小便失禁了。
“嘿嘿嘿,元清子,你便继续吧。因为一会当你这硬汉求饶时,我会感到更愉快。”李林看了看天空,埃弗雷特的灵视仍在那里徘徊,“这地方是你自己走进来,就连翠仙圃也找不到此处,所以我有足够的时间,将你这硬汉的骨气毁灭呀。”
“你这要下无间虚界的蠕虫!”
“哈哈,好一个道士呀,那便开始罢。”李林对着萨满示意。
“咚咚咚!”
鼓声再一次响起,萨满拿起手鼓,诡异沙哑的二重唱再一次响起,元清子先前感受过的“天门”气息再度出现,而且从未有过如此的浓烈。
“哎——你看着这才拉了马儿,我都为帮兵,叫声老仙往前要走往前行啊。”
“你看,来到了斑纹洞主的大门庭,道有土地老爷站当中。”
“土地老爷你看笑盈盈,站井边把这青苔放头顶,我这有当先上前拜三拜,这才放过五老仙祂们下关岭诶——”
“咚咚咚!”
“哎你看这回拜啊,头道的门那君你们别去等啊,又拜你们二道门君别去拦,再拜三道门君你听言,把那五位老仙请下前。”
一轮强劲的音乐响起,好像就是先前仪式中所唱的歌。
随之而来的则是林地气息的逐渐浓厚,一瞬间,元清子发现自己又能看见了,他还没来得及狂喜,便看见天上那五团颜色极其浓重的云团压得格外低,几乎要接天连地一般。
然而金紫色的暮光却阻遏了云层的坠落,将祂们死死挡在天上。
那就是唱词中的“门君”,也就是《天尊宝诰》里的“因时允行道君,太素紫圣金祖天尊”,司辰·双角斧。
然而没有代表启的神灵准许,林地司辰的神力便无法穿过天门,来到醒时世界。
而更在此刻,四具被种子填满,头颅涨大如匏瓜的抽芽行尸走上前。
“道士,喜欢这首歌吗?先前你差些就在这儿飞升了呀。”
元清子比李林还清楚这首唱词的含义,而现在他突然全身刚毛倒竖,冷汗狂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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