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回过神来的李林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愣愣接道。
听闻此言,在座的各位更是如丧考妣——登神听起来是件无上光荣的事情,但要看在什么时候。
这个时候司辰让他们登神,基本上就是找个替死鬼帮祂们擦屁股,和事业单位里把事情搞砸后拍屁股让人背锅的上级领导没差别。
更要命的是,司辰们足足有三十位,算上已经逝去的司辰,也拢共只有三十六席,过去这个数字看上去有些太少了,而现在他们觉得这个数字实在太多了。
就算是把星锑算上,他们的人数也最多只能填充其中的三分之一,而且还缺少几个至关重要的准则需要填补。
“而且最令人担忧的还不止于此......”韦勒斯拉纳适时给同伴们的内心补上一刀,“鉴于司辰所述,绝大多数的具名者在祂们的路上走得太远,已经无法再度转圜,但被抛弃的具名者们肯定不这么想——他们或许会是我们的敌人了。”
“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那就是漫宿。”
流亡者低沉地笑了笑,嘴角微微勾起:“虽然清算人无法进入漫宿太深,但我们也会偶尔通过学徒来求天问卜,通常情况下漫宿为那些人提供了太多便利,而在今晚,会有多少个学徒被牵连死去?更何况现在漫宿内部已经一片混乱,就连长生者也要逃亡,谁知道有几个具名者能在相互厮杀中存活下来?”
“而且就算漫宿中的战争告一段落,他们也无法大张旗鼓地进入醒时世界,而只要找到正确的应对方法,就算是具名者的化身,也可以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击溃。”
流亡者的语气中满是笃定,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意识到了这是自己的绝佳机会。
有些人面对机遇畏首畏尾,而她不。
“那么接下来我们是去阿姆斯特丹还是这个历史中的伦敦?”年示意李林保持严肃,“你来决定。”
“那当然是伦敦!”李林震声,“一个不去伦敦的密教头子,不是合格的密教头子。”
众人面露难色,很想提醒李林,伦敦和合格的密教头子之间没有什么必然性联系。
不过,去伦敦和去阿姆斯特丹两个选择之间,的确没什么先后关系,在浪游旅人给出的备选方案里,这两个是同样重要的。
但是考虑到现在世界大战的背景,已经被党卫军拿下的荷兰,未必会给他们带来什么优势——虽然元首一直以来都对黑魔法、巫术和神秘学颇为热衷,但那是建立在能够为其所用的境地下。
相比之下,伦敦虽然局势紧张,但还相对安全一些。
恐怕在二战的紧要关头,防缴局对于密教和巫术团体的搜捕镇压力度也会减弱。
李林刚想开口,忽然看见眼前浮现出无色星光,然而这一次他的灵性却没有深入到漫宿中去,而是被无色星光裹挟着,跨越了漫长的距离,出现在一处烛光摇曳的房间里面。
在汇聚成圆形的烛火中,有一个穿着深红色斗篷,手持银制匕首的人正在念念有词,举行仪式。
在李林穿过无色星光,意识降临到小房间里的一瞬间,那个身披斗篷的人瞬间狂喜地抬起头。
扬起的斗篷下,露出莱斯特那张沧桑了些许的面容,然而从他口中发出的,却并非是莱斯特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有些沙哑的声音。
莱斯特的眼瞳中,仿佛有光溢满。
“我终于联系上您了,亚伯拉罕·李林先生。请容许我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我是探险家拉尔斯·韦斯特格伦,漫宿的同僚一般叫我‘日记作者’。”
492 伦敦:?
“你打错电话了,这里是大吴疆土,想尝尝我的古锭刀吗?”
李林习惯性地噎回去。
“?”
“日记作者”拉尔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阴曹地府门口走了个来回。
收回灵性结束降灵仪式后,李林睁开眼睛,对围住自己的众人耸了耸肩:“一个想要加入我们的灯之长生者,他是莱斯特的导师,因为特蕾莎的提醒,他现在正在绝赞充当随身老爷爷角色中,我让他去伦敦等我们。”
暴雨的规律到现在还无迹可寻。但根据维尔汀的说法是,无论是向过去或者向未来,都会引发大规模的人类消失现象——仅限于意识到“暴雨”现象的人。
而没有意识到“暴雨”现象的人,则会患上某种症候,然而因为暴雨落下的时间跨度常常有几十年之久,导致没有意识“暴雨”的人也很难完整度过这几十年的漫长时光——他们或是在这几十年里因为暴雨症候而死,或是在几十年前被倒溯为还未出生的状态。
例如维尔汀上次穿行暴雨,自六十年代的时间空洞来到二十年代,中间就溯行了数十年的时间,如果她没有在那时把星锑带入箱庭,那么星锑也会在暴雨中消失不见,原地可能只会留下一颗Apple先生......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Apple先生认识到了暴雨的存在,然后被一同抹去。
留在阿尔及尔的两个信徒中,精于杯之准则的凡妮莎患上了名为【渴血症】的症候,为了缓解这一症候,她前往了大马士革,加入了那里的绳结姐妹会分支。李林对此做出高度评价,指示凡妮莎过去把绳结姐妹会的血全吸光——反正吃大户不心疼就对了。
而精于灯相的莱斯特则患上了【阅读障碍】,具体表现在他一夜之间变成了个文盲......现在莱斯特正在随身老爷爷的指点下,重新学习语法和文字,其痛苦过程,如同复习了三个月的考研学生还在背abandon一样。
不知道等他动身到伦敦这段时间里,他能不能学会abandon。
登神仪式事关重大,不可不防——维尔汀需要干掉自己的大敌,而李林甚至还需要等待合适时机......总之就是要啥没啥,静待天命。
综上所述他们决定前往伦敦。
连夜就走。
......
伦敦,伦敦,伦敦。
二十年前世界上最大的城市,现在也依然如此。
不可否认,新大陆的那些城市正在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崛起,但是它们在历史的底蕴上仍然要远远逊色于伦敦。
从亚历山大港前往伦敦其实仅仅只用了不到四天,剩下的一半时间是用来绕过德国、意大利以及英国本土的侦查网络和潜艇部队——一艘没有名字、编码的军舰,无论是哪一方都很有兴趣顺手把它击沉。
考虑到他们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最后只好抛下这艘开起来很省心的军舰,直接跨海登陆伦敦。
讲真,比起海面上拉起的布防,现在伦敦的岸上边防就松懈太多了,颇有一股宋钦宗的美感。
李林已经是第三次来到伦敦。第一次多数时间他还是待在魔法界里兴风作浪,让两代黑魔王以及知名不具的邓布利多疲于奔命,第二次倒是有一段好好游历的时间,可惜那时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世纪,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更何况那时女王都已经寄了,而现在伊丽莎白都还没成年......
头顶流动的昏暗天空与想象中的伦敦别无二致,战争的气息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这座繁华的城市,熙熙攘攘的人流穿过狭窄拥挤的甬道,远方的风中有冷冽的气味,随着金属哐当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一列地铁从远处的黑暗中驶出。
世界上的第一条地铁线路在1863年的伦敦试运营,此后四通八达的地下交通线在伦敦铺设开来,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设计的问题,导致这些地下交通的过道狭窄,拥挤,十分阴冷——而且唯独这点一直到一百多年后都没有变化,就像纽约地铁随处可见的污垢一样令人恼火。
再度随着拥挤的人群穿过幽暗狭长的隧道,李林等人终于真正来到了这个时代的伦敦城。
地面上的空气湿润,似乎刚下过雨,行人们行色匆匆,看上去并不愿意在街上逗留太久,街边有几家关门大吉的店铺,穿着黑色警员制服的巡警正站在路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巡视着。
大概是这么多一群人凑在一起的场面比较少见,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大头巡警瞬间精神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迅速来到他们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后要求查看身份证明文件。
李林大怒,想要冲过去给巡警绊一脚,被身边同伴们死死拉住。
“算了算了,我们不和他一般见识。”
没有看见这一幕的巡警浑然不觉,他正试图从流亡者那里要点实质性的好处。
在看了巡警搓动手指的暗示后,流亡者脸上微笑不改,从衣兜里取出钱夹,拿出几张纸币递过去。
大头巡警见好就收,迅速拿过好处后干咳一声,快速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三级警员,菲利普。”
小肚鸡肠的李林悄悄记住大头巡警的名字和样貌后离去。
吸收这次教训后,流亡者痛定思痛,决定众人要保持一定距离——这样既能够不吸引注意力,又能够及时反应突发情况。
这里的突发情况特指李林抽风。
与此同时,韦勒斯拉纳和东尼也悄然脱离队伍。
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要离开伦敦,而是作为对立双刃,他们彼此都有着自己的人脉和关系,与其让他们死死绑定在一起,不如放他们出去自己发育。
穿过一条街道,外加上少了数人,原本投诸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也瞬间减少下去,除了被年和流亡者一左一右夹在中间的李林。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有一群人正一反常态地聚在那里。
流亡者正想要走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又被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青年男人拦住去路。
“别去那,小姐,先生。”
青年男人敞开上衣,露出上衣内襟里,镶嵌着银色星星,环绕刀剑的双色盾牌纹章。
——防剿局。
明显是便衣的男人轻咳一声,绿色眼瞳注视李林三人:“那里只不过是在表演街头魔术,街头魔术而已,没什么好看的,知道吗?”
“现在赶紧回去吧。或者绕远些。”
493 面试
流亡者和他对视一会儿后,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懂得都懂。
见到流亡者如此知天命、识时务,防剿局的便衣警探微微颔首,重新退回人群中,就像是溶于大海中的一滴水一样消失不见。
“我们走。”流亡者对年小姐低声说道,“绕过去再看看。”
年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李林一言不发地看向成群拥簇的人群,目光中则流露一丝疑惑。
在数据视野中,一张半透明的密氛缓缓地出现在墨绿色桌面上。
那里居然会产生密氛......这说明多半已经在谈论怪力乱神的事情,无论真假。
而防剿局作为官方关注“密教”犯罪案件的政府部门,居然只是监视而非直接上去驱逐、抓捕,已经说明态度非同一般了。
“防剿局,或者说夜勤局。”流亡者一边压低声音说话,一边压低帽檐打量路过的行人,“其宗旨是保护公民免遭隐秘的,乃至超自然的危害所威胁,但很明显防剿局所做的并非只是如此——它借助那些东西在影响其他国家的政局,干涉他国内政......抱歉。”
流亡者带着他们越过前面几个围观的人,绕过可能会被防剿局密探察觉的视角,从一处空隙中穿了过去。
“他们抓捕学徒,但是不抓捕学者,像我们这些人也不会被抓捕......但有时候也难讲。尽量不要和他们打交道,但如果真的万不得已,我还有些不知道管不管用的人情——嗯?”
流亡者的尾音上翘,从鼻腔里擤出一个疑惑的音来。
防剿局的秘密警察的确没说错,眼前的确只是一个穿着老旧西装,戴着半破礼帽的街头魔术师。他提着一根手杖,另一只手中正翻动着花色不同的纸牌。
那些纸牌像是蝴蝶一样从他的手指尖翻飞着,神乎其技地从手指翻转至手背,延伸至手臂,几乎到手肘的位置......却始终没有坠落掉下。
倏尔他停下动作,那么多张纸牌温顺地从他的指缝中流下,淌入他的破旧礼帽中。
纸牌似乎无穷无尽,而礼帽内的空洞也似乎无穷无尽。
周围的人愈发聚集,窃窃私语声愈来愈响,却恰到好处地环绕成一个圆圈。
啪。
一声不算响亮的声音响起,魔术师的手指中夹着一张翻面的纸牌,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最后目光落在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年身上。
他把这张纸牌递了过来。
然后被李林劈手夺过。
魔术师愕然地伸出手指,目光游移,欲言又止。
“......算了,你也行。”
他有些气馁地摇摇头,把礼帽倒过来,然而倾倒出来的却并非是纸牌,而是无数的白鸽。
在人群的惊呼声中,李林突然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手腕。
李林下意识转过头看了看饶有兴致的年,由衷感叹:“你好骚啊。”
年缓缓转过头,露出似笑非笑表情,目光缓缓下移:“嗯?”
嗯?不是年?
李林揉了揉眼睛,目光下移,看见一个表情讶异的魔术师正站在自己面前,用力拉着自己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魔术师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魔术”已经被看破了,发觉自己拉不动李林后,他对着人群中挥了挥手,顿时有两个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毫无障碍地穿过了漫天飞舞的白鸽,一人抓住李林的一个肩膀,将他直接抬走。
“我们也走。”等到李林被扛走后,年对着流亡者说道。
流亡者对着防剿局密探所在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年小姐跟她来。
防剿局密探会在这里,就意味着官方实际上早有准备,甚至有可能已经把那个魔术师和他背后所属的“教团”登记在案了。
“先找那个防剿局的谈谈......我担心现在英国对待超自然事物的态度有所变化。”
她们唯一不担心的就是李林。
或者说遇到李林,担心的应该是对面。
......
“该死,真重,这人是吃什么长大的?”
扛着李林的男人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身后的同伙不满地抱怨了一声:“嘿,我还扛着他呢。”
“早知道就让魔术师多叫两个人了。”
“他要是能使唤得动别人,还至于来街头表演魔术招徕新信徒吗?”
“我都听得见!”最前面不断伸手抖落纸牌的魔术师忍无可忍喊道,“你们能不能给我点面子,宁可背地里说我坏话?”
“恐怕不行。”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已经整整两年没说过假话了,都是当面说的。”
“所以你们才会被我带出来......”魔术师叹息着说道。
他们旁若无人地争吵、拌嘴,而周围的路过的行人却对他们熟视无睹,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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