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虚子同学沉默不语
“大家一天到晚都在说什么‘阴’啊‘阳’啊，真难懂。”遥嘟囔着说，铃音差点被自己的煎蛋呛到，沙耶帮她拍了拍背。
离开餐厅，前往龙栖殿的过程中，三人也遇到了一些身着白袍的法师，据遥所说，为鸣神庭工作的魔法师被称作“术者”，是东国最为优秀的魔法集团。
“我老妈也希望我毕业后能去鸣神庭工作，”遥拉着铃音的手，悄悄对那些白袍术者吐了吐舌头，“我才不去呢，我宁愿去开一家甜品店。”
亡灵法师开甜品店，这真是铃音今年听过最惊悚的未来规划了。
龙栖殿的围墙立有非常强的结界，闲人哪怕在鸣神庭里迷了路，也是绝不可能抵达那座巨石宫殿的。但这层结界像是能认人似的，一看到她们便左右分开，让出了一条道路来。
「你说她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带来这里？」铃音悄悄向抚子搭话，此时遥站在铃音和沙耶的中间，笑眯眯地搂着两位可爱女孩子的胳膊，「我以为我们会坐马车或者飞空艇去目的地呢。」
「也许是去见龙神吧。」抚子笑道，「让她给勇士们来个“龙血祝福”之类的。」
「怎么可能……」
两人还未聊完，站在路口等待着的九夜就走上前来。那位剑圣走在她的身旁，白色的衣服和短发微微飘起。也许是因为剑圣至今还未开过口，铃音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错觉，似乎并不是剑圣小姐身旁跟着随从九夜，而是九夜在前面“领着”剑圣小姐呢。
“三位都到齐了。”九夜开口，遥悄悄把沙耶和铃音的胳膊放开了，“还有什么重要物品没有带上吗？我们立刻就出发。”
“立刻就要出发？”铃音替紧张的同伴和不说话的同伴问道，“可我没有看到飞空艇和马车之类的东西啊？”
“要来接我们走的是魔法师协会派出的代表。”巫女说，她的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似乎也在怀疑协会方面的安排，“雨宫小姐，有关飞空艇上的证词和证据，也请您稍后向协会的代表说明。”
“我知道了，可是……”
一声悠扬的鸣叫划破天穹，那声音如同灯塔上的雾角般嘹亮。铃音只觉得心中一阵轰鸣，好像有某种夹杂着敬畏、高扬和恐怖的复杂情感在胸口回荡。强烈的战栗袭击了铃音的身体，她按住自己左手的手臂，发现在场的大家也是同样的反应，唯独剑圣小姐平静如常，她向着天空抬起头，铃音也跟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有一个字能形容她所看到的事物。除了龙以外，世界上再也没有生物能展现出如此威仪。那并非是传说中龙神的金色身躯，而是通体漆黑、如同黑夜一般幽邃的暗色，这让铃音立刻明白，此时从远处展翅飞来的并非东国的那位统治者，而是另一位“世界长子”。
黑龙那庞大的双翼掠过天空，城中却没有传来任何骚乱声，似乎只有身处龙栖殿的众人能看见黑龙的身影。随着那可怕的压迫感越来越近，少女们的面色都变得不大好看，铃音倒还稍微好些，似乎自己的身体并未感受到龙的压迫力，只有精神遭到了冲击而已。
那黑龙缓缓降落在几人面前，龙身在流溢着的光芒中变小，最终成了一位不着片缕，生有龙角、龙翼和龙尾的黑发女性。她用手一挥，龙身消散时的魔力光就缠绕在她成熟的身躯上，化作一身样式古老的长袍。若是以“时尚”去评价这身衣服，至少也已经过气了五千年了。
“魔法师协会最高评议会第二席，黑龙奥妮安。”黑发女性轻描淡写地用那双熔金般的眼睛扫视四周，最后在铃音身上意味深长地落了一会儿，“我是协会派来帮助你们的。这一次真是好久没见过面了，小白。那家伙不在吗？”
“我觉得……那位大人应该没空。”
白晓第一次开口，她的声音让铃音吓了一跳：光记着剑圣很厉害，都忘了她看起来还很年轻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奥妮安耸耸肩，再次转过身，“还想和她叙叙旧的。好吧，那我们抓紧时间——爬到我的背上，有事路上再聊吧。”
「……真是龙啊。」
「乌鸦嘴……」
卷三 逝者的回音 : 第九十一章 世界之长子
坐在龙的背上旅行，绝对是绝无仅有的人生体验。
可怜的森野遥不但要面对睡前故事中的英雄，还要坐在黑龙的背上感受那无形的压迫力，现在只能委屈地坐在铃音和沙耶中间，由两位其他学校的好心少女扶着不要摔下去。化为龙形的奥妮安的背部十分宽阔，九夜找了个位置以跪姿坐下，白晓则站在黑龙背上一根巨大的骨刺旁，露出一副出神的表情。
没有预告，没有通知，奥妮安那巨大的双翼猛得张开，转瞬便回到了龙城的上空，似乎有种神奇的、传遍全身的力量引着她飞翔。强大的气流从几人身旁掠过，少女的身体却并未有任何不稳，似乎有种魔法正保护着她们。
“哇……哇？！”
遥紧紧拉住铃音的手臂，铃音一点也拗不过她，只得乖乖呆在她的身旁。等几人在空中的速度略显平稳了，铃音才忍不住开口：
“我本来还在想为什么选在下午出发，难道是因为时间很赶……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在入夜前抵达目的地。”
“只靠飞是来不及的，”奥妮安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身旁，下方龙城的景色正在飞速掠过，“等离开会影响到龙城的距离，我会用一些‘小手段’……呵呵，你们三位就是三所学校的代表吗？我看到了有趣的学生呢。”
奥妮安的话似乎意有所指，铃音稍微有些紧张，生怕自己被“世界守卫”兴师问罪。此时，巫女九夜似乎也逐渐习惯了奥妮安的压迫力。
“恕我失礼了，第二席……我本以为不会是您这样重要的人物来亲自送我们。”
“顺路罢了。”奥妮安淡淡地说，“我是为了飞空艇上的那个女孩来的。女孩，你叫什么？”
“……铃音，雨宫铃音。”
“雨宫铃音，我为‘十二翼天蛇’的事而来。”
黑龙只说了这一句话，铃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一道无形的裂隙微微打开，那把被谨慎封好的匕首出现在她的手上。铃音的双手向上一托，匕首就向黑龙的头部飘了过去。
“这是他在飞空艇上使用的匕首。”铃音说道，“这把匕首上有一个恶毒的魔法……”
“那当真是魔法吗，女孩？”
奥妮安问，铃音没有回答，但黑龙似乎也并不打算等她的回答。奥妮安呼出一口悠长的气息，继续说道：“普莉姆拉请魔法师协会协助剿灭‘十二翼天蛇’……魔法不过是魔法，那上面的力量远比魔法要可怕。唉，我也不必多言……”
黑龙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龙背上的人们面面相觑。铃音以为奥妮安还要问问自己飞空艇上事件的细节，但对方并未再度挑起这个话题。
“咒诅荒原之事，你们几位年轻人要多加小心。”
“当然……”铃音喃喃地回答，不知黑龙为何突然这么说。
“修复世界之事我们并不擅长，一向是妖精最为拿手。但尽管有她们的努力，咒诅荒原数百年来也并未完全消失。我希望这句话有足够分量，让你们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有时候，人与非人的生命同样脆弱。”
铃音觉得奥妮安的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保持沉默。奥妮安似乎觉得这种程度的警告已经足够，语气很快就变得轻松多了：
“不过有小白在，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三百年前，她可是一个人进去斩了亡灵之神，还完好无损地从里面杀出来了——是不是啊，小白？”
“……啊，嗯。”剑圣小姐似乎愣了会儿才应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席，您有没有考虑过……协助我们解决咒诅荒原的事？”九夜问道。
“我们不做自己份外之事，巫女。龙只对抗‘世外之敌’，哪怕八岐真能死而复生，此事也不在龙的职责范围内。”奥妮安的声音里含有一丝警告，铃音听出了她的不快，“你们的‘龙神大人’有约定在身，才会如此守护东国。对我们而言，三百年前制造了咒诅荒原，创造了八岐的深渊领主才是敌人。行了，坐稳。”
铃音这才注意到远处的龙城已经只剩一个小点，唯独云终山静静伫立在那里。铃音听见奥妮安发出了某种沉重的、如同击钟般的隆隆声音，那似乎是某种“语言”。而面前的空气中凝聚起一道由风构成的长廊，没有魔法、没有原典，只有回应着奥妮安的法与理。
「那是龙语，」抚子的反应比铃音要快，「她在直接对法与理下令。」
传说一切魔法都来自龙的语言，对于直接就能向法与理下令的龙语而言，只能“拨弦”的魔法显然只是妥协后的产物。白之翼中的“言灵魔法”便是在以龙语为研究对象，试图还原出类似的法术形态。
随后，接触到风之长廊的众人感到自己仿佛也成为了风的一部分。大气的精灵在耳边欢呼起舞，四周的景色全数化作了被拉长的虚影。强风顷刻间便完全止息，远处辽阔的、黑色的平原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
“到了。”奥妮安平静地说，“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我还要去接一位白银公主。”
“这、这就——？！”
铃音哑然地看着远处黑色的荒原。传闻中的咒诅荒原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众人眼前，放眼望去，只有枯死的大地、枯死的植物、枯死的天空。似乎连云与风都无法触及这片辽阔的荒野，光是一眼看去，就知道那是绝对的“禁区”，生命无法留存之所。
没等铃音看个明白，奥妮安就逐渐向下降落——下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与那片可怖的不毛之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当大家都从龙背中下来时，黑龙也再次化作人形。
“步行半天，傍晚前就能抵达营地了。”奥妮安随手一指东方，魔力光再次化作长袍，遮盖住了她那窈窕有致的身体，“然后——你，在这里先别走。”
铃音刚刚扶着森野遥站稳身体，就发现奥妮安正用那双金瞳玩味地看着自己。她求助似的看了看四周，遥悄悄吐了吐舌头，沙耶则对她点头，像是让她“赶紧去吧”。
“你们走吧，”奥妮安握住铃音的手腕，转身就走向树林间，“我和她……单独聊聊。”
卷三 逝者的回音 : 第九十二章 与龙的密谈
“奥妮安前辈……”
“嗯？”
“我能问一下奥妮安前辈到底想做什么吗？”
降落在咒诅荒原的边境后，这位高居魔法师协会最高评议会、同时又身为世界长子的黑龙小姐抓住了铃音，将她单独带进了野外的树林之中。不论对方究竟要与自己聊什么，铃音其实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唯独没想到——
奥妮安正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将铃音按在野外的一颗树上。黑龙在人形状态下的尾巴缠住铃音纤细的腰身，让她完全无法移动身体；右手的手腕被对方捏在手中，而铃音很清楚对方的身体中是足以将山脉折断的恐怖力量；而奥妮安本人也毫不客气地，用与铃音有着强烈对比的傲人身材压在她单薄的身体上，在极近的距离注视着铃音的眼瞳。
“嗯？女孩，你指的是什么？”
“这还用问指的是什么吗？！当然是指奥妮安前辈现在用尾巴缠着我的腰，抓住手把我按在树上这件事！”
“如果我说是因为觉得你很可爱，想把你带回巢里好好疼爱一下呢？”奥妮安笑着用手碰了碰铃音的侧颈——这个动作让铃音的脖颈和脸一样变红了，她没想到还没过几天，享受这种待遇的就变成了自己。
“……您是开玩笑的吧？”
“嗯，大概有七成是在开玩笑。”
“居然有三成是真心的？！”
话音刚落，奥妮安忽然放开铃音，那只尾巴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回到了她的身后。铃音有些慌乱地拉了拉衣领，侧身挡住了奥妮安的视线。
“奥妮安前辈……”
“请容我道个歉。出于个人的好奇心与欲望，我刚才稍稍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猜想。”奥妮安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如果你的观念仍然更接近人类，对刚刚的接触感到不适的话——那么，是我失礼了。”
“……您果然看出来了。”铃音叹了口气，“正如奥妮安前辈所说，我告别人类之身还没有多久。您是位美丽的女性，我倒没有感觉被冒犯了，只是……有些吃惊。”
“真遗憾，我们龙一向对欲望很诚实。我还想着如果你愿意的话，就真的把你带回巢里呢。”
“刚刚那句话里的玩笑成分又降低了！”
“不欺负你了。”奥妮安轻松地说，“你的存在非常有趣。本身虽然并不具备强烈的存在感，但那道境界线背后却……呵呵，活得时间长了，总能遇到新的趣事。”
“您让我留下，只是因为好奇心吗？”铃音问道。
“也是为了你和其他人的安全。”黑龙微微眯起眼睛，“我自作主张地对你做了探查，发现你身上有一道强大的契约。最有趣的是，这道契约居然是被真神默许的……”
“……真神？”
铃音被突如其来的情报撞得有点晕。所谓真神，便是在创世母亲之后接手管理世界，维护、保护世界的神明。最为现代世界所熟知的真神事迹，就是她在十三日圣战期间亲自降临现世，协助人们击败深渊领主一事。
大陆目前影响力最大的教会——美德教会便是在真神的默许下成立。十三日圣战后的大陆遍布疮痍，为了协助大陆重建，真神被迫同意圣战军队以真神的名义建立教会，但拒绝成为信仰对象。从此，“不信仰真神却有真神在教会”的美德教会便开始在大陆上活动……这是题外话了。
问题在于，这样一位神明居然是认可——或者最起码是知晓自己和心之妖怪的契约的，这可让铃音感到有些混乱。她确实见过心之妖怪写给抚子的说明文档，里面也确实提到一些“海关”和“世界的法律法规”之类的怪词，可她只是权当自家上司在说笑，或者是在用比喻来帮抚子理解这件事呢。
不如说，铃音最近意识到自己已经作为一个“有点不普通”的魔法学生在这个世界扎了根，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这个世界的居民。对于一个居民而言，和“真神”扯上关系着实有些吓人。
“看来你也是第一次知道。”奥妮安饶有趣味地端详着铃音的表情。
“我——您是怎么知道的？”
“法与理。创世母亲定下的法与理是绝对的，未受世界认可的事物在法与理之外，一眼便能看出来。我们龙族的职责是对抗‘世外之敌’，如果连分辨敌人的能力都没有，还当什么‘世界守卫’？你的契约在法与理之外，却又受法与理认可，那就多半是真神默许的了。”
“我又应该做什么？” 铃音试探性地问。
“已经不必了。如果你的契约未受真神认可，我就要将你从这里带走调查了。”奥妮安淡淡一笑，但铃音清楚她是认真的，“但既然如此，我就有另一件事要和你交代。你听好了，女孩。我们认为十二翼天蛇想要混进调查咒诅荒原的小队。”
“您说什——”
“魔法师协会为那艘飞空艇上的人做了笔录，我看了。那个邪教徒打算将飞空艇开向哪儿，你还记得吗？”
铃音感到自己的脑子里轻轻一响：“向南调转航线……”
“咒诅荒原位于龙城的东南方向。”铃音下意识地回答，“咒诅荒原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发生异常，邪教徒今年开始试图混进龙城……”
“很好。”奥妮安严肃而满意地拍了拍她的头，“除了小白，目前最不可能是邪教徒的就是你了，所以我将这件事告诉你。”
“可是十二翼天蛇为什么那么在乎这里？”
“谁也不知道。”奥妮安说。
“我该怎么做？”
“做好防备，小心谨慎。”她回答道，“你可以信任小白和妖精们，但其他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嫌疑。如果你感到不对，就去向小白求助，说是我委托你的。明白了么？”
“……明白了。”
“好孩子。”奥妮安笑着说，“那我就出发了。还有，我之前的邀请仍然有效——如果你愿意来我的巢里的话。”
“奥妮安前辈？！”
“这次是十成十的真心话，再会咯。”
说完这些后，奥妮安就抛下不知所措的铃音，潇洒地重新化为龙形，展翅向着高空飞去。
卷三 逝者的回音 : 第九十三章 边境营地
与铃音同行的几人没有走远。铃音稍稍用蝴蝶赶了赶路，就追上了在荒野的大道上前进的大家。森野遥远远地向铃音挥手打招呼，其他人也转过身，看着一路赶来的铃音。
“……抱歉久等了！”
铃音的身体从飞散的影之蝶之间出现，她匆匆跑到众人身旁，一把就被遥挽住了手。沙耶坐在那本漂浮着的厚书上，看着那些蝴蝶消失在铃音的影子中。
“这是什么？铃音的使魔？”遥拉着她的手笑着，“奥妮安前辈和铃音聊了什么？”
“唔……”
很显然，遥已经从亲眼见到巨龙的冲击中回过了神，现在只觉得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经历。说来也是，奥妮安既是传说中的龙，也是魔法师协会仅有十三位的“最高评议会”中的第二席，是许多魔法师所敬仰的人物……
“森野小姐，”九夜说道，“这也许不大合适。那是第二席大人与雨宫小姐之间的私人对话。”
“不，没关系的。”铃音说道，她正好也想出了一个好名目，“我的身体以前有些小问题，奥妮安前辈看出来之后就关照了一下我……她还让我再次提醒大家，咒诅荒原内的环境是很危险的，不要忘了魔法师的最基本的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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