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16章

「“多谢惠顾”是她们两个的台词吧？」抚子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显然刚刚已经吃饱了，「你看，本小姐说了上岸后可能发生这样那样的……」

「她们不说“多谢款待”我就谢天谢地了！」铃音啪嗒啪嗒地加快脚步，感到自己双腿酥软，耳朵也有些发烫，「你这乌鸦嘴！」

第三十七章 那你就去找到它啊

「这就是冒险者协会吗……」

「真不小呢。」抚子评价道。

相比月沙城的其他建筑，冒险者协会更接近东国外大陆的现代艺术风格，由红瓦灰砖搭砌而成。铃音走过协会的广场，看见大门前立有两块黑石石碑，她揉了揉眼，发现两座石碑的轮廓虽然没什么区别，但给人的感觉却大不一样。

右侧的石碑四周被细心地清空、打扫过，一眼看去便十分显眼，石碑上刻着的名字也十分光鲜整齐；而左侧的石碑似乎更显灰暗而不起眼，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发灰的白字，铃音看见几束花摆在石碑下方，花瓣都已经枯萎了。

「距今三百年前，冒险者协会实力强大，甚至建立了具有主权的军阀国家。」抚子平淡地为铃音解说道，「那时他们的协会前只有一座石碑，用来刻下那些足以登上《大陆冒险者名鉴》的人的名字。年轻的冒险者们被名声所吸引，投身于这门危险的行业之中，成为协会牟利的工具……后来腐败的圣堂教会招来深渊领主，十三日圣战后，国家解体的冒险者协会就风光不再了。」

「再后来呢？」铃音问道，看着那些身着铠甲、佩戴武器，有说有笑的冒险者们。

「再后来大陆各国在美德教会和魔法师协会的帮助下联手约束冒险者协会，左边那座“死者之碑”也是被美德教会要求设立的。」抚子说道，这些知识都是她扫描了铃音借来的历史书，慢慢从中整理出来的，「不过，本小姐认为冒险者协会的本质仍然没有任何改变。」

「你说得没错，我会小心柜员的花言巧语的。」铃音看了一眼左侧的“死者之碑”，立刻明白了抚子的意思。

在协会注册冒险者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铃音出示自己的琉璃月校徽后，大厅的工作人员立刻就为她安排了专门的柜员。那位笑容甜美，亲切可人的柜员姐姐利落地为铃音登记了身份，并向她递来一张羊皮纸卷，铃音低头看去，上面已经写好了自己的姓名与过往履历。

「你说让一个法师学徒注册冒险者，算不算一个不错的业绩？」铃音问道，她在纸上牵着字，交给对方确认，算是确定了自己的冒险者身份。

「看她的眼睛，大概确实是。」抚子说，这时那位柜员姐姐笑眯眯地开口了：

“这位法师妹妹，你还有什么想要办的手续吗？现在是周末，做做委托赚点零花钱也不错哦？”

“啊，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铃音微笑着说，她对这一套话术并不陌生，“我想接‘日记强盗’的委托，它还挂在那里吧？”

“原来是已经看好了委托吗？请让我看看……”柜员熟练地写下一串数字，喊来后台的工作人员，“嗯……这位法师妹妹，根据协会的规定，我会根据你提供的履历来判断这份委托对你会不会太过危险。请你再次确保自己刚刚提供的履历……”

“没问题。”铃音点点头，按照大陆的规矩，身为法师学徒的自己已经算作成年人了。既然这不是什么大委托，自己如果真的想要接，对方也不会不答应。

“在这里，”柜员从后台的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文档，“一伙可疑人士沿路拦下行人、搜查对方行李，引发居民恐慌。提供线索或将其抓获均可获得报酬，委托过程中缴获的非危险物品可自行收取。”

“就是这个，听说他们还会问行人‘你有没有写日记’呢。”铃音饶有兴趣地说，“我应该可以拿到更多的情报……？”

“报告称可疑人士共有四人，其中三人持有刃器，另一人经魔法师协会检定，可控制一具灵体。”柜员把这份文档递给铃音，“小妹妹，协会对这份委托的危险评定不高，作为名校学生，你应该能轻松解决——”

“就算不能你们也不会说‘太危险了不要去’啊。”铃音咕哝着。

「谁会和业绩过不去呢？」抚子低低地笑了起来。

“——这个委托到现在还没有人完成过，有它自己困难的地方。”柜员没从铃音的嘴型里看出她说的话，只是继续微笑，“当然相对的，报酬也已经追加过不少次，现在收益还是很可观的。小妹妹有自信的话……”

“请帮我办理手续吧，”铃音说，“我应该能拿到一份目击者报告——”

“好的，请您在这张纸上签字。”柜员小姐仍然挂着那副甜美的微笑，不过铃音和抚子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又搞定了一个”。如果抚子有身体的话，她们大概会相视一笑吧。

——然后，就是阅读报告的时候了。

「……这完全没什么有用的情报啊。」铃音坐在琉璃月公园的长椅上，无奈地抖了抖手上的报告，「和你最开始给我的那个“可选能力列表”差不多！」

「你竟敢将本小姐的列表和这份报告相比较？」抚子哼了一声，「那列表里全部都是精华，只是你没有耐心看完罢了。」

「等我看完那些，我们的上司早就饿死了！」

正如铃音所说，那张纸上的情报实在是少得可怜。它简单提到了几次路人被拦的事件，总结了他们的报告，而报告内容大多是描述那四个“强盗”的外貌——什么一人虎背熊腰、外貌狰狞，另一个眉毛连成一条直线，第三个人头戴一顶魔女帽之类无厘头的描述，铃音决定暂且不去采信这些内容。

少数有用的情报，则是一位具有一些魔法天赋，能勉强看到灵体的人提供的。这位目击者称那个灵体似乎头戴兜帽，凌空漂浮，这行字下面还有魔法师协会的的检定：综合现场情报，调查组一致认为这体亡灵的原型为“荒野背后灵”，进一步的线索有待亡灵学派专家研究。

「和学校窗口那个柜员说的一样，是能抹除自己痕迹的亡灵。」铃音和小铃音一起双手抱胸，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虽然也有攻击性，不过威胁不算很大……我们只要有它的灵体碎片，就可以顺着痕迹找到它了。」

「很好，现在我们知道敌人是谁了，真不错。」抚子大叹一口气，「让我们想点实际的问题：我们怎么找到一只能抹除自己痕迹的亡灵的痕迹？」

「……要不再问问目击者？」

「目击者的情报是隐私」，抚子一针见血地说，「而且调查人员显然已经问过他们了。」

「唉……」铃音挠了挠头，「我们还是知道一个的，琉璃会长负责的那个特招生。正好琉璃会长让我们顺路见她一趟……就过去看看吧。」

第三十八章 琉璃月的特招生

尽管已是十月，月沙城正午的太阳却仍旧毒辣。处于高热魔力带的这座城市要直到无星无月的十三月才能真正凉快下来——当然，那时候铃音早就出发返乡，不会再呆在这里了。

因此，尽管有着防晒效果良好的炼金软膏与降温通风的魔法，辛苦了整个上午的铃音还是选择躲进一家餐厅，请店家为自己做了一份月沙城特色的月棕叶包鱼，解决了今天午饭问题。

午时过后，铃音坐上一辆马车，前往月沙城外围的住民区，她来这里是要见见那位琉璃月的特招生，替有事无法离校的会长做一些简单的工作。按照琉璃的纸条找到那家人后，铃音在门上叩了三声，来迎接铃音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她身着留袖和服，挽着一头黑色长发，似乎有些惊讶。

“请问您是……”

“我是琉璃月学院的雨宫铃音。负责联络你们的琉璃会长这周实在腾不出时间，就由我来拜访，多有打扰请您谅解……”

铃音做出一副很有教养的文静样子，抚子哼了一声，看着她与这位微笑的女性寒暄。走进这间不算宽敞的小屋后，铃音简单向女性说明了教学课程、之后的授课安排等事情，再将琉璃托付给自己的信与包裹交到对方手上。那位夫人在一旁为铃音倒茶，一直琢磨着该如何开口的铃音终于说到：

“白川夫人，您家的孩子……是叫奈特吧？”

“啊，这真不好意思……”女性略微笑笑，“我忘了您是第一次负责联络我们家，都没向您介绍过。”

“本来我来之前就该先了解的，但琉璃会长说还是由白川夫人来……”

“千鸟小姐做事一向是很周到的，”她说，将那壶茶端到铃音的面前，“不过，我们家奈特确实情况特殊，您一会儿可以和她见个面，奈特现在在自己的房间里读书呢。”

又闲聊片刻后，铃音被白川夫人带到了奈特的房门前。想到一会儿自己得和一位“情况特殊”的小孩子交流，还要想办法问问前段时间那个日记强盗的事，铃音不由得感到有些紧张。她轻轻推开房门——

卧室的正中央，有一位约莫九岁的黑发小女孩坐在地上。她有着西方女孩似的面部轮廓，留着一头黑色的齐肩短发，身边到处放着摊开或合上的书本。女孩微微抬起头，铃音被她的右眼吓了一跳：那眼睛里似乎没有一点光彩，如果铃音没弄错，女孩的这只眼睛应该已经失明了。

“奈特，这是学院的另一位学姐哦，”白川夫人说道，“千鸟学姐这个月有事没来。”

“我是雨宫铃音，小奈特叫我铃音就好……”

“嗯。”

小女孩应了一声，白川夫人还想说些什么，铃音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寒意。她打开魔眼，果然看见房间中到处都漂浮着漆黑的灵体，这些灵体环绕着小女孩飞舞，让这副画面显得格外诡异。奈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她抬头看着铃音，微微偏了偏头：

“姐姐看得见？”

“诶？啊……你是说这些灵体吗？”

奈特点了点头，她合上手中的书，有些艰难地站起身。铃音还在思考她要做些什么，没想到黑发女孩啪嗒啪嗒地走了过来，“噗”地一声抱住铃音，把脸埋在少女虽有些贫瘠，但却仍然柔软的胸前。

“……？！”

片刻之后，铃音与白川夫人回到了客厅中——这次还带上了少言寡语的小奈特。奈特坐在铃音的怀里，默默翻着腿上的书，铃音只能一边抚摸着女孩柔顺的头发，一边与白川夫人交谈。

“我还是第一次见奈特这样亲近别人……”这位太太露出有些无奈的笑，“这孩子的心思我实在读不懂，孩子他爸又得留在首都龙城做生意，只能尽可能多陪陪她了。”

“小奈特是因为……嗯……控制灵体的天赋被招成琉璃月的特招生吗？”

“学院方面是这么说的，我不懂魔法，但……”她有些欲言又止，“您也看到了，奈特她身体有些问题。这不是天生的，奈特小时候与我们去旅行，结果误入了神明大人的住所，回来之后，她的身体就经常出问题，还有一些很古怪的能力……比如能让东西凭空飘起来。小动物和其他孩子都不敢接近她。”

「神明大人，」抚子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她是在说幻想种吧？」

「我认为是的，小奈特可能是接受了某位幻想种的赐福……只不过有得必有失嘛。」

「你认为她怎么了？」

「嗯……」铃音沉吟着，没有马上回答铃音，只是注视着怀里的小女孩，听白川太太继续说道：

“后来孩子他爸联系到学院的特招人员，他们弄清楚了奈特的状况后，就建议我们让她在魔法学院里读书，好让法师们能关照一下她。”

“白川夫人，您刚刚说自己家住首都龙城，为什么不在国立魔法大学读书呢？国立也是东国的三大名校……”

“我们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白川夫人有些欲言又止，“您知道，就连我有时候都觉得奈特旁边有点阴森，小孩子对有些东西又特别敏感，他们都很怕她，再加上奈特是混血的东国人，孩子们就欺负、孤立她。后来我们觉得应该给奈特换个环境，就把她带到月沙城来了。”

铃音略微抬起她的一只手臂，奈特非常乖巧地配合着少女。用笼目之眼仔细端详片刻后，铃音勉强辨认出奈特的灵魂仍旧完好无损，只是有的地方却像是被魔力遮住了一般，显得特别模糊不清，而那只失明的右眼尤甚。

“学院的教授说多半是灵魂上的问题，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白川太太说，“我实在很担心……唉，又向您说这些事了，真是失礼。”

“您别担心，白川夫人，”铃音说，怀里的奈特往她身上靠了一点，“小奈特的灵魂没有损坏，至于生病，我觉得多半是因为‘神明大人’的赐福对这么小的孩子来说有些不好承受的缘故。我这趟回去就和教授提一提这件事，她们肯定就有办法了。”

第三十九章 谁都不想要的二选一

听见铃音的这番话后，白川夫人大大呼出一口气，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似的。她毫无保留地相信了铃音，想必是因为学院的相关人员和琉璃一直都非常可靠。反复向铃音道谢后，白川夫人坚决地将她挽留下来，请她在这里留到晚饭后再走。

由于“日记强盗”的事还没来得及问，不好推辞的铃音就顺势答应下来，陪怀里的小奈特读着书，顺便和白川夫人谈起东国的首都——她们的家乡龙城。这个几乎不开口的小女孩显得格外亲近铃音，不论铃音帮她梳头发还是喂她吃点心，奈特都非常配合。

只不过，这个小女孩偶尔会突然抬起头盯着客厅的某个无人的角落不放，若不是铃音也能看得见那些漆黑的灵体，估计也会被奈特吓得够呛。

“我听说小奈特前段时间遇到几个可疑的家伙，”铃音说着，此时奈特正捧着小铃音，和人偶互不相让地对视，“说什么‘有写日记的话就抓走你’……奈特没出什么事吧？”

“唉，当时真是太不小心了……我带着奈特去店里买鱼，她可能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后来怎么样？”铃音追问。

“奈特平安无事，我赶紧找了城卫兵，很快就有人过来问了奈特几个问题，还有魔法师模样的人来调查。因为奈特的情况，他们还闹出了点误会，我向他们解释了之后……”

「这也就是说，」抚子在脑子里悄悄对铃音指出这点，「奈特的证言也已经总结进你拿到的报告里了。」

「果然吗……」铃音也叹了口气，这个委托一直没人完成确实是有原因的：它的入手点实在少得可怜。事到如今，铃音只能按照原计划去那些“事发现场”搜查一下，看看魔眼能发现什么遗漏的细节——再不济，就只能去魔法师协会和调查员交流交流了。

她没有主动去控制小铃音，只是看着奈特伸出手，让人偶张开双臂抱住女孩的手指。

“小奈特，你还记得那些可疑的大叔是什么样的吗？”

“一、二……”奈特思考着，似乎在默数着什么，“我记得，有五个人……”

“五、五个？”铃音有些摸不着头脑，报告上写着的可是四个……

“一个戴帽子，一个眉毛很怪，一个很肥。”奈特掰着手指，“一个瘦瘦的，还有一个在飘。”

“是说幽灵啊！”

这样倒是说得通了——奈特是受幻想种赐福的小孩，本来就能看见灵体。铃音赶紧继续问道：“他们有问奈特什么吗？”

“他们说，他们觉得我是个怪小孩，”奈特说，“说他们就是找怪人的。”

“有没有问你‘日记’什么的……”

“他们凑在一起，说‘要是有写日记的话就绑走’，然后问我有没有写日记。”

「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种蠢事，本小姐还是觉得非常震撼。」抚子默默地说，铃音在心里拼命点头。

“嗯……小奈特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说，我有写日记，但我还要回家，不能和你们走。”

“奈特，你要机灵一点啊……”白川太太露出有些后怕的表情，她担心地半蹲在奈特面前，揉了揉小女孩的脸。

“那然后呢？小奈特平安回来了也就是说……”铃音微微皱起眉头，“他们只是在散布恐慌？实际上并没有打算绑人？”

“他们拿出了刀和绳子，那个戴兜帽的人也飘过来，说让我乖一点。”奈特回答，“我觉得他们是要绑走我。”

“可是——”铃音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小奈特是怎么回来的？”

“妈妈还在商店里等我。”

“可是那些强盗——他们没有强迫奈特吗？”

黑发女孩思索了一会儿，随后终于明白了，她摇摇头：“不是，他们打不过我，跑了。”

“……”

“……”

说得也是呢。

当晚，铃音在奈特家吃了白川太太做的晚饭。当然，听说铃音还要在月沙城住一晚后，这位女性也拉住了铃音，让她今晚也顺便在这里留宿。

除此之外，白川太太还说“奈特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希望你能多陪陪她”，她说到这种地步，再加上小奈特拉住铃音衣袖时的眼神，少女于情于理都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答应了下来。反正与其在外面找一家旅店，还不如在奈特家的客房睡下呢。

“姐姐。”

“怎么了？”

道别的时候，奈特又一次拉住了铃音。铃音蹲下身，想看看这个很黏自己的小女孩有什么想说的，没想到奈特只是向她伸出一只手，好像手心里握着什么似的。

“姐姐要去抓那几个人，是吗？”

“是的，小奈特还有什么想起来的事要跟我说吗？”

“姐姐看得见小黑它们，应该也看得见它。”

“诶？这是……”

在奈特的手心里，铃音用魔眼看见一小片透明的破布，好像是从什么衣服上扯下来的。铃音好奇地伸出手，用魔力让它悬浮在自己的指尖。

“这是小黑扯下来的。”奈特说。

“扯下来……你是说从那个……”铃音慢慢地说，随后逐渐意识到了奈特的意思，“你是说从那个‘会飘的人’身上扯下来的吗？”

“嗯。”

“小奈特！”铃音兴奋地搂住女孩的脖子，来回蹭着对方的脸颊，“你太棒了！我今晚不用去城里到处跑了——”

“唔……姐姐，帮上忙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