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虚子同学沉默不语
幽蓝色的火焰在掌心蔓延，铃音没有去还原那些符文，只是尽力地用荒魂之火还原出那太阳“看上去的样子”。可无论铃音如何去做，火焰竟然都没法像空中的魔法结构一样形成火球。
这种现象让铃音百思不得其解，她试着让不知火自然地形成一团火球，神之火立刻顺从了。可是无论怎么看，它无法给铃音带来空中那个魔法结构的奇妙感觉。日珥跃动、消失，太阳的表面忽明忽暗，强烈的风穿破火海的表层……
“到底缺了些什么……”
“铃音，你是如何想象太阳的？”
这句话如同点睛之笔，铃音的脑海中划过无数太阳——击退异常的那个黎明，希尔的银翼与塞贡之阳一同从海平面升起——青色的神之火在海雾之中燃起，指引着船只行进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间，铃音手中的荒魂之火居然忽然向内旋转燃烧，与天空中的那个魔法符文相互共振着。
“这，成功了！”
铃音还没来得及高兴，神之火就迅速消散，失去了太阳的形状。魔女严肃地点了点头，她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像刚刚的铃音一样，也在湖面上踱步起来。
“第一次就能成功……看来‘不知火’的确有着成为概念魔法载体的潜质。”
“概念魔法到底是指？”
“那是一种用公式、咒语或诗句无法解释的东西，是超脱于人类魔法的魔法。”魔女回答道，“用铃音能够理解的话来回答，那就是用‘魔法’来还原‘权能’。”
用魔法来还原权能！
这句话让铃音吓了一跳。要知道，在铃音的想法中，魔法只不过是人类用来弹奏法与理的技术罢了——那种技术，和权能完全是天差地别。然而魔女只是那么平静地说出了这个概念，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不知火’和‘朔月’，就像是东国传说中的太阳与太阴，或者说天照与月读。我认为铃音能够掌握这两个魔法的原因，就是因为不知火和朔月承载着阴阳这两个概念，也因此有着成为概念魔法的载体的潜质。只不过，不知火只还原了那太阳一瞬间就失败了。”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不知火并不足够像‘太阳’。”魔女终于抬起头，“它缺少了与自己相对的另一面，因此也就无法承载‘太阳’的概念了。呵呵……这真的很有趣呢，铃音不觉得吗？矛盾的双方是一体的，若是其中一方不存在，另一方也会迅速失去力量，刚刚的不知火就是这样。”
“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要用不知火来还原魔女小姐的这个魔法，就必须使用不知火的另一面？”铃音试探性地问道，“所以不知火的另一面是什么呢？”
“不就是朔月吗，铃音？”
魔女说道，铃音哑然。
“可是——”
“这就有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如果要让朔月也参与，就必须让朔月也演化与幻想太阳强度一致的魔法。所以……要学会幻想太阳，就必须同时学会月之暗面。”
魔女笑着转向铃音，那眼神中魔法师才会有的兴致让铃音忍不住后退了半步……怎么，自己要变成试验品了？
“看来，我们的交易要继续向上加码了呢。”
第七十五章 合宿
铃音上了魔女的当，或者魔女上了她自己的当——这两件事之中，铃音觉得至少有一件已经发生了。
每年光辉武斗祭前都有一周的例行假期，让这座古老的城市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按理来说，铃音也应该好好享受这个假期，跟琉璃和抚子约会、和三五号宿舍的大家出去玩、和希尔聊天、和卡莲一起去水银兔吃甜点——当然，也可以稍微抽出点时间来准备一下光辉武斗祭，毕竟要劳逸结合嘛。
然而从假期的第一天开始，铃音就没离开过学院长的现世球景。
“魔女小姐，这都好几天了……你不用回课题组那边看一看吗？”
“进入球景之前，我就通宵写了一份可以解答任何可能出现的问题的报告。”魔女专心致志地写着一份笔记，铃音很怀疑她还有没有额外的注意力去思考自己那句话的弦外之音，“嗯——也许我应该补习一下东国的人偶学……”
“……”
铃音叹了口气，她偷偷看向那位魔女小姐——对方身上最后一点的神秘感早已在这几天里消失不见。现在，音无筱幽整个人窝在一张柔软的躺椅中，双脚也踩在柔软的椅垫上，让壁炉中辐射出的温度能温暖她的脚尖。她将笔记本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不时停下动作、咬着笔头思考，被黑色连裤袜包裹着的脚趾也不自觉地微微蜷起……完全就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女模样。
看见魔女这幅聚精会神的样子，铃音只好认命地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魔法结构上。光与影在人偶师的手中飞舞，朔月和不知火化作符文，互相穿梭编织着复杂的魔法。然而，那些由阴影与神火组成的细线却总是炸出一道耀眼的火花，将整个编织过程打回原形。
每一次火花闪现，就意味着一次惨痛的失败。构建“概念魔法”是相当损耗精力的事，每一次失败，铃音都会感到自己的灵魂一阵抽痛。然而到了今天，她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痛楚，很快便再次打起精神，重新让日与月从自己的掌心升起。
为了能给铃音和魔女提供合宿的环境，普莉姆拉在第一天就在那一望无际的冰湖上增设了一间小小的别墅。这间建立在冰湖上的魔法别墅设施齐全，空间宽敞，如果抛开训练的辛苦程度，这里的确是个供人休养的好去处。至于合宿的原因？
那当然是因为铃音要在光辉武斗祭前，掌握两个只能用“没道理”去形容的魔法了。
而且完全就是魔女小姐的错。
与魔女合宿的这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在做着一模一样的事。起床，记忆魔法模型，负责做早饭，练习魔法，吃小铃音做的午饭，休息，练习魔法，吃魔女做的晚饭，练习魔法，洗澡，睡觉——如此循环往复。
以铃音的人生经验来看，不管是多么亲密的朋友，只要在一起住过，一定会有那么一瞬间想把对方给赶出家门（就算琉璃也一样）。然而两人同居的这几日居然过得相当舒适，略微冲淡了铃音练习魔法的痛苦……不，如果说对方是不适合一起住的类型，铃音绝对一天也待不下去。
在合宿的第一天，魔女就向铃音展示了“幻想太阳”与“月之暗面”的法术模型。那两个复杂的模型至今还悬浮在客厅的桌上，若是不看还好，一旦想要仔细观察它们的内部结构，就会忍不住因为那可怕的复杂度而头晕目眩。而掌握这两个魔法的第一步，就是“记忆”。
并不是记住模型中的每一个魔法符文，也不是记住每一个符文的运动方式，而是从宏观上去把握整个模型的“变化”。按照魔女小姐的说法，无论是古语魔法、七翼魔法还是她使用的魔法，只要变化的趋势正确，就一样能用出具有类似威力的概念魔法——对于铃音而言，就是要用自己的人偶，模拟出那两个魔法的“变化”。
一开始，这件事似乎根本就不可能实现。无论怎么看，规律似乎都不存在于幻想太阳表面那混沌的火海，以及月之暗面复杂的空间旋转中。前几天，铃音几乎整日整夜地坐在那两个模型前，让模型的变化倒映在自己暗红色的眼睛中。看得久了之后，铃音才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它们似乎正在跳着一支永恒的、会在比时间终点还要遥远的未来开始循环的舞蹈。
带着这种模模糊糊的感觉，铃音开始尝试着用朔月与不知火还原那些舞蹈。在“位面倒影”的那天晚上，铃音仅凭感觉就短暂还原了“太阳”，但对于概念魔法来说，那只不过是刚刚学会钻木取火，离冶炼钢铁还有相当漫长的一段距离。
逐渐地，铃音能让日与月一同在自己的掌心出现了。可是乌鸦与蝴蝶就像刚刚学会跳舞的小孩一般，每隔几拍就会踩到一次对方的脚。它们两个倒是还好，可每次事故发生，铃音那边可是要抱着头在沙发上打好一会儿的滚……
到了今天，铃音也没有完整地完成过一次那两个法术，这实在是让人气馁。魔女偶尔会出言给予铃音一些指导，但大多数的时间，她只是坐在一旁记录着朔月和不知火的变化。
“最原始的魔法之一，就是由人们的舞蹈组成的仪式。”难得的一次开口中，魔女如此说道，“到了后来，魔法变成了元素的舞蹈、符文的舞蹈。舞蹈本身虽然没有变，但元素和符文却不再像人类那样好寻找了。人偶所跳的舞蹈也是一样的——铃音已经找到了最适合的舞者，接下来只要当好指挥就行了。”
朔月和不知火，各自都有着成为“太阴”和“太阳”的概念载体的潜质。铃音正是借着这样的潜质，才能在现世球景的这段时间中迅速地学习那两个概念魔法。只是魔女说得轻巧，每天都重复着尝试——失败——从头再来这个过程的铃音，已经开始感到有些焦躁难安了。
明明自己已经抓到了那种变化的节奏，明明舞蹈似乎马上就要完成，可时间稍一拉长，控制着朔月与不知火动作的铃音就难免会有些许失误。这一小小的失误会在光与影的运动中无限放大，随后引发刚刚那样的火花。最后一道坎如何都没法攻破，就连在月岩山上锻炼出来的意识都变得不堪重负——
「澄明之心要破咯。」
抚子戏谑地说，铃音手一抖，不知火与朔月又一次狠狠撞在了一起。她捂着脑袋，狠狠地咬牙瞪着出现在身旁的抚子。
「我受够了，感觉像在玩那种要费尽心思才能爬几十米高，但是一不小心就会掉到起点的游戏！」
「人生就是最大的烂游戏啊，铃音。」
抚子故作认真地说，铃音往沙发上一倒，居然发现自己枕上了一双柔软的大腿。她吓得想要起身去寻找魔女的身影，却发现一只冰冰凉凉的手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将自己按了回去。嗯，和魔女的触感不太一样……
“……学院长大人？”铃音试探性地问道。
手拿开了。纯白的妖精正微笑着看着她。
“让辛苦学习的学生能够放松下来，这也是学院长的职责之一。”
“谢谢您……”
“幽酱没有给铃音添麻烦吧？她要是起了好奇心，也会变得很不好打发哦。”
“我在听呢。”魔女头也不抬地说，铃音和普莉姆拉都笑了。
“怎么样，我为你们准备的小屋还舒服吗？”学院长柔声问。
“这已经算不上是‘小屋’啦，完全就是别墅……谢谢学院长大人，不然我真的坚持不下去。”
“呼呼……先不说学生的事，我家的秘书给铃音出了道那么难的题，我总得负起责任吧。”
普莉姆拉温柔地摸着铃音的头发和耳朵，这碰触没有让铃音觉得脸红心跳，只让她感觉放松和昏昏欲睡。片刻之后，铃音总算想起了什么，赶忙摇了摇头。
“对了，外面现在是几号了？”
“假期还有明后两天，再之后武斗祭就要开场了。”妖精说道，“我觉得有必要来提醒一下铃音和幽酱，所以就来看望你们了。魔法的学习还顺利吗？”
“嗯，嘛，还好吧。我觉得速度不算慢了……”铃音有些心虚地说，“现在就还差临门一脚，嗯！”
“不管是什么魔法，最关键的那一步永远是最后一步哦。”
“咕……”
好可怕，很温柔但也很严厉……
“不过，不管魔法的学习进度如何，铃音最好还是这两天就出来哦。”普莉姆拉抚摸着铃音的头发，“把弦绷到武斗祭的开场不是个明智的选择，还是给自己留出一些休息时间比较好。”
“啊……”
普莉姆拉这么一说，铃音也想起了武斗祭的事。这段时间以来，她都是以武斗祭观众的心态去看待这场比赛的，经学院长这么一提醒，她才惊觉自己也是那舞台上的一员……
完蛋。
紧张起来了。
“所以还是放松两天比较好哦。”普莉姆拉就像看穿了铃音似的说道。
“也对，三五号宿舍的大家都要参赛，而且重点是琉璃……琉璃可是很期待这场比赛呢，得出去看看她的情况才行。”
“在武斗祭前学不会也没办法，顺其自然吧。”
“嗯，谢谢学院长……”
“既然这样，就再在我的大腿上躺一会儿吧。”
虽然看上去是比自己还小点的少女，但躺在普莉姆拉的大腿上，铃音倒是一点都没有感觉羞耻……可能这就是唯一无二的光辉学院长的包容力吧。一边摸着铃音的头发，普莉姆拉一边感叹道：
“幽酱和莉莉安那孩子交易的时候，我也像这样给莉莉安枕过大腿，不知道那孩子还顺不顺利呢。”
“……那位牧骸姬吗？她现在在哪里？”
“嗯，在环游各国、挨个消灭掉那些被封印的深渊领主——在它们被黑议会的魔法利用之前。”
……
总觉得知道了什么很可怕的事。
“不过，铃音没有选‘灾厄黑刃’让我觉得有些可惜哦。明明铃音和莉莉安那孩子那么般配，剑也选情侣款式的多好。”
“学、学院长大人？！”
能不要随便在自己的学生之间牵红线吗！
“莉莉安和铃音吗？就是那个东西方的亡灵魔法双壁……璧的传闻吧？”魔女咬着笔头，几乎是下意识地纠正了自己的说法，“嗯，要是在武斗祭上用了一样的剑，的确会让观众在意……铃音也要小心这种莫须有的绯闻。”
“幽酱，我和你之间可不是什么‘莫须有’吧？”
没有理会幽怨的普莉姆拉，魔女活动着自己的身体，放下了手中的笔记本。她呼出一口气，整理着这几天有些疏于打理的黑发。
“这几天辛苦你了，铃音。”
“没有，反倒是让魔女小姐费心教我了。”铃音也赶忙从普莉姆拉的腿上坐起来，“对了，有关交易的事——魔女小姐教给我的魔法多了一个，我需要额外为魔女小姐做些什么事吗？”
听到这句话，魔女小姐整理头发的动作很明显地僵住了。
“嗯，这个，交易啊……”
“看到了吗，我说了这种时候的幽酱很好对付吧？”普莉姆拉轻笑着凑到铃音耳边，“她完全把研究铃音这件事本身当作奖励了哦。”
“学、学院长大人，魔女小姐还在听着呢……”
看来魔女多半是把自己给骗进去了。
“……现在再提什么要求也有点过分了，所以我就麻烦铃音做一件能顺路完成的事吧。我要知道完整的，阿卡夏图书馆的故事。请铃音好好问个明白，不要被两句话就打发走了，可以吗？”
“嗯、嗯，这个就交给我吧。”
毕竟铃音自己也很好奇。魔女松了口气，她看向窗外的落雪，身上有种从十年长梦中醒来的恍惚感。好一会儿之后，魔女才说道：
“虚空潜航的方法，我会在‘位面倒影’找到世界裂隙之前准备好的。不用担心，对铃音来说非常简单——只要你牢记从卡莲身上感受到的虚空气息就好。”
“好、好的，那时候就麻烦魔女小姐了。”
“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出去休息休息吧。”魔女微笑着说，“好好休息，迎接武斗祭的开幕式——听普莉说，从第一届武斗祭开始，开幕式的演出就没有重复过哦。”
“可不能错过呢。”学院长笑着说。
————
抱歉突然停更了几天……
在家里人双双住院我只好坐车赶回家，又要担心他们又要担心自己被传染之后，我的状态顺利地被击垮了（防护很充足所以至少没有得病）；再加上对新书的不自信等等……说出来就变成倒苦水的鸡毛蒜皮的小问题，总之我突然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倒下了！然后在努力地调整之后恢复了过来！
就是这样！对不起大家，我立刻复活.jpg
第七十六章 光辉旅游季
铃音从蘑菇小屋的地下室探出头来时，只觉得冬日的阳光有些刺眼。
每年十月前后，冷空气都会被一道寒冷的洋流带入光辉之城沿岸，将这座古老的城邦带入冬季。在现世球景中待了一周——体感时间还要更长——之后，这座城市似乎已经下过了两场大雪。
阳光从雪堆反射到铃音的脸上，已经适应了现世球景内低光照环境的铃音发出悲鸣，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普莉姆拉微笑着从背后推了推她，铃音只好磨磨蹭蹭地爬回屋内，正面迎上了窗台上几只雪团子一般的小鸟的视线。
“琉璃在外面等铃音哦。”普莉姆拉说，铃音赶紧整理好衣服，带上自己没拿走的东西，转头对妖精、以及妖精背后同样被阳光照得缩回地下室的魔女道别，转身便跑出了房间。
雪已经停了。林地的积雪被整整齐齐地扫到路边，堆在那些树木的脚底下。琉璃披着羽织站在外面，微笑着对铃音招手。
“抱歉久等了！”
“没关系，我也才刚刚来哦。”
“什么啊，这种初次约会时才会出现的对话……”抚子抱怨起来，琉璃则已经从衣袖中伸出指尖，拉住了铃音的手。
和到什么地方就换什么衣服的铃音不一样，琉璃好像一直不太习惯东国以外的装束，所以即使到了光辉学院，她也还是穿着从家里带来的衣服。铃音注意到琉璃的指尖有点冷，好奇地用手搓了搓。
“很冷吗？”
“这里降温的速度很快，稍微有点不习惯。不过没关系，走一走就会热起来的。”
“啊——也是呢，琉璃是月沙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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