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虚子同学沉默不语
“就像魔法牌吗?”铃音突然来了这一句,“我有个朋友,她也说可以从打牌里感受到别人的想法。”
“我并不懂魔法牌。不过我幼时在鸣神庭时,曾听那里的术者说:真理一通百通,万法殊途同归。”悠如此回答,铃音总觉得这句话在哪里听过,“总而言之,为了帮你寻找属于你的‘空无之心’,为了锻造出适合你的剑——我需要更了解你。用剑来告诉我吧,雨宫铃音。”
“……叫我铃音吧。”铃音苦笑了一声,知道这事不可避免了,“事先说好,我能全力以赴的时间很短……”
“那就够了。”
铃音将阴影倾倒在地面上,蝴蝶们化作不可见的细丝,缠绕住了她的身体。少女闭上双眼。她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下沉,沉入灵魂的深处……
她睁开眼,“人偶”铃音站直身体,没有拔刀。
“全力以赴吧。”悠说。在莫大的压力前,即使人偶都利用一切自己能利用的力量。
「抚子。」
「真不习惯和这样的你说话。」抚子哼了一声,「准备就绪!」
是白发少女率先动了。她手提长刀,一步步向铃音走来,而黑发少女一动不动,无光的双眼等待着对方的进一步动作——这就是她一向的战术,通过防守来找到机会、打出反击。
「左!」
本打算反击的铃音被抚子喝停,她立刻变向,转向悠真正发动攻击的位置。然而悠只是将手向下一收,就躲过了想要攻击自己手腕的刀刃。
“再来。”她说,铃音本能地收剑格挡,然而抚子立刻注意到了悠更进一步的意图。
「小心脖子!」
铃音侧过剑身,想挑开悠的剑锋。但悠的剑轻轻一压,就绕过了铃音的短刀——在短短几秒钟后,那把冬樱神社的刀就指向了少女白皙纤细的脖颈。
“结束了。”悠说。
短短两剑,铃音就被悠彻底逼入了死路。铃音的意识回来了,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差点软倒在地面上。被影之丝线控制的身体的速度要远超平时的自己,但在刚刚的战斗中,她也不免产生了一种错觉:即使全力以赴……
「……我们和她的差距有点太大了。」
「没、没关系,不是抚子的话,第一剑我就已经死了。」
“这太奇妙了,”悠轻声说,她将剑放在一旁,“我能读到你的意志、你的想法。但却有另一种力量在帮助你……有另一个意识在你的体内,一个连灵魂都不是、连活着都算不上的意识……”
“你、你怎么?!”
没有任何一个词语能形容铃音此刻的心情,她感到自己藏得最深的某个秘密被揭穿了,哪怕是塞西莉亚,也只看见铃音和某个弱小的存在拥有奇妙的联系,不知道抚子此时此刻就与铃音同在——只有两剑!自己只和悠过了两剑!
而少女面前的剑鬼只是微微皱起眉头,那个表情就像是在说:那么,果然就是这样咯?
“他——不,是‘她’。她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雨宫铃音?”
第四十一章 必须回答的问题
抚子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雨宫铃音发现自己答不上这个问题。
对她来说,抚子是一个永远不会被发现的秘密,是最安全的避风港,也是让自己能在异世界安身的锚。她已经对抚子的存在如此习以为常,以至于连抚子不在的日子都想象不出来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铃音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剑,抚子想要在她耳边说什么,却和铃音一样开不了口。如果没有抚子,她会怎么样?如果自己在心里向某人发问,却得不到任何玩笑、安慰或批评作为回应,她要怎么办?
如果魔法牌大赛前,没有人对自己说“输了也无所谓”?如果调查那些强盗的时候,没有人让她不用担心?如果没人和她一起面对若叶?没人和她一同见证水月与海云的重逢?妖精和月神的巡礼?还有在她最脆弱、最迷茫的时候,如果没有一个人告诉她“我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的话,过去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
抚子知道的太多了。她知道铃音知道的一切,世上再也没有人比她还要了解铃音。但铃音只知道抚子很重要。抚子不可替代。然而,她却说不出抚子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铃音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
“抱歉,窥探了你的秘密。”悠轻声向她致歉。
“不……我只是有点吃惊。”铃音摇摇头,她知道自己在说谎。在悠说出抚子秘密的那一刻,铃音感到自己的某种东西被抢走了,像是小孩子被抢走了玩具。她很厌恶这种感觉,但又没法不承认那种失落。
她没法否认。哪怕是面对知晓抚子存在,知晓自己与抚子约定的琉璃,铃音也没有说出“抚子活在我的灵魂之中”这种话。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对这个答案感到羞耻,或者不愿意将抚子的秘密告诉别人,像藏着一块宝石。
是的,说不定塞西莉亚也知道抚子的存在,只是体贴地没有说出口罢了。
悠只不过是将它说出口,为什么铃音会感到如此动摇?
「……铃音。」
抚子轻声呼唤她的名字,但铃音没有回答。
“我明白了。”悠说道,“来吧,铃音。我们该继续了。”
“继续……什么?”
“我们还有一桩交易要完成。”白发少女说,“你替我夺回‘原型’,我教会你压制神火。但现在的你不是老爹和雷之狐的对手,你需要修炼,你还不够强。”
“不够强?”铃音问。
“是的。你还没有强大到足以压制神火,足以拥有那种空无之心。”千鸟悠摇摇头,“从明天起,我要你每天来锻造场看我锻刀,你一有空,就要进入刚刚那种状态。”
“你是说,我把自己当成人偶来控制的那种状态?”
“是的,通过将意识沉入灵魂深处,你能真正平静下来。”悠握住了铃音的手,铃音只感觉对方的身体又冰又凉,“这很好,绝大部分剑士要花很多很多年才能找到这种状态,才能真正开始质询自己的内心。而你已经有了一条捷径。”
铃音看着悠墨色的眼睛,她觉得自己没有在看这位白发少女,而是在与抚子对视。铃音和抚子相对无言,她们互相信任、互相学习已经很久很久了,但事到如今,她们好像才真正正视对方,正视这位可能会陪伴自己一生的伙伴。
当天晚上,琉璃回到了她们在锻造场的小屋。虽然她们躺在一起,但床上的三人却都有自己的心事,因此只是互相道了晚安,就自顾自睡去了。
和昨晚一样,她们今晚也没有相拥入眠。
第二天清晨,琉璃又一个人消失了,只留下一张让铃音不用担心的纸条。铃音收拾好心情,独自一人前往了千鸟悠的锻造场。
悠比她起得更早,而且好像已经用过她那寒酸的早餐了。铃音到达锻造场的时候,她正戴着那只继承自千鸟将晖的手套,看着空气中悬浮着的几块钢铁。
“坐吧。”白发少女说,似乎早就注意到了铃音。
“我需要做什么?”铃音问。
“只需要看着我锻刀就好。”
“这就是帮我‘修炼’的方法?”铃音追问,悠只是笑。
“等到可以的时候,我会再与你比试一次的。在那之前,你只要看着就好。看我锻刀的时候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发问。”
见悠这么说,铃音只好在她指定的一张小木椅上坐下。
“你还让我维持人偶的状态……”
“是的。”
“可我不能维持太久,”铃音皱起眉头,“要是维持太久,我就控制不了那种状态了。”
“那就尽量维持久一点。坚持不住就解除状态,然后再来一次。”
「真刁难人啊。」抚子微微一笑。
「这是什么魔鬼训练啊!」铃音抱怨道,「光是使用一次就已经很累了,她居然让我一次次重复——我下周就会上月沙城的报纸头条:琉璃月学生在月岩山顶猝死,学院教学体制遭质疑。」
「那你是现在就要猝死呢,还是打算花点时间构思一句墓志铭?」
「……我上了。」
「没关系,」抚子说,声音很轻,「我会陪着你的。」
铃音沉默了,其实这是她和抚子在昨晚之后的第一次正常交谈。她本以为在昨天那个问题之后,自己和抚子会尴尬到一句话都说不成。毕竟,面对悠那一句“她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的质问,铃音却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但一切都还是那么自然。
如果自己不愿意让别人知晓抚子的存在,那等到抚子未来有了一具身体,可以站在自己身旁的时候,自己又会怎么想?
铃音知道,自己和如今不知在做什么,一到清晨就消失不见的琉璃一样,都要面对某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她暂时放弃了思考,让意识沉入灵魂的深处,让影之丝线缠绕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化为人偶……
她看着白发少女点燃炉火,知道自己的试炼开始了。
这是第一天。
第四十二章 练习
铃音很快习惯了这种生活。
每天早上,她都会做一些食物,为已经在锻造场等待的千鸟悠带去。随后,她就会在锻造场里一次次地开启人偶心流,观察着白发少女锻剑的样子。
琉璃起得比她还早,每次铃音还没有醒来,琉璃就已经悄悄消失,独自一人离开了。铃音偶尔会在竹林中看见她的身影,但并没有出声打扰:她信任琉璃,知道琉璃有自己需要面对的事。
于是,这对恋人每天的交流只剩下了回到同一张床上,在睡前互道一句晚安。
至于练习本身——
每天中午,铃音都要回小屋中清洗一遍身体。不断进入人偶状态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每次她结束练习时,整个人都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几天过去,抚子直言铃音看起来比原来还瘦了。
当然,这不是说将意识沉入灵魂深处本身十分辛苦,事实上,是因为要挣脱它太难了。从那种没有任何杂念、心境平静如水的状态中挣脱让人非常疲累,像鱼离开水,或者鸟失去翅膀。
而那种情况下,铃音似乎更接近抚子。
抚子的存在几乎遥不可及。她的意识太过渺小,连用笼目之眼看见都是一种奢望。铃音知道她可以碰触到自己,但那只是抚子通过铃音的灵魂传递的某种感觉,是模拟,并不真实。但每当铃音沉入灵魂的最深处时,她好像都能感受到那个缥缈的意识的存在……这让她感到自己更难离开人偶状态了。
不过,每一次抚子都会轻轻推她,告诉铃音“时间到了”,将她的意识送回灵魂的表层。随着日子过去,铃音发现自己能维持人偶模式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到了最近,她甚至能半个上午都保持着那样的状态,也不会感到难以挣脱。
让铃音觉得有些奇妙的是,自己的魔法能力似乎正随着这种行为而逐渐增强。她通过小铃音释放奥术魔法时、通过朔月之蝶控制自己的身体时,都能感到法与理拨动时的声音更加悦耳、更加明显。
「如果你有仔细听上学期的课,就会知道法师的意志与她们的魔力容量息息相关。」听完铃音的描述后,抚子倒是对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拨奏法与理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一个天气不好就想请病假翘班翘课、一有机会就躲在被子里玩手机的人是很难施出有力的法术的。」
铃音在私下里觉得抚子说的没错。她原本就是个没什么自制力的人,靠着抚子、琉璃和幽灵花的监督才能静下心来学习魔法。像这样整天整天地坐在锻造场,维持着人偶状态观察千鸟悠锻造刀刃,实在是一件很磨练意志的事。
然而,尽管铃音感到自己在各方面都有了十足的成长,但在寻求“空无之心”的这个方向上,她却似乎迟迟没有突破。神火依旧是那样不听话,稍一放出就想要将周围彻底烧个干净,内心深处的问题也迟迟没有答案——她连自己对抚子的看法都没有理清楚。
不知不觉,草木抽芽的四月也悄悄过去,象征初夏的神无月终于到来了。月岩山上变得越发炎热,千鸟悠却比春季时来得有活力了不少,她在锻刀时偶尔还能分出精神,与铃音聊聊天。
白发少女似乎是在用意志锻造刀刃。这不是某种修辞,或者抽象的概括——她确实是在通过那把宝具,用意志化作锻锤,控制着钢铁在火焰和锻造中成型。多亏了千鸟将晖留下的宝具,千鸟悠锻造刀剑的过程要比一般的铁匠快得多,通常几日间便能将钢铁锻造为刀刃。
铃音从来没有如此近地观察过锻造过程。她知道锻造是一门复杂的技术,但亲身经历后,才知道到底有多么麻烦。
首先,悠会先从那些魔法矿石中寻找自己需要的部分,将它投入炼金炉之中,熔炼成能够铸剑的钢铁。铃音曾听悠说现代的火炉已经很少需要“赌运气”了,但铃音还是亲眼看到她抛弃了好多材料,没有将它们锻造成型。
按照悠的说法,矿物在火炉中会与元素结合,也会与其他的魔法物质发生炼金反应。刀匠要把握住这个微妙的过程,才能冶炼出合适的材料。而这些材料又会被锻剑师一次次地固定、投入火炉,直到化作一块方方正正的火红铁块。
在漫长的时间中,悠整日不休地捶打铁块,将其中的不纯物排除。铁块被反复地折叠、锻打,而一旦某些魔法物质发生损失,悠又要用身边的材料调和出新的材料,调整铁块的硬度和强度。
“老爹曾说,”悠凝视着面前的铁块,火光与火星倒映在她墨色的眼睛里,“刀匠会将自己的信念和意志锤打进刀刃中。正因如此,刀能感受、能诉说。它不需要言语,就能传达自己和剑士的意志。”
“你说的好像……刀是活着的。”铃音刚刚结束了一次人偶状态,正在把一缕被汗水沾湿的发丝弄开。
“刀和剑士是互相选择的。”悠说道,重新将铁块放入火炉,“剑士向刀学习,刀也向剑士学习。”
“可我不是剑士……”
“在这个问题上,”悠微微一笑,“不论是人偶师还是剑士,其实都没什么差别。”
在一次次的锻打中,钢铁终于化作了刀刃。然而,悠还需要继续用各种手段灼烧它、研磨它。刀刃被送入火与冰、泥土与水之中,直到刀刃上出现优雅的刃纹,直到黯淡的刀锋如镜般明亮,直到刀铭刻印上刀身……
这些刀刃会被送往遥远北方的冬樱镇,帮助那些新一代的巫女们守护镇子,阻挡试图入侵的雪之魔物。铃音不禁想到,当巫女们挥动打刀、退治魔物的时候,是否会想到遥远的南方,想到这里有一位以意志锻造钢铁的少女,她站在台前,把自己的灵魂一点点地锻打进她们手中的刀刃中,像过去每一位铁匠做过的那样。
在五月的阳光中,铃音隐约想到了那个问题:那把弑神的“鸣雷斫光”,还有那把被握在千鸟将晖手中,还差一步才成刀的“原型”,是否也寄宿了刀匠那疯狂的意志呢?
第四十三章 琉璃所做之事
“——你问那把‘原型’?”
这天,铃音在锻造场里向悠发问。此时悠正在仔细端详面前的几块秘银矿,听见铃音的问题后,她微微皱起眉头。
“那是老爹锻造技术的结晶。”悠将其中一块秘银矿推到桌头,“他调和出了他认为最好的材料,锻打出了他认为最好的结构。很久之前,他求得了统御东国的‘她’的一滴血……”
“‘她’的一滴血?”铃音感觉自己的声音变了调。
“是的,鸣神庭的那位大人认可了老爹的技术,把自己的血赐予了他。老爹一直将那滴血保留到了最后,直到他认为自己能锻造出最好的刀刃。”悠回答道,好像这件事不值一提,“其实老爹在旅途中取得了很多稀罕的材料,其中相性最好、最适合这把剑的材料都被融入到了里面……只可惜老爹还是差了一步,最后一次淬火没能成功,他动了邪念。”
“你打算把那么宝贵的东西锻成刀送给我?”铃音觉得悠肯定是脑子坏掉了,“一把由一个天才锻造师用自己一生中收集的无数材料锻造而成的——”
“刀不重要,铃音。”悠只是这么说。
“可是——”
“刀不重要。”悠重复道,她从椅子上转过身,面朝着铃音,“好吧,你听我说。你觉得那是神兵利器,是世间罕有的杰作,可那又如何?一把刀再锋利、再坚固,难道能坚固得过宝具?宝具是不可损毁的!”
她举起左手,展示着那个黑色的手套。
“看到我的宝具了吗?你可以用你想到的一切法术来试着破坏它,但哪怕海蛇神亲临,她也只会告诉你这不可能。几乎没有破坏宝具的办法,所以宝具持有者们就算只是把它挡在面前,也已经是足够的威胁了。”
“你的意思是……”
“对于宝具而言,即使老爹手中那把原型真的锻造成刀,也只不过是一把锋利一点、厉害一点的魔法武器罢了,和凡钢俗铁又有何区别?”悠一字一句地说,“重要的不是刀,是拿着刀的人,刀和人会赋予对方意义。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刀和人相互学习,她们缺一不可。”
铃音觉得悠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但她没能抓到其中真意。
这天中午,铃音清洗完身体之后,在火炉前做着今天的午饭。她一般碰不到回来的琉璃,但晚上铃音到家时,总会发现自己在桌上留下的食物少了一份——那肯定是琉璃取走的。这位学生会长虽然聪慧过人、知书达理,但却是个对付不来家务的生活废人,要是没有铃音,说不定她很快就要开始吃碳包兔肉了。
四月的时候,她们带上月岩山的食材就已经用完,因此悠开始写信要求山下送来更多的食材,而千鸟家——或许是千鸟夕——也只是默默地照办。自从悠尝了一次铃音做的饭之后,她似乎越来越不乐意接受炼金术制造的应急食品了。
不过今天,门外似乎有别人的脚步声。铃音回头时,发现琉璃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琉、琉璃?”铃音有些惊讶,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在睡觉前碰见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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