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近卫局的警服穿在身上的感觉会忽然让人有些不适应,兴许不过是过去的目标一直是这身庄严的警服,所以到现在,才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十六岁以前的记忆不算美好,在下城区摸爬滚打的日子让人不太愿意去回忆,没遇到过什么好事,只是吃尽了苦头。
十六岁以后的生活在警校中度过,学着去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员,去维护龙门的利益和市民的安全,警校很好,房间干净,整洁,温暖,食物也是热的,衣食住行全包,不用考虑今后该如何生活,也不必去考虑太过遥远的事情。
未来可期。
对着严肃又狰狞的龙头标记许下誓言,发誓要成为一名合格的近卫局警员,从此以后,嫉恶如仇,忠诚值守。
那一刻心里真的涌起了一丝热血,可能那时候真的有考虑过要成为一名合格的警员,就像是宣誓时说的那般,奉公执法,刚正不阿。
其实也不坏,心底总会留下那么一点善良,想做一个好人。
但后来才发现并不是那样,后来才发现人们总是说着各种冠冕堂皇的话语,到头来却尽是踩在脚下,但人微言轻,从很早以前就明白,什么事是自己能做的,什么事是自己不能做的,什么事是自己可以管的,什么是自己没资格管的。
于是在警校内和学员们打成一片,对每个人都有一套说辞,一张笑脸,往后也就慢慢习惯了这样的自己,习惯披着一张名为猎狐犬的皮,渐渐忘记了自己的模样,学的既精明又市侩,学的既强干又曲折。
直到有一天,被从警校挑选出来,作为新一期的成员加入了那支特别组建的不在近卫局明面编制下的队伍。
是啊,龙门有许多事,近卫局不能插手,也不好插手,要顾忌舆论,要保持近卫局的体面,但有许多事,也不能放任自流,有许多事总是需要有人去解决。
就像卧底一样。
所以自己也知道,自己成为了一柄刀,但这柄刀并不教人讨厌,甚至因为得到了大人物的赏识而感到窃喜。
因此见识到了许多那些初出茅庐的年轻警员警员所从未见识的景象,因此也杀人,因此也双手沾满血腥。
听着下城区感染者们的哭嚎,看着逃到龙门的无家可归人的绝望,处理动摇这座城市的不稳定因素……哪怕是孩子,哪怕是老人和妇孺。
热血又冷却下来。
那时候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筛选出来,因为不觉得罪恶,因为见惯了下城区里的阴暗苟且,所以能够适应,又因为能力出众,于是被青睐有加,或许在旁人的眼里,这个来自下城区无根无脚平民出生的沃尔珀真是走了泼天的大运,眼看着即将平步青云,眼看着锦绣前程就在眼里。
只要她明白自己的一切都来源于谁,只要她永远忠心耿耿。
她当然忠心耿耿,她才二十岁就已经做到了现在的职位,她还有着更好的未来在等着她,她也吃过苦头,受过辛酸,所以面对别人的白眼也能笑脸相迎,她总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让人挑不出毛病。
她这种人,想不出头都难。
狐狸很清楚自己应该守着本分做事,因为知晓了太多的秘密,做了太多阴暗的勾当,所以只有做一条忠心的走狗,才能得到主人的恩赐,而不会被随手抛弃。
“魏长官。”狐狸恭敬的看着站在不远处披着大衣的男人,渊渟岳峙,尽力将目光从他身旁那几名身着黑衣的身影身上移开,那些人站在那里,沉默不语,却透着冷漠的强大,和他们有过几次接触的狐狸很清楚这些黑衣人的能耐,他们是魏彦吾的直属卫队,近卫局里甚至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
“已经解决了?”
“是,按照您的吩咐,涉嫌神城制药的12位官员,37名大小职位不一的警员和神城制药的证据已经证实,行动组已经做好了行动预案,虽时可以动手。”
“还不急,苏督察,下城区那边有什么异动?”
“暂时没有,行动组的警员已经按照您的命令,将神城制药实验的消息秘密散布到了下城区,我想不出三天,下城区就会有所反应,等待事态发酵。”
“你怎么看?”
“卑职谨遵魏长官之命行事。”狐狸微微垂下眼睑说。
“你应当猜到了,苏督察,和你待在一起的那个人是曾经和你一起住在同一片安置营的陈默,你找了他的消息这么久,你有什么想法?”
“卑职不敢。”
“如果我让你亲手杀了他……”魏彦吾的目光凝视着面前的警员,哪怕只是片刻的动摇都会被这个高高在上的执政者看在眼里。
但没有。
狐狸站直了身体,抬手敬礼,眼神坚定果决。
“定不辱使命。”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果断,没有任何迟疑。
“不后悔?不犹豫?”
狐狸没有回答,甚至没有问原因,她的眼神能胜过任何的语言,她不是陈,她没有一个顾忌亲情的舅舅,也没有陈家小姐任性的资格。
她的每一步都得来不易,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和陈默从见面的那天起,所有说过的话,做过事都事无巨细的摆在魏彦吾的案头,包括她劝陈默离开的说辞,包括她对近卫局的抱怨,也包括她对陈默性格的猜测和分析,更包括她对于如何处理掉陈默的预案。
她从来忠心耿耿,就像是她早就做出了选择,没人会为了一个十多年不见的甚至早已称不上朋友的人赌上一切。
人习惯了权衡利弊,而这个答案其实不难选择,就像是让在一个幼儿园时期的朋友和自己之间选择一个,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自己,这没什么错,甚至算不上自私,人理所当然没必要为谁付出,有况且,即使她真的那么蠢选择了前者,她又能做什么。
靠两个人对抗龙门?
痴心妄想。
她的一切都来源于此。
她的源石技艺让她能从一个人的行为中揣摩侧写出她的心里波动,他的敌意,或者隐瞒。
自然魏彦吾知晓了狐狸是故意让陈默知道自己是苏离,故意带着他去见那个所谓的妹妹,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取得陈默的信任,她知道陈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也有把握让陈默来信任自己。
陈默虽然明面上依然敌视,但已经慢慢走进了这个陷阱里,这个由旧识为他亲手编制的陷阱,只等着他一时的心软,一时犹豫,或者是狐狸猜错了,于是陈默没有犹豫的宰了她。
她做好了准备,她从来都不怕去赌,尤其是面对魏彦吾的时候。
因为无论输赢,她都只有一个结局,她只希望这个结局能好点,再好点。
她算计了这么久,算计了陈默的情感,算计了自己的忠诚。
赌上了自己的大好前途,甚至是性命。
“很好,你明白自己的一切都是从何而来。”魏彦吾收回目光:“那就提前祝你顺利了,苏警司。”
“是!”
快了,就差一点,就差【{>
第二十四章 魏彦吾的钓鱼执法
后来,陈默总是会想起和狐狸那天在离开神城制药的大厦逃离近卫局的追捕后,她张开手像是个孩子一样在巷子里的积水上蹦蹦跳跳的样子。
夜色深沉,警车刺耳伴着小雨的雨点声传来,她走在黯淡的广告牌和屋檐下,屋檐滴落的雨线,玻璃里倒映着沃尔珀的纤细身影。
于是陈默会恍然间在玻璃内看到那只年幼的总是耸肩塌背的狐狸崽,回过神来,她已经长大了,长成了陌生的样子。
陈默本以为在龙门已经没有人等着自己,他在龙门认识的人已经离去,他不免失落的同时松了好大一口气。
因为他不知道当自己决定对着魏彦吾动手时,该如何去面对陈和塔露拉,他也不知道,一旦当他选择了站在这座城市的对立面,是否意味着,小时候藏在他心底的那丝奢望真的就此需要划上句点。
他难免会失望,他也能理解,理解一个消失不见快十年的人,当他回来后,又有多少人真的会去在乎他。
其实陈默早就有了准备,他夹在对那两个逝去的人的亏欠和陈与塔露拉的亲情之间,有时候他也会天真的想,如果当初他留在了龙门,如果当初那两个人都没有死,又或者,她依然愿意留在自己的身边,哪怕再久一些,一年,两年……
自己不会在遇到狐狸崽,不会在遇到陈和塔露拉,也不会再发生如此多的坎坷和曲折。
也许斯菲尔特说的没错。
他说:兄弟你一定要去找一个结果,我不明白,你找到这个答案又能证明什么,其实你心里很清楚的,你清楚这些没有意义,你也清楚你回去后可能面对的是你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其实留在黑钢国际也没什么不好,有着斯菲尔特的照映,有着足以自保的身手,又或者留在卡兹戴尔,本来就已经得到了殿下的好感,手里拿捏着两张好牌,那张牌不比回到龙门要好。
其实后来想,当初不过是小孩子许下的玩笑和承诺,就算忘记了又有什么关系,卑鄙一点,将责任推给陈和塔露拉,也许是他们先忘记自己呢,也许他们早就忘记自己了。
可心里还是觉得不安稳。
总是想要回来看看,哪怕结局已经注定,哪怕什么也无法挽回……想要为此画上一个句点,摆脱掉从离开这座城市那天起就在内心升起的阴影。
又或许,不过是想要摆脱掉那时无奈,不甘,怯懦的自己,想要证明,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命运任人随手摆布的小鬼了。
魏彦吾静静看着年轻的警员离去。
他的目光望着沃尔珀消失的方向,手里长长的烟枪缓缓熄灭。
“两位大炎来的客人如何了?”他问。
“他们正在调查下城区的这起案件。”一名影卫出声回答:“他们应该已经猜到了这其中有近卫局的手脚,按照您的吩咐,行动组的存在已经暴露给了他们……以及,那个人的线索。”
“他们觉得我会对下城区动手?是啊,我处心积虑留下神城制药就是为了等今天这一步,他们会这么想再正常不过。”
魏彦吾轻叹了口气。
他那位善妒狭隘的胞弟恨不得立刻找到理由从他手中找到借口拿走这座龙门,但过去没有做到的事,现在也不会,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对魏彦吾的警惕,哪怕魏彦吾已经离开了大炎。
他应该已经查到当年的事情了,但魏彦吾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对当初那件事毫无怨言,你和维多利亚让不得不我被迫做出了选择,你算定了我不会让龙门置身陷阱只能忍气吞声,而如今……你依然无法如愿。
“但是,大人,恕属下直言,如果那个人不出现……”
影卫没有说完,但魏彦吾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那个人没有出现,您还要利用这个机会对下城区的无辜平民们动手吗?
“他会回来的。”魏彦吾的眼里似乎闪现出了一丝追忆,他说的很肯定,却避开了影卫的问题:“假使他没有忘记自己身份,假使他在知道了自己是谁以后,没有选择回到大炎,他就会回到龙门,这里留着他的过去,还有我这个十恶不赦的仇人。”
“可他一直没有任何意动,我不确定,大人,他可能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存在。”
魏彦吾像是想到了什么,返祖的面容上浮现一丝笑意。
“他当然会觉得我不只派猎狐犬留在他身边,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应当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但那只沃尔珀,属下不认为他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影卫迟疑了一下说。
“该怎么选是猎狐犬自己的事,她可以选择成为一名忠心耿耿的下属,也有理由去为了荣华富贵和前途遵从我的命令,即使她最后选择了和龙门为敌。”魏彦吾平静的说:“在没有做下那些事之前,她还有用,哪怕她最后真的选错了路,也会有人替她纠正这个错误,那个人有这个能力。”
对魏彦吾而言,无论猎狐犬怎么选择,到最后都不会对他的计划产生影响,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位龙门总督是如何做到如今这个高位,只有下城区的那只老札拉克和寥寥几个人才明白那段沉痛的过往,也明白魏彦吾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想到这里,魏彦吾又想起赤霄,如果老友你能领悟我的意思,不,你应当能够领悟,因为你同样对这座城市怀着不满。
有些话,我不便开口,也没法开口,但你可以……就拜托你了,老友。
“联系一下老病虎吧,告诉他我想和他见一面。”魏彦吾吐出一口厚重的烟气,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里带着玩味,对身旁的影卫吩咐:“要账的人,终究是回来了,他想躲起来,那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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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很平静。
第二天什么也没有发生,龙门还是曾经那个龙门,神城制药被袭击,老板死于不明人士的暗杀,不久后宣布破产,这样一家大型企业的倒闭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关注,然而,也仅限于此。
和盛昌的覆灭更是没有掀起一点波澜,除了几家小型报纸报道了下城区的帮派争斗,明里暗里讽刺近卫局对下城区的放纵和龙门的治安外,再也没有多余的风声被放出来。
大型报业都在争相讨论神城制药今后的走向以及那两名下落不明的刺客。
近卫局督察组的记者招待会上还是老生常谈的那一套官方说辞。
尽力,正在收集线索,绳之以法……有奖举报。
悬赏的额度达到了惊人的五十万,在他们的描绘里,这名下落不明的刺客极度危险,于是陈默的一些过往终于被扒了出来。
从哥伦比亚来,地下拳场的拳手,帮派打手,一个个狐狸刻意营造出来的身份。
每当看到这些时,狐狸总会阴阳怪气的发表对龙门药丸的看法,又不免问陈默陈大人在出名之后有什么感想。
陈默没什么感想,他只是忽然间想到了小时候特蕾莎女士的担忧,于是他现在看起来真的走上了这条路。
她会不会在看到被通缉的自己时感到后悔呢,不,如果是特蕾莎的话,她大概会担心。
是啊,你们竭力避免,可我终究成了这样一个人。
辜负了您的期待,也再无法牵着塔露拉的手回到您的面前。
和猎狐犬的生活走回了以往的步调,除了被近卫局全城通缉外,躲在汇茗茶楼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一段时间之后,龙门各处出现了关于神城制药的风声,陈默和猎狐犬谈论过,官方始终没有站出来明确表态,似乎有一种坐看这种舆论扩大的趋势。
隐隐的下城区涌出了预料中的躁动,由于居住的地方离下城区很近,所以陈默和猎狐犬对于这些滋生出的躁动很敏锐。
狐狸告诉我不要在意,上面的人自然有自己的打算,看来她早就已经知道了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魏彦吾似乎乐于见到这样的势态继续发展下去,但明面上近卫局还是加强了在下城区的巡查力度。
每天都能在下城区的街头看到全副武装的近卫局警员在各个路口巡查,以目前这种情况而言,还不至于设立哨卡,宣布宵禁。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在警员之间也出现了紧张的氛围。
下城区越发不稳定起来,原本这里就具有众多未能调节的矛盾,近卫局的出现看上去稳定了这种势态,然而恰恰相反,他们的出现更加激化了这种潜在矛盾。
下城区居住的人对于近卫局并没有抱有多少好感,至少在他们的眼里,这群人对他们而言决不友好,尽管他们其实也属于龙门的公民,但近卫局的职责范围内向来不包括他们。
警员对于感染者的态度虽然不至于恶劣,但也不足以称的上友善。
于是陈默和猎狐犬又有了新的任务,确切的说,猎狐犬有了新的任务,他们开始走进下城区里去接触这群感染者,但即使是下城区,也不见得全部都是感染者。
作为外来者,下城区的人普遍对两人抱有警惕心理,感染者们注定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狐狸发挥了她的天赋,这一方面,她就像是陈默以前所见过的那样,伪装成了一名下城区的贫民,无论从言谈举止,还是行为模式,狐狸的演技几乎无可挑剔。
她每天出没在城区的各个角落,街头,酒吧,私人赌场,街边摊,随意的找人攀谈,谩骂龙门的政策,又或者和他们一起吹牛打屁,但更多的是对于警员的抱怨。
她对此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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