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她直视着陈默的目光很平静,陈默能看到风吹动她额前的金发,一缕发丝在风中飘荡,她转过头,目光落在陈默的脸上。
那头巡视着领土的金色的雄狮好像变得沉寂下来,尽管这个王国早已不属于她。
她要死了,这个王国或许再也不属于她。
陈默下意识想要开口,维娜的话却让他的话哽在嘴边。
“想起楚了再回答也不迟。”
她一定是猜出了陈默的回答会是又一个谎言,她对此很熟悉。
我欺骗了一个人,或许不算是欺骗,可我让她远离家乡,远离故土,不同于龙门对于我,这种感觉我很小的时候就明白。
无奈,迷茫,害怕,或许她还要加上自欺欺人和愧疚,不甘。
维娜金色的眼眸没有逼迫,就像是再问朋友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她也许会在下一秒说,不用回答也没关系。但这一次,她没有。
陈默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他似乎也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在塔露拉问去了什么地方时,也是随口回答,以为这样就能轻描淡写的敷衍过去。
他沉默下来,脑子里却忽然有些空白,空白里流逝着陈默那些以为已经忘掉的记忆,它没有忘,只是被藏了起来。
为了什么要活着?
对别人来说总能找到那么两三个值得活着的理由,又或者,不过是单纯的不想死所以活着,但对陈默而言,为什么要活着。
活的这么辛苦,有什么意义。
维娜像是看穿了陈默那颗藏起来的心脏,所以问出的问题也这么尖锐,尖锐的像是要刺穿他的皮肤,刺穿他戴起来的面具,看尽那颗鲜血淋漓但仍旧不肯停止跳动的心脏。
多少次险死还生,多少次大难不死,又有多少次自寻死路?
所以既然如此,又干嘛要这么咬牙切齿的都想活下去,如果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早该在十岁那年我就已经做到了。
“因为有人告诉我,要我活下去,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活着。”
六岁那年,那个唱完摇篮曲的歌声之后,陈默听到了这样一句话,要他活着,他闭着眼睛没敢去看她。
因为他害怕,害怕她看见自己的目光之后,会不敢闭上眼睛。
陈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忘了这段记忆,所以才会在随后的人生里,活的这么辛苦和艰难。
“你答应了?”
“没有,说出来有些可笑,我那时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为什么?”
“怕自己会忍不住答应。”陈默说:“答应了就意味着要许下承诺,我这个人向来不守信用。”
陈默没有说,其实他最怕的,是对她不守信用,尽管这世界上她会是第一个原谅自己的人,不管自己做了什么。
“也包括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维娜忽然问。
“当然,也包括那些。”陈默说,怕她在提起什么又问:“那你呢,你为了什么活着?”
维娜愣了愣,收回目光。
“我还在找,以前以为有,不过现在失去了,所以我还在找。”
“找的回来?”
“不知道,想来不会太容易。”她把手伸出包里,食指和拇指在眼前比了一个极小的距离,对着远方的高楼。
“但起码,我已经有了一个目标。”
她这么说着,转过头看着陈默。
“我们要去的地方大概不是同一个方向,但格尼,在此之前,如果我遭遇了无法逃避的难题……我也是会有些许私心的,到那时,希望你也能一直站在我身边。”
“你不一直在做着这样的事情吗。”
陈默看向她,在她看过来时说:“……私心。”
“原来是这样。”
维娜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不认为私心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这其实是一个很常见的东西,因为我们都没想过要去成为英雄,因为活着,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大的私心,生命不过是一串数字,我们是最不起眼的云烟,因为没人去在乎,所以才要活着。”
陈默不适合成为导师,也不适合成为他人的精神支柱,道标,但凡这样的人,无不是伟岸且正直之辈。
陈默没有去握住维娜的手,一如那天对维娜伸出手的他也抱有私心,而现今的维娜,也抱有私心的对他伸出手。
“礼尚往来,野猫小姐。”
他们比起朋友更像恋人,比起恋人却更多的像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条绳起先是陈默递给她,绑在自己的身上,而现在,她同样将一条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递到了陈默手里。
但他没接。
“要我死一次也是礼尚往来?”
“我可舍不得你真的死掉。”陈默站起身,拍了拍身后并不存在的灰尘。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有机会,我倒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死一次。”
“我不允许。”
可陈默没想到,维娜却忽然这么说,说的这么肯定,这么斩钉截铁,以至于陈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然而当陈看向她时,她的目光却落到了陈默垂下右手上。
陈默下意识握了握手,想掩饰什么,又在下一刻,明白了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情。
“如果我刚才伸出的是左手。”
“已经有结果了不是吗?”
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不允许就不会发生。
陈默终于醒悟过来,维娜为什么要问他为什么活着,陈默的回答,要让她失望了,可他也没有义务,没有理由再去回答第二次。
维娜没有回答,却如同她的话语一样,伸出了左手。
陈默看着她伸出的左手,她没有催促,只是看着陈默,像是在等待我做出什么。
“我是个骗子。”
“我知道。”
“你会失望的。”
“会。”
“这没有什么不同。”
“我明白。”
“……你赢了。”
陈默伸出了左手,握住了维娜的手,这个上一秒说过希望她去死一次的人,下一秒却被她紧紧的捏在了手心。
因为右手用以持刀。
陈默后来才知道,维娜看出了他心里的渴望以及不甘,所以才会将同一句话说两遍,怕他没有听清,也怕他陷的还不够深。
不可否认的维娜,确实有着令人着迷的魅力,面对陈默这样的凡人,能轻而易举的就将他骗到自己的地盘,她比陈默更适合去做一个无耻的骗子,骗了那么多人为她去死。
陈默的言不由衷,心口不一,他的渴望,他的不甘,他的奢求,他的悔恨和愧疚,毫无防御的落在了维娜那双漂亮的金色眸底。
被一触即溃。
第六十七章 谎话精(一)
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应该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并且都要做好死的准备,或许没有那么光鲜亮丽,也不会死得其所,然而这就是死亡,同样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一切起因与某天夜里的一句话,从而得到现在这样一个结果。
一艘商业陆行舰在清晨出发,带着群该死的混蛋,一路漂洋过海,翻山越岭,顶着暴雨和不知何时会来到的天灾来到这座城市的领土范围之内,又在某天的午后,为一切做好准备,去迎接另一个人的【死亡】,以及见证一群在这座城市里毫不起眼的小人物们的兴衰。
陈默不知道维娜逃出来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或许很多,她狼狈的被人裹挟着从曾经生活了许久的地方逃出来,匆匆的躲进昏暗的密道里,像是一只惊慌失措的老鼠般在下水道东躲西藏。
听着从后方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断有哀嚎和垂死的挣扎声在她耳畔响起,在漆黑安静的密道里,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她一人,落到这座自以为熟悉却陌生的城市街道上,最后遇上了自己。
一只饿着肚子的高贵老鼠,和一条颠沛流离的卑微死狗。也许她也曾是一头昂首挺胸的狮子,只是来不及发出咆哮的怒吼,只能和死狗一样做出微弱的呜咽。
一头还没有长大的狮子,和一条披着狗皮的毒蛇。
可他们之间还是不能真正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并且由衷的称呼对方为朋友,因为他们心里都知道,他们不是朋友,朋友不可能像他们这样相处,可他们还是要把对方当成自己的朋友,比起同谋来说,这个称呼要值得信任的多。
只是为了欺骗自己,同样不愿意轻信他人,所以给自己找了一个最合适不过的借口。
维娜没有在多说什么,离开了那个留在河岸边的长椅,这一次是拉起陈默的手,并且拉的很紧,紧到让陈默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蠢事。
可陈默心里却没来由的有一丝喜悦,一丝说不清的窃喜。
他把它当做是他们之间的同盟更加坚固的象征,这意味着陈默真正的将半个维多利亚握紧了自己的手心,这是他来到伦蒂尼姆一直想做却没有做到的事情,而现在,就这样轻飘飘的落到了他的手里,虽然来的有些可耻,可耻的事这些年他已经做了不少。
某样事开头做的时候还会觉得不适应,可做的多了,反而会习以为常,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这一点上和杀人是同一个道理。
他们没有沿着来时的路回去,而是漫无目的的闲逛在伦蒂尼姆的街头,从上午走到下午,没有停留,维娜似乎是想要真正的去看一次这座城市,即使她的前半生都牵挂在了这里,可二十多岁就来说前半生未免太遥远了一些,但她给陈默的感觉就是如此。
陈默没有经历过她那样的人生,自然也无法得知这座城市在她眼里意味着什么,她数次抬头望向同一个方向,又或许是不经意间的目光,陈默能感觉到她在看什么。
他没有阻止维娜,维娜拉着他的手,带着他走过自己自以为熟悉的一草一木。
和格拉斯哥帮想比,陈默是个外人,但在维娜这里,他要比格拉斯哥帮更为熟悉。
十月十七日
“因陀罗……”
维娜的声音唤醒了微微出神的因陀罗,后者回过神。
“我在。”
“刚才我说的作战计划,你都听清楚了?”
“前半部分很明白,就是最后……维娜,你没说我完事之后应该去哪里。”她看着沙发上的维娜问。
“这一部分,我想让你自己来选。”维娜说:“你可以来这里与我会合,你也可以去那个位置,到时候她们几个会等你,然后你需要带着他们迅速移动,会有人在那里接应你们,之后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再回到这里来,也不要再找我。”
“维娜……你?”
“是的,我必须离开了。”维娜平静的回答。
“是外面那些家伙?!”因陀罗并不蠢。
“乌云越来越近,你肯定也有所察觉。”
“嘁,那群跟鼻涕一样甩不脱的混球!来一个我打跑一个,来一群我打跑一群!”她一脸凶恶的说。
“这已经不像打一架枪地盘那么简单,受伤的人正在变多,要不了多久,局势就会超出我们目前的力量能掌控的范畴。”维娜解释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在这之前……我必须把主动权握在手里。”
“行,摩根那家伙也这么说,我们一直在等。”因陀罗话语停顿:“但是,我跟她不一样,我不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我只需要你告诉我,到这一天了吗?”
“是的,这一天到了。”维娜回答:“我留在这里,你们每个人都有危险,你们不想当懦夫,我也一样,可是我更厌恶无谓的牺牲。”
“而且,抗争永远不会停止,无论是在伦蒂尼姆,还是在外面,我们总有事情做。”
“那我会跟着你!”因陀罗说的无比坚定:“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只要你需要我的拳头一天,我就跟着你一天。”
维娜的目光温和下来,她心里忽然感到了一丝柔软,但这并不能阻碍她不顾后果的让她们为了自己承担风险。
“因陀罗,你是我信任的朋友,我享受和你并肩得每一场战斗,但今天,请你明白,我绝对不是在命令你跟我走。”维娜说,犹豫了半秒:“因为我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这里,假如你决定跟着我,你也一样,从此往后,我们每天都可能在不同的地方流浪,之后面临的一切,不用我说,你也能够想象。”
“而且……你是我问的第一个人,毕竟在我加入格拉斯哥帮之前,你是她们的头领,我想你或许会更愿意为了她们而留下来。”
“……”
因陀罗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她才出声。
“我说过了,这根本不是什么需要想的事情。”她说:“在我认你当主子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决定好了之后的每一天,你要去的地方,就是我要去的地方,我的双手会为你扫除你的敌人,也会为你拥抱你的朋友。”
“今天,要是你希望我留下来,我根本不会说一句话,我一定会为你留下来,可如果你问我……你就不需要问我第二次,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
“我相信你,维娜,你是我的王!”
因陀罗紧握着拳,轻轻呼了口气,回过头望着维娜的房门,又缓缓松开。
她很清楚接下来他们要面对什么。
“后悔……不可能,永远不可能。”她低声自言自语:“跟着你,就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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