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232章

作者:一隅屋檐

  维娜忽然沉默下来,她的沉默让房间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旺财抬起头望了望陈默,又望了一眼维娜,重新趴下脑袋。

  “怎么了?”

  维娜的目光落在陈默身上,她注视着陈默的眼睛,那目光虽然平静,却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我在想你刚才对我说的话,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结果?”

  陈默突然有些好奇。在维娜的眼里,他这个人,究竟有多少是谎言。

  “我在等你的回答。”

  “是吗。”

  “不和我说说龙门那边的事吗?”

  “比如。”

  “你是怎么和龙门扯上关系的,你似乎和卡兹戴尔的关系也挺密切。”

  “那会是个很长的故事。”陈默说:“对我而言。”

  “猎狐犬,你可以这么称呼他,隶属于龙门一个很特别的部队,格拉斯哥帮撤离这里走的是龙门留在维多利亚的隐蔽路线,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安全,便利的方式,也是我联系的他们。”

  “在来这里的时候?”

  “比那要更早。”陈默摆了摆头。“大概几年前,我回过龙门,我是在那里认识他的,那时候的他就叫猎狐犬,我们一起共事过两年,但后来的结果很不顺利,当时我受了很严重的伤,从龙门的监狱里出来后,不久就来到了伦蒂尼姆。”

  陈默说,抬起手指指了指维娜。

  “我遇到你不是巧合,早在之前我就得到了关于你的信息,那段时间我一直在那片区域等着你。”

  “格拉斯哥帮的人手要比我快,但他们被人拦下了。拦下他们的人,是我安排的。”陈默缓缓道:“这就是真相,我想你能明白,一个身受重伤的人是如何从龙门监狱里逃出来的。”

  “你和人达成了交易?”

  “不能说是交易,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旧事和恩怨我,我的确是因卡兹戴尔而来。”

  “那在巷子里的混混是你安排的?”

  “不,那是个意外,不过就算我这么说,现在你也不会相信,但的确是个意外,我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只能说是上天注定。”

  “命运?”维娜嗤笑:“奇妙的命运,你又怎么能肯定我会跟着你走?”

  她说,又忽然止住了话语,笑容顿了顿,多出了一丝无奈。

  “你不肯定,对吗?但你一定也有别的办法,不那么凑巧的办法。”

  “或许会是一次见义勇为,又或许……是一场不严重的车祸。”

  “这些东西就这样告诉我,没关系?”

  “迟早你会知道的,与其相互间保持现状的猜疑,还不如我直接告诉你。也省了不必要的麻烦,况且我是一个很爱撒谎的人。你能确定我对你说的有多少是真的?谎言不一定要全部都是隐瞒起来,适当的真相,会让谎言更加真实。”

  陈默说:“轻信是很致命的,尤其是抱有好感时,一丝轻信,就可能让你万劫不复。”

  “你说这些,就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

  “或者适得其反。”

  维娜翘起嘴角,饶有兴趣的看着陈默。

  “我也没得选,对吗?”

  “所以我对你说这些,包括后面那些,都可能是假的。”

  “因此,他们才会称呼你蛇么?”维娜轻声问。

  “……你知道了啊。”

  她的这个问题,也是陈默至今为止一直想要找到的答案。

  “那么我能知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行刑么?或许死在你的手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看着陈默,陈默缓缓说:“如果你想杀我,只有这次机会。”

  她应该这么做,她也有理由这么做,陈默不知道此刻的她平静的目光下遮掩了多少愤懑和怒气。心里又有多少恨意如巨浪澎,将要喷涌而出。

  而面对这一切的陈默,却只能等待维娜下一步动作,他可以反抗,也可以离开,她也许会放过自己,但不管哪一个选择,都预示着和她之间的交集就此走向了终点。

  从此她的喜怒哀乐,兴衰成败都与自己无关。

  陈默不甘心于此,并不单单是对维娜所抱有的那丝男女之间的情愫,更重要的,是他不愿意功败垂成。

  让陈默庆幸的是,在蛇与格尼威尔,维娜选择了后者。

  她没有开口说原谅,因为原谅这个词语对我们来说都太过轻巧,也是从这时候起,在伦蒂尼姆,陈默和维娜之间,才真正意义上了解了彼此,尽管他们并不了解彼此的过往,但那……其实已经不再重要了。

  陈默不能否认自己是一个过于贪婪的人,过于贪婪的希望能将维娜捏在自己的手里,就像小时候对待塔露拉时一样,可不同的是,那时候的我们是孩子,现在不是。

  那时候可以叫天真,童趣,而这时候,只能叫贪婪,或者,傻缺。

  “我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种武器了。”

  维娜忽然有些意兴栅澜的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长刀跌落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惜了。”

  陈默拾起桌上的刀重新放回盒子里。

  “我后来改变了主意,在来到这里之后,遇到的这些事情,让我改变了一开始的主意。我确实是利用你的关系联系了龙门。”

  “利用我的关系?”维娜问:“我先前希望你能将因陀罗她们送走,所以你才会联系龙门?”

  “是也不是,你希望我能帮你,但真正能帮你的,恰好却是你自己,在这个时期,龙门的确是我现在能找到的最好的也是最快的办法。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必须按照他们的要求来……”

  猎狐犬的到来,陈默已经知道了原因,但维娜不知道,她对此毫不知情。

  虽然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人是陈默,但很多时候,明知道会这样,可你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活着,终归要比死了强。

  维娜同样明白这个道理。

  “他是谁?”维娜问。

  “龙门最高行政长官——魏彦吾,你可能听说过。”陈默说,心里却不由松了口气:“我很喜欢格尼威尔这个名字,老实说要比蛇好听多了。”

  “如果你想,你可以一直是。”

  “你以后会发现我还有其他名字,或许很多,也或许都不怎么好听。”

  “只要你还是格尼威尔,你要活着,我要求你活着。”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陈默不敢肯定,察觉到了他之后要做的事。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你欠我一条命,现在起,你的生死要由我来裁定。”

  陈默忽然想起了那个雨夜的瓢泼大里,在那间狭小孤儿院的秋千上,在那个烟火绚烂的雪夜下。

  秋千荡起的高度,刚好看得见墙外的世界。

  可等陈默终于走出了墙,却又来到了另一堵更高的墙下。

  维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陈默这才注意到,她的指尖捏起了自己额前的一缕发丝,凝视片刻,又重新放下。

  “这是我的命令,格尼,你可以对我说谎,我不介意,但不能拒绝。”

  她说着可笑却无实际约束力的话语。

  “没有下一次了。”

  ps:下一章,陈小姐和狐狸的对线。

【>

  【我们总以为不告别就不算离开,然而事实上,再见之后的我们依然会感觉疏离,毕竟那是好多年的时光,足够我们从稚童变成大人,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早已脱离了我们的掌控。

  我们都没法活成自己原来所希望的样子】

  ——————

  格拉斯哥帮并不重要,不如说一个残破的多少还剩下几个人的格拉斯哥帮和形单影只的维娜才符合巴别塔的利益。

  出于政治考量,也出于今后卡兹戴尔和阿斯兰们有可能展开的合作,主动权握在手中的人永远拥有多余的筹码。

  也许维娜的确如同她自己所说并不重要,但也许在其他人眼里,她依然是个不稳定的也无法排斥的意外。

  她的位置很尴尬,但不能否认她的身份的确能让人有所图谋。

  但那是对于巴别塔,或者说,对于可能赢得战争的卡兹戴尔而言,但对于陈默,其实陈默与巴别塔并没有过深的交集,巴别塔内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他也鲜少参与其中。

  他是个外人,自始至终都是个外人,不会被人过度提防,他的势力由他亲手组建,从无到有,这是巴别塔内的各个潜化派系一直以来没有过度关注他的主要原因,当然,也与博士的谋划有关。

  一个非萨卡兹独揽大权,跻身高位?不,那会让他出于极为尴尬的地位。

  巴别塔也并非全然一心。

  让熟悉的去熟悉,让合适的去做应该做的。

  陈默对自己的定位向来清醒。

  维娜没能再多说什么,陈默也不好再提起,若是陈默一味的提起这件事情,反而会让本就难言的气氛更加压抑。

  陈默的计划在见到狐狸的那一刻发生了转变。他预计到了维娜会被格拉斯哥帮牵住脚步,预计到了格拉斯哥帮的成员愿意为了维娜舍弃性命。

  事实上一开始他打算做的和现在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友情,或者爱情,陈默不能独独依靠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尽管很多时候,这些看似虚幻的事物所能起到的效果远远比你费尽心机要好太多。

  但它就像是从牌桌上抓起的手牌一样,没有掀开之前,永远不知道是什么。

  也许这一次是陈默失算了,他该试着去相信这些,去相信还没揭开的牌底,并由衷的希望能是自己最渴望的那一张。

  他和维娜之间陷入了短暂的冰封期,关于理发的事自然是不了了之,在晚饭前后,他们也没能再开口说一句话,若是平时,或多或少会有交流,然而这一次什么也没有。

  维娜只是吃完饭后就安静的侧躺在沙发上,顺着窗户的方向去看天际落下的晚霞,火烧云的红色在天的那一头盛放,渐渐迎来黑夜。

  她偶尔会闭上眼睛,沉思一小会,于是那娴静的模样下,像是熟睡的维娜,夕阳的黄昏便会将那头黑色的长发染成醉人的昏黄。

  依然是那么纷乱。

  每当陈默尝试将目光落在沙发上的她时,心里总会不由生出一种莫名的距离感。

  尽管此刻的维娜就座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只要愿意,哪怕是伸出手,或者喊出她的名字。就可以触及到她。

  可陈默还是感觉到了自己和她之间的那份距离,不是因为现实的空间。

  她曾试着去相信自己,陈默不知道维娜是否对自己抱有哪怕一丝期待,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有的。

  而陈默,让本来就已经流亡的她,再一次体会到了相同的感觉。

  二十二岁的维娜与二十二岁的陈默。这个本来如花似锦的年纪,所遭遇到的却是常人一生也无法体会到的境遇。

  世事无常。

  陈默本来该对此了然于心,并深有体会,但看到如今的维娜时,也难免会生出一种不该如此的错觉。

  人生总会有那么多的机缘巧合,有些对的,有些错的,有些人本来不应该出现,而有些人,本来不该相遇。

  陈默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了这种事情,可还是会感到束手无策,以及愧疚。

  回想起当初为何能毫无负担的对他人痛下杀手,那时候陈默告诉自己得活着,别无他法,或许现在他依然可以用同样的说辞来说服自己。

  来说服自己所做下的一切,并试图让自己放下这份愧疚与同情。

  可这毕竟是不同的,因为在此之前他和那些人从未相识,也没有谈论,自然可以麻痹自己。

  陈默没能再去刻意的做什么,又或者自作聪明的解释以缓和维娜间的裂隙。

  这份夹杂在陈默和维娜之间的裂隙,也许终有一日,会变成他最不希望的那样,同样也许会因为这个契机,而让他们越走越远。

  但陈默心里很明白,起码在格拉斯哥帮的成员真正安全的那一天到来前,在卡兹戴尔的战争真正尘埃落定前,维娜依然会留在他的身边。

  而到了那个时刻来临时。

  若是可以,陈默欠她一个选择的机会,无论是留下还是“自由”,他都会亲手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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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校内接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