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我听到了。”
他微微点头,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陈默问:“大人,您是否还记得在格莱的时候,您那时告诉我,我想知道的答案我可以自己去找,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是找到了想要的回答,但我知道,有些事是不会变的,不管是在格莱还是在这里。”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们知道,其实我们都知道。”苏恩扬说:“不管殿下会不会来,他们中很多人都清楚自己可能过不了明天,但他们还是过来了,来了这里,听您说这些,即使换一个人他们还是会来,因为让我们来的,不是谁的驱赶,也不是谁下的命令,是我们自己,我们自己的意志,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选择。”
陈默微微愣了愣,他明白了苏恩扬想说什么。
“自由的萨卡兹,是么?”
“哪怕代价是生命。”苏恩扬微笑着点头。
“不埋怨我?”
“当然,怎么可能不埋怨,要知道当初您让我离开之后,我心里是有多愤怒,您知道我那时候想的是什么吗?”苏恩扬的话语顿了顿:“我想的是,凭什么一个外来人,打着巴别塔的旗帜和殿下的名义就夺走了我用生命换来的一切,凭什么你什么都没为我们做过的你,三言两语就否定我的理念,不瞒您说,我一天在心里骂您三遍。”
他竖起手指晃了晃,仿佛在强调什么。
“现在?”
“现在还是。”苏恩扬很诚恳的回答:“不过不是骂了,骂累了,得歇一歇,如果这次我没死成的话,我还接着在心里骂。”
“别让我听到就行。”
“……我很感谢您,大人。”苏恩扬忽然说:“我感谢您让我来到这里,认识了这些人,知道了我们萨卡兹真实的想法,知道了我们萨卡兹到底需要什么,如果不亲自去看,去接触,我想我一辈子也无法体会到这些,过去的目光牵绊住了我,让我差点就走错了路。”
“别这么说。”陈默摆了摆手:“我当时根本没想这么多,我就想着这家伙的性子不踏实,太冲动,有些狂热过了头,得打发的远点,免的坏我事。”
“……”
苏恩扬的表情僵在脸上,一下垮塌下来,像是听到什么极为难以接受的东西,他有些纠结,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轻叹了口气。
“怎么?很失望。”陈默问。
“您其实大可不必说的这么坦诚的。”苏恩扬看着陈默的目光纠结。
“那怎行,一方面我认为诚实是种美德,另一方面嘛……”陈默抬手轻轻拍了拍苏恩扬的肩膀,越过他。
他的话语随后响起。
“我可还没大方到对一个经常在心里骂我的人说说好话。”
————————
你根本不明白,塔露拉。
你不明白你要为此背上多少人的死亡,你不明白这条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你不明白做下那些决定时是一种什么感觉,看着那些人因为你的决定死去时,他们的死都积压在你心底。
幸运的是,我和他们素不相识,不幸的是,你和他们朝夕相处。
你能承受得了失去谁?
阿丽娜,霜星,伊诺,萨沙,还是那些在你左右,信任你,以你为首的战士,你的一个决定就能左右他们的生死。
你心里不平静,你觉得不该,这事不对,可你还没做好准备。
——准备?我们不能,也无法事事都做好准备,陈默!他们不会让我们准备,他们动手时,他们在杀害我们的同胞时,也不会给我们时间准备。
还是说等我们准备好了,他们就不会这么做,就会放过我们,我们该怎么去准备?等到活不下去,等到死去时,到了那时候,你告诉我,我们能准备好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的,我知道,但我不会抛下他们,每一个人,不,绝不!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听到了声音,你和塔露拉吵架了吗,陈。
——没有,我们不过是和以前一样,在讨论中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没事吗?
——没事的,不是第一次了,阿丽娜小姐。
——那,我就放心了。
ps:最后一段是回忆。
第十章 变局之争(六)我不知是否正确
他今年只有十岁,他的家庭并不富裕,他也没有如同诸多与他同龄的孩子那般在学校里上学,享受着他这个年纪该有的一切。
或许他会有一个不怎么喜欢的老师,每天都要烦躁做不完的作业,有一个,兴许是好几个经常混在一起的同学,朋友,也有那么一个……喜欢却说不出口只能故意捉弄以引起她注意的同桌。
但现在他什么也没了。
他的青春被永远定格在了这个岁月。
上午的天光还是一如既往的阴郁,工业区的空气里向来夹杂着厚重的雾霾,呼吸都因此变得滞涩,高炉每天升起浓烟,锅炉里沸腾的铁水和火焰是大多数这里生活人的日常,而对于孩子们而言,他们的日常是废品回收站里收集的战利品,是某些可能用不到的工业残渣。
工业区的男孩子们家里大多有着类似的收藏,他们也有着属于自己悄悄藏起来的工具,用来将那些灰白色钢铁变成一些他们只是听说过却从没见过的东西。
像是某些动物,像是高楼大厦,像是汽车刀剑,都是他们热衷的玩具。
他们总是想法五花八门。
但今天他们没有再去他们每天都回去的收集站,也没有和小伙伴躲在秘密基地里,或者像是冒险般为工业区里的叔叔们传递信息,他们通过了大家考验,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战士”。
工厂的广播里响起了一首从来没听过的曲子。
工人们忽然停下了工作的身影,他们默默拿起了手边能拿到的一切能被称之为武器的东西,就在市政的高层们以为他们示威警告般的行动足以让这群没见过世面的贱民恐惧胆颤时,他们却没有退缩。
被派来负责监视和看管这些工人的佣兵被这一幕吓到了,无数人同时停下,目光望向他的位置,他很难不感到恐慌。
佣兵强装镇定,扔掉还未熄灭的香烟,举起手里的弩箭。
“你们想做什么!”他的弩箭对准了最近的工人,厉声吼道:“工作!立刻给我滚回去工作,你那是什么眼神?都聋了,没听到我在说什么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手指却忍不住因此而颤抖,人太多了,而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对准谁。【>&
如果是平时,自己只要将皮鞭抽出来,就能让这群人乖乖听话,但他现在不敢肯定,那些望着自己的眼神里带着火。
那眼神让他觉得恐惧。
也许他是该让这些人见见血。
他扣下扳机,但在扳机被扣下的前一刻,源石技艺还没来的及激发弩箭,一只粗壮的手掌就从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卸下了他的胳膊。
“你还想做什么?你想杀人,你不懂该怎么杀人,萨卡兹,让我来教你。”
来人从后面死死扼住他的脖颈,粗壮的手臂肌肉扎结,青筋毕露,好似钢铁。
武器落在地上,疼痛瞬间侵袭大脑,他想要惨叫,但还出声就被捂住了嘴,脖颈的手臂越收越紧,呼吸因此变得艰难,痛苦,他努力长大嘴,抬起头想要看清身后人的样貌。
意识正在模糊,他隐约间看到了一双划过左眼的狰狞伤疤,眼神冰冷却好似燃着烈火。
“是时候还你的债了,杂种!”
他在意识尽头听到了这句话,让他想起了几天前被派过来趁着惩戒这群人时,被自己残忍杀害的那名萨卡兹女孩。
可他们怎么敢,你们怎么敢!
他想要大声叫喊,他没法做出这种事。
佣兵的尸体软软倒在地上,卡尔拿起了他的武器,他看着面前的人群。
“是时候了,我的兄弟们,去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他这么说,没等任何人的回应,转身大踏步走向门口。
他不怎么擅长说辞,也从来不喜欢说辞,但这一刻的他真希望自己能再说点什么,说点更有力的,他想了想,可惜他还是想不出来。
人群沉默着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终于有一个人动了起来,于是后面的人流开始汇聚,他们停下了他们日以继夜的工作,为这场战争打造钢铁和源石,他们以此生存养家糊口,但他们不再这么做了。
有人捡起了佣兵遗留下的长刀,还有人愤怒的想要践踏他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尸体,他被人阻止了下来。
“别这么做,他已经死了,想想大人们平时说的,他们说的对,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那年轻人停了下来,他不甘的对着尸体吐了口唾沫。
“呸,便宜了他们,这群走狗。”
“不是大人了,是训导员,你怎么还没改过来啊,芬恩大叔。”从旁边走过的年轻人笑着说,他手里提着一柄铁锤。
“那可是殿下派过来的人,啊,训导员,您也来了。”
训导员是个年轻的萨卡兹,同样是从格莱过来的那批人之一,被分到了他们这座工厂。
“别这么说,芬恩叔,不管是你们还是我,我们是一样的,都是萨卡兹,也都是殿下的人。”年轻的训导员有着和他们一样的在工业炉前工作而稍显黝黑的皮肤。
他的笑容非常温和。
人流从工厂内出来,走在大街上,他们的胳膊上绑上了猩红的袖章,袖章的颜色在灰白的工业区是如此的刺眼。
他们在一个又一个街区合流,在一个又一个路口重逢,比上次更多,也更沉默而汹涌。
人群沉默着,脚步声震颤了这片工业区的大地。
路过了路维坊的酒馆,平时吝啬又精明的酒馆老头居然敞开了大门,招呼这活计给每一名路过的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群发放着酒馆。
“路维老头,真是活见鬼了,平时恨不得一杯酒兑成两瓶卖,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有常客忍不住出声揶揄。
“这是送你上路的酒,兔崽子,你不要就还给老子,哪儿来那么多屁话。”
他急忙抱紧了酒瓶。
“唉,不要白不要,老头,能从你身上扣根毛下来【/
“喝吧,喝吧,喝死你。”
“占你一次便宜,我要真死了这辈子也不算白活。”
他笑哈哈的说着钻进人群。
这不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但这一次老路维显得很耐心,没有在大叫着骂人或者驱赶。
等到最后一瓶酒被分完后,这个老萨卡兹默默回到了他的酒馆内,再出来时,他手里拿上了一柄老旧却看的出时常保养的战刀,属于军队的制式,有些年头的战刀了。
“老伙计,看来咱们都老了啊。”他轻轻抚摸着刀身,在胳膊系上红色的丝带:“我以为这辈子咱们都只能这样老死了,真不甘心啊,就让我们再为那位殿下做点什么吧。”
他走进了长长看不到尽头的人群里。
有老人,有孩子,有妇女,男人,女人,似乎在这一刻他们都有着同一个身份,他们都只是萨卡兹。
“怕吗?”
有人问跟在身旁的孩子,约克回头望了望身旁的人群,那些人他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他见到了街角那间成衣店的大妈,妈妈说她哪儿的衣服最结实耐用,自己这件衣服就是以前爸爸从而买的衣服改的。
他看到了酒馆的老头,给他家送报纸时,这老头抠门的连口水都不给喝,他看到了餐馆的老板,虽说他家的饭不怎么好吃,他没尝过,但听小胖说起过。
他还看到了以前他见过的人,但更多的是他没见过的,工业区很大,约克连自己这个街区都没出去过,妈妈不让他走太远。
“我们会死吗?”约克问:“昨天被黑衣人追的时候,法兰他……摔倒了,回来流了很多血,他们不让我看,但我知道,法兰可能已经死了。”
“你知道什么是死吗,孩子。”
“知道,爸爸就死了,妈妈说爸爸不会回来了。”
“……”
他的回答让男人短暂沉默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约克,他们都这么叫我。”
“听好了,约克,我们会死,可能会,但别害怕,害怕的不该是我们。”
“我不怕。”
他摇着头,羡慕的看着对方手里的旗帜,他知道面前这个人的身份是训导员,从巴别塔来的,和住在他旁边那个叔叔一样,虽然是大人物,但愿意教自己这些人读书写字,还愿意和自己讲故事。
“您能让我举一下这个旗子吗,前面拐角就是莉莉家,我想……我要是能举着这面旗从她家门口走过去,她从窗口一定能看到我,我……”他有些结巴的问。
“你喜欢她?约克。”训导员笑着看男孩。
“不,没有,我才没……”男孩急着想要反驳,但训导员已经将手里的旗帜递了过去。
“……好沉啊。”
旗帜比约克想象的还要沉重一些,他急忙抓紧,接过手时有些摇晃。
“抓紧了,约克,这面旗很沉,但千万不能让它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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