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309章

作者:一隅屋檐

  “类似?”

  德克萨斯微微沉默了一会回答:“……我可能会杀了他们,然后让他们的家族从叙拉古除名。”

  家族会抹平任何可能产生威胁的风险。

  只是可能就够了,对于这种微小的势力而言,他们在更大的势力面前没有任何话语权,叙拉古,弱肉强食向来是这里通用的法则。

  “哇哦,这么狠?”蛇夸张的叫道。

  “那你,如果是你。”德克萨斯平静的问,她没用问的语气,但略显好奇的目光却落在了驾驶座的背影上。

  人和人建立信任的前提是了解,而语言是最便利的方式,没有之一。

  “我的话……你也看到了,我没杀他们,因为他们说自己是商人。”

  蛇这么说。

  如果是过去,他大概会和德克萨斯是一样的回答,不,他可能比德克萨斯说的还要做的彻底,是的,他会这么做,因为他有这么做的必要。

  “……不过,就算他们真有别的想法,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来。”蛇说着笑嘻嘻的转过头。

  德克萨斯愣了愣。

  “你做了手脚?”

  “哎可别这么说,当时引擎发动大家看的清清楚楚,其实他们的车没半点问题。”

  “那你还……”

  德克萨斯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明白为什么那三个人的脸色那么难看,因为面前这个叫蛇的男人阴了他们一手。

  他们想动手却又忌惮,想着之后报复,但现在看来没机会了。

  她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想必那三个家伙现在一定拍着真正抛锚的汽车在气的骂娘。

  坏东西,德克萨斯心想。

  “还是好心帮他们修好了车,平白无故赚了一笔的感觉真好啊,叙拉古也是有好人的嘛。”

  德克萨斯听到他这么感叹,情真意切,却又不由让人觉得有些嘲讽。

  德克萨斯没再说什么,这姑娘只是望着车窗外发呆,叙拉古的夕阳在地平线尽头缓缓沉下,她冷清的侧脸倒映在车窗上,她出神的望着窗外的夕阳,当惨淡的黄昏落在她眼底的时候,会让人忽然觉得那双冷漠的眼里多出一抹热切,又伴随着消逝的光渐渐归于平静。

  略显漫长的车程终归会让人觉得枯燥,即使窗外的景色时有发生变化,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依然令人疲倦。

  蛇偶尔会和德克萨斯说几句话。

  她通常会回答,但有时也会选择沉默。

  她的回答和性格一样,简短而单调,汽车颠簸着,伴随着夜色的来临,当蛇最后一次回头望去时,女孩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她身体微微蜷缩着,紧紧抓住自己的肩膀。

  安静下来的她要显得温和了不少,或许是因为那对清冷的眼睛,此时的她脸庞线条看上去更加柔和了些许。

  汽车停了下来。

  他们没能在预定的时间到达瓦兰托。

  车门打开又关上。

  叙拉古的夜空有稀疏的星星,算不得多明亮。

  陈默靠在车旁,点燃了香烟。

  烟雾随着清冷的夜风飘散,不出几米就再也看不清痕迹,汽车发动机残留的温度在夜里迅速冷去,隐约的野兽嚎叫从很远的方向传来。

  车里那个姑娘从没相信过自己,这点他看的出来。

  忽然安静下来的夜晚让他想起来卡兹戴尔的战场,榴弹炮轰鸣,冲锋陷阱,于是血肉模糊,混着硝烟和战火步入城市冷清的街道,在一双双不安又习以为常的眼神注视下,一座又一座城市易主换旗。

  谈判,逃亡,追杀,但大多数时候还在战场,通常是夜晚,也有白天【-

  那时的他可没现在这么悠闲,工作很晚,有时刚放下笔就得赶往战场,处决掉逃走的势力和贵族后,连血都来不及擦干,就得重新拿起笔。

  战争是一个泥潭,让人疲于奔命。

  他从来睡不了一个好觉,有时稍微眯一会就会惊醒,以为自己忘记了什么,呼唤着泥岩的名字,副官小姐通常很快就会过来,汇报当天的工作。

  从东线到西线,从边境到中央战场,没时间停下,甚至没时间吃一顿热乎的饭,到处都是漏洞,也到处都需要人去填补,是啊,在外人看来,这场战争也许赢的不是那么艰难,在他们看来,这个外来人在卡兹戴尔窃取高位,至少他的生活不该那么糟糕。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他们传的那么邪乎,就好像他真过上了某种贵族的生活。

  他从来谨小慎微,在成为离庭的首领后更是如此,生怕自己做错了某个决定,导致离庭陷入困局,也生怕因为他对战争的不熟悉,使得更多不该丧命于此的人赔上自己的性命。

  成为领袖不是一件易事,战争更是如此。

  刺杀不过是小事,看不见的阴谋和未知的动向才真正让人为难,偏偏巴别塔又强调着自己的包容性,偏偏军队和物资大多来自投靠巴别塔的议会成员和各地的门阀势力。

  他不得不想办法保证离庭的物资供应,甚至有时候不得不亲自带着他们去战场上突袭敌方存放物资的地点,在议会中他因此被弹劾已经是家常便饭。

  他不会打仗,就像是他对离庭说的那样,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大型战场,也从来没有从一个指挥官的角度去指挥过一场真正的战事,但巴别塔内有出色的将军,有出色的斥候,卡兹戴尔常年的战争和雇佣兵体系因此让他们培养出了大批中低层指挥人员,雇佣兵熟悉武器,熟悉小队战术,熟悉战场。

  因此他很清楚自己定位,自己该做些什么,离庭又该做些什么,后方的稳定,情报的供给和判断,小规模战事的突袭,甚至是刺杀和斩首战术,乃至于截断通讯,勘察叛逆,清理探查的外部势力和人员,这些他都做的很出色,但也当然因此被人所嫉恨。

  没有谁希望有这样一个组织,这样一个人,不受约束,就像鬼魂一样随时出现在他们生活的地方,随时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尤其是当战争结束之后,就更没人希望有他们的存在。

  博士的意见向来来的及时,他也做的很好,将军们各司其职,特蕾西娅居中制衡,这场战争胜利的并不轻松,但胜利之后呢,胜利之后卡兹戴尔余留下的大批贵族和重建需要的物资又该从何处来,失去了最大的敌人后,那些人又该将矛头对准谁,这些道理再清楚不过。

  卡兹戴尔并非没有真正希望这片土地繁荣的人,但更多的人,不,应该说很多人都了解,可到手的利益不会让人心甘情愿放手。

  于是他杀了很多人,收缴他们的财产,趁着战争还未真正结束,军队和雇佣兵尚未调集回来之前清理掉了卡兹戴尔大批地下黑市据点,也因此得罪了很多在其中有所牵扯的人。

  结局他早有预料。

  可只要特蕾西娅依然是那个萨卡兹所认为的特蕾西娅,诸王庭不敢反叛,战争彻底结束,一切都能有新的开始。

  他从不认为自己不公平,如果不是特蕾西娅的信任,他不可能走到那步,做成那些想也不敢想的事,但他志不在此,而卡兹戴尔接下来需要面对的困难更多,国内和国外,复兴和窘迫,这些不比战争轻松多少,好在他们有一个好君主,特蕾西娅是个好君主,更何况,她已经有了“未来”。

  萨卡兹的问题终究需要他们自己去面对,维多利亚同样如此,没谁能保证永远的安稳,也没谁永远必不可少。

  ——————

  “快一天了,还没结果?!”

  庄园内,熏香混杂着雪茄的气味是叙拉古家族常见的特色,当然,黑礼帽和黑西服白手套同样如此。

  “首领,本来我们已经快要抓住那家伙了,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把她给救走了,他的动作太快,忽然就燃起了一道火墙,等我们冲过去之后,人、人已经不见了。”

  下面的手下颤颤巍巍的回答,他身上还缠着绷带,沾着血迹,大衣上有烧焦的痕迹,看起来显的无比狼狈。

  “你说什么?一个人,一个人就让你们几十个人都看不住,从你们眼皮底下把人给带走!”

  首领大声的咆哮道。

  “……是。”下面的人低下头。

  “长什么样?”

  “没、没看清。”手下结巴着说,看着上面的首领阴沉的脸,他急忙道:“看身材是个男人。”

  “就这样?”

  “就、就这样。”

  “你是想让我去找一个连相貌都不知道的男人,是这个意思吗,查尔斯?”首领压低声音问。

  “不,我只是……”

  “……明白了。”

  “现在重新告诉我一遍,你们有什么线索?”首领收回手问。

  “凶手受了很重的伤,我敢保证,他们一定回去找医生,不然她撑不下来。”

  “很好,查尔斯,那就顺着这条线去查,去城里查,每个医生和诊所这两天的动向,全部给我找出来。”

  “可是……市政那边。”查尔斯犹豫着说。“我们这么做的话……”

  “这不算破坏规矩,家族的话事人死于一场刺杀,如果我们找不出凶手,这才是大事,是家族历史上永远无法洗去的耻辱,我们的名声一落千丈,整个家族都会沦为叙拉古的笑话,我要找到那个凶手,亲手一刀刀将她在首领的墓碑前碾成碎肉!”

  “但那毕竟是那个家伙,拉普……”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听懂了。”查尔斯急忙回答:“我立刻去。”

  查尔斯走出庄园,身旁的手下靠到他身边。

  “老大,我们真要去找?这怎么找的到,而且那个人,那头白色的狼……”

  “不然怎么办?你想被家族除名,该死的,*叙拉古问候*。”

  查尔斯回头望了一眼庄园:“谁不知道首领死了现在心里最高兴的就是他,要我说他就是想用这种方法搞死我们,说不定……啧。”

  他最终没把那个想法说出来。

  “那我们……”

  “我们不会坐以待毙,我带着人去找城里的医生,你带几个兄弟去联络帕特里克的人,就说,家族需要一个新的首领。”

  “老大,你是想。”

  “家族不需要废物,但家族更不需要匹夫。”

第六章 这个叫蛇的男人

  德克萨斯缓缓睁开眼。

  清晨稀薄的雾伴随着阳光从车窗外照进车内,他身上盖着一条带着余温的薄毯,视线下意识车内扫过。

  前排的驾驶位上空无一人。

  德克萨斯抬头朝车外望去,汽车停留在一条清冷的街道上,街上有稀疏的人影,步履匆匆,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

  这里是塔兰托,特林家族的地盘,怀特城的卫星城镇,德克萨斯认识城镇中心那幢隐藏在薄雾中的钟楼。

  她没见到蛇的身影。

  德克萨斯想从后座爬起来,她的动作牵动了伤势,让女孩微微蹙紧眉头,她低下头看着被包扎好的伤口,隐隐有血渗透的痕迹。

  车门被从外敲了敲。

  声音吸引了德克萨斯的注意,她下意识做出防备姿态,但在看到车窗外的那张脸后,莫名松了口气。

  蛇站在窗外,似乎是刚收回手,他举起手里的纸袋晃了晃。

  驾驶座的门被拉开,伴随着清晨的冷意。

  “我给你买了些吃的,豆饼,牛肚包,还有那啥特拉啥玩意儿的,名字绕口的很,那老板说味道挺不错,你知道我叙拉古语说的不咋地。”

  他说着将那个纸袋展开,从里面掏出了一杯咖啡,食物的香气弥散到鼻尖,德克萨斯不争气的盯着他手上的纸袋。

  “这杯咖啡是我的。”他说,然后将纸袋从后面递给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没有去接,尽管她真的有点饿。

  “怎么了?定期摄入能量是必须的哦,这还是一个古怪的萨科塔告诉我的道理。”

  “你去了哪里?”

  德克萨斯的声音略显沙哑和虚弱,她的伤势还远没到好的地步。

  “又是这个问题?”

  看着德克萨斯盯着自己的目光,那目光无疑在告诉他,她要知道答案。

  “好吧,好吧。”

  他有些无奈。

  “去卖点吃的,随便打探消息,我们要往北去,总得知道前面的路况,这点上当地信使比我们自己要靠谱的多。”蛇解释道:“塔兰托有专门的信使通道和完善的系统程序,虽然不怎么大。”

  和大部分普通人所想的不同,物流公司其实极难在注册国以外的地区有任何发展,即使合法过境,大部分民事物流公司业务都会转交给当地合作方或者政府信使机构,毕竟信息,中转和建立起稳定的链接需要的成本并不低,当然这只是明面上,偶尔信使也会承接些私活,或用通俗的话来讲叫做灰色行业,价钱比市面上贵,但同样合理。

  “顺便,我还给你搞了个合法的新身份,因为之后我们要办理出入境手续嘛,前往莱塔尼亚,然后绕过缓冲区域进入乌萨斯。”

  他说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身份证明,仿佛是在示意自己没有说谎,然后放在拿纸袋的手指上夹着。

  “你对这些并不陌生?”德克萨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