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就算那天最后一定会到来,就算他不得不回到炎,他想,那时也一定已经有了让他心甘情愿去接受这一切的理由。
他已经逃了很多年。
从龙门逃开,从黑墙逃开,从哥伦比亚逃到萨尔贡,又从萨尔贡逃到卡兹戴尔,维多利亚,到现在他依然在逃。
逃避自己不愿意接受的命运,逃避自己的过往,逃避陈的爱,逃避维娜的感情,逃避狐狸为他做的一切,他也在逃避特蕾西娅的还没来得及开口告诉他的答案。
人这一辈子,除非固执的守在一个点,否则是很难感到孤独的,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注定了要因此产生交集,于是那些悔恨,遗憾,伤感,难言,就成为了人生里一道道显眼的刻痕。
陈默想,他其实对不起很多人。
他对不起被他留在黑墙里的052,他对不起斯兄的苦口婆心,他对不起他的父母,他对不起陈的感情,他也对不起狐狸,对不起维娜,对不起很多原本不该死在他手里的人。
谈不上后悔。
他这辈子说了太多的谎话,有时候谎话说的多了,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信以为真自己可以靠脑海里那些浅薄的理论改变这片大地的苦难,信以为真自己真能想自己说的那样活的那般轻松,信以为真,这一切到头来都会好起来。
他身上的病灶又开始隐隐刺疼起来。
自从从维多利亚逃走以后,每次源石病发作,他都能隐约听到在自己脑海内响起的声音,那些愤怒和满腔怨恨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争吵着,喋喋不休着让他去杀人,让他去杀人来添补他们心里的仇恨,让鲜血来平息他们被背叛的苦难。
他不知道那些声音从何而来,而狗蛋,那个影子,从离开卡兹戴尔以后再也没有主动来对他说起过一句话。
好像已经死了一样,陈默想,他到挺希望狗蛋死了,可他也有些不舍,说不清那里来的不舍,不舍这样一个成天和自己作对的东西,要是忽然有一天销声匿迹,会让人觉得忽然少了点什么一样。
这样想着的他不由笑了起来。
真蠢啊。陈默想。
他掐灭了手里的香烟,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椅上,伴着身体的刺疼,盯着桌前明亮的灯光。
他偶尔也会想。
要是当初没有回龙门,要是当初听了斯兄的话没有执意要去卡兹戴尔,现在的他应该做些什么呢。
大抵应该在委派执行中度感染者的单人任务,或者被打发到后勤部去为执行部的干员们提供后勤保障。
那兴许也是一个不错的活计,至少混口饭吃对自己而言应该不算太难。
等到那一天不想干了,还能申请去参加哥伦比亚的拓荒队,以他在黑钢锻炼出的身手,到时候拿到一片属于自己土地建个庄园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生活肯定轻松的不行,偶尔还能约斯兄钓钓鱼,野野餐,听听他抱怨最近狐尾又做了什么让他觉得不可理喻的事,听听他离自己成功的结婚历程还差多远,或者说,还差多少钱。
如果差的不是一个联邦银行【%$
他还答应了等斯兄结婚那天要去做他的伴郎呢,请一个感染者做伴郎,这种事兴许也就只有斯菲尔特想的出来,到时候婚礼那天要是没人来,可不能怪在他身上。
斯兄大概会说,没人来就没人来吧,有他兄弟两人就够了,那些人都是坏了良心的家伙。
他们会坐在一起喝一夜的酒,直到喝的不省人事,脚步蹒跚,斯兄用这种方式陪在他身边,来告诉他,他并不孤独。
也许那天芙兰卡和雷蛇也会抽空到场,带着唯唯诺诺的杰西卡,打趣的话语让小姑娘紧张的支支吾吾。
芙兰卡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和轻佻,被逼急了的雷蛇会用大喊大叫的方式试图搪塞过去。
那场面肯定很有趣。
而陈默,他已经成功由一名雇佣兵转变成了农场主,兴许在某种程度上来看也算得上一位成功人士了吧。
他们这些人还是那样不起眼,在庞大的哥伦比亚,在辽阔的泰拉大地。
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渺小的尘埃。
斯兄他啊,是个挺讲义气的人,但他的义气往往让人有些摸不准,因为他看上去就是会插兄弟两刀的家伙。
陈默想,那时候的他,这辈子兴许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去了,等到病情严重到发作的那天,他会离开哥伦比亚,找一个风景秀丽又荒无人烟的地方,搭一间小小的茅棚,安静的迎接自己的死亡。
他的一生里,不会再有陈,不会再有塔露拉,不会再有卡兹戴尔,不会再有特蕾西娅,不会再有维娜,不会再有曾经留在龙门的恩恩怨怨,弯弯绕绕,也不会再和炎的任何人与过往扯上关联。
他的半生,大概也不会再感到疲惫与仓惶。
狐狸没有染上源石病,她还是那个龙门的苏警官,陈最终仍旧会回到龙门,魏彦吾还是让她无法理解和原谅,她还是会成为那个嫉恶如仇,不懂妥协的陈警司。
维娜带着她的格拉斯哥帮逃离维多利亚,也许有一天她们还是会回去,但那里面再也没有陈默的身影。
特蕾西娅和卡兹戴尔终于走上了原本属于他们的结局。
塔露拉……
小塔她会去做什么呢?
小塔又会如何去度过她的一生,也许她会遇到一个爱她的人,也许她和陈一样,会过上属于她们各自的生活,也许命运终究有一天大方的让她们重逢,给了她们一个弥补曾经过错的机会。
她们是谁也不肯轻易向对方服软的人,她们或许会打一架。
可是……
那真是他想要的人生吗?
他真能心甘情愿就那么去活着吗?
这么想着陈默思绪渐渐飘远。
他睡着了。
睡的安宁又平静,他早已习惯了伴随着疼痛入眠。
门在这时被轻轻推开,窗外朦胧的雨声,琥珀色的眼底倒映着坐在椅子上睡着的男人。
德克萨斯心底松了口气。
她走进房内,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披在男人身上。
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看到蛇睁开了眼,看着自己。
“还没睡?”他问。
“睡不着。”德克萨斯说,她松开手。
蛇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
“四点了。”
“嗯。”德克萨斯点了点头。
“有话想问我?”
“没什么。”
“早点休息。”
德克萨斯走出门。
小雨不知在夜里何时停了下来。
房间的被褥折好,陈默关上房门,他转头看了一眼属于德克萨斯的客房,终究没有去敲响房门。
走出旅店。
沃伦姆德的清晨的空气里带着雨夜的湿气,薄雾中,阳光明媚而灿烂。
提着长盒的陈默忽然停下脚步。
他看着旅店的门口。
德克萨斯站在车前,望着他的方向,在清晨街道上走过的行人里,阳光落在她身上,她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看不出其他情绪。
温暖的阳光照亮了她额前的深蓝色的发丝,几缕稍显红色。
她望着自己,没有挥手,也没有开口。
只剩下安静。
第二十八章 一面镜子,一个反相
【在我曾失去的所有人里,我最怀念的是我自己。】
————————
后来,陈默也没有问起那天德克萨斯为什么会在门口等着她。
他只是走到了车前。
看着站在车前视线望着自己的鲁珀。
“在等我?”
德克萨斯点头。
“是。”
“告别?”
她微微摇头。
“想好了?”
“你说的,后悔是留给没选择的人,我应该不算。”
她说着前一晚上陈默说过的那句话。
陈默有些诧异。
“我是说过。”
兴许德克萨斯只是没法心安理得,觉得自己就这样将蛇抛下不对,他因为自己缘故而惹上了这些麻烦,尽管他说是为了还一个朋友的人情。
且不论他是否真有这个所谓的朋友,德克萨斯自己是没法安稳的,她不愿意欠别人什么,她其实也不在乎自己做出这个选择以后需要面对什么。
是刀山,是火海,还是殊死一搏的穷途险境,她心里没想那么多。
她只是觉得自己该这么做,于是就这么【/
她望着陈默的视线,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甚至德克萨斯也想好了,他可能又会讲些和之前一样的道理,明明德克萨斯自己说,如果觉得带上她会有影响,她没有意见。
她看起来食言了。
想到这点的德克萨斯微微移开目光。
但陈默没有回答,他绕过了德克萨斯,拉开车门。
“还愣着做什么,该出发了。”
德克萨斯听到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将手里提的长盒放进后座。
系好安全带。
德克萨斯回过头。
“你来开车,德克萨斯。”
他说。
德克萨斯坐上驾驶座,刚插入钥匙。
蛇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你知道刚才听到那么说之后我在想什么吗?德克萨斯。”
“我在听。”
“我刚才在想,我有很多理由和借口可以有把握劝你离开,别跟上我,因为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你可能会死,至少不会安稳,让你留在这里是我觉得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
引擎微微震动,德克萨斯没有去看身旁的蛇。
“但我没有权利来决定你的意志,你是一个人,你既然决定这么做肯定有自己想法,我不问你,你也不必来告诉我,以前有人说我自以为是,自以为是不是个好词,但我一直觉得他说的很对,他说我总想让所有事情都照着我的想法来,他说我这是想当神,因为只有神才能把万物都握在手里,我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所以我后来在慢慢试着站在彼此的角度上,去看待一些我认为正确却不一定真正正确的问题。”
斯兄说的话总是一针见血,从卡兹戴尔再遇到斯兄之后,和他的那次争吵还清清楚楚胡的记在陈默脑海。
斯兄骂他就是个不知死活的愣头青,他大老远跑到卡兹戴尔的战场,弄丢了自己的职位,就怕他兄弟死在那里。
那时的陈默心里还心心念念着他没回去过得龙门,不知道龙门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里还能有什么在等着他。
陈默一直觉得斯兄说的很对,斯兄看清楚了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但斯兄不明白的是,他之所以变得自以为是,不是因为胆大和狂妄,又或者异想天开,而是因为他怕失去。
因为怕,所以才自以为是。
上一篇:你这型月网游太假了吧?
下一篇:可爱的少女心,可是无所不能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