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没什么,我在问陈默先生这些年的经历呢,会议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塔露拉在阿丽娜床边坐下,看着处理好伤势的阿丽娜:“医护兵怎么说?”
“休息几天就好了,没什么问题的,而且我现在已经不疼了。”
“真的?”
阿丽娜抬手挥了挥,刚刚举起又因疼痛而放下。
“唔……”
“胡说。”
“不想让你担心嘛,不过教育小组的事恐怕不行了。”
“只要你没事,那件事什么时候都可以。”
阿丽娜又望着坐在床边的塔露拉和一旁的陈默,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真好啊。”她忽然说。“塔露拉,你一直说自己总是连累到别人,但不是那样,现在你终于遇见了一件好事。”
塔露拉愣了愣,她转过头看着陈默。
“你还要想在我这里待多久,塔露拉,赶紧走啦,你们肯定有许多话要说不是吗,别在我这里说,我可不乐意听这些。”阿丽娜忽然催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匆忙赶过来是为了什么。”
“唔……”塔露拉一时语塞,她想说些什么,可看着阿丽娜那副我都懂的眼神,塔露拉的话语堵在嘴边。
“而且你还打算让陈默先生一直陪你站在这里吗?”
塔露拉犹豫了一下,她缓缓站起身。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嗯,我又不会忽然消失不见,快去吧。”阿丽娜说,望着走向门口的陈默,她忽然叫出了陈默的名字。
“陈默先生……”
陈默回过头,阿丽娜露出笑容。
“塔露拉我可还给你了哦。”
第八章 雪原夜话(二):两难
在白鹿的话音里,塔露拉略显匆忙的将陈默拉出了屋外。
注视着这一切的阿丽娜,在房门轻轻关上后,连同嘴角的笑容也随之缓缓沉寂下去。
她轻轻叹了口。
因为知道塔露拉想做什么,所以这两个许久不见的人之间或许并没有任何结果,这片大地上的人是很容易产生分歧的,兴许不过是一个微小的误会,原本亲密无间的朋友便会反目成仇。
后来,塔露拉总是容易想起这段时光。
想起那时的自己。
她想,如果一开始在遇到他时就将一切讲的明明白白,如果不抱有那丝不该有的奢望,是不是后来就不会发生那么多让人犹豫不决却退无可退的抉择。
纷纷扬扬的大雪从黑色的天空飘落,感染者营地里升腾起几处火光,隐约间能见到有人的身影走过,雪地踩在柔软的雪地里发不出任何声响,可风吹动雪花的声音却呼呼在耳边响起,仿佛在提醒着这片大雪下的人们,这个冬天的寒冷。
可陈默却没感觉到任何寒冷。
塔露拉的呼吸在寒冷空气里留下一道显眼热气,因为活着,血是温热的,所以塔露拉的手比陈默想象中还要温暖,却没有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细嫩。
也许陈默早已忘记了身旁这个女孩的温度给他的感觉,就像她忘记了很多不再接触又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模糊的记忆。
感染者营地是一座并不大的废弃村庄,夜里依稀能在火光映照的范围内看到那些简陋屋舍的影子,站在雪里的战士,也许他们并不能被称为战士,他们没有铠甲,没有任何一名战士所应该具备的装备,他们的构成杂乱,不过是拿起武器经过简单训练后就踏上战场的普通人。
其实所有人一开始都是普通人,只是后来渐渐因为走上不同的道路,而划分出许多职业与称谓。
然而这就是现在的塔露拉所拥有的一切。
一座简陋的村庄,一群简陋的武装人员,以及只能靠和村庄交易而得来的少许物资维系着这座可怜的据点如今的生存。
即使卡兹戴尔流亡时期的巴别塔也要比这里好上无数倍,他们甚至分不清营地内的感染者有多少是出于真心实意想要留下来,又有多少是无路可去,所以不得不庇护于此。
他们报团取暖,他们名义上有着相同的理念,然而他们内部构成复杂,他们体系脆弱而又艰难,维系他们聚集的不过是一个感染者的名头,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陈默忽然想起了龙门。
即使那座城市再如何冰冷凉薄,在那里的塔露拉也不至于过上这种生活,但陈默想,如果要在两种生活之间做出选择,他身旁的女孩大概会选择后者。
他看着塔露拉那张略显清瘦的侧脸,她侧脸眼底身处可见的坚韧,迎着飘落的风雪,却让陈默觉得她眉宇飞扬,像是冲出樊笼的飞鸟,终于触及到了那片本该属于她梦寐以求的天空。
塔露拉匆忙的步伐终于缓缓慢了下来。
她注意到了陈默的目光,可紧紧握着陈默的右手却没有半点想要松开的意思。
“……阿丽娜和你说起过我现在在做什么了吗?”
“我想让更多人活下去,让在这片乌萨斯土地上的感染者能有一片生存下去的土地,他……我们并没有做错过什么,不该接受这样的生活。”
“可那并不容易。”
“我知道不容易。”塔露拉说:“我也知道,要和乌萨斯作对的我们,今后需要面临的处境有多困难,可我还是要告诉你,必须告诉你,如果你要留下来,我得让你知道以后要发生些什么。”
她转过头看了陈默一眼,又将视线望向其他方向,那个方向篝火在燃烧着,有几名战士围在篝火前,在寒风凛冽的雪夜里,他们似乎在聊着什么。
在这里听不真切。
风小了许多,可雪却依旧在下着。
“你对来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吗?”
“你和他们不同。”
“没什么不同,小塔,我也是感染者,在这片大地眼里对待他们的方式和对待我的方式没有区别,我和这里的人都是一样的。”
“我还不傻,你知道我的意思,谎话精。”
“……你觉得我会因此离开。”
“现在也许不会……”
“以后也不会。”陈默说。
塔露拉回过头,凝视着陈默的眼睛,她微微抿唇,轻声开口。
“以后的事谁又能说的清楚。”她说:“也许你真的离开太久了,在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的时候,你却忽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虽然你没有说起,但我看的出来,你留在这里不是因为感染者,而是因为我,因为我你才留了下来,这其实不是你想要的。”
“……”
面前的塔露拉让陈默觉得患得患失,像极了小时候在孤儿院,也是个冬天,那个男人带着陈来到孤儿院,在二楼凝望着他们身影的塔露拉与现在如出一辙。
也许的确是太久了,久到有些记忆已经成为碎片,久到成为碎片的记忆如果不努力去回忆就在难以想起半点痕迹。
陈默已经不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时间改变了他,时间也改变了塔露拉,这世间上的人如果太在意彼此,分隔长了再重逢之后反而没有普通人来的轻巧与熟悉。
“可它并没有任何区别,小塔。”
陈默说。
“如果硬要找一个理由,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感染者留下来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既然我已经找到了你,就不可能再把你丢在这里,哪怕就像你说的,今后我们可能要去直面整个乌萨斯。”
塔露拉深深看了陈默一眼。
“……谎话精。”
她握紧了陈默的手。
“我以为你希望我这么回答你。”
“我更希望你对我说几句老实话。”
“恐怕很难。”
“我也知道。”塔露拉说:“就像是做梦一样,如果我的这场梦醒了,你会不会又忽然消失,那我宁可没再遇见你。”
“这不像是一名领袖该说的话,塔露拉。”
“我没过要成为他们的领袖。”
“但他们这么看待你,他们希望你是,你就是了。”
陈默说。
“和我讲讲这里的事吧,塔露拉,我【~<
“其实也没多少事,你看到的就是全部了。”
“离开公爵领之后,你就来到了这里?”
“不,先是遇到了阿丽娜的村子,那段时间我浑浑噩噩刚刚从公爵领离开,不知道自己之后该去哪里,村子里的一对老夫妇收留了我,他们将我当成了他们的女儿,那是我最平静的时光,可惜后来感染者纠察队找到了我们村子,为了我,老爷爷自愿承认了感染者的身份,纠察队杀害了他,村子也被烧了,只剩下我带着阿丽娜逃了出来。”
她红色眸子黯淡下来,望着下雪的天空,雪花从黑色的天空落在她的身前。
“你很愧疚,对吗?小塔。”
“要是当初我没有到那个村子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后来我一直在想,其实我也知道,即使没有我的出现,乌萨斯对待感染者的方式还是一样的,在这里如果我们不去反抗,任由他们的欺凌和压迫,就永远没有活路。”
塔露拉看着陈默说:“直到那时,我才终于坚定了心里这个想法,如果乌萨斯不让我们活下去,我们就靠自己活着,感染者总能找到活下去的方式,就靠我们自己,村子里的事不过是我能遭遇到的,可在这片大地上,更多的是我没遭遇过,也没法亲眼去见过的。”
“我和阿丽娜逃了很远,直到遇到又一个被纠察队搜索的村庄,我们救下了那个村子的人,之后又联络了其他地方的感染者,那以后人就越来越多,在听说了雪原上感染者游击队的事迹后,我带着队伍找到他们,希望能和游击队合作。”
塔露拉说:“也是在那时候,我认识了霜星,他们和我们一样,都在为了感染者而战,这片大地上一定还有更多人和我们拥有相同的想法,我想让他们听到我们的声音,感染者并不孤单,但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想办法让更多人活下去。”
她向来很有主见。
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她心里总有许多想法,许多让陈默不愿意去试想的想法,她有着超越常人的坚韧和让人诧异的正直,这种正直往往容易让她为了一件事而耗费一生,即使那件事本身于她而言并没有多少益处。
正直的人通常不会有好下场,就好比良善,这片大地并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生根发芽的土壤,人想要活下去,想要按照自己所希望的方式活下去是很难的,因为总有一些人心里的矛盾和现实之间的冲突,让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
可这是错的吗?
不,他不该是错的,如果一片大地连希望也断绝,那会有多么可悲,可是对陈默而言,塔露拉所谓的这个理想,却只让他觉得沉重。
也许塔露拉的担忧是有根据的。
人总是无法将话说的太过肯定。
陈默想,要是他没经历那么多该有多好。
要是他没经历那么多,这时候的他应该能毫不犹豫站在塔露拉的那边,在他说出自己那个遥远而又令人觉得不切实际的理想后,自己该是赞成的。
可陈默也知道不会那么容易。
他到底是个自私的人,一个自私的人向来不会为别人的困苦而动容,好比退潮后被冲上海滩的鱼群,塔露拉想做的,不仅仅是将他们放回大海,她想做的,是对抗整片潮海。
她也许意识到了自己要面对什么,也许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也许死亡对她而言,是一个早已预想到的结果。
她能为了她的理想付出一切,甚至生命,可对陈默而言,自己是否又能为了塔露拉这个伟大而正直的理想,而去付出塔露拉。
在明知没有结果的前提下,还为了一个可笑的希望看着她去送死。
他能原谅自己吗?
或者说,当有天回想起来时,他要如何说服自己,又要如何面对陈。
他们三人的人生都算不上幸福。
陈默比塔露拉清楚她的这条路今后要面对什么,他终究是个现实的人,对如今这个感染者营地并不看好,乌萨斯还没到那个时候,他们不会有任何机会,即使有,凭他们也没能力去抓住。
不过是沦为一颗棋子,没野心也不够心狠的人,终究成不了大事,因为她的敌人大多如此。
最好也是最坏的结果,有一天,他们的所作所为将轰动整个乌萨斯,不论好坏,仅止于此。
陈默不认为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
他们这些人终究是渺小的,当对手放大到一个国家,甚至是两个对立的阶层中时,人大多是渺小的。
塔露拉需要的不是一两名强大的战士,也不是一两座微不足道的城市,她需要的比这些要多的多,而如今的她……一无所有。
这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这条路比塔露拉想象中的还要漫长与可怕,而维系他们的只有希望,希望两个字,轻飘飘的,毫无重量的希望。
“是不是觉得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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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陈默没有任何意外:“我们小的时候在孤儿院里,你说的那些话,直到现在想来我才终于逐渐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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