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就算您这么说我也没办法,霜星小姐,游击队离开前我们还特意确认过一遍设备,偏偏现在出了问题,除非您能找到替换的电板,不然这台电台指定没法用。”
“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营地内的通讯设备本就缺少养护,能坚持到这么久已经难得了,别说我们,就连乌萨斯军队自己装备的远程通讯设备也经常出现各种问题。”伊里奇叹了口气,看着面色冷峻的霜星:“老实说,这种型号的电台应该早就已经停产了。”
“……”
“所以,我们现在失去和游击队的联络了?”
会议的帐篷内,留守在营地的雪怪和战士们从霜星口中得知了这个糟糕的消息,众人的目光望向霜星,在游击队和塔露拉离开后,她成为整个营地的领袖。
“目前来看是这样,我们得不到游击队的消息,也就是说,接下来的路要靠我们自己走。”
“那之前商议的计划怎么办?”
“不变,我们和游击队商讨过计划,从地图上推断他们的行程,即使暂时失去了联络也不要紧。”
“可得不到游击队的回复,我们就无法取得他们的进展来制定营地撤退的时间,还有他们的动向也可能关乎到营地选择撤离时的方向,万一碰上了搜寻游击队的纠察队……”
“那就我们自己负责这些。”霜星说,语气果断:“由雪怪小队担任营地撤退方向的侦查任务,你们跟在雪怪身后,双方保持一定的距离,留出缓冲时间。”
“还有什么问题?”
“也只能暂时这样了。”
霜星又将目光落在站在帐篷左边,从会议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的陈默身上。
“营地那边的情况怎样了?”她问。
没等陈默开口
站在旁边的和陈默一起回来的雪怪回答:“纠察队来过了,在确认营地人员都撤离后就离开了村子,离开前那群杂种放了把火把那里给烧了个干净。”
“确认他们离开了?”
“大姊,我们亲眼看着他们离开。”
“你们没进村子里去吧?”
“呃。”
那名雪怪错愕的愣了愣,诧异的用余光看了一眼陈默。
“怎么不说话?”
“没有,保险起见,雪怪们没有进村子,以免纠察队故布疑阵,故意放火想刺激周围潜藏人员的情绪。”陈默开口补充道。
霜星看了他一眼,又望向那名雪怪,虽然没有说话,可那眼神却令雪怪提心吊胆起来。
大姊是不是看出来了,万幸我们最后没真进村子里。
“他说的没错,我们没进去。”他急忙说。
霜星这才收回视线,心里松了口气。
“那就好。”
让雪怪有些奇怪的是,大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以前的霜星可从来没有问起过这些。
第十五章 雪岭与山谷(三):年轻意味着容易犯错,也意味着轻信
多数人认为勇气就是不害怕,但不害怕其实并不意味着就是勇气,勇气是尽管你感到害怕,但仍然能迎难而上,是尽管会使你觉得痛苦,却仍能直面以待,是即使知道自己会失去,可依然坚定不移。
长大不代表成熟,但成熟是长大最好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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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3日
天气:暴雪
陈默最近听阿丽娜提起一件关于霜星的事。
叶莲娜,在乌萨斯语中,这个名字意味着太阳与温暖,但霜星却是一个看上去极为冷淡的人,她仿佛与这个名字扯不上半点联系。
或许是因为陈默还不够了解霜星的缘故,在霜星眼里,陈默这个刚来不久的人和这处感染者营地的联系低的可怜,他不像塔露拉,也不像营地内的任何一名雪原上的感染者,他和感染者所为之奋斗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因为他是为了塔露拉才留了下来,简单的来说,他和这里的感染者其实不是一路人。
“大姊,不能在继续往前了,雪太大了,再这样下去大家会跟不上的。“
暴雪蔓延,视线因此模糊,入目是铺天盖地席卷视野的大雪,风雪声呼啸不止,吹的雪怪白色的斗篷猎猎作响。
雪怪佩特洛娃拉住了队伍前方霜星的手臂,她大声的吼道,声音顷刻间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风雪声里。
不能再走下去了,在这样走下去根本分不清方向,这场暴雪来的太突然了,队伍根本没来得及做好准备。
在暴风雪里路会越来越难走,体温与体力急剧下滑,一旦有人走失,就很难再跟上来。
“怎么会?我们的行进速度已经放的很慢了。”
霜星回过头,身后几米外已经看不见队伍的身影,暴雪掩埋了视野。
她觉得自己的行进速度已经很慢了,按照平时雪怪的速度,这时候应该早就到了预定的第一个节点了才对。
这几天营地内的工作让霜星不免觉得疲惫,她是一名战士,一名顶尖的术师,但这不意味这她就是一名优秀的领袖,或者是处理营地内各种繁琐的事务以及对营地的各项杂物做出安排对霜星而言并不是太过擅长。
她一直怕自己做的不够好,有什么地方疏漏,会不会因此拖累到整个队伍的行程和游击队的计划。
这几天她根本不敢好好休息,也没办法放心让自己休息。
“营地里的感染者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不是战士,身体本就羸弱,这种天气下继续前进,大家的身体会吃不消的,大姊。”
霜星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些。
佩特洛娃知道霜星再担心什么,她在担心他们本就缓慢的速度会影响到游击队那边的行动,营地内留下的食物本就不多,如果再再路上耽误,这种天气下,他们根本没办法去补足这个缺口,而现在他们又和游击队失去了联系。
整个营地的安危和生存都系托在霜星一个人身上。
“让队伍停下来休息一会吧,大姊,等到暴雪过去后再继续出发。”
“可是……”
暴风雪是不可能那么快过去的,霜星知道,在雪原上的他们都知道,这么一停,或许就是好几天的无所进展。
“大家都已经走不动了,大姊,你也是,这么几天,你就从没合上过眼。”
“我没关系。”霜星摇了摇头。
她憔悴了很多,但比起身体上的疲惫,更让霜星感到无力与不甘的是自身的缺陷,这一刻的霜星好像终于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要让自己留下来。【{
她还有很多不足,以前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自己已经能够带着雪怪们和纠察队甚至与帝国的军队战斗,并战胜他们,她不怕受伤,更不怕死亡,她也许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失败,在霜星的构想里,即使真有那天,她也只可能死在一场战斗里,死的轰轰烈烈,毫无怨言。
可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无力,甚至渺小,这和霜星所想象的不一样。
仅仅是暂时带领营地撤退,暂时充当营地的领袖就已经让霜星感觉到了这要比过去任何一场战斗还要来得艰难,她不敢有丝毫放松,可即使如此,情况还是无可避免的越来越坏。
霜星好像终于意识到,为什么父亲很少睡眠,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从没见到父亲好好休息过,不是看着地图制定战略就是彻夜守候在会议室内。
他还总说要自己注意。
注意什么?
霜星过去不明白,但这一刻,她好像终于明白了答案,明白当一个人肩负着整座营地所有人的生死时,难免会心事重重,怕自己遗漏了什么,从来不敢有过一丝一毫的放松。
她要去思考队伍里的想法,要去制定行进的路线,还要考虑物资的分配,每天的行进速度和计划之间做出衡量。
这远远要比作战难上太多。
领袖和战士是不一样的,领袖可以是一名战士,可领袖所要承担的责任却要比战士更沉重得多。
如果到了南方,如果今后队伍越来越大,是不是有一天,自己也要真正承担这些,我能不能带好一支队伍,我真的能够做好这些吗?
霜星不知道,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给出答案,可现在,她忽然没了这个底气。
“停下来吧,佩特洛娃,找一个背风的坡地,先让队伍停下来休整,通知前方的雪怪,不要放松警惕,还有注意雪崩。”
看着佩特洛娃离开,斗篷的兜帽下霜星抬起头望着前方的风雪,灰色的眼底映出乌萨斯冬天的冷漠无情,她轻声叹了口气。
快点过去吧,这场暴风雪。
队伍暂时停留了下来,这一停就是三天,这场暴风雪堵住了道路,但同样也降低了队伍被发现的可能,纠察队和乌萨斯哨岗的巡逻队伍是决计不可能在能见度这么低的天气里外出巡逻的,这可能是目前唯一能让霜星放心的好消息。
也许是因为前几天在暴雪里的行进,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夜晚里气温能瞬间降低十几度,砍伐的木柴在潮湿的冬天里很难点燃,队伍里燃料本就可贵,而且游击队带走了大部分燃料,留下的仅能提供发电照明以及维持营地内通讯设备和一些装备的运转。
潮重的木柴并不能提供多少温暖,单薄帐篷也抵御不了乌萨斯夜晚寒意的侵袭,寒潮从地面蔓延至帐篷,很快便将温暖的被褥浸的又湿又重。
没有营地的庇护,没有离开了地面的木屋,在被暴风雪堵住的山谷里,背靠冰冷的岩石,食物也正在急速消耗。
一个个坏消息接连而来,可却让人无能为力。
霜星知道,他们一旦停下,想再继续朝前走是不太可能了,营地内也没有人再提起过要顶着这场风雪继续前进。
有人生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一种低迷的绝望感正在队伍内开始蔓延,甚至连霜星自己也开始产生了这种想法。
如果塔露拉在这里她会怎么做?
看着战士报告的食物消耗,看着一天天还未停下的大雪,霜星忍不住想。
塔露拉会不会比我做得更好,如果是她的话,她应该会有办法吧。
游击队现在走到了哪儿?有没有碰上乌萨斯的先遣队,他们是不是正在按照计划那样将敌人引开。
可是我们,我们还停留再这里,甚至没能越过索拉沃尔河,停在一处山谷里,等着这场暴雪过去。
是不是因为我当时决定了要停下来,如果我再坚持一下,如果我们再坚持几天,会不会就能遇到一个更适合扎营的地方。
霜星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可她还是免不了产生这种想法,这种也许会诞生后悔这种情绪的想法。
她的话变得更少了,这三天来连续的会议里,霜星开口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脸色也越来越憔悴。
雪怪们很担心她,可雪怪们却不知道怎么改变他们的现状,因为他们知道霜星再担心什么。即使知道答案,也无济于事。
天气不是敌人,不如说天气是最大的敌人和对手,他们没法去战胜乌萨斯恶劣的自然环境,他们连将武器对准谁都不知道。
天空吗?还是这冷漠无情堵住去路的风雪,亦或者营地内那一名名饥寒交迫的感染者。
“陈默你不去开会吗?“
山谷内,潮湿的木柴艰难的燃烧着,提供微弱的火苗与温暖,孩子们围拢再篝火前,陈默来的时候,阿丽娜正轻声哼唱着一首乌萨斯的摇篮曲,披着棉被的孩子们靠在鹿的身上,缓缓陷入睡梦。
陈默放下重刀进来时,看着他进来的阿丽娜在唇前竖着食指轻嘘了一声。
“孩子们都睡着了。“
“嗯,好不容易睡着了,天气太冷了,我怕我一离开他们就醒过来。“阿丽娜轻声说,又问:“外面雪停了吗?”
“还没。“
陈默伸出手,篝火的火苗更明亮了些。
“估计这两天都停不了。“
“这两天生病的人多了起来,发热引发了身上的感染,大家的身体情况本来就不好,再这么下去会怎么样,我们的食物不多了吧。“阿丽娜担忧的问。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阿丽娜。”
“但我还是忍不住会想,营地里的人也会忍不住这么想。”
“就算你不去想这些也是一样的。”
“那我们就只能这样等下去了吗?如果雪一直不停的话,等到食物耗尽的那天,会是什么样子,我担心……“
“担心大家会产生分歧?“陈默问,看着面前的阿丽娜。
阿丽娜犹豫了一下。
“不会吗?“她反问道。
“你听到那些谈论了?“陈默问,又说:”有人认为应该将更多的口粮提供给生病的人,但有人反对这个提议,肯定也有人会觉得,那些重病的人不该再继续浪费粮食,应该将粮食提供给更需要的人,因为本就不多。“
“如果是在平时,大家不会有这种想法的。“阿丽娜摇了摇头。
“你也说了是在平时,但现在我们被困在了这里,没有人想继续往前了,至少在雪停下之前,不会有人想继续朝前,他们找出的理由也很充分,营地里的病人没法继续前进,难道我们要丢下他们,可不丢下他们,我们就只能留在这里,看着食物一天天减少。“
“霜星小姐她现在一定压力很大吧?“阿丽娜忽然问。
“她这几天很少说话了。“陈默回答:”我想,她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是你的话,陈默,你会怎么做?“
“我?“陈默顿了顿,他看着阿丽娜,阿丽娜也在望着他,片刻对视后,陈默说:“我的回答可能会让你失望,阿丽娜。”
“是吗。“阿丽娜说,又问:”那要是塔露拉在这里呢,你也会这样对她回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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