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陈默回答,他吐出烟雾。
“但我想说的不是因为他有一个家庭,我们杀了他,我们就是错的。”
“因为他们是敌人,也因为我希望你们能活下来,但除此之外,除了敌人这个身份以外,他们同样也是人,我们杀了他们,因为他们是敌人,而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做过什么,但安葬他们,却是因为我们和他们同样是人,即使他们不这么看,他们恨不得将感染者碎尸万断,但我们自己不能忘记这些。”
“你也是这么告诉战士们的?”
“战士们有异议,却没有拒绝,这是你们和他们之间最本质的区别,我希望是。“
陈默没有反驳,他说:”你们还没经历过真正的战争,所们可能还不明白,战场上其实从来没有对错,在战场上人会逐渐忘记很多东西,失去战友,甚至失去原本的自己,因为立场不同,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要对敌人心慈手软,要对得起那些为此牺牲的人,也要对得起选择跟随你的人,对得起他们的信任和期望,他们的付出,要让他们活下来,可在死后,为了不让自己在战争里迷失,忘记自己是谁,安葬敌人是最好的方式。”
“你……”
霜星想问什么,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开口,她不是塔露拉,她和陈默没那么熟悉,她依然对陈默抱有怀疑。
“一点经验之谈。”
“你能想明白这些。”
陈默说,他其实不指望霜星能立刻想明白这个道理,这个道理过去的他也不明白,但陈默希望今后霜星再面对相同的问题时,能记得他曾经这些话
“有时杀人往往是解决问题最简单的方式,却不一定就是最好的方式,如果它不可避免,最好别让自己去习惯。”
“……我能想明白。”霜星回答,顿了顿,看着陈默低声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陈默。”
这是白兔子第一次开口叫出陈默的名字,仿佛在说明,至少现在霜星认可了他是他们中的一员。
陈默伸手拿出那枚护符。
“说好,原样奉还。“
霜星没有迟疑。她将护符握着手里,又将手里的照片重新还给陈默。
“这个……”
“留给你自己,我想你比我更需要这个。”
“好。”
霜星没有拒绝,她看了一眼手里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人所等待的那个人不久前死在了她们手上。
以前霜星不会去思考这些,他眼里只有敌人,只有乌萨斯人的对他们犯下的恶行,她想的是如何让更多的感染者活下去,如何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她没去想过,也没时间去想,死在自己手下那些人,那些乌萨斯士兵,也有自己的家庭,也是别人在乎的人,甚至在听到别人对自己的称赞,凛冬死神这个称谓后,她还曾经为此感到过骄傲。
可真的该骄傲吗?被敌人恐惧,令敌人胆寒,难道不该感到骄傲吗?
但是,杀人这件事,夺走一条性命,真的有值得骄傲和自豪的地方吗?
生命应当是沉重的,即使它有时廉价无比,并不宝贵。
霜星忽然想到了他的父亲,想到了当自己和塔露拉在侃侃而谈时,是否在父亲的眼里,也为此感到过失望,失望他们炫耀自己的力量,炫耀理想,却忘记了,在自己理想里,究竟要失去多少,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手中沾满血腥。
父亲他,是不是不希望我成为那种人。
他想起了爱国者高大的身影,人们为父亲的存在感到安心,为父亲在战场上的英勇而敬佩,可霜星忽然想起来,她从没听过父亲夸耀自己的功绩,长大后,也从未再看到他露出笑容。
霜星想起了一些自己以前忽略过的事。
这一刻,她好像终于有点明白那个在自己口中的老顽固。
可为什么,他却从来没有教过我这些,也没有提起。
第十九章 暖雪
【013,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乌萨斯的雪是暖的,温暖的雪,还有雪里那些人,就和今天的雪一样暖和。
我知道你比我聪明,013,你一直都要比我聪明,你一直在帮我,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可是,013,我也害怕。
我怕死,也怕有一天,我变得不是我,我害怕等我离开这里出去的时候,外面什么也没有,没人在等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后该去哪,去做些什么。
出去后的我还是我吗,我不知道,013,我和你不一样,因为我觉得自己没你那么勇敢,也没你聪明。
如果是你的话,013,就算遇到了这些不好的事,你也肯定知道自己以后该去哪儿吧,去做些什么。
可惜到最后,你也没肯告诉我你的名字,但没关系,013……你要好好活着。】
————————
陈默做了一个许久没有再出现过的梦。
梦里那幢漆黑的建筑,被藏在风雪深处的黑色高墙,看不清人的面孔,以及被鲜血染红的雪地。
他以为自己应该已经忘记了这些,忘记了这些如今不能再被成为梦魇的过去,可事实证明,陈默错了,他没能忘记,只是很少再想起来。
陈默从来没有认真去思考过那个黑墙里的乌萨斯大男孩说过的话,那时的他来不及去考虑这些,来不及去考虑每个需要殊死一搏的日子去为没意义的事而分心动摇,以至于如今,那男孩说了什么,他再难回忆起来。
他只能依稀记得,052曾撑着盾站在自己身后,遮挡寒冬中飘落的风雪与如雨点般淋漓落下的鲜血。
雪很冷,但血是温热的,温热的血,冷的出奇的快。
陈默甚至想不起052的模样,想不起他说过的话,只记得他很爱笑,曾经很爱笑。
“你在这里。“
时间是距离攻下纠察队据点的两天后,那场胜利终于让营地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尽管暴雪依然没能停下,但营地内的气氛却比往日里好上太多。
阿丽娜的感染者教育小组颇有成效,现在整个营地里都知道了有一名叫做阿丽娜的感染者老师。
她的名头甚至在普通感染者间盖过了霜星。
阿丽娜带着不少女性和受过一定教育并热衷学习的感染者组建了一个小小的研讨会。
说是研讨会,其实更像是过去时候,在龙门那间孤儿院里,陈默记忆里修女老师们做的事一样。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做起,没有教案,没有经验,甚至没有具体方向,所以只能互相讨论,以弥补出现的不足,又在这个过程中,收集大家的意见,取长补短。
沉闷的营地内渐渐因此而涌现出了一种乐于进步的情绪,多了笑容和谈论,平日里的感染者们,也大多会将教育小组讲过的一些道理与故事当作玩笑用在日常生活中的交谈里。
他们乐于接受新的事物,这是好事,尽管阿丽娜自己好像还没怎么习惯被每个认识她的感染者称呼为组长小姐。
她变得忙碌了起来,所以这几日里来,陈默很少再见到她的身影,不过在陈默看来,阿丽娜自己也乐在其中,或许是过去一直觉得自己帮不上塔露拉,怕自己和塔露拉之间的关系为她带来麻烦,也觉得塔露拉走的太快,走的太远,让她措手不及。
难免因此生出一些小小的自卑以及和塔露拉对比的那点无力。
以阿丽娜的性格,她大抵从不会向任何人提起,这姑娘能够说服自己,但说服并不意味着不想做出改变,这几天里,阿丽娜的笑容多了许多,不如陈默一开始见到的那样,只是看起来温柔,隐隐藏着什么。
现在这头鹿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兴许她只是一时不太习惯,可她能做好,她同样也在进步。
人不会,也不当原地踏步,只要时间不停,人总要学会向前。
霜星在陈默身旁坐下,拢起自己斗篷的衣角。
她似乎是特意为了寻找陈默而来,可在找到陈默后,她反而没那么着急提起,而是就那么坐在陈默身旁,隔着些距离,望着在两人面前燃起的篝火。
营地帐篷的后方,偶尔能听见感染者们交谈的声音,路过的脚步,雪从山谷外飘进来,在不远处的山坡石上积蓄了薄薄一层。
这里看不到营地外的风雪,却能看见雪飘进来的景象,有时伴随着一阵冷风,风声里,吹的篝火摇曳不止。
“你找我?“陈默问。“什么事?“
“外面的雪今天变小了许多,雪怪们认为暴雪快停了,以我们过去的经验,如果今晚雪势没有变大,明天上午应当就能停下。“
“是好事。“
“没错。“霜星点了点头。
“如果要明天出发,今晚就该做好准备。“陈默提道。
霜星有些诧异。
“我还没通知大家。“霜星回答,她侧过头看了一眼陈默,他没看着自己,霜星的目光落在陈默放在身旁的两把武器上,停留片刻,又收回视线。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事。“
她灰色的眸子里倒映出篝火的火光:”虽然补给的问题暂时解决了,营地里生病的人还没见好转,如果我们这时候出发,路上再碰到什么意外,刚见好转的队伍可能又会出现问题。“
“但如果不出发,我们收不到游击队那边的进展,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中途停留是否已经对原本的计划造成了影响,是吗?“陈默问。
霜星愣了愣,但没有反驳。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回来后就没再去参加过会议,现在战士们都再问起我这事,你倒好,自己躲这里清闲。”
“你也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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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战士们没少给她麻烦,或者说压力。
“这座营地又没什么好让人觊觎的?”
陈默笑了笑,霜星瞪着他,表情变得严肃下来。
注意到她目光的陈默轻叹口气。
“好吧,我收回这句话。”他说:“其实我是想偷点懒,毕竟我不怎么想冒着大雪去站岗,而且营地的问题不是已经暂时解决了?我想我应该排不上用场了才对。”
“就这些?”
霜星狐疑的问,似乎是不太相信。
“我听阿丽娜提起,塔露拉经常自己要求去站岗,我可没她那种决心,还是饶了我吧。”
“唔……她是经常这样。”霜星微微沉吟一声回答,又看向陈默:“如果你想让我相信,最好换一个说法。”
“……更重要的是,如果我和你同时在场,战士们应该听谁的命令,一时还好,就像你说的,假如我们之间产生了分歧呢,你觉得战士们应该认同谁,战士们怎么看你和我,雪怪们又怎么想。“
陈默平静的问。
霜星一时没有回答。
其实不用说,她也知道战士们现在会听谁,也许一时还会认同她这个领导,可如果她和陈默真的有分歧了呢。
“你觉得我会为这点事而为难。“
“你可能不会。“陈默没做思考,:”但我必须这么想,霜星,因为你才是这里现在的领袖,我可以为你提供意见,但做下决定的人,应该是你自己。“
霜星没有回答,过了几秒后,她忽然说:
“……你可能要比我更适合领导大家,陈默。“
她藏在斗篷里的手掌轻轻握紧:”我必须承认自己还有很多不足,如果这次没有你,我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营地的感染者就这么下去,上次也是,我知道是你提醒了杨格他们。“
“是吗?我不否认,如果是我,我能比你做的更好。“
陈默说,霜星似乎没料到他这么干脆,没再说什么了,他和霜星都短暂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后,陈默才重新开口。
“我现在说,让我来代替你做这个队伍的领袖,因为我能力比你更强,你同意吗?”
陈默忽然问,他没去看霜星,而是望着面前的篝火。
伸出双手放在火光前。
“把这座营地里所有人,包括你在乎的那些人和雪怪小队的命交到我的手上,让我来替你做决定,你能安心,霜星。“
“假如你能带着大家活下去,我可……“
“我不能保证,你知道的,我们谁也不能保证,今后遇到的事就一定更好,所以我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能带着他们活着,即使我心里这么想,可有的事总是事与愿违。”
陈默打断了霜星的话语,又轻声补充道:“别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霜星,这很蠢,也不要想着自己做不了决定的事让别人来代替自己做,因为你在乎的那些人,在别的人眼里可能没那么重要。”
“你……”
这番话让霜星忍不住转过头看了陈默一眼。
陈默也在看着她,和那双平静的黑色眸子对视时,霜星忽然发现,他右眼里没有反射出火光,他的右眼是一片暗淡。
霜星怔了怔。
“你的眼睛……?”
“看不见了。”
“塔露拉知道吗【@#
“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不过也没什么,只是一只眼睛。”陈默轻描淡写的回答:“回到我们刚才那个话题,霜星。”
“我想告诉你的是,其实这世上很多事没有谁天生就会,没有谁天生就能领导别人,也没有谁生来就擅长作战,没有谁是无所不能,在孩童时期人们同样一无所知,但后来决定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的,是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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