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熟悉的黑色制服,记忆中那个男人也曾做过相同的动作。
陈默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那间老旧的公寓里,亮到深夜的灯光和坐在沙发上等至深夜的人,她会一直坐在那里,直到有人推开房门卸下一身疲惫。
“没事吧?有那里受伤了吗?”
陌生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中唤醒,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被淹没在一片灰烬中的建筑,握紧了手里伤痕累累的警徽。
年轻的警员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陈默手里握着的东西,伸手将陈默抱起。
“没事了,你安全了。”
警员抱着他越走越远,于是那片废墟在他的眼里也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深处。
那是他最后一次再见到属于自己的家,记忆里的家。
临时搭建的安置营里,年轻的警员将陈默带到这里后,又匆匆的返回了刚才那条街区,他临走前深深的看了一眼陈默手里的那枚警徽,陈默看着他开口想要说些,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那时候的龙门警员可不像后面,带着全复式头盔,毕竟对于受难的人们来说,他们第一眼想见到的应该是一张活生生的脸,而不是冷冰冰的头盔。
安置营的门口,在经过临时性感染检测后,陈默被带进了一间临时搭建的帐篷内,午饭是面包,馒头,粥和一些饼干,由城市警员和灾民志愿者们维持秩序,排着队的人们在搭建的分发帐篷外领取。
陈默把那枚警徽放进贴身的包里,他站在长长的队伍里,瘦弱矮小的个子仿佛要被拥挤的人群给淹没。
一张张劫后余生的脸,一个个迷茫无措的眼神,伴随着孩子的哭泣,匆匆而过的警员,大人的呼喝,偶尔有几声漫不经心的笑声被淹没在嘈杂和繁忙里。
可怜又可笑。
安置营的第一个夜晚不出意外的很冷,冷的让人难以入睡。
没有父母亲人陪伴的孩子和受伤的伤员,孕妇,老人被安排在体育场室内,可即使是在室内依然能清晰的听见室外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的喧嚣,伤员的哀鸣和女人的低泣。
陈默捂紧被褥想要自己入睡,但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睡眠,只能闭上眼睛,声音却透过被褥钻进他的耳里。
他掀开被褥,愣了愣的看着自己的手臂,明亮的灯光下那双幼小的手臂,即使想要做些什么,可这幅稚嫩的身体又能做什么呢,他实在是想不到自己可以做什么。
他只能将手伸进自己的怀里,握紧那枚警徽。
结晶纪元1077年4月21日。
临时安置营内人满为患,龙门的上层此刻也是一片混乱,城市的冲突和动荡还未完全结束,灾民被重新安置,分为不同的几批次去往较为安全的城区安置。
随后的生活大抵是如此,随着人流如同行尸走肉在短短的两周内,不断地从一个安置营迁至另一个安置营,在一次又一次严格排查下,被人像是烫手的山芋,从这个角落扔到另一个角落,一次次的转手,直到再也无人问津。
结晶纪元1077年6月17日
城市暴动在三个月之后结束了,在新上台的龙门领袖铁血手腕与高效措施下,来自炎国本土的军事支援让感染者暴动和与乌萨斯冲突的余波以很快的速度被平息和镇压下去。
上层经历了一次大换血,只是这样的经过对于陈默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言是触不可及的。
他唯一能够接触到的就是,记忆里的那个家,在某一次暴动中被从窗外扔进房间的燃烧瓶变成了一片废墟,等到很久之后他再回来的时候,那里再也没有了那幢建筑的身影,而留在那里的那个人成为了他脑海里永远的回忆。
只有在他想起他们的时候,他们才像是真正的活过。
你说,人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财富,名誉,权利,呵……都不是,我们不过是这条路上微不足道的踏脚石罢了。
结晶纪元1077年7月1日
城市的暴动已经结束,安置营又一次迁移,而这一次是被迁往沦为废墟的老城区,丢弃在城市角落,另一边,新的城区正在缓缓拔地而起,每日彻夜通宵,可那边的喧嚣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探照灯的灯光看上去永远那么明亮,可他只提供给少数人,我们离得太远,分不到一点光芒,成为了夹在人与感染者之间的第三类。
无人问津的第三类,我们曾经是这座城市的居民,曾经这里是我们的家,而家在某一次爆炸之后毁灭,我们也就成为了无家可归的“人”。
对我们而言,有家的地方才叫龙门,而对龙门而言,没有家的我们,甚至算不上人。
陈默只能期待,自己能活着长到有幸被选拔到工地的那天,又在深深的期望着新城的建造能够慢一点,慢到足够等他长大。
结晶纪元1077年7月3日
许是在灾难之后也总要找点事情去做,人总要做些什么让自己能够笑出来。
安置营内渐渐多出了一些笑声和活泼。
他们不是囚徒,也不是罪犯,更不是“感染者”。没必要让这座城市如此胆战心惊和严加提防。
他们不过是一群失去了家的人,一群在龙门忽然变得无家可归的人罢了,但他们还是一直以为龙门会记得他们,偶尔想起在这个角落还有这样一群饱受磨难的人,以期望龙门能够重新给他们一个家。
漫长的等待之后,龙门好像是忽然记起了有这样一群人,于是在新城区的建造中有一部分人被从安置营中挑选出来加入了新城市的建造,他们往往会得到更多,足以饱腹的食物与偶尔的零食。
以及……对于未来的幻想。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有一个亲人或者你自己能前往工地。
结晶纪元1077年7月10日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偶尔也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比如欺压,一个失去了亲人的孩子和另一个孩子的争吵,于是拥有亲人的那一方获得了绝对的胜利。
人们会怜悯,会可怜,会因此装作感同身受,可失去了依靠的人就如同浮萍,没有给予他温暖与呵护,也没有人会在他受伤难过的时候能将他抱在怀里。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因为都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自己的私欲,而往往父母都不会认为自己的孩子是错误的那一方,况且即使是错,大多数人也不会为了别人的孩子,去斥责自己的孩子,更不必说他是一个……孤儿。
陈默是在一个帐篷后遇到的那个人。
脏兮兮的脸,他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上,躲在帐篷后。
和自己差不了不少年纪。
陈默本来想要离开,可他最后还是走了过去,或许只是觉得可怜,又或许不过是想到了自己。
陈默坐在那人旁边。
“哭的真难听。”他说。
那人抬起头,脏兮兮的脸眼角被眼泪拉出两条长长的白痕,流着鼻涕,看着好笑又可怜,头顶的耳朵软软的趴着。
陈默笑出了声。
【@& 对方慌乱用手臂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我没哭!”
“那是我听错咯?”陈默问,伸手指了指自己鼻子提醒:“这里还有。”
对方急忙伸手去擦。
“你是谁?”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问。
“我啊?”陈默指了指自己。“你没看出来吗?当然是小孩子。”
“我知道你是小孩子啊。”
“你还问?”
“我是说……”他想要辩解,但忽然别过头:“算了。”
“我看到刚才的事情了,我觉得你没有错,他想要抢你的东西,你才动手的,对吧?”
对方没有回答。
“我不是来安慰你的,我过来是嘲笑你的,真好笑,他既然想要你的东西你就给他好了,也不会后来被人家打了一耳光,很疼的吧?”
“你懂什么!!!”他忽然转过头,大声的吼道,愤怒的瞪着陈默。
“我不懂,我只知道你白挨了一顿打,却什么也换不回来,不值得。”
“值得!”他反驳道。
“不值得。”
“值得,值得,值得,我说值得就值得。”
“那以后他还要抢你的东西,你给不给他?”陈默问:“不给他你又要挨打。”
“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他的!”他忽然攥紧了自己的胸口:“谁也别想抢走我的东西!”
陈默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小鬼会说出这种话。
“很重要?”陈默从包里拿出几颗糖,撕开包装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问。
他看着陈默放进嘴里咀嚼的糖果,目光又放在陈默的包上。
“想要吗?”陈默摊开手,手上是剩下的几颗糖。
这些糖是上午的时候,他用那枚警徽在几个来这里陪同巡诊的女警员手上换来的,只要握着那枚警徽在那些前来巡查的警员面前有意让他们看到,再可怜兮兮的叫几声哥哥,姐姐就总能换到一些吃的。
几次之后,他们就能记住自己,他现在只能用这个拙劣的方法为自己在这片混乱安置营里找到一些依靠。
可耻但很实用。
在离开旧城区的那个晚上,他就已经做好了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准备,只有活下去,才能谈论以后。
“不想!”
对方努力的将目光从陈默的手上移开,但还是会时不时瞟向他的手。
“这样,你要是把那个东西给我看看,我就分一些给你怎么样?”
“想都别想!”像是觉得不放心,他又补充:“做梦!”
“我不会抢的?”陈默剥开一颗糖。
“你敢!”
他忽然张口,陈默把手里的糖塞进他嘴里。
“咳咳!”他咳嗽了两声,想要吐出来,可马上就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看着对方从厌恶变到错愕的表情,陈默露出笑容。
“甜吧?”陈默问。
“……甜。”
陈默张开手,手里还剩下几颗糖。
“还要不要?”
“我不会给你的?”
“我不要,就问你还要不要?”
“真的给我?”
“不要就算了。”陈默刚要收回手,但对方却马上抓住了陈默手里的糖,死死地捏在手里。
“臭小鬼!”陈默笑了笑,伸手想要摸摸他的头。
“别碰我!”对方打开了陈默的手,“我才不是小鬼!”
“是,是,你不是,我是好了吧。”
陈默悻悻的把手放回自己包里,他依靠在安置营的房壁上,抬头望着蔚蓝色的天空,嘴里弥漫着甜意。
“小屁孩。”
他低声骂了一句。
第四章 狐狸崽
结晶纪元1077年7月13日
陈默忽然多出了一个跟班,脏兮兮的脸,软趴趴的耳朵,永远一副耸肩塌背的沃尔珀族小鬼。
不管陈默走到那里,他都会紧紧跟在陈默的身后。
陈默走两步他就走两步,陈默停下他就停下,陈默一跑,他就会跟着跑。
就像是一条幼狗你扔给他一块骨头,他便记住了你,跟在你的屁股后面,但可惜的是这条狗从来不会对你摇尾巴,还会汪汪的朝你狂吠,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陈默停下脚步,看着后面跟小鬼,陈默转过身后,他就侧过身,做出好像不是跟在自己后面的样子。
“喂!”
小鬼转过头。
陈默招了招手。
小鬼犹豫了一会,才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走到陈默的身前。
“干嘛?”
“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什么时候跟着你了?这里又不是你家,我想走哪里就走哪里!”他激动地说,语速极快。
“怎么这么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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