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1月28日
龙门/上午
10:15分
“有结果了?”
陈松开抱起的手,星熊正从巷外走过来,听到陈的话,星熊抬起手,露出夹在指尖的纸条晃了晃。
陈伸手接过。
纸条上是一串地址,位于龙门第十区的一条街道,第十区,也就是所谓的贫民窟,同时也是陈晖洁一直竭力推动至今没有任何进展的近卫局办事处设立工作。
她沉默了几秒,将纸条放入外套口袋。
“你从那儿搞到的地址?”
“中水认识的一个老朋友,打探消息比较灵通。”星熊随口回答。
“你的线人?“
“倒也算不上,但那家伙确实有几项案底,你知道混这行的难免大多不太干净。“
陈没有再继续追问,事实上她并不是不懂变通,而是再某些事上,她不允许自己回避,当然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太多,她也就再别人眼里慢慢变得严厉甚至有些刻板,固执。
“既然这样,那就出发吧。“
“……等等?“星熊开口道。
陈看向她。
“有什么问题?“
“过去是没问题,但我们用什么理由,陈长官,如果说我们是警员,恐怕刚开口就容易引发冲突。“
“按你的看法?“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您可能不太了解这行,交给我来?“
“没问题。“陈点了点头:”但我不能保证,如果对方采取危险行动,我会立刻出手。“
“当然。“
龙门并没有划定有贫民窟这个概念,但默认的龙门九至十三区,这几个远离核心城,同时设施老旧地处下城区的城区成为了龙门的贫民窟。
这里一般聚集着龙门最底层的那批居民,或者大多携带有案底无法正常在上城区出入的人,
比如感染者,但相较于后者而言,更多的却是前者。
龙门的各行各业里,栖息着无数人口,龙门养活了很多人,然而这些人里,并非每一个都能在这座繁华的城市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龙门有着专属的感染者法令,但纸面上冷酷的法令并不能禁止人们进入这种城市,也并不能禁止在这座城市生活的原本普通的人成为感染者。
相较于外界,龙门对待感染者的处理方式算的上宽松,但也仅仅只是相较与外界,感染者如果想在这座城市安生立命同样存在着无数困境,因为大部分感染者其实都是普通人,他们没有能力,也没有实力在感染源石病后依然安稳的活着。
而有能力在感染上源石病后依然活得安稳的,毕竟是少数。
一种病改变了一个人的一切,他原本的生活,他所熟悉的一切,都在忽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忽然间和自己认识中的世界有了一条隔阂,一条难以跨越,无法改变的天堑。
很多事物都因此远去,很多平常习以为常的东西,都因此变得遥不可及。
龙门的感染者享受不了一个龙门公民所拥有的正常待遇,他们艰难的在这座城市生活着,甚至备受歧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不能离开,因为在龙门起码还能活着,而外界,他们对外界一无所知。
在龙门登记注册在案的感染者随时受到龙门的监管,虽然是监管,但并不意味着这是一件好事,因为龙门随时有权力将他们驱逐出这座城市。
从来没有那个地方会缺少感染者,如果城市没有停止移动,如果城市的发展一样要使用源石,那感染者就永远不会消亡,他们不会减少,永远不会,他们是这个时代的牺牲品,他们有可能是任何人,也有可能成为任何人。
车停在了第十区港口附近一条小小的坡道下,坡道的中央,那家门户紧闭,门上还贴有崭新的春联,看样子刚贴上去没有多久。
龙门冬日的天空阴沉着,远处能望见市区的高楼大厦,可那边的繁华和这边的贫穷仿佛隔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这里听不到市区的车水马龙,缤纷热闹,这里只剩下安静,安静里旁边一条狭窄的水沟,长满青色苔藓,因此空气弥漫着些许腐烂的气味。
她们下了车,走上台阶,星熊走在前面,陈落后他半个身位。
她们都没有身着警服,只是寻常打扮,也没有携带武器,只是星熊注意到陈左手无名指上多出了一枚银色戒指。
“陈长官已经结婚了吗?“
星熊随口问,声音在陈耳畔响起,陈愣了一下,像是没太听清。
“嗯?“
“有些好奇,我看你今天手指上戴着戒指。“星熊微微回头解释。
“我有一个女儿。”陈说。
“那时间应该挺久了。”
“是挺久了。”陈回答,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说:“不过我老公是个混蛋,他靠不住,得我养家。”
“啊?”星熊有些惊讶。
“没什么。”
陈说,跳过这个话题,她们站在门口,星熊想抬手敲门,但没能她的手落下,门从里面打开,中年库兰塔男人,他抱着一只幼小的菲林,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年岁不同的孩子。
星熊抬起的手落在半空。
里面好几双眼睛或是疑惑不解或是好奇的望着出现在门口的这两个女人。
“你们是?”
尽管话语里带着疑惑,可在和星熊的目光对视之后,中年男人似乎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但没等中年男人说什么,他抱在怀里的小姑娘就扭过头问。
“这两个姐姐是来找你的吗,卡斯叔,你怎么从来没有说起过?”
“哇,你看这个姐姐,她好高啊,大只佬。”
男人后面的一个男孩望着自己只能仰起头才能看清的星熊,惊呼出声,像是发现了某种惊讶的事物。
星熊有些尴尬,他倒不介意被人这么称呼,不如说她已经习惯了被这么称呼。
“真的唉,她还有一只角。“
“不准对客人说这种话,阿福,快道歉。“中年男人急忙喝斥。
叫星熊大只佬的男孩悻悻低头。
“没想到今天会有客人来,看来只能下次再带你们去游乐场玩了。”男人放下怀里的孩子,他这么安慰,又看向星熊和陈,侧过身。
“有什么话,请两位先进来再说吧,阿福,去泡茶。”
几个孩子虽然有些失望,却没有反驳,而叫阿福的那个孩子,在星熊跟着踏进门口后,转过头对星熊做了一个鬼脸。
星熊挑了挑眉。
看得出他们的生活并不富裕,也许整座破旧的自建屋内唯一还能算得上值钱的就剩下放在房间中的那台彩电了。
能看到一些孩子们的玩具被随意摆放在各处,包括星熊坐着的廉价的沙发,她刚将一颗弹珠球放到一旁。
低矮狭窄的布局,甚至伸出手就能摸到天花板,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五颜六色的涂鸦,以及贴在家具一角的图片贴纸。
虽然简陋,却不失温馨。
房间的餐桌上摆放着几个造型不一的卡通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放在星熊前面的那个是粉色的。
”家里比较拮据,也没想过会有客人上门,所以没准备专门的杯子,希望你们别介意。“
中年男人开口说,外面响起几个孩子的吵闹声,他们在不大的院子里跳起了房子,可还是不能避免有孩子在窗口探出头好奇的看进来,又在中年男人的声音下缩回头。
”没关系,毕竟是我们不请自来,没提前知会过一声。“
星熊说,男人轻轻摇了摇头。
”两位是近卫局的警官吧。“中年男人忽然道,他看着星熊:”两位的气势不像是寻常人,也很少有寻常人会特意找到这个地方。“
星熊愣了一下,她想到对面会这么直接。却也没有立刻否认,而是看了陈一眼,
“……既然知道,为什么这么平静?“
“难道我还要袭警?“对方反问。
“你还可以逃?“陈开口说。
中年男人看向她,又将目光转向窗外。
“你说的没错,我还可以逃,但他们不行,其实我早该知道,当自己接受他们邀请以后,就一定会被警察还是别的什么人找上。”
他收回视线。
“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我还没准备好要被抓起来,至少现在还没准备好。“
“但你触犯了龙门的法律,你应该很清楚。“陈说。
气氛忽然凝固下来。
“陈……“星熊低声提醒。
“没关系,这位警官说的没错,我触犯了龙门的法律。“意外的是中年男人很平静:”我在这座城市犯了法,这些都是不能否认的事实,但警官,龙门的法律规定了人不该做什么,可它却没有规定过,或者说教人们应该怎么去活着,怎么活下去。“
“什么意思?“
“如果我和两位动起手,不敢说我能将两位留下,但想必我们双方都会出现伤亡。“
“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一个在龙门法律框架之内的事实。“他说:”刚从卡西米尔流亡到这座城市里时候,我一无所有,居无定所,但现在,如两位所见,我有了一个暂时安稳的地方。我无疑和两位起任何冲突,何况两位还是这座城市的执法者。“
“但我是一名感染者,警官,您应该知道感染者的意思,也比我更清楚这座城市对待感染者的态度,而外面那些孩子,他们的父母同样也是感染者,为了这座城市……“他停顿了一下纠正道:”也许这么说您会觉得太冠冕堂皇,为了在这座城市活着,他们被抛弃,有的是从出生,有的是失去了父母。“
“所以你救了他们?“星熊问。
“不,正好相反,是他们救了我。”他摇头说,环视着房间:“包括你们看到的这间屋子,包括这里的一切。”
那并不是一个太过漫长的故事,但却是一个很现实的经历。
一群被龙门所抛弃的孩子遇到了一个从异国他乡而来,心灰意冷的感染者骑士,没人知道他之前经历了什么。
不过是在一条阴沉又灰暗的贫民窟街道,那天下着不大的雨,一群抱团取暖的孩子们中间多出了一个同样抱团取暖的中年男人罢了。
有人推了推他的身体。
他仰起头看去,头顶夹在小巷狭窄又灰蒙蒙的天空,几个大小不一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
手里是一块已经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面包。
“你饿不饿?”
他们小心翼翼的将面包递给自己,离得有些远,像是怕被伤害到。脏兮兮的模样让人理所当然能联想到这群孩子的身份。
又在望向那块面包时,有着些许不舍。
“给我?”
“给你。”
“……为什么?因为我看起来可怜?”
“什么是可怜?”那孩子不解的问,眼底深出藏着胆怯。
“可怜就是……“他想了一下,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他们:”像我们这样的人。“
说完这些,他们又忽然觉得好笑,觉得自己做了没意义的事,就好像在卡西米尔时,他经常被这么说。
时代已经变了,现在的时代已经不是骑士的时代了,荣耀,不,荣耀也不过是一种商品。
“不可怜。“
他没能想到那孩子会这么回答,尽管他看上去是那么凄惨狼狈,那孩子却摇着头,他回头看了一眼另外几个人。
“不可怜。“他说:”因为我们都还活着。“
他没能回答。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于是他就这么沉默着,那孩子也沉默着,却没有收回手,好一会后,他才伸手接过了那块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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