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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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9日
今天实在不是一个出行的好天气,天空下起了小雨,断断续续的小雨,背上扎营工具的驮兽在一旁不安的嘶鸣。
不远处霜星正在和雪怪们告别。
送行的人没来多少,有几个生面孔,大多数都能叫的出名字,陈默在这里还是待的太短了,他其实想再待的久一些,他其实不是个太喜欢热闹的人。
塔露拉伸手替他理好了斗篷的领口,她眼神里带着不舍,明明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却花费了太多时间,陈默看出了她的想法,阿丽娜站在身后几步,望着他们的方向。
双手轻轻搭在身前,像是第一次遇见时那般,埃拉菲亚一如既往的娴静温和。
渐长的花白发丝在冷风里微微飘动。
陈默终于出声。
“……还会再回来的,一会儿就回来了。“他说。
塔露拉的手指顿了顿,她缓缓收回手。
“我知道,我只是……“
“没什么好只是的,塔露拉。“
陈默望着面前的姑娘,她微微低着头,那双曾经干净明亮的眸子忽地变得晦暗了许多,仿佛是错觉,这段时间压在她身上的责任太重了,重的让她没法喘过气来,好让自己放松下来。
她应该是知道的,这种事往后只可能更多,假使他们不愿停下,就永远不会减少。
“我们不可能什么都有,但别担心,我们也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陈默轻声说。
塔露拉抬头看向他。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可有些事,光你一个人是没法去决定的,那些事应该交给他们自己,在他们眼里你是什么模样你才是什么模样,你可以去为他们做,但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因此来认同你,总会有些人声音看不过去,也总会有些声音,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也包括你?“
“包括很多人,包括我,包括阿丽娜,包括那些迄今为止知道你身份后依然信任你的人,而现在的你唯一需要做的,是不去辜负他们的信任。“
不知从何时起,也许陈默早已明白,明白他对于塔露拉而言不再是最特殊的那个,也不再是不可或缺的人。
塔露拉忽然沉默下来。
兴许是因为陈默这句话,也兴许是因为她听懂了陈默的话,她心里有那么多的无奈和亏欠,却没法去弥补,去偿还。
塔露拉只能选择沉默。
沉默某些事他们心知肚明,却都当作毫不知情,才好过以此为借口留在彼此身边。
“我知道你都能明白这些道理,小塔,但我说给听,是想告诉你,没有什么会被忘记,也没有什么好担心失去,失去的还可以回来,倒塌的能重建,最重要的是你们都还活着,希望从来不会断绝,活着就是一种希望。”
活着当然是一种希望,这件事陈默自己再清楚不过,因为人死掉了就是死了,不在乎将自己的东西留给后来的人继承,即使有人继承了他的一切,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而他留下的遗憾,也永远只能是遗憾。
人只有活着才能受苦,也只有活着才能去奢求更多。
陈默想,他是从什么时候才明白这个道理的呢,也许是在伦蒂尼姆遇到野猫之后,他才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活着,本身就已经值得人去付出一切,原来死去的人,真的死了。
“我记住了。”塔露拉点了点头,她轻呼了一口气,后退两步:“我……我们等你和霜星回来,不管结果如何,记得早点回来。“
“好。“
她又看向一旁的阿丽娜。
“你要说点什么吗,阿丽娜。“
“一路保重,陈。”阿丽娜说,看了身旁的塔露拉一眼又补充道:“还有……我会替你看好塔露拉的,记得早点回家。“
“阿丽娜?!“
“实话实说嘛。“阿丽娜眨了眨眼:”不过话说回来,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塔露拉在照顾我呢,现在我总算也能帮上大家一些忙了。“
“……谢谢,我也会顺便帮你带些新的笔刷回来,阿丽娜,还有课上需要的书籍,这次方便的话也会尽量带些,你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哦,我相信陈你的眼光,那我就提前对你说声谢谢了,真不好意思,还要你为我的事情操心。“
“没关系,这些也不怎么麻烦。“
“话是这么说,不过你好像还忘了一个人哦?“阿丽娜小声提醒道,眼神轻轻瞟了瞟塔露拉。
没等后知后觉的陈默开口。
“我没什么需要的。”塔露拉说。
其实在塔露拉看来,她要的已经够多了,光是陈默去卡兹戴尔这件事就已经是他最大的需要,除此以外,塔露拉不愿再要求他去做更多。
“真的?“
“真的,别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陈默略带遗憾。
“那还真是有点可惜。“
塔露拉没好气的看着他。
“不知道你在可惜什么。“
霜星过来时,陈默和塔露拉的话刚好说完。
“道别完了?“陈默问,他望去霜星来的方向,注意到爱国者的视线后,微微颔首。
他和温迪戈之间不需要太多交流,因为某种程度上他对塔露拉说的没错,他们的确是同一种人。
同一种对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悔恨却没法回头只能不断向前,于是积重难返的人。
“嗯,你这里呢?“
“也是。“陈默说,又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对塔露拉。“
霜星看着塔露拉,犹豫一下后摇了摇头。
“还是不了,她这方面可比我在行。”霜星说,顿了顿又补充道:“之后的话等回来再说也不迟。”
“那我等你回来,叶莲娜。”
“不会太久的,塔露拉,雪怪他们就暂时交给你了,请替我照顾好他们。”
“没问题。”
朦胧的小雨里,陈默牵住了驮兽的缰绳,阴暗的天空下,他和霜星想着村庄外走去,直到身影渐渐淹没在逐渐模糊的视野尽头。
直到他们完全消失不见。
塔露拉一直凝望着那个方向,她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好多关于小时候的事情,其实那些事情已经不太记得清了,可她还是依稀记得那一场场雨雾朦胧,记得在雨里从窗口望向远处龙门的高楼大厦时的迷蒙。
很多年前,还很小的时候,她也曾一度认为龙门会成为她的家,有朝一日她能够在那座冷冰冰的城市里拥有属于自己新的家人。
很多年后,至今为止,她才终于感觉到了时光的变化是那般的仓促,似乎还没等她回过神,很多事就已经发生,似乎等她终于回过神,那些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从头来过。
“他们已经走远了哦,塔露拉。“
阿丽娜的声音惊醒了陷入回忆的塔露拉,她回过神,才发现视线中已经失去了陈默的身影,有过那么一刻,她想要追上来。
没来由的想法,她自己也不知从何而来的想法。
她想要追上去。
她没法再去看着陈默走远,她没法再去让自己只能等着他回来,等了一天又一天,终于知道,他已经不会再回来。
小时候她没法去那么做,小时候她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可塔露拉的脚步最终还是没有抬起,她留在了原地。
是啊,小时候她没法去做,可长大了,她却不会再做出小时候会做的事。
她有了自己的事业,她的生命已不属于自己,她还有未完成的理想,她不会为了一个人而停下脚步回头。
再也不会了。
“孔德拉沙的事,我听说了,我很遗憾。“
路上的霜星很安静,白兔子安静的走在逐渐泥泞的雪地里,飘落的细雨打在她厚厚斗篷的上,她手里牵着驮兽的缰绳。
陈默的话语打破了路上的安静,霜星脚步顿了一下,她没停下,也没转头。
“如果你是因为塔露拉的缘故才对我说这句话的话,我用不着,我还没到分不清事实的对错而去迁怒别人的地步,孔德拉沙是我的兄弟,也是我的部下,他是为了掩护战友才死在敌人的袭击下,这个仇我迟早会亲自找他们讨回来。”
霜星的话语冰冷,握着缰绳的手死死捏紧,陈默看不到白兔子的眼神,却知道此刻的她心里有着愤怒,兴许令她感到愤怒的还有自己,因为她没能保护住自己的兄弟。
她大概会是这种人。
往往将别人的性命看的比自己还要重的人,而那些人是她的亲人,哪怕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这样……”
气氛冷了下来,像是这场潮湿而又冰冷的东雨。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话语里态度的冷漠,短暂的安静一会后,霜星出声。
“抱歉。“
“没必要抱歉,我能理解。“
“还是说说卡兹戴尔吧,不然这一路下来,也太漫长了些,给。“她说,对着陈默伸出手,摊开后露出手心里的糖。
陈默没有拒绝。
“我自己做的,塔露拉之前问我要过几次,呵,不过她那被养刁了的舌头可习惯不来这种味道。”
陈默没能告诉卡特斯其实他包里也装着一些类似的糖果,那是出发前的一个夜晚,塔露拉特意带给他的。
“你想听……”
话语没能说完,剩下的话语被口中猛然绽放的辣味填满,陈默没好意思露出失措的表情,也没好将口中的糖吐出来,同时他也对自己包里那些东西不抱太多期待了。
霜星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于是当陈默的话语声戛然而止之后,她故意疑惑不解的看着陈默。
“没,嘶,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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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很辣?”
“……还行。”
“不用强撑着,我的病和法术让我的体温要比正常人低,所以这种程度的味道对我来说刚刚好。”
“是,是吗?”
陈默不愿意承认自己被霜星摆了一道,一个无关痛痒的小恶作剧,大抵是为了报复自己刚才用孔德拉沙那件事去试探霜星的想法。
她心里对此还是有点不满的。
而想明白这点的陈默,只承认自己是在自讨苦吃,不过霜星到底还是有些心软。
“吐出来也没事。“
“没关系。“陈默说:”习惯就好了,一个教训。“
“……“
“……抱歉。“
“我也能理解,陈。“霜星说:”如果换做是我,也可能会做和你相同的事,我知道你不会真那么去想,但我心里还是会有点不爽,你这个人要我怎么说,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时候太过小心了些。“
“但不是坏事。“陈默回答。
“可没必要对所有人都这样,陈,那不是活的太累了吗?”
“在以前,也有人这么告诉过我,不过我记不太清是谁说的这句话了。”
“你是怎么回答的?”
“哪儿还能记得那时候说了什么。”陈默摇头说,又补充道:“现在倒是临时想到了一些,要听听吗?”
“说说看?”
“……咳咳。”陈默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捧读式的嗓音开口:“有时候活得太聪明不见得是好事,也有时候活得太糊涂也不一定是好事,但人最难区分的其实也是这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聪明,什么时候该糊涂,该聪明的时候糊涂,糊涂的时候却聪明,往往这样做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叽里咕噜的说一大通,结果没一句话是人能听懂的。“霜星蹙眉不解的问。“别打哑谜,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没谁能活得轻松,霜星,不管怎么去活着,像我们这些人都是没法去活得轻松的。“
“嘁,我怎么觉得你就是临时瞎编的,听起来有道理的道理,结果没几句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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