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455章

作者:一隅屋檐

  霜星撇了撇嘴。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出发之前是谁信誓旦旦嘱咐大家这次只是去和当地的感染者聚落与群体取得联系,但更要注意自身安全,尽量避免惹上麻烦。”

  塔露拉有些尴尬,面对霜星尖酸的语气,她不太想谈这个话题。

  “还是别说我了,说说你们吧,你那边顺利和当地的感染者联系上了?”

  “当然,一周之前我就带着雪怪们返回了营地,倒是你们,你这边的情况我算是知道了,陈呢?我在你的队伍里看到了雷德,他和你汇合了。”

  塔露拉点了点头。

  “肯塔拉那边的感染者指望不上了,他折返回了我这里。”

  “我没在你这看到他。”

  “他……”塔露拉的话语停顿下来。“他带队伍去引开了乌萨斯的追击队伍,我现在也不清楚他们那边的情况,你来的正好,霜星,看到你我安心不少,我想让你带着受伤的战士和感染者返回营地,他们生了病,不能继续拖下去了,我们这里的药不够。”

  “那你呢,塔露拉,我带队伍回去,你要去哪儿?”霜星平静的问,没等塔露拉回答:“我知道你想去做什么,但你看看自己的现在的样子,你有多少力气去找人。”

  “我没问题的。”

  “我不是在问你有没有问题,我知道你撑得下来,你可是塔露拉,可你要去哪儿找陈他们,乌萨斯人还在搜索你们的下落,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时候出去很危险,况且如果陈他们回来,你出去又算得了什么?”霜星问。

  “我不记得我认识的塔露拉,她什么时候连这点简单道理也弄不明白了。”

  塔露拉沉默下来。

  她没有回答。

  只是望着那边的感染者们一言不发,谁也不知道这时候她心里在想什么,但无疑霜星的话让她打消了原本的想法。

第八十七章 希望是看得见的

  营地内来了两名萨卡兹人,他们长着一对漆黑的犄角,用略显生涩的乌萨斯语和营地内的感染者战士们交流。

  年长的那位叫福尔曼-盖斯特罗维,战士们亲切的称呼他为老盖,对此他没有任何异议,时常能看到他脱下军帽后露出那头顶没剩几根卷曲的金发,他曾是卡兹戴尔第六中央军团的退休工程总师,在现今卡兹戴尔军事学院兼任一部分军官训练任务。

  他来时随身带了一袋卡西米尔西部原野特产的掐丝烟草,所以偶尔能看到他座在训练场的阳棚下在木桩上用力磕碰那只老式烟斗里积蓄的烟灰。

  另一名萨卡兹要比老盖年轻许多,约莫和营地内年轻战士们相同【-<

  他的职位不是工程师,而是军械师,类同于乌萨斯的后勤军需官,这次卡兹戴尔带来的物资远比上一次要多许多,其中还包括两台尚未完成组装工作的水力电机与配套工程电缆,新式的绘测设备,用以保障和维修的多用途小型工程器械以及有线式数控车床。

  很多营地的感染者们没见过的新玩意,还有新到手的武器,其中几台喷气背包在广场上被瓦兰托亲自演示后就立刻吸引了感染者们浓厚的兴趣。

  他们向来对知识带着某种莫名的渴望。

  狙击手却是瞧不上这些新玩具的。

  早已和弩手队的战士们打成一片并得到他们认可的狙击手开始吹嘘起了他在黑钢里的见闻,说起哥伦比亚的载人飞行器,到某种小型水下单人载具,再到能从半个小时之内跨越200公里距离的近地飞行器,高五十多米的巨型起重吊机。

  如果不考虑其中某些夸大的成分,狙击手所说的那些东西的确存在于隔了这里几乎快半个世界的哥伦比亚。

  他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哥伦比亚人,地地道道的吹嘘,地地道道的虚荣,说起哥伦比亚,狙击手是有点瞧不上穷乡僻壤的烂地乌萨斯和卡兹戴尔的。

  好在瓦兰托和老盖的任务都与如今正为营地训练合格弩手的狙击手没有任何冲突,虽然偶尔当瓦兰托检查战士们的武器并教他们该如何保养时,狙击手也会故意嘴碎的说上两句,在这里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那就是在营地的所有小队里,只有弩手们在那天没被说教,因为他们的弓弩在狙击手抵达后就已经完完整整的翻新了一遍,更不必提那些机扩里都快要被油垢和灰尘塞满到难以扣动的家伙。

  盾卫们是当天最惨的倒霉蛋,要说起战斗他们没谁是个孬种,但说起保养武器,专精战斗的盾卫们在这点上也许是整个营地做的最烂的那批。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他们曾是游击队唯一的主力,每一场艰难的战斗几乎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宝贵的休息时间里他们根本来不及去拆开身上沉重的装甲,好好清理干净那些卡在甲缝里干掉的碎肉和血污。

  在盾卫们看来,这名年轻的萨卡兹是故意在刁难他们,尽管其他感染者战士提出可以帮盾卫清理护甲,但固执的萨卡兹人捂着鼻子躲得老远依然强硬的要求盾卫们自己动手。

  哪怕等盾卫在广场上坐着小板凳排成排,开始一点点擦拭甲胄上的油污和血沫,那该死的萨卡兹人依旧摇着头对他们挑挑拣拣,脸上嫌弃的表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这是侮辱,塔露拉,我们从未受过这种侮辱,这个萨卡兹人根本是在故意找茬。”

  委屈,也许不能这么说,愤怒憋屈的盾卫们揪起萨卡兹的领口,一大圈人高马大的乌萨斯壮汉围着年轻的萨卡兹,一幅要活撕了他的模样。

  这时候没人顾及萨卡兹到底是有多臭名昭著,他们只想好好让这个刻薄的萨卡兹开开眼。

  老盖就气定神闲的坐在广场边缘,躲在阳光底下,点燃他手里那根老烟枪里的烟丝,也不去管那边和他一起来的萨卡兹慌乱中用夹杂着乌萨斯语与萨卡兹方言,让谁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话语向盾卫们卖力解释。

  “放开他,盾卫,火气别这么大。”

  “不行,他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

  被盾卫们揪着围住的萨卡兹求助的目光望向塔露拉,塔露拉有些头疼,她的确听说这个年轻的萨卡兹最近几天在营地搞出的动静。

  “我给你们一个交待怎样?”塔露拉看着盾卫反问:“松手,我不想为这点小事劳烦到爱国者先生,他最近咳嗽的厉害,我会给你们一个交待,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外来人不是你们该做的事。”

  “大尉……好吧,塔露拉。”

  盾卫们对视了几眼,最终愤愤松开了萨卡兹的衣领,萨卡兹急忙从盾卫中间钻了出来,躲在塔露拉身后。

  “你没受惊吧,瓦兰托先生。”

  塔露拉还从没见过这么胆小的萨卡兹,不,应该是在她印象里萨卡兹不该是这幅模样,无疑瓦兰托对武器的认识度要超出整个营地的所有人,但他却不敢真正动手,至少从没听他讲起过任何一场和战斗有关的事。

  也许也是因此,这名萨卡兹和盾卫们不太合得来,当然,他挑毛病这件事对盾卫们而言的确太苛刻了些。

  “这些战士太粗鲁了,领袖小姐,我只是很认真负责的在教导他们作为一名战士该如何维护自己依赖的武器,他们却因此大发雷霆,唉,要是他们都能和阿丽娜小姐他们一样理性就好了。”

  瓦兰托很不理解的向塔露拉诉苦,看着他无辜的样子,塔露拉更加头疼了。

  “盾卫们没有恶意,相信我,瓦兰托先生,他们只是……嗯,只是。”

  塔露拉望了一眼瞪着自己身后萨卡兹的盾卫,她斟酌了一下词语。

  “他们只是还不理解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你知道,在我们停留在这里之前,一直面对着乌萨斯纠察队和军队的追击,盾卫们没时间花费在这些事上,他们很多人其实都很需要你的教导,来让他们学会该如何保命,该如何去发挥自己身上装备的价值。”

  “他们看起来不像你说的那样。”

  “那是因为大家都没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塔露拉温和的笑了笑:“在你们来之前,我们一直欠缺这方面的人才,您可以更耐心一些,或许您可以稍微降低些门槛,慢慢来提高对这些战士们的要求,您说呢?”

  瓦兰托犹豫了一下,他看了看盾卫,又看看塔露拉。

  “好吧,我尽量试试,但您必须保证,这些人高马大的战士不会再动不动就摆出一幅要揍我的样子。”

  “我相信他们不会的,你稍等一会,我和他们谈谈。”

  “好。”

  塔露拉又走向盾卫。

  “他怎么说?”盾卫们集体望向走来的塔露拉,他们没再穿着那身甲胄了,一大帮子脱下甲胄的乌萨斯大汉站在广场上,地面是摆放脱下的铠甲,还在流水的皮管,小小的凳子加上他们有些手里还拿着拧干的布块。

  塔露拉收回目光,心里无声叹了口气,她本来过来找福尔曼问问水电厂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动工,没想到居然会碰上盾卫和萨卡兹之间的矛盾。

  “他没有侮辱你们的意思,也许,我是说他采取的方式对你们来说可能稍微苛刻了一些,我知道让你们在广场上当着大家的面废力去清理铠甲这事的确不太合适,但他的确不是故意针对你们,我相信你们心里也很清楚,否则也不会听他的话站在这里。”

  “可他未免太挑了些,我们都已经按他的要求干了,他还是站在那一旁摇头摆手,挑挑拣拣,这儿也不满意,哪儿也不合适,这谁伺候的过来。”

  塔露拉叹了口气。

  “你也用不着和我抱怨这些。”

  她看着盾卫们说:“我希望你们能理解他作为一名萨卡兹不远路程来我们这里这事儿本就不容易,你们也看的出来,他和我们熟悉的萨卡兹不一样,他根本不擅长战斗。”

  “那你说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大家迁就着他一些,左右不过是清理一下铠甲罢了,到最后其实受益的还是我们自己,也不要一幅动不动就揍人的样子,我知道你们根本不会这么做。”

  塔露拉说,他回头看了一眼望着这边的瓦兰托。

  “你怎么向着一个外人说话,塔露拉。”盾卫忍不住出声嘀咕。

  “什么是外人?如果一个人抱着善意来帮助我们,而我们却还要为他提出的对我们有利的要求而责怪他,假如我真的这么做了,今后又还有谁愿意成为我们的一员。”塔露拉问,他看着面前的盾卫:“他不是外人,盾卫,每个愿意帮助我们的人,我们都不该将他们当做外人。”

  “唉,塔露拉,连你都这样替他说好话了。”

  盾卫们看着塔露拉,目光又越过她看向那名萨卡兹人,他们发现自己还是对那个胆小的萨卡兹人喜欢不上来。

  他们姑且算是认同了塔露拉的说法。

  塔露拉站在福尔曼的面前。

  “上午好,福尔曼老先生。”

  福尔曼取下烟枪,抖了抖里面的烟灰,他站起身,握住塔露拉伸出的手。

  “上午好,领袖小姐,不过您应该像其他战士们那样称呼我老盖,我知道他们都这么叫我。”

  塔露拉露出笑容,她没接过这个话题。

  “您刚才就一直坐在这里,抱歉,让您看了笑话。”

  “如果您想告诉我您的战士没有恶意,我相信他们的确如此,瓦兰托是个挑剔的年轻人,但他们还是没真出手去伤害他。”

  “战士们不会这么做的。”塔露拉摇头说。

  “因为他们是那位温迪戈的部下?”福尔曼问,又说:“我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活着的温迪戈,听说他们来了乌萨斯,但没想这里也有一位,我仍然记得在我小时候听过的故事,故事里说温迪戈是一群尚武的武人,他们在古老的传统里追求荣誉,绝不欺凌弱小。”

  “您见过爱国者先生了。”

  “是啊,可惜也许卡兹戴尔再也没法拥有一支温迪戈的新族群了。”福尔曼感慨道,塔露拉没有回答,他又跳过了这个话题。

  “您来找我是想问关于河口哪座电厂的工程进展吧?”

  “不瞒您说,我想问问您能否在今年冬天来之前建好那座电厂,这样营地这个冬天能好过许多。”

  “我也正准备找你谈这件事,领袖小姐,瓦兰托虽然有很多小毛病,但在这点上他还算是个踏实的年轻人,您去仓库看过了?从卡兹戴尔运过来的机电设备与图纸这几天就能完成组装,我需要您调动营地里的感染者在河谷上游修建一座土坝暂时拦住河水,我们缺乏工程器械,所以这是最好用的办法。”

  “我会立刻组织人手,您还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一并提出来。”

  “如果有我会及时通知您。”

  “那还请一定不要客气。”

  塔露拉心里松了口气。

  大抵就在这时,雪怪佩特洛娃匆忙跑了过来【>#

  “塔露拉……塔露拉,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快……”

  “什么事?”

  “快。”佩特洛娃拉住塔露拉的手就往前走,塔露拉来不及挣脱,她一边喘气一边拉着塔露拉朝着营地内走去。

  “陈……陈他们回来了,大姊叫我立刻过来找你……”

  “他们在那儿?!”

  “你先别急,卡恩……卡恩背着陈回来的,巡逻的战士发现了他们,陈他……他……”

  “他受伤了。”

  “我不知道,他们在医务室,你快跟我过去。”

  佩特洛娃说,塔露拉挣脱了她的手,只是一转眼德拉克就跑在了雪怪前面,她跑的很快,以至于沿途仿佛都没听见感染者向他打招呼的声音。

  战士们围拢在医务室外。

  在门口的人群里塔露拉见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雷德,阿芙罗拉,雪怪,霜星。

  她走进医务室的过道

  过道里脸色晦暗,伤痕累累坐在一旁正在由医护兵包扎伤口卡恩和小队里那天离去的战士。

  他们还剩下五六人,安静死寂一言不发,低垂着头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过道显得拥挤,卡恩手里死死抓着陈默的两柄武器。

  大抵是医护兵喊出了塔露拉的名字,几名战士抬起头,他们满脸血污和灰尘的脸,充斥血丝的眼睛望着停下脚步的塔露拉。

  过了好几秒,塔露拉才听到卡恩开口。

  “……领袖。”

  战士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塔露拉原本想说出口的话因此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那到底该是一种什么感觉。

  “辛苦你们了,回来就好。”

  她张了张口,最后却发现自己只能这么对他们说。

第八十八章 残渣

  小小的黑发男孩握笔座在书案前。

  时值春分,窗外庭院的那棵老桃树开的烂漫,片片桃花乘着轻风摇曳,飘舞,打着旋落进不大的池塘里。

  池塘种着几株荷花,因尚未到花期,只有宽大的绿色荷叶浮在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