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她当然要成为一位恶人,因为乌萨斯和感染者的敌人,那些贵族与阴谋野心家们他们不会惧怕一个不会杀人作恶的善人。
善人是很容易被轻易击垮的,只有好人才会被人拿枪指着,而恶人不会,因为恶人真的会怒起杀人。
陈默想,塔露拉总能想明白,她从来不笨。
她会明白总有一天她要为自己的理想和事业做出牺牲和让步,这是为人主成大事者必然需要经历的过程,做出的选择。
一如特蕾西娅,一如维娜,一如魏彦吾,一如曾经的……陈默自己。
陈默太清楚这些了,她清楚对于权力者而言好坏是一个可以被改动的模糊的名词而不是形容词,他清楚对错是有局限性以及自私的。
敌人的正确,对应着自身的错误,敌人的好,对应着自身的坏。
抛开立场谈论对错都是枉顾事实,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有时候人们要去区分这些,而区分的唯一方式是权衡利弊,所以掌权者往往到后来会逐渐漠视与轻视死亡,他们本就成为了规则的既定者之一,无需再寻求谁来为所行做出判断。
一旦当人决心为了更多人而去斗争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光是为了自己一个人所活着,她所做出的选择,就不仅仅该考虑到自己个人的得失与情感。
除了小孩子以外,没人会觉得杀人这事很酷,也没人会觉得英雄就是鲜花,荣誉与掌声,他们大多看不见美好下的鲜血淋漓与累累伤痕,他们只能看见光鲜亮丽的空壳,促使孩子幻想英雄与伟业。
这事儿谈不上好坏。
【致整合运动感染者领袖,塔露拉-雅特丽亚斯: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乌萨斯,或许当我们再见的时候有很多东西已经超出我们的预料发生了改变。
希望你们已经平安抵达切尔诺伯格,我将这些话与一些想法留在这本书的前页,托阿丽娜转交给你。
如同切尔诺伯格这样百万人口的大型移动之中有多少感染者?
一到两万还是三到四万,相比于庞大的城市人口基数而言这个比例简直小的可怜,而又因乌萨斯严苛的对感染者政策这个比例还得往下考虑。
如果乌萨斯移动城市内的感染者比例占据了城市的十分之一,我想只有两个可能,乌萨斯要将感染者纳入公民体系,这股力量实在庞大到无法忽视和压制,或者乌萨斯的对感染者政策中出现了叛徒,整个乌萨斯人人都开始接纳感染者。
若乌萨斯有人口八千万上下,其中感染者占据多少,算上逃亡荒野的感染者聚落与北地雪原,大约三四百万,这意味着二十个人中就有一名感染者,这个比例还是太高了些。
而就是这占据国民人口总数比例百分之五的感染者群体,需要他们去对抗整个乌萨斯,需要他们去打败乌萨斯建立起自己的政权,需要这群没有土地,没有技术,没有产业的荒野流民去与整个乌萨斯作对,其中还不算上不愿意与乌萨斯军队对抗的人,被乌萨斯严格管控的矿场感染者工人以及因各种原因而离开或束手待毙的感染者们,他们未成为感染者的家人,他们并非感染者的老幼,或是感染者中的老幼。
人都有七情六欲。
如何跨越源石病的天堑,用百分之五的不到的感染者去做斗争。
要将所有人都变成感染者,还是让源石病不再具有传染性?治愈源石病?如果能做到这些又何苦要去争斗,争斗的意义何在?
感染者若是想要改变自身处境就绝不能将自身与整个乌萨斯做出划分,将自己与普通人视为两个物种。
感染者的寿命太过短暂,而源石工业的发展令感染源石病的例子越发频繁,这个比例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始终维持在相对稳定的水平,并随着源石工业的继续发展缓慢上涨。
这是感染者的优势,是感染者在这场追求权利与尊严所做出的斗争中最大的优势。
近代源石工业的蓬勃发展是感染者问题爆发最严重与尖锐的时期,这是个对感染者与整片大地而言最为黑暗的时代。
乌萨斯内部矛盾激烈,感染者只是这个庞大帝国甚至是整片大地上被抛出来最为显眼的问题之一。
感染者无法取代与承担百分之九十五乌萨斯国民所需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感染者同样无法成为支撑这个庞大帝国与这片大地重量最为重要的支柱与基石。
感染者要想改变自身处境就得想办法将自身融入乌萨斯的国民体系之内,以病人的身份,而非异类,将源石病化作一种病情而非诅咒。
这是唯一能够解决在不治之症前提下感染者自身命运与处境的唯一方式,源石工艺与工业的存在注定了大地上没有一个国家能够抛开与无视感染者的存在,也同样注定了使用源石技艺与制品的人都有感染源石病的可能。
这是感染者的第二个优势,而作为感染者所需要做的即是结合这两个优势来将自己融入普通人。
化解对感染者的成见,改善对感染者待遇,加强高危感染工作的防患力度,倾斜对感染者社会福利待遇,给与感染者以一个正常国民所应有的最基本的权利。
这是作为感染者斗争中所需要追求的最终目的。
无论是其中哪一个在当前时期看来都是一种遥远的奢望,但无论是那一个都能值得成为感染者去寻求斗争的正当理由。
而不是报复,宣泄,去追求不切实际的虚幻的理想,去寻求短暂的所谓权利与自由。
在这个过程中,将感染者凝聚,寻求利益一致或并不冲突的朋友,合作者,无论是乌萨斯寻求权利的贵族,还是试图解放农奴生产力的工厂主,以及对乌萨斯压迫政策不满的民间斗争人士,甚至是各个封地的贵族。
感染者的敌人随时在发生改变,感染者自身同样要顺应局势发生变化。
如果不想成为乌萨斯权利斗争中的牺牲品,感染者就得在这场权利冲突中保持自身的主动性,在乌萨斯的矛盾冲突尚未爆发之前,感染者需要不断做出权衡,甚至是暗中刻意挑动乌萨斯的民间与权利冲突来掩护自身立场。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阴谋诡计,但感染者并没有太多能够选择的空间与余地,至少现在没有。
在乌萨斯的矛盾与冲突彻底爆发之前,感染者最好的做法是退回北地雪原,当在南方寻求到足够的资源与技术,获得南方感染者的支持后,感染者就该避开乌萨斯权利矛盾冲突日益严重的南方。
南下,北上,再南下,这是感染者斗争发展的三个阶段,对应乌萨斯国内不同程度的权利与矛盾冲突,或者说若是乌萨斯能够成功化解工业发展与制度碰撞之间的矛盾所引发的各种问题,感染者还需要等待漫长的时间。
我并不看好现在的乌萨斯皇室具有这种能力,维特是位合格的缝补匠,但那些奴隶主与农场主不会放任自己手下的农奴走进工厂,皇帝也不可能放任各个封臣与大公大力发展工业,强化军队,冲击权利,所以冲突是能够预见的。
中央和地方的矛盾与日俱增,权利的分散使得皇室无法也无力安心推动改革,新皇没有先皇的强硬手腕与威望,军队高层因二十年前新皇继位的大叛乱早已对皇室失去信任,而当帝国失去感染者这个转移矛盾的主要手段后,就不得不面对国内因此爆发的各种危机。
战争往往是转移危机最快的方式,同样战争也是帝国崩溃最快的方式。
感染者能在这场乌萨斯的变革中寻求改变,而这个时间将随着乌萨斯皇室与贵族之间的斗争而不断向前推进。
塔露拉,我想告诉你的是,感染者的斗争并非没有任何可能,而这些可能将随着感染者在这场变革中所做出的一切而体现出它的意义。——陈默】
人们常说超出时代半步是天才,超出时代一步是疯子。
陈默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
他只是在以耍流氓的方式跳出时代的局限再结合两种实际背景去看待一些尚未以及正在发生的问题,并试想其中一种可能。
这不是因为他有多聪明和先见,这是他来到这片陌生世界最大也是唯一的馈赠,他无力去引导人们,他只能将自己所知的告诉那些具备能力的人由她们自己去分辨与思考。
无论是特蕾西娅还是塔露拉。
他从来配不上什么所谓导师,他不过是个占了些许便宜一知半解的普通人罢了。
因为真正难的从来不是讲的道理,而是思考这些东西,并实现它们,因为所有的制度与改革,都要由人来实现,人来毁灭,没有谁能永远正确,永恒不变。
第一百三十一章 永远不要去做等待的人
【萨卡兹是堕落的萨科塔,萨科塔是尚未堕落的萨卡兹,他们从来如此。】
——————
1月13日
乌萨斯中南部,科沁山谷
“领袖……”
“嗯?嗯。”
“你这几天好像都有点消沉。”
“没什么,别担心。”塔露拉合上手里的日记,泛黄的书页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雷德看了一眼,没有多问,塔露拉看向面前的雷德。
“战士们安置下来了吗?”
“已经搭建好了营地,侦察员们没有在附近发现纠察队和乌萨斯游戈哨骑的影子,我们现在的位置很安全。”
“那就好,但不要大意,周围的地形大家并不熟悉,要注意安排好夜里负责守夜的岗哨,告诉战士们还不到放松下来的时候。”
“大家都很清楚。”
“距离最近的聚集地还有多远。”
“大约三天的路程,快的话后天下午就能抵达。”
“联络员派出去了吗?”
“帕维尔昨天已经带着信使出发了,估计明天就能到达那个聚集地,如果顺利,我们继续出发明天下午前就能和他们汇合。”
“现在还不能肯定,我们暂时不清楚那个感染者聚居地的态度和情况,对方是否值得信任,是否愿意和我们合作,上一个聚居地的人就对我们的到来抱有很大的警惕。”塔露拉微微蹙眉,思考了几秒:“在这之前,我们要有所准备,不过具体情况还是等帕维尔和信任回来再做商议,我们还有很多感染聚居地和城镇的感染者势力需要接触与整合。”
她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望着不远处在山谷内搭建好的营地,站起身。
她心里不知为何突兀有些隐隐不安。
“篝火升起了么,今天的晚饭是什么?雷德。”
“战士们意外在荒原上捕获了一头麋兽,加上上周路过的城镇里换来了一点蔬菜干。”
雷德回答,跟在塔露拉身后向着营地走去。
“怪不得离得这么远我就能闻着香味。”塔露拉露出笑容:“走吧,别让战士们等太久。”
“是。”
整合运动,或者说正在进行中的整合乌萨斯南部大大小小感染者聚居地与势力的运动,按照塔露拉的设想,正在一点点以切尔诺伯格为新的起点开始进行。
有一个问题。
一对彼此之间互相抱有超出朋友以上感情的男女,在女方同意之后却并非发生任何身体上更加亲密的接触,问这是什么原因。
答案只有两种,要么男的并不喜欢这个姑娘,要么男方有什么顾虑,再排除感染源石病这个最直接的选项之后,男方剩下的唯一一个可能就是或许他还爱着别的女人。
又从平时的行为逻辑来分析,男方去过龙门,并极少谈论关于女方妹妹的事,似乎是在刻意避开这个问题。
塔露拉已然能够想清楚那个答案。
如果说一开始她并没有朝着这个方向去做过假设,那后来当她开始去这么怀疑之后,陈默所暴露出来的平时并没有过多注意的疑点也就越来越多。
陈默没有想过要隐瞒,他只是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或许塔露拉迟早要知道,或许她没有直接问起相反对他们而言都是好事。
问题的关键只在于她是何时开始察觉到这些,是在决定南下之前,还是决定南下之后,陈默更倾向于前者,因此留在营地的陈默和带着队伍南下的塔露拉,他们之间都能给彼此留下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该如何面对这个问题。
对塔露拉而言,察觉并肯定这点之后的她既难免感到失落又有着一丝庆幸与难言的轻松,她对晖洁抱有一丝亏欠,她的事业注定了她无法做出任何承诺。
也许这本该是一件好事,相比于不知何时才能看到尽头的感染者的事业,陈默终究和她有着不同的志向,尽管他留在了感染者们的营地里,尽管因为他的存在感染者们甚至得到了卡兹戴尔的援助。
可人永远没法做的是用理智【>
她也会因此而恍惚,有时候不免想起晖洁,但如果说要因此而对晖洁和陈默有任何的埋怨,她却觉得自己没资格去这么想。
只是时间让人们分离,又以某种人所未能想象的方式,在分离的过程中走向某种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结局。
塔露拉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说服自己,或许等到南下回去之后她已然能够很好的面对这个问题,不论是陈默还是十多年未见的妹妹,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也许她还能问起些关于晖洁的事。
塔露拉有些想她了。
她偶尔会给晖洁写信,尽管那些信永远没法真正寄出去过,但自从村庄的事情发生之后,塔露拉就总想和晖洁说点什么,那时候她和感染者们一起流亡在荒野,日子算不上好,偶尔还得面对纠察队的袭扰,即使是活着都惶惶不安,后来遇到了游击队,在雪原和他们合流,可生活还是过的艰难,有时得煮树皮,刨草籽,冬天的草籽被大雪覆盖,刨的时候双手长满冻疮,那些东西很难吃,又苦又涩,阿丽娜却还能笑着说能有吃的就已经很好了,她向来很容易满足,不愿意给人添麻烦。
她把手背在身后,让人看不见那双因冻烂的疮口而疼的微微发颤的手,如果不是发现的早,她的手兴许早就废了。
一群逃难无处可去的感染者能期望什么,光鲜亮丽是绝不可能的,没有衣衫褴褛是最好的情况,但雪原上的夜晚还是出奇的寒冷。
老爷子很爱说很有营养,塔露拉只觉得自己受够了。
可还能怎么办呢,连这点食物都没有就得饿着肚子,而饿着肚子无论是逃跑还是和纠察队对抗都不会有任何好下场。
没有人会来拯救感染者,也没有人看他们可怜给他们提供食物,病死饿死在雪原上的感染者不计其数,游击队帮不了那么多人,谁也帮不了那么多人,光是保证自己活着就得拼命挣扎。
那是最难熬的一段时光。
毕竟他们只是一群感染者,一群无依无靠,身上长着源石的可怕怪物。
有时候要是觉得自己没有味觉就好了,有时候吃着吃着也会忍不住心酸,可她不愿意就这么退缩,她的倔强和固执也不容许她就在这点苦难面前被击垮。
她不相信没有困难不能被克服。
她不相信感染者就只能配备允许这样活着。
她不相信这就是正确的,她也不相信那条阴险老蛇口中所谓他们骨子里的东西。
没有人生来就该受苦。
没有人生来就该被奴役。
也没有人生来就该是个恶人。
塔露拉不相信这些,从来不信,她相信感染者不是为此而生,她高估了人性中的良善,哪怕她为此而走上的这条道路根本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通向毁灭。
命运总是喜欢带走人们所期望的东西。
那时的她还很年轻,总有许多想法,对世事抱以痛斥与批判,正直而天真。
许是世事如此。
善良与正直的人总是受尽坎坷与折磨,也许她本该可以选择更好的生活,无论是回到龙门还是就此流浪。
即使成为了感染者,她也已经有了掌握自己命运的力量,她完全能够置身事外。
可就像是她自愿选择成为感染者一样,就如同她唾弃那条黑蛇而选择了对方口中的自甘堕落一般,也许一开始她并没有任何拯救感染者的想法。
也许德拉克的红龙从一开始就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讥讽与摆脱试图掌控她命运,嘲弄她人生的黑蛇,让他卑劣的阴谋成为一个荒唐的笑话,无论是她选择悄悄修改政令改善感染者的待遇,还是她私自放走泄密的乌萨斯军官。
上一篇:你这型月网游太假了吧?
下一篇:可爱的少女心,可是无所不能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