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523章

作者:一隅屋檐

  “你……”

  魏彦吾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意识到从始至终,陈晖洁说这些话的原因都不过在求证自己心里的某个答案。

  “我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魏长官!”

  陈忽然看着魏彦吾的眼睛。

  “那个让你心虚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魏彦吾没有回答。

  陈轻呼了一口气,她现在知道了答案。

  她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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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能去!陈晖洁,今天你要是走出这间办公室,你为此努力所做的一切,都要白废。”

  陈没有回头。

  魏彦吾伸出手,陈握住了剑柄,赤霄的法术气浪切割过周围的一切,连同魏彦吾大衣的衣角被斩落在地。

  “别忘了,你的剑术和法术是谁教你的,我从来不曾想过废掉你的剑术,但我不会在此时此刻显得假意仁慈。”魏彦吾严声说:“莫要逼我,陈晖洁。”

  “你尽管动手好了,魏大人,赤霄在我手里,你给我赤霄的那一天,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杀你?我不会用它来杀你,魏彦吾。”

  “……”

  “你觉得你是在保护我,对吗?”陈看着魏彦吾变换的神情忽然问:“妈妈是忧郁而死的,塔露拉是被掳走的,我从维多利亚回来染上源石病,你觉得你做的一切都在保护我,是吗?因为你的愧疚,还是因为你对自己权谋的自信。”

  “我不想任何悲剧发生在我面前。”

  “那你就不该拦我!”陈大声说:“你明明知道他是谁却对我只字不提,你明明知道我为贫民区所做的事,却从来不为所动,你根本不明白我现在的想法。”

  “你,你们都是一厢情愿按着自己想法自以为是的人,你还瞒着我多少事,你们还瞒着我多少事,不,不重要了,我不想,不想和妈妈一样,到最后只能以那种落寞孤独的方式悔恨着死去。”

  陈握紧赤霄的剑柄,回头望着站在狼藉中的魏彦吾。

  魏彦吾缓缓放下手。

  陈的目光温和了些。

  “不,你不能去,晖洁。”

  “照顾好小默,舅舅。”

  龙门辉蹄港港区。

  陈已经不记得仪表盘上的迈数到了多少,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周围的景物在不断变化,可从高架上望向港口的码头,那个方向的距离依然让她觉得遥不可及。

  清晨的天光如此明媚,龙门近卫局的陈警司以超过交通署规定的最高时速无数次违反了龙门的交通法案。

  直到她抵达港区时,原本该停靠在庞大军舰位置的泊位早已空空荡荡。

  那艘庞大的陆行舰早在她在最高行政长官办公室时离开了龙门的港区驶向乌萨斯与大炎的交界。

  陈只得站在龙门对接桥的位置,这三天的片段不断在她脑海内闪过,而最近的一次,是他站在那个相貌相似的男人身后看着他胁迫包括鼠王在内的贫民区一度让陈觉得棘手的各个帮派大佬。

  那时候的他在想什么呢?那时候的自己又在想什么。

  陈的脑海内一片空白,对接层外港区清晨的风吹起她散开的蓝发,一身近卫局制服的陈站在港口码头。

  “你看起来很沮丧,警官,你看的那个位置昨天还停着一艘庞大的军舰来着,今天清晨就不见了,你说稀奇不稀奇。”

  陈听到有人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她转过头,那个男人就站在她身后几米,没再穿着那身蟒衣铠甲,换上了一身大衣,将手拢起进大衣袖口。

  他站在陈身后,不变的是头顶的犄角和银发。

  他看见陈眼里闪过的错愕,陈晖洁眼角的晶莹泪滴落进码头的风里,她忽然转过身,几秒后阴沉脸走过来。

  先是抬起手,没有半点犹豫朝着那张让人厌恶的脸落下。

  “可不兴刚见面就揍人。”

  她落下的手腕在半空被抓住,陈又抬起另一只手,直到两只手都被抓住,她想都没想张开口。

  龙门近卫局督察组的陈组长公然在龙门对接层港口码头不顾形象袭击一名手无寸铁的异地男性游客,这个新闻如果出现在龙门报业的头条上大抵会无比引人瞩目和火热。

第二十六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陈最终没有得逞。

  因为抓住她两只手腕的男人最后强硬的将她抱在了怀里,近卫局的陈警司终于没好意思的下的了口,大抵是因为觉得太失礼了一些,如果不小心咬破了他的脖颈,说不得又要自己亲自将他送进最近的医院。

  比起咬死他,陈晖洁更倾向于把他的腿打断,大不了让他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以陈家小姐的本事养活一个没用的男人还不成问题。

  “你居然还想咬我?行啊,陈晖洁,这么久没见,你就这么对我的?”

  “撒手!”

  “你还踩我。”

  “活该。”

  “你刚是不是想揍我,怪不得你同学以前说你在学校里没几个朋友,就你这种臭屁性格,能有人愿意和你交朋友才怪。”

  “你!”陈咬着牙。

  “我刚才好像见到有人哭鼻子咯。”他俯下身,靠在陈耳畔小声问:“不会吧,不会吧,近卫局大名鼎鼎的陈警司居然也会哭鼻子,你不是一向软硬不吃的吗?”

  “*龙门粗口*,你最好别放开我,不然一定让你悔不当初!”

  “威胁我?”

  “你试试看。”

  “那可不成,陈小姐。”他说,声音低了些:“军舰一小时前就已经出发了,我在这里等你,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来,但假如你来了,我原本做好的打算就会发生一些改变,直到现在我也不能确定,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所以我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你。”

  他微微松开手,站在龙门港口的码头边,抱着龙门近卫局的陈警司。

  “但你现在过来了,所以我打算告诉你一些事,一些很多年前的事,一些我瞒着你的事,我一直觉得你不该知道这些,因为这些往事不该再被提起,但其实你有权利知道这些,关于你,关于我也关于塔露拉的一些,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清冷的早晨,阳光还未彻底笼罩整座龙门,它依然孤独又执着的行走在既定的航线之上,偶尔做出些许停顿,但从不会在某个地方永远停下它的脚步。

  陈晖洁是个没人爱的家伙,她本来应该有更好的人生,她本来应该过得肆意又洒脱,她本该幸运的过完这一生,哪怕坎坷,挫折,她都能直面跨越。

  辉蹄港对接层,岐山舰离港前两刻钟。

  “殿下……”

  陈默站在港口码头回望着市区中天光正缓缓亮起的龙门市区,高楼在清晨淡淡的阳光和薄雾中飞过一群飞鸟,天边橘黄色的光落在写字楼外的幕墙玻璃反射着耀眼的晨光,龙门正在一夜的雨中缓缓苏醒。

  “【%|

  “先登营已集结完毕,离港协议已经签署,岐山舰随时可以离开。”

  “知道了。”

  “您在等什么人吗?”

  “为什么这么问。”

  “您一直在望着龙门的方向。”

  “是吗。”

  “末将失言。”

  “不,善长,走吧。”他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亲卫:“我在龙门没什么需要等的人。”

  ——————

  陈安静下来。

  直觉告诉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但陈心里还是没法那么平静就接受。

  在陈默原本的计划里,陈晖洁本该在下城区就动手,陈默甚至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动手的理由和借口,但陈没这么说,也没让陈默说出那番,假使你能在我手下坚持一刻钟便将那些人交给近卫局又何妨。

  陈的冷静让陈默原本的计划不得不为此而发生一些改变,他是为陈和赤霄而来,但来到龙门之后他改变了原本的计划,他忽然间觉得陈不该在牵涉进感染者和乌萨斯与大炎的战争之中,哪怕塔露拉也许需要她,哪怕她一直期望见到小塔。

  但在龙门再见到陈以后,陈默意识到。

  不是陈没有准备好。

  而是他自己没有准备好,他总是自以为是,以为这是保护陈晖洁的方式之一,却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因为这是陈默觉得最好的方式,所以他忽略了陈的感受。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很多疑问,比如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比如我为什么会带着大炎军队来龙门,比如我在乌萨斯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我说,你听。”

  “首先,我的确在乌萨斯找到了塔露拉,我给你寄过信,所以你应该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她带着一群感染者试图在乌萨斯的压迫下带着他们一起活下去,这很难,因为在与乌萨斯的数次战斗中,每一次都是我们损失惨重。”

  “感染者找不到朋友,没有人愿意接纳我们,而乌萨斯对待感染者的方式永远苛刻严酷,她和她的队伍光是活着就得拼尽全力,这还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来自内部的矛盾和不解,因为公爵养女的身份,科西切的势力一直在试图用各种阴谋诡计攻击她的队伍,试图将他们引上某种他们设想好的道路。”

  “她不会再回来了,晖洁。”陈默低声说,陈微微低下头:“而现在,他们抵达了切尔诺伯格,名为整合运动的感染者组织计划以切尔诺伯格为中心组织起东南方的感染者,但随着乌萨斯与大炎的冲突加剧,如今第三,第四集团军已进驻了乌萨斯西南防线,他们随时面临着被乌萨斯摧毁的可能,而在暗地里,科西切留下的势力包括一部分乌萨斯帝国内卫正在围绕整合运动酝酿着某个只有他们所知道的阴谋。”

  “她和她的感染者们处境并不好,一旦炎乌战争开启,整个乌萨斯西南边境随时可能演变为战场。”

  “她不会回龙门,在战场上,任何事都有可能会发生,而他们却是一群感染者,无论在乌萨斯哪个地方,他们都不会被认可和接纳,我不能给她提供任何帮助,但她现在需要你,晖洁,而你一旦决心去切尔诺伯格寻找她,就必须小心,在乌萨斯与大炎随时可能开战的现在,你的身份和处境出现在一群感染者中间并非好事,你要小心掩藏自己的行踪。”

  “其次,晖洁,现在的塔露拉和你预想中的她可能并不相同,所以你要做好准备,一旦你决心去切尔诺伯格寻找她的行踪,就必须有所准备,在战争开始之后,所有情况都将变得不可预计,你们需要面对的不仅是乌萨斯军队而且还得在感染者中间做出抉择。”

  他说,缓缓松开抱住陈晖洁的手。

  直到陈转过身,目光复杂的望着他的脸。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不愿意告诉你这些。”

  他摇头说:“因为我知道一旦我将塔露拉的情况和她可能遇到的危险告诉你,你一定会不顾一切去乌萨斯寻找她,我也知道,如果塔露拉和她的队伍死在这场争端中,你也一定会永远陷入对自己遗憾和愧疚的痛苦里。”

  “我不想告诉你这些,因为我没法掌控整个战场,一旦当你和她同时陷入陷阱,我可能会永远失去你们,我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所以我一直在犹豫,如果你今天没有过来,我将永远保住这些秘密,不管塔露拉之后遭遇了什么,你就一直是龙门近卫局的警司陈晖洁,抱憾终身也好,悔恨也罢,至少你还能活着,至少塔露拉也不一定会死在乌萨斯。”

  “我想以自己的方式来保护你,但同时,因为另一个身份,我却不能不给你留下丝毫余地,因此我将选择的权利留给你。”

  他说:“我不会给你提供任何形式的帮助,包括帮你离开这座龙门,帮你去切尔诺伯格,也包括在战争开始之后,你可能遇到的危险和困境。”

  “我不用你帮。”陈说。

  “别说大话,晖洁,那你在龙门的朋友呢,他们放心让你只身一人前往即将成为战场的切尔诺伯格和乌萨斯东南?让你身陷险境,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孤立无援,你要考虑这些,以及他否愿意让你离开的这座龙门。”

  陈沉默下来。

  “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晖洁,你想悄悄瞒着所有人离开,你一定会这么做,可小默呢……”

  “你还有脸提她。”陈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怒气冲冲的瞪着陈默。“你现在这……”

  她的话没说完。

  “如果你在乌萨斯出了事,她会变成什么模样,你放心让她孤零零在龙门长大,而我现在没有任何办法照顾她,这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

  “……”

  “你有很多疑惑,关于龙门,魏彦吾以及二十年前塔露拉离开龙门的原因和这么多年来,她明明已经逃出了科西切的掌控却一直不愿意回来的理由。”

  “魏彦吾不愿意告诉你,但你可以亲自去问,去问塔露拉,去了结你多年的心结。”

  陈默轻声说:“所以,晖洁,你要好好想清楚,如果你一定要离开龙门去找小塔,去见她,那就好好和所有人道个别,然后为了小默和你留在龙门的朋友与事业,发誓要活着回来。”

  陈没再说话了。

  她只是死死盯着陈默的眼睛。

  “你想走?”

  “我已经为你耽误了很多时间。”

  “哈,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谁,是高高在上的武王殿下,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总是一而再,再而三骗我的谎话精!”

  “都不是。”陈默摇头回答:“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想自私的保护自己亲人却自作自受将她推进危险中的可怜鬼罢了。”

  “你以为我会让你简简单单就从我面前离开。”陈忽然抽出剑,她死死盯着陈默的脸:“今天,没有我的同意,你哪里也别想走。”

  “既然我出现在这里,那就证明你拦不住我。”

  “你可以试试我能不能拦住你。”

  “……”

  “晖洁……”

  “不要那么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