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可如何做到这一切,怎么做,该怎么选,又该从哪里开始做起。
陈默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对特蕾西娅说的东西究竟是又多么的可笑,可笑的就像是人人都知道要爱民如子,人人都只要富国强兵,人人都知道变革需要流血牺牲,需要妥协需要坚定,可到底要怎么做,却没几个人说的上来。
陈默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还有许多要学,如果他想要走上这条路,他已然拥有了远超他人的经验和见识,可他还是要学,要学会看待这个世界,要学会将自己所知道的和这个世界的实际结合起来。
就像是当初在孤儿院里陈默,他虽然拥有一个成熟灵魂,可他的身体还是孩子,他就必须的学会去成为一个孩子,他得等待自己长大,可长大的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里不是古代,不需要制盐冶铁,这里也不是近代,不需要三民共和,不需要资本萌芽,也不需要社会诞生。
没有一个幽灵飘荡在欧洲上空,因为这里叫泰拉。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它有着它自己的历史,它也有着独属于它的发展规律,即使这种规律让他看起来可能有些落后,让科技出现了断层,让大地走向混乱和衰弱,让感染者成为众矢之的。
但这也是它的历史,不同于任何一个国度和大地。
陈默没有准备要为这片大地,要为了初次见面的特蕾西娅做什么,他不否认特蕾西娅引起了自己的好感,就像是古代的谋士和君王,总会彼此之间惺惺相惜或者有某些感应。
无论是为了利益,还是对方脑海中的那个理念。
可陈默没有,陈默和特蕾西娅并不是志同道合的人,他也没有要为了感染者为了萨卡兹而战的任何想法,感染者和萨卡兹的遭遇固然值得同情,但归根结底还不足以引起陈默的共鸣,况且他还有自己必须要去做的事。
但陈默还是决定留下来,因为特蕾西娅那句下次再见,也因为他心中的矛盾。
他想留下来看看特蕾西娅会怎么做,他也想留下来看看这片大地上是否真的有着不同的东西,也许潜意识里,陈默还记得在黑墙里发生的一切,不论他愿不愿意,这片大地在他的眼中已经有了一个模样,可特蕾西娅的出现仿佛在冲击这这个事实,仿佛在冲击着陈默固定的理念。
也仿佛在告诉他,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也许052期待的未来可能真的会到来,也许就像是卡里恩和学校的孩子们所说的,殿下才是这个国家的未来。
陈默不确定,这种不确定驱使着他想要看到更多,也驱使着他想要接近这只白色的萨卡兹。
人与人的交往通常是如此,一旦产生交集,便很难再回头。
陈默脑海内的见闻让他拥有比这片大地上的大多数人更长远的眼光,而如今他决定暂时忘记这些,他决定以单纯的眼光来看待这片大地,来看待卡兹戴尔发生的一切。
萨卡兹们期望着的不同的未来,和特蕾西娅看似遥不可及的理想,摄政王的步步紧逼,和处境艰难的特蕾西娅众人。
理念和现实是不同的,理念只是一个方向,而具体如何使用这套理念,还在于人,还在于现实,否则提出那些理念的人,马恩为何却不能拯救自己的国家。
陈默不能,也做不到用一套苍白的,似是而非的东西来驳斥某位实践者的理念和她看似愚蠢的信仰。
即使后来陈默才知道,殿下会专程来看他,是因为在凯尔希眼中他和博士的相似,也是因为他的那些话语,引起了特蕾西娅本人的好奇和凯尔希的警惕。
第八十一章 战火,绵延不止(四)流向原野的过去
历史是一道旧痕,是一种回忆,又被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所铭记。
人创造了不该存在的历史,历史也创造了不该存在的人。
卡兹戴尔荒野营地的黎明还未到来,黑色的天空中有几颗亮眼的星辰,不见月光,空气中夹杂着雨后的潮湿与泥泞。
一滴雨水从帐篷上低落泥土。
特蕾西娅仰头看到了从阴影中走出来的白发猞猁。
“啊,你来了,凯尔希。”红色的眸子落在从阴影中现身的凯尔希身上,却不见又多少惊讶。
“您知道我会来。”
“我只是去见一见陈默先生,他说的那些话,老实说让我有些在意。”
“我听到了。”
“你怎么看?”
凯尔希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几秒后才给出回答。
“我认为他说的没有错,特蕾西娅,或许你应该将自己的重心放在卡兹戴尔上,我们都知道,巴别塔的事业维系在你一个人的身上,如果你失败了,我们就会失去团结萨卡兹的力量,很多人都不可能接受这个结果,巴别塔可能会因此分崩离析。”
“你知道我想听得不是这个,凯尔希。”特蕾西娅轻轻摇头:“我是说,他说的那些思想,你怎么看?”
“我没办法评价,特蕾西娅,我不是你,我不是领袖,我也无法预见未来。”凯尔希淡淡的回答:“那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但现在谈论这些还太遥远,一种观念的发展需要合适的土壤,我不知道他的那些想法从何而来,但他的那些想法无疑很危险,极其危险。”
“很危险吗。”特蕾西娅喃喃出声:“我也有这种感觉,凯尔希,很危险,这片大地上没有几个国家敢于用这种推到和囚禁君王的方式为人民夺得自由,无论它出于何种目的,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说的是对的,还记得哥伦比亚刚刚独立的时候,你告诉我那是一场机遇,也可能是卡兹戴尔的下一场劫难,事实证明,哥伦比亚的确走上了一条和其他国家与众不同的道路。”
“这种道路不一定适合卡兹戴尔,特蕾西娅,卡兹戴尔不可能成为下一个哥伦比亚,这你应该很清楚,而哥伦比亚成立后,他们的武器出口,代理人战争和订单贸易正在逐渐掏空卡兹戴尔。”
“那我们……”特蕾西娅期望的说。
她的话没能说完。
“不能。”凯尔希轻轻摇头:“你比我清楚,特蕾西娅,卡兹戴尔不可能复制他话语里的那些国家重复的历史,他甚至没有提及过感染者,而感染者或者说矿石病才是卡兹戴尔现行遭遇的主要原因之一,就像你说的这不只是萨卡兹的问题。”
“矿石病,以及矿石病带来的可怖成见。”凯尔希的话语很轻:“有一点我和他保持一致,特蕾西娅,矿石病绝不是不治之症,但矿石病所带来的问题绝非是感染者,而是一种成见,一种固定的观念,想要破除这种观念很难,因为这片大地的稳定构建在由它所诞生的矛盾上,有无数的人会阻止你这么做,他们都会成为你的敌人,你需要盟友,需要土壤……你还需要足够的时间。”
凯尔希仿佛想要提醒特蕾西娅,你的使命还没有结束,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不能就这样倒下和放弃。
她的视线放在特蕾西娅的腰间,那可怖而严重的感染特征就像是阴暗的毒牙般无时无刻侵蚀着特蕾西娅的生命。
你还能坚持多久。
“我会找到办法的。”凯尔希仿佛在自言自语。
“不用强迫自己,凯尔希,我相信你,我会等。”特蕾西娅缓缓说,她总是这样温柔的不希望让人为她担心,哪怕她心里其实并不这么认为。
“我已经看到了希望,凯尔希,也许陈默先生真的看见过未来也说不定。”
她的这些话好像是虚假的谎言,可凯尔希却没能直接拆穿,绝症无法治愈,特蕾西娅已经接受了她的命运。
但凯尔希不能,就像她说的,他也不能让巴别塔分崩离析,更不能看着特蕾西娅死去而无动于衷。
“那也有可能是他的妄想。”
“不,凯尔希。”特蕾西娅罕见的反驳:“你应该亲自去听他说那些,他的表情和话语中的坚定告诉我,那不是一个谎言那像是他真正亲眼见过的未来,可惜的是我没有问起过他未来该是什么模样。”
凯尔希没有回答。
她不想再听这样让人觉得刺耳的谎言。
过了一会她才说:“我记得我提醒过您,不要和他接触,他的身份很可疑,我甚至能够怀疑他不是一名单纯的黑钢雇员,他隐藏了太多的东西,就像他告诉你的一样,但他才16岁,他不该有这么多超常的构想和远见。”
“兴许他会是你的同类呢?”特蕾西娅露出微笑。
“不要开这种玩笑,特蕾西娅。”凯尔希冷漠的别过头。
“抱歉……”特蕾西娅轻声道歉:“但我认为,你真的可以好好和陈默先生谈一谈。”
“我会考虑的。”凯尔希的视线重新落在特蕾西娅身上:“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重新审核您身边的护卫和侍从,而你,特蕾西娅,没有下次了。”
凯尔希的话语中带着告诫和些许的警告。
特蕾西娅微微吐了吐舌尖,看起来好像不敢反驳。
特蕾西娅孩子气的举止令凯尔希轻轻叹了口气,既无奈又好笑。
“也许有一天你可能会因为今天的这些话语而产生后悔的,特蕾西娅。”凯尔希轻声说。
特蕾西娅却仿佛习惯了凯尔希这种过度的忧心。
那时候的特蕾西娅还坚信着未来,她还坚信着有朝一日能和凯尔希一起见证那个未来,可从什么时候起呢,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的时候起,这份未来就被她藏进了心底。
特蕾西娅比谁都清楚她的死对巴别塔意味着什么,也很清楚目前的巴别塔因什么而凝聚。
只是,孤独是没有没有解药的,流浪没有结束,绝症也无法被治愈。
——————
第二天的上午,凯尔希找到了陈默。
这是自上次陈默说决定留下来后,凯尔希时隔近一个月和陈默在再次单独见面,可气氛却无比压抑和沉闷。
陈默认为凯尔希大抵已经知道了殿下偷跑来见自己的事情,她是来兴师问罪的,但陈默想不到这有什么好问罪的,又或者赶自己离开,可陈默又不认为自己有这么重要。
最坏的结果是凯尔西知道了自己灌输给殿下的理念,陈默这个准备将卡兹戴尔引入战火的家伙,凯尔西决定提前毁灭。
可凯尔希的表现太过平静,甚至看不到除了冷漠外的任何情绪,以至于愤怒,因此更是让陈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中途scout来过一次,凯尔希只是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于是scout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以比开门更快的速度关上了房门。
窗外的天气很好,虽然卡兹戴尔营地的这片区域并没有什么值得一看到景色,但碧蓝如洗的天空依然值得人仰望。
“大革命是怎么一回事?”凯尔希终于开口,她翘起的腿上放着甲板,视线微微扫视了对面的陈默一眼,清冷的脸上看不见多余的表情。
“???”
陈默的心思沉浸在窗外的蓝天中,老实说,如果不这样做他很难面对眼前女人所带来的压力,也很难忍住不去注意她清冷却美丽的脸庞和翘起大衣下露出的半截白皙的小腿。
凯尔希头顶那对尖锐的兽耳和耳廓的黑色绒毛也令陈默的目光不时想要望去,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面对这种特征,但人果然无法全部否定自己。
“攻占冬宫的冬宫是什么地方?十月革命是什么,君主立宪和共和怎么解释……”
“!!!咳……嗯……”
陈默瞪大了眼睛,嘴唇动了动,却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果然,特蕾西娅出卖了他。
陈默不由想,因为他很确定,自己只告诉过特蕾西娅,并且昨天还因此而陷入了反思,可今天凯尔希就来了。
凯尔希冰冷的视线让陈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很想将告诉特蕾西娅的话重新再说一遍,可凯尔希的眼神却告诉他,凯尔希没有特蕾西娅那么温柔。
陈默没能给答案,但凯尔希并不在意,她也并不在意某些无法探究的思想和理论,无论它是好是坏,至少在凯尔希看来,现在起不到任何作用,只是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妄谈。
“你到底是谁,从什么地方来?”
陈默终于冷静下来,凯尔希微微仰头,陈默的视线下意识先落在那半截白皙的小腿上,凯尔希注意到陈默的目光,却没有任何女性该有的反应。
“我听不懂您的意思,凯尔希女士。”陈默说:“如果您是为了做晚的事情来找我的,我承认,我可能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但你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是错的?”
“不,事实上,我现在认为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
“我太理想化了,而这片大地比我想的要更加复杂和矛盾,也更加单一和纯粹。”
“所以你的那些未来里,从来没有提及过任何关于感染者和矿石病的字眼。”
“因为在我的未来里没有感染者和矿石病,也没有源石引擎和现在这样畸形的社会结构。”
“畸形?”凯尔希的注意力停顿在这两个字上。
“是的,畸形。”陈默没有争论:“难道您不认为在工业发展到如今的前提上,君主和贵族的利益还能保证现如今的权威,违逆了社会发展形态的趋势难道不是一种畸形吗,在我所认知的历史中,当工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得益于工业成就的新兴贵族和希望满足物质文化需求的人们就会联合起来,为了夺得更多的权利和利益而迫使旧贵族和皇帝为了社会持续发展和稳定而做出让步。”
“但在这里没有,因为人们和贵族之间因为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差距不满足所诞生的矛盾被更大的矛盾所掩盖了,因为感染者天然的是一群没有人权的受压迫者,因为任何人都可能是感染者,也因为没有一种能让从未接受过训练的人也能有能力战胜施法者的武器。”
“这就是你的想法?”凯尔希问。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我也没有任何试图改变和挽回这个趋势的能力和想法。”陈默说。“特蕾西娅问起,我只能将我所知道的告诉她。”
“可你心里很清楚,你的这些话语会诱导她。”
“是否相信取决于她,而不是你,也不是我。”
“但你无法保证。”凯尔希的话语透着几分冰冷。
“我无需保证。”陈默说:“我也不认为您会因为一些不切实际的言论和殿下她本就心知肚明的东西来掩盖一些您本就知道的事情。”
“我提醒过你不要接近特蕾西娅,只此一点,我就有理由处置你。”
“您说错了,我并没有接近她,是她在接近我。”陈默认真的回答。
凯尔希忍不住冷笑一声。
“你有什么目的?”
“如果您想赶我走,我没有异议也没有拒绝的权利。”陈默回答。
“那么我们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你口中的那些的。”
“我能说谎吗?”
“随意。”凯尔希无所谓的说。
“我知道很多东西,凯尔希女士,甚至有一段时间连我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见过那些。”
“比如?”凯尔希抬起手微微俯身,看起来凑近了几厘米,她的目光中少见的带上了一丝探寻。
陈默的视线落在凯尔西头顶的耳朵上。
“我很喜欢您的耳朵,我是说头顶的那对。”陈默收回的视线落在凯尔希的脸上:“比如我告诉您,这片大地其实是一颗圆球,其实夜晚看到的星辰也是一颗颗圆球,太阳实际上是一颗巨大的火球,叫恒星,也比如其实人不是天生就是人,而是不断地进化才变为如今的样子,又比如曾经有一种网络,它通过人造卫星覆盖了整个世界,而人们的出行完全不靠陆行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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