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楚先生已经知道了?”煌笑着转过头看着坐在身旁的陈默问。
“因为源石病?”
“是啊,源石病。”她盯着自己抬起的左手手掌,又轻轻放下:“因为没什么地方可去吧,我想不出比罗德岛条件还好的地方会是怎么样,高新,先进的配套医疗条件,还有可爱的小兔子,简直太棒了好吗?”
她这样说,却像是故意用后面的话来掩饰自身的无奈,随遇而安的洒脱和开朗,但陈默想,如果能待在家乡,大概没有人会喜欢四处流浪。
“那你肯定很喜欢这里,和现在的这份工作。”陈默说。
殿下常说,希望所有在这艘船上的人感受到如家一般的温暖,视彼此为家人。
殿下总抱有这种温柔却幼稚的想法,但却令人无法反驳,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说真的,我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煌轻轻伸展了一下手臂:“罗德岛也好,感染者也好,我们的遭遇有眼睛的人都看的清楚,只是绝大多数人不在乎我们的人生,但我在乎,在乎的很,罗德岛的许多干员都在为我提供支援,我不想辜负这份期望,如果这份力量能派的上用场的话。”
“这样……”
兴许这种情绪的名字叫做归属感,陈默从煌的身上看到了类似的东西,这艘船上的人从来不缺少和她一致的想法。
罗德岛给了她们一个信念,一份看的见的希望。人很容易陷入希望,不管是真是假。
但,没有结果的希望是毒药。
越是深陷其中,反噬也来的越剧烈。
“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就因为我是大炎人?”
“算是前辈的一点经验之谈吧,你刚来罗德岛,但咱们可是老乡,如果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别客气,开口直说!”她笑着说,笑容自信而灿烂,指着陈默桌前的试题:“就像你现在帮我一样。”
陈默没有自我介绍,但在煌的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罗德岛上新来的干员。
“说起来,还没问你是那个部门的?”
“我啊,我是工程部。”
煌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工程部啊,怪不得你对这些教材一点也不陌生。”
就像陈默想的,煌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也许是因为她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花费在了锻炼上和琢磨法术上,因此才让她不注意去考虑太多的问题,又或许,是出于对罗德岛的信任。
其实罗德岛的精英干员并没有特殊的地方,或者说再特殊也特殊不到那里去,一个干员,或许可能会有相当强的个人能力,但一个干员,面对城邦和军舰,面对那些用整个国家的工业和时间堆积出来的战争机器,仅凭一个干员又能有什么用呢。
所谓的精英干员,无非是比其他人经历过更多的惨烈严酷的战斗,无非是比其他人更努力一点,他们和大部分一样,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是一点一但积累下来的。
如果对目标造成的伤害不够,那就更多的去研究武器的构造,和工程干员们一起想办法改进,锻炼,锻炼,锻炼到能拿起更强更重的装备。克服法术对自己造成的损害,带上更多的药品,装上朋友研制的特制起搏器,从休克中站起来,一次次站起来,再一次加入战斗。
努力,努力,用残酷的战斗去弥补,用经验,技巧甚至是本能去跨越。
陈默从煌身上看到了大部分普通人的奋斗和挣扎,也是感染者挣扎,其实人和人是一样的,不分感染者还是普通人,唯【$
这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煌不是个怪物,至少,远远没有达到陈默曾经的程度。
他们互相交谈着,陈默将笔和教材重新还给眼前的这个乐观爽朗的姑娘,偶尔在她遇到难题的时候耐心的做出解释。
像是一名辅导老师,他的建议往往能令煌触类旁通。
因为煌的法术原理实际上和陈默很像,压缩空气中的微尘造成类似粉尘爆炸,或者通过摩擦和震动而产生高温,但据煌本人所言,她的这种温度的限制很低,仅仅能达到发烫的程度,但由于她的开发,使得她的法术在不同的领域内展现出了相当有效的方式。
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玩出了花。
令煌诧异的是,作为一名工程部的非战斗人员,陈默的战斗常识和理论知识丰富的不可思议,随着话题的深入,煌慢慢停下了记笔记的手。
可若是仔细去看,面前的这个人除了相貌外,根本平平无奇,他身上没有强大战士带给人的压迫感,只是让人觉得沉稳,仿佛时光在他身上经过了漫长的沉淀,那双眼睛也并不锐利,相反甚至显得目光柔和,普通。
煌没有在他身上找到印象中战士所该具有的特质,这也是一开始对于这个生面孔煌除了不解没有做出任何怀疑的主要原因。
话题不由围绕着源石技艺转到了大炎,再转到了两年前的炎乌战争,自然无法排除那场战争的主要人物——武王。
“如果你是指两年前战死在北疆之战的那位,我想,很少有大炎人会不知道。”
毕竟没有人比陈默更了解关于武王的事,但当听人在当事人面前说起时,还是会有些许不同的感觉。
“但我没有听说过。”煌停下笔,双手枕在桌上:“楚先生可能不清楚,但我小的时候在大炎从来没有在听说过这位殿下的存在,在几年前,大部分大炎人应该和我一样,也不知道还有这个人。”
“什么意思?”
“楚先生是怎么看待武王的?”煌问。补充道:“站在一名大炎人的角度上。”
她想起了在阿米娅房间看到的那张照片,以及两天前听到的阿米娅和博士之间的对话,煌无意去偷听阿米娅的隐私,但她却没能迈出脚步出来或者转身离开,以至于这个秘密一直堵在心头。
武王这两个字落在他们对话的最后。
在过去,也许听到武王战死,煌不会有任何感觉,甚至还会拍手称快,她从不否认自己的感情,在对待感染者这个问题上,武王的做法令她不耻,但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武王是死在感染者手上,死在切尔诺伯格整合运动的刺杀。
和大炎官方中宣称的战死完全不同,而且他似乎也曾来过这艘船,秘密这种东西一旦勾起人的好奇,总难免想要知道更多,自然深陷其中。
“你是想问我觉得武王是个什么人?”陈默问。
“这样说也没错。”煌点点头。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陈默不解的问,他没有觉得奇怪,毕竟每一个大炎人,近两年都会下意识关注起这个话题。
“只是有些好奇,因为罗德岛上的大家对武王都不太清楚,或者是和我想法差不多,我想作为生活在大炎并经历过北疆期间的人,楚先生会比我们更了解。”
“好吧。”陈默说:“老实说,虽然我是大炎人,但我对大炎没你想的那么熟悉,关于武王,作为一个平头百姓,我知道的可能还没有你们来的多。”
“这样啊……”她有些失望的说。
“不过煌小姐,据我所知,武王对待感染者态度并不友好,甚至称得上是残暴。”陈默说:“虽然那些人都是乌萨斯的感染者们,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报应,武王的死,大概也是某种报应吧,他死了,对感染者们而言应该是一件好事。”
“你是这么认为的?”煌顿了顿:“可如果,我是说如果,事实并不想我们认为的那样呢。”
她仿佛是想要求证什么,以至于甚至只来得及注意陈默炎国人的身份,而忘了他和自己并不熟。
“如果?”陈默不解。
煌轻轻咬了咬牙。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但我认为她不会毫无根据的说那些话,按理来说,其实我并不关心武王的死活,但如果武王是因为感染者死的呢。”她微微笑了笑,陈默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那种自嘲的笑容。
“哈哈,楚先生可能会认为我在说胡话吧,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到了大炎皇室的程度,怎么可能会为了感染者而战死,不可能的吧。”
可当阿米娅问起博士相同的问题时,博士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所以才让煌耿耿于怀。
她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阿米娅的房间会有武王的照片,想不通为什么罗德岛会和那个人扯上关系,正是因为对罗德岛的信任,才会让她觉得矛盾。
但她不该来问陈默。应该说,不太聪明的女人总是出乎意料的好运。
“我很好奇,煌小姐怎么会认为作为工程部新人的我会晓得这些秘密?”陈默反问。
煌愣了愣。
“也是哈。”
“要不要我给你点建议?”陈默好心的说。
“什么建议?”
“你现在很纠结,对吗?”陈默平静的问。
煌点点头。
“真正让你纠结的其实不是武王,而是你相信的那个朋友,你们应该很要好吧,她的话让你产生了怀疑,但出于对她的信任,你认为她的话是真实的,因此你会感到矛盾。”
“嗯,在我看来很简单。”陈默说,指尖点了点桌面,拉回煌的注意力,宛如在客串一名心理医生:“煌小姐,分歧和怀疑大多来自不够坦率,如果你真的这么在意,为什么不去问她呢,如果她真的让你在意和信任,问这些问题并不难。”
“道理我都懂。”煌叹了口气。
“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嗯。”
“你是偷听到的吧?”
“唉,你怎么……”煌惊讶的问,声音小了点:“也不算偷听啦,最多……就是不小心听到的。”
“那就去吧,大方点,勇敢点,朋友间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产生裂隙的。”陈默怂恿着说:“不管结果如何,比起在这里胡思乱想,起码心里会好受些。”
煌忽然陷入了沉默,几秒后,她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捏起拳头,大有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那副模样有种即将要去冲锋陷阱的气势。
“我现在就去!”
她向来是个行动里很强的实践派,陈默看着她火急火燎的冲出门,然后拉着门回过头。
“忘记说了,谢啦。”她说,许下一个口说无凭的承诺:
“下次我请你吃饭。”
第一百二十四章 白色的卡斯特
陈默看着她消失的身影,桌上是还没来及收拾的书籍和试题。
霜星再见到他的时候。
他正一一将桌上的凌乱的书本整理好。
仿佛是幻觉,在走廊的角落里看到从房间急匆匆出来的煌,霜星下意识转过脚步躲在转角后避开了她。
煌和她一直存在着矛盾,霜星能理解他们对自己的警惕和不信任,但她也不喜欢无谓的纠纷和争吵,尤其是自己现在的尴尬的身份。
罗德岛的禁令在几天前便解开了,即使阿米娅说她信任自己,但这种没来由的信任并不会让人觉得踏实,出于自身的处境,霜星没有在罗德岛上随意走动,她安静的待在房间内,直到几个小时前,在房间的显示屏上看到塔露拉的出现。
霜星终于没忍住内心的诸多疑惑,她是来辞行的,如今的罗德岛不再适合她继续留在这里,而她有许多问题要当面询问塔露拉。
霜星不认为塔露拉会做出阿米娅说的那种事,但阿米娅没有理由欺骗自己,那些问题她需要亲自去找寻答案,罗德岛毕竟是罗德岛,她们和整合运动是不同的,也许她们做的更好,但霜星知道,她不属于这里。
耳畔传来脚步声,靴跟敲击在甲板上的清脆声响由远而近,最终停在自己的面前。
卡斯特有一头白色的长发,她的面容稍显憔悴和病态的苍白,抿起的薄唇不见血色,令人不由联想起北地刺骨的寒风,她和寒冬霜雪般很少见到会露出笑容。
在过去,笑容一向是奢侈的情绪。
陈默整理的桌面的手停顿下来,他缓缓放下手中的书籍。
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好呢。
陈默时常会想起那个仰望天空的女孩,天空上有遥远的星辰,乌萨斯的雪原向来寒冷,即使是火种的光也无法带来足够的温暖。
这时候,霜星通常会剥开一颗辛辣的糖塞进嘴里,于是偶尔也能见到她嘴角缓缓露出的淡淡笑容。
后来漫长的旅途中,陈默听她提起关于黑签的故事,那些故事会让陈默想起他所经历过的黑墙,当那扇在暴风雪里打开的黑色大门门缝里倾泻出的光芒照在自己身上时,迎接他的不是温暖也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又一段黑暗的沉沦。
黑夜漫长的让人觉得可怕。
肆虐在北原上的寒风,乌萨斯冰冷的黑夜仿佛永远不会过去,行走在大地上的火把,被风雪淹没的脚步。
真的能把这条路走完吗?
可几十年了,几十年了,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尽头,那些希望一点点被磨灭,冻结,最后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在乌萨斯的纠察队和军舰下狼狈流窜。
感染者是孤独和脆弱的,因为没有那个国家愿意帮助他们,缺少武器,补给,药品和资源的他们不可能战胜乌萨斯强大的军队,更没有希望反抗乌萨斯的压迫。
没人能改变这个事实,而即使有,也不过是为了让感染者的尸体去堆积,拖延乌萨斯的脚步,让感染者的命来成就别人的野心。
霜星不允许,爱国者也不会允许,但他们找不到更好的办法,身为感染者已是无法挽回的事实。
“霜星?”陈默问。
“是我。”
那双灰色的眸子望着陈默,话题因此而停滞了几秒,霜星没有再说什么,但陈默却从她眼里看到了疑惑。
关于他还活着这个疑惑。
这会让陈默想起回龙门时第一次见到狐狸时的景象,也是如此,隔着人潮的两条街道,街口的红绿灯亮起后,他和狐狸谁也没能迈动脚步,直到红灯再次亮起,车流再一次将他们阻隔。
他们就这样凝视着彼此。
陈默看到狐狸轻叹了口气,她走过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舍得回来了?
或许这时候,陈默也应该学着狐狸故作不在意的样子。
“你怎么会在罗德岛?”
“组织和罗德岛签署了医疗合约,领袖派我作为联络人暂时留在这里,听说罗德岛已经找到了有效抑制感染的方式。”霜星回答,她张了张口,犹豫了一秒:“你还活……抱歉,我只是没想到。”
兴许是意识到了自己话语中的问题,她的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但陈默已经知道了她想要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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